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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雨

_2 五月艾草(当代)
  “那个,以后出去聚会,我去接你。”杜长仑在后面朗声道。
  19
  从那次她喝醉酒后,季欣然觉得杜长仑随和了很多。比如这个周末,他居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来接她,弄的她一个劲地问:“有什么事吗?”
  “季欣然,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电话那边传来他的笑声,季欣然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
  上车的时候正好碰上家也在市区的孙老师,一同搭了顺风车。这个孙老师比她大十多岁,这些年都忙活着往云海市区调,孩子都上小学了,也没调成。
  她一上车就开始夸杜长仑:“小季啊,你看你多有福气,摊上个这么好的对象,每周车接车送的,你看咱们学校来接的都是没结婚的,只要一结了婚,哪还有这么勤快的……”
  季欣然脸上勉强笑着,心里直翻白眼,老姐,眼前这个人是第一次来接我,好不好?真正的第一次,从认识到结婚。
  “对了,小杜,你在哪里工作啊?”她显然对杜长仑更感兴趣。
  “哦,我在市政府工作。”季欣然心想,杜长仑这下你可去倾听民声吧,这个孙老师因为这些年的调动未成,是一肚子的抱怨,只要碰到她认为是“领导”的就开始诉苦。前年区教育局下来搞教育督导,要开个座谈会,找了她去,结果她一个人说了两节课,说得校长的头都直冒汗,以后有类似的活动再也不敢让她参加了。
  果不然,她一听杜长仑在政府部门,眼都亮了,“小杜啊,你们这些领导,可要体谅我们一线教师的苦啊……”
  就这样一路上车里都是孙老师絮絮叨叨的声音,杜长仑则显示出良好的涵养,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不耐烦,间或还会礼貌地问一句,表示对这个话题的感兴趣。陪着领导接访接多了,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也就是小菜一碟吧。
  下了车,孙老师还不忘回头对季欣然说:“小季,有空和小杜到我家来玩,咱们再好好聊。”
  季欣然忍住要笑的冲动,连声答到:“好,我们有空一定来。”
  等到孙老师走远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杜长仑,你人缘倒是真不错啊?”
  杜长仑侧身望着她,“你的同事我怎么敢怠慢呢?”
  “那你可要把群众的意见带回去啊,领导?”
  “你们这个老师挺有意思,我算什么领导啊?”
  “在我们这些老百姓眼里,哪怕你们政府大院养的一条狗那都是‘领导’。”
  “季欣然,骂谁呢?”杜长仑没恼,却冷不丁地伸手在她头上弹了一下。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季欣然面上一红。
  他们去逛市场,热热闹闹的夜市,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嚷声。平日里都是到超市去买东西,很少有时间到市场来,季欣然逛得有滋有味的。
  走到鱼市时,杜长仑说:“买条鱼吧。”休渔期刚过,市场上的鱼真是不少,而且都很新鲜。
  她看着种类繁多的鱼,有些犯愁,尽管从小就生活在海边,但她对鱼可是没什么研究,“我不太会做鱼。”
  那边,杜长仑像没听见似的,已经蹲下在那儿挑了,“就这条吧”他指着其中的一条,
  “嗯,行家,你看这腮,多新鲜。”卖鱼的小贩直夸他挑的好。
  “你是真懂还是假懂?”季欣然半信半疑的。
  “晚上回家尝尝我的手艺就知道了。”杜长仑卖了个关子。
  20
  市场的出口处,一个南方人挑着担子在卖蝈蝈。一个个竹编的小笼子,精致漂亮,捆在一起像一个大大的灯笼,配上蝈蝈的叫声,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季欣然也蹲了下去,她对这类小东西总是格外喜欢。
  “两元一个,两元一个。”南方人热情地张罗。
  回去的路上,季欣然不停地摆弄着两只小笼子,透过竹子的间隙,隐约能看见绿色的蝈蝈在不停地爬。
  “多大了,居然买这个?”杜长仑看她得了宝贝似的,有些好笑。
  “这个多好,回家放到阳台上,它一唱歌,就像住在花园里。”家里的阳台结婚后已经被她摆满了花花草草,都是那种很好养的花,一个礼拜不浇水也不会旱死的,太娇贵的,她不喜欢,也养不活。
  “你这个样子哪像是住过别墅的大小姐啊?”季建东家住的是云海一处高档的别墅区,环境是一流的。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上学的时候我从来不说自己住那儿。”
  “为什么?”
  “那意味着你要付出双倍甚至更多的努力才能获得别人的友谊。”
  同宿舍曾经有一个同学碰见她在那个别墅区的站点下车,第二天见面问:“季欣然,原来你们家住在那里啊?”眼里尽显疏离和防备,她忙解释:“哪儿呢?我那是去一个远房亲戚家。”从那以后,和同学一起坐公交车,她都是提前一站下车。
  不管你为人怎么随和,但是一旦大家知道你来自那样一个富有的家庭,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有了不同的含义。你节俭会被人视为作秀;你团结同学会被认为拉帮结派;你对某些事情置之不理会被视为自命不凡;你稍微有点脾气就被认为大小姐作风……如此种种。当然校园里也有那种张扬的富家子弟,但她自问自己过不了那种生活。
  上楼的时候碰到二楼的邻居,“买菜去了,杜主任?”他望着提着菜的杜长仑,“想不到杜主任这么模范呢?哈哈,妇唱夫随嘛……”
  杜长仑也不反驳,只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季欣然仔细一打量,他西装革履的,提着刚买的菜和鱼,还真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而自己手里则举着买的那两只蝈蝈笼,估计在人家眼里肯定是那种颐指气使的恶妇形象,真是冤枉。
  杜长仑真没撒谎,他做的红烧大黄花鱼,味道堪比当地的顶级酒店。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啊?”她一边吃一边称赞。
  “我不但鱼做得好,钓鱼也是高手,等哪天有空了,带你去见识见识。”杜长仑面有得意。
  “是在外婆家练出来的吧?”省城是内陆城市,那里的人许多都不喜欢吃海鱼的。
  “嗯,以前只要放假我都去外婆家,然后整个假期几乎都在海上,跟着船去钓鱼、抓螃蟹、捡海螺……每次都把自己晒得像个包公,外婆都说,只要我去了,他们就有口福了,呵呵,天天海鲜。”
  “等什么时间有空了,咱们去看看外婆吧。”季欣然心里还真有些想念那两个老人。
  两人正说着,电视上播放的本地新闻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居然有杜长仑的身影,站在一群各色领导当中,长身玉立的他,格外引人注目。
  “哎,你还挺上镜的?”
  杜长仑没理会她的调侃,“季欣然,你想没想过调回市里?”
  季欣然愣了一下,“怎么了?”
  “算了,你要是想调回来,也不用等到现在了。”凭季建东的人脉关系,她想去哪所学校还不是动动嘴皮的事。
  确实,去环阳二中教学就是季欣然自己的主意。按季建东的意思本来想让她再读个研,然后留校。可是毕业那年因为和米乔阳的事情,她和家里的关系紧张到了极点,几乎离家出走,自然不可能再听家里的话去读研。后来,和米乔阳分手了,但她的情绪也极度不稳,骑车出了事故,摔断了胳膊,……那以后她对家里安排的任何事情都很抵触,季建东见状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这样不挺好吗?‘距离产生美’。”何况,你也未必想天天看见我,看着杜长仑的脸色不豫,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杜长仑也不知自己怎么动了这个念头,有时晚上回来,走到楼下,他总是下意识地望一下窗户,黑洞洞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季欣然在的时候,无论回来多晚,她总是给他亮着玄关的灯。他有些自嘲,一个人的时候也没这么多情绪,怎么结了婚居然开始多愁善感了。
  21
  刚忙完期中考试,季欣然就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一年一度的职称评选开始了,环阳区教育局历来都是把名额分到各学校,然后再由学校根据个人的软硬件条件打分,加上民主评议,推荐人选报上去。这是第一关,报上去的也不一定都能评上,还得经过云海市教育局组织的评审,最后才能定。今年她们学校中级分了五个名额,算是比较多的一年了,但是因为这几年年轻教师多,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各种积分累计,她都排在前三位,民主评议也通过了,可是临上报时,却生了变故。
  校长将她找去,希望她将名额让给音乐组的孟雅丽。
  “季老师,你还年轻,机会还很多。这个,再说了,孟老师对我们学校也有很多贡献,我们当领导的也得考虑方方面面的关系……”官腔十足的一番套话。
  其实,季欣然对评职称这个事情也不是多么在意,若真是有岁数大的老师需要她让出名额,以她一贯的行事准则,她也会让。可是这个孟雅丽比她只大一两岁,这个不说,她仗着自己有个在区教育局干副局长的舅舅,平日里是盛气凌人,处处搞特殊,哪里还把学校的规章制度放眼里,自己在外面经营一个服装店,一个周能有一半时间在学校里就不错了。
  让给这样的人,季欣然想,你也真开得了口?
  “阮校长,真要我让也行,但你得把孟老师对学校的贡献列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也算是个交待。”所谓的“贡献”不过是为你在上级领导美言几句,和领导搞好关系,为你的升迁铺好路。
  阮校长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季欣然居然给了个这么不软不硬的钉子,“季老师,你也体谅我们领导的难处,再考虑考虑。”
  回去和刘琳一说,她也气得够呛,“欣然,你不能让,这些领导为了讨好上级真是连脸都不要了,他这是老太太吃柿子专捡软的捏,看你好说话,就是要让也不该是你让,你还排在前面呢?”
  这件事情就僵在这儿了,季欣然心里这个呕得慌,她平日里为人处世都很随和,但因为这件事情一下子成了焦点,整个学校里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她不喜欢这种风口浪尖的感觉。
  杜长仑晚上有应酬,她回了娘家,但这件事情烦得她一点胃口都没有,白白浪费了妈妈做的一桌子好菜。
  “欣然,你是不是有情况了?”宁冰见她无精打采的,试探地问,“要不要到医院去查一下?”
  “哦,什么情况?到医院去干吗?”她被问得一头雾水,见妈妈盯着她的肚子,才明白过来“哎呀,妈,你想哪儿去了?”
  “早点要个孩子也好,趁着年轻……”又是一番教诲,季欣然只好答应“考虑考虑”。
  杜长仑回来见她情绪低落,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回来晚了。他晚上陪着南方过来投资的几个企业的老总吃饭,那几个人兴致很高,吃了饭非要去唱歌,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宿,酒也喝了不少。
  他经常出去应酬各种饭局,季欣然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满,至少表面是如此,但是周末的时候还是注意尽量早些回来。
  “怎么了?”他挨着季欣然在沙发上坐下。
  季欣然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遥控,电视里财经专家正谈论中国经济形式、股市走向,她平日里从来不看财经新闻。
  季欣然心烦,根本没注意电视在演什么。
  “烦呗”,她望着对面这个人,因为喝酒的缘故,眼睛亮亮的,白净的脸上隐约浮现着红晕。他的酒量和酒品都很好,没见过醉酒后失态,如果不是因为酒的气息和脸的颜色,她根本无从判断是否喝过酒。
  他的工作压力应该也不少,以前她总以为公务员是很清闲的,可是和杜长仑在一起后才发现,他自己的私人时间小的可怜,“文山会海”一点也不为过。
  “你遇到烦事都是怎么排解的?”很少见他情绪起伏。
  “能绕过去就绕过去,如果一定要面对,那就努力寻找解决的办法。”他不疾不徐地说,“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烦?”
  季欣然心里郁闷,所幸一古脑把评职称的事情都说了。
  “这么个事情就把我们季老师烦成这样了。”杜长仑有些调侃地笑。
  “我当然比不过你杜主任,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前些日子她才知道杜长仑已经荣任政府办副主任了。
  “你没听说运动是排解压力的好方法吗?”他突然靠近她耳边轻声说。
  季欣然还没反应过来,他温热的唇息已经落在她的颈间,“你就是缺少‘运动’了。”
  这场‘运动’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季欣然才在阳台上蝈蝈的歌唱声中醒来,她躺在床上懒懒的,外面是大好的天气,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了床上,她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
  秋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天高云淡。
  以前的这个季节他们都会骑车去农村,穿行在大片的果园和农田中,空气中流淌地都是收获的气息。那一年他们去帮一家农户采摘葡萄,她不小心崴了脚,回来一路都是米乔阳载她回来的,累得汗流浃背的,那时的她也曾有那种幸福的感觉。
  问题居然真解决了。
  周一上班的时候,阮校长找了她,态度有了一白八十度的转变,一个劲地解释“领导工作不周,让她多谅解”。后来,她才弄明白,原来有领导打过招呼环阳区教育局又给她们学校增加了一个中级职称的名额,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她和孟雅丽都在推荐之列。
  有消息灵通人士传言是她们区分管教育的副区长亲自打的招呼,大家看季欣然的眼神再度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同情变成了佩服。连刘琳都说她“深藏不漏”,“什么厉害的关系居然惊动了副区长?”
  她想想,这件事情她只和杜长仑说过,只能是他了。
  电话打过去,“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杜长仑一副算好了的样子。
  “我记得杜主任好像说过不希望介入对方的工作?”她可没忘记他那天早上说过的话。
  “那我也不能看有人欺负到我老婆头上而坐视不管。”
  这句话倒说得她心里一暖,“那为什么要增加一个名额呢?”其实她计较的不是让名额本身,而是校领导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杜长仑自然知道她怎么想的,“你没必要非要去得罪那样一个人吧?”
  季欣然默然,她当然知道如果直接把孟雅丽撤下,这个疙瘩肯定是要记她身上的。现在这个处理方法也顾及了校长的面子,确实很得当。
  那年最终的评审结果除了孟雅丽其他的老师都顺利晋升了中级职称,她在市教育局评审小组那里没有通过。
  22
  过元旦的时候,杜长仑他们单位搞联欢,要求带家属。
  “不去不行吗?”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杜长仑有些好笑:“你至于吗?就是单位内部搞个联欢而已,和你们学校开个晚会一样。”
  “要表演节目吗?”她还是有些担心。
  “好像不用吧,可能就是大家凑一起,爱唱歌的唱个歌,热闹热闹而已。”
  联欢的地点在一家酒店的大厅里,到处是彩带、灯笼、拉花,很有些节日的气氛。他们去的时候人到的已经差不多了,这还是结婚后季欣然第一次和杜长仑参加这种活动,杜长仑一一给她介绍自己的同事。
  联欢会搞得很热闹,主持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电视台的一个女主持人,两人把气氛调节得很好。
  “搞个联欢都到电视台找主持人,你们可真腐败?”她小声在杜长仑耳边说。
  “别乱说” 杜长仑瞪了她一下,“她也是我们单位的家属。”
  节目花样也很多,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双簧,男扮女声,学得惟妙惟肖的,乐得大家眼泪都笑出来了。
  还有一些传统的小游戏,抢凳子、踩气球、吹乒乓球……以前学校搞联欢时都是学生玩,现在看着这些成年人玩,真是很搞笑。
  晚会接近尾声时,玩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几圈下来,季欣然不幸‘落马’了。
  鼓声停的时候,她正拿着花,周围一片笑声,几个小伙子叫道:“嫂子,来一个;嫂子,来一个。”
  季欣然有些慌,她根本什么也没准备。
  估计平日里大家都没什么机会捉弄杜长仑,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岂能轻易放过?
  主持的那个小伙子乐呵呵地说:“我们欢迎杜主任和夫人给我们来个‘夫妻双双把家还”,好不好?”
  满堂叫好声,无奈,杜长仑也只能站起来了。
  他低声对季欣然说:“赶鸭子上架,这架势是推不了了,咱们演什么呀?”
  季欣然四下望了望,大厅的一角放着一架钢琴,她心里有了主意。
  “《两只老虎》你会吗?”话是这么问,只要上过幼儿园的应当都会吧。
  杜长仑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选这首儿歌,满脸好奇:“你唱?还是一起唱?”
  季欣然忍住要笑的冲动:“你唱,我给你伴奏。”
  主持人报出:掌声欢迎杜主任和夫人合作演唱歌曲《两只老虎》。
  热烈掌声中,两人上台了。
  看样子小时候六年的辛苦也不是一点回报没有的,比如现在,起码可以救救急。她在学校时偶尔也会到琴房里去弹几首,所以还不算生疏。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耳朵,
  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杜长仑从幼儿园毕业后就再没唱过这首歌,歌词居然还记得很清楚。
  当晚,他们两人被宣布获得“最佳默契奖”,奖品是一对毛绒狗。
  回去的路上,季欣然望着杜长仑忍不住呵呵地笑:“早知道你声音这么好,咱们就不唱这个了,来个美声唱法,一定技惊四座。”
  杜长仑知道她今天是故意的,“行啊,季欣然,关键时刻给我使绊子,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季欣然心想,你是没得罪我,但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不要总是高高在上,要贴近群众,你看,我给你选的这个歌曲,让你和同志们的关系多融洽啊。”她摸着毛绒狗边想大家回去指不定怎么笑呢。
  “你怎么不唱?咱们来个合唱效果不是更好?”
  “我五音不全,哪敢张口。”她说的和真的似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歌唱得不是一般地好,关键是对面这个人不知道。
  “什么时候学的钢琴?怎么从来没见你弹过?”她家里倒是放着一架钢琴,他还以为是宁冰弹的。
  “小时候学过整整六年……我爸培养大家闺秀的必修课程之一。”
  “你不喜欢?”
  “再喜欢吃的东西被逼着天天吃、顿顿吃,也要反胃的。那时候,我恨不得把钢琴砸了或是把手指砍了……”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杜长仑“哈哈”大笑,“所以今天你把气都出我身上了。”
  23
  放了寒假,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闲逛的、采购年货的……商场也开始利用这难得的黄金时间大肆宣传,到处是铺天盖地的海报,好像过年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购物。
  季欣然对过年也早没了感觉,小时候喜欢过年的热闹喜庆,偷偷跟着男孩子去放鞭炮,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味也越来越淡了,到后来她对过年的企盼就是因为有一个长长的寒假。可是今年又有变化,她要到省城去过年,结了婚当然要去婆婆家过年了。算起来他们结婚后还没一起回去过,杜长仑倒是经常去省城开会,但一般他都不回家,只有一次尚梅知道了,让他回家带了点东西给季欣然。季欣然这个媳妇倒还没回去过,只是礼节性地打过几个电话。
  季欣然的假期已经开始了,而杜长仑却有越到年底越忙的趋势,他自己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放假。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季欣然先回去。
  季欣然买了些本地的特产,大都是些海产品,就坐上了去省城的车。
  出发前她回了趟娘家,宁冰一个劲地嘱咐她去了婆婆家要注意什么,弄得她也有些紧张。
  “唉,你呀,总是大大咧咧的,长仑还有哥哥和嫂子,你可注意点,好好相处,婆媳关系、妯娌关系那都是有大学问的……”
  “好了,妈,不就是去过个年吗?也呆不了几天?你和爸在家里也注意身体,有空多出去走走。”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心里总是有些失落的。
  在杜家第一次见到管颖,季欣然觉得很是意外。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管颖可能是那种精明干练的职业女性形象,可眼前的管颖一副小巧可人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就生了怜惜之心,站在高大英武的杜长昆身边,很是般配。
  除了杜长仑一家人算是齐了,杜云洲很是高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呵呵。”
  “长仑什么时候回来?”杜长昆的性格和杜长仑真是不一样,他外向爽朗,很有亲和力。
  “谁知道呢,没个准。”融洽的气氛很好地化解了她的紧张。
  “这个臭小子当初非要跑那么远,可倒好,一年也见不了他几次。”杜云洲是典型的军人性格,一看就知道是脾气很急的那种。
  “爸,他要不跑那么远,怎么能给你领个这么好的媳妇回来?”管颖边说边俏皮地冲她眨眨眼。
  吃过晚饭,两父子去了书房,剩了她们婆媳三人在客厅聊天。
  “欣然,做教师有意思吧?”管颖在一家公司做部门主管,对欣然的职业很是好奇。
  “什么职业干久了都有倦怠感,做教师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可以享受两个长长的假期了。”
  “这倒是,像我们每年能休假的时间屈指可数,想和长昆一起出去都没时间。对了,你和长仑有没有计划,这个假期准备去哪儿玩玩?”
  “他恐怕不行,他哪儿有那么长的假期啊。”就是有时间也未必有那个心思。
  “他整天都忙什么呢?我们每次同学聚会他都缺席,都引起共愤了。真不知他怎么想的,当初毕业时成绩那么好,很多大公司都点名要他,谁知他却去了云海……”
  季欣然这才知道,原来管颖和杜长仑居然是大学同学,这个他倒从来没提起过。
  “长仑那么忙也没时间顾家,就辛苦你了。”尚梅满脸慈爱。
  季欣然心想,她要是知道自己只有周末才回家,平日她的儿子都是和单身一样,恐怕就不是这副表情了。
  24
  家里很宽敞,尚梅知道他们要回来,都给他们各自收拾好了房间,杜长昆两口子也住下了。
  尽管坐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很累,但或许由于换了环境,她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好不容易酝酿出了点睡意,手机却响了,杜长仑的。
  “睡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疲倦。
  “没呢,换了地方睡不着。你刚回家?”
  “嗯,刚弄完一个大文件,有点累。你在那儿还好吧?”
  “挺好的,管颖他们也回来了,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能还得忙两天吧,你在那儿好好玩玩,没事出去转转。我明天还得去开会,先挂了。”
  腊月二十八的下午杜长仑终于赶回来了。回来后他在房间里睡了大半个下午,季欣然进去叫他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没醒。
  他睡得很沉,连门响的声音都没有感觉。睡相很好,没有她那些诸如说梦话、踢被子、乱翻乱动的毛病。季欣然端详着眼前这张脸,下巴上有一层青青的胡茬,轻轻摸上去,刺刺的扎手。
  可能真是累了,他是个极爱整洁的人,平日里下巴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尽管她私下认为留点胡茬好像更有男人气。
  她恶作剧般捏住他的鼻子,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别闹。”
  “懒猪,吃饭了。”
  杜长仑突然把她拉到怀里,用脸上的胡子狠狠扎了她一下,“不是喜欢我留胡子吗?”
  季欣然一愣,他怎么知道?
  杜长仑放开她,坐了起来,“年后要开两会,我们都忙了几个通宵了,否则今天哪能回来?”
  “你们呀,尽干些劳民伤财的事。”
  “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他捏了捏她的脸,“看样子这两天过得不错?”动作里居然透出些许宠溺的意味。
  季欣然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大家都等你下去吃饭呢。”
  两人下楼后,大家已经在餐桌前等着了,
  季欣然发现杜长仑和大家在一起时话很少,只是偶尔会给她夹夹菜,在家里她可从没有这个待遇的。
  “长仑,结了婚就是不一样,这么体贴。”管颖打趣。
  “疼老婆是我们家的光荣传统,是吧?爸?”没等杜长仑说什么,杜长昆在边上笑道。
  杜云洲不做声,尚梅敲了杜长昆一下,“就你嘴贫,看,把欣然说的都不好意思了。”
  这兄弟俩的性子真是南辕北辙,一个总是闷声不响,一个到哪儿都是笑声。
  吃过晚饭,杜长昆建议打麻将,“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热闹热闹。”
  杜长仑刚要说什么,管颖拉住他“不准推辞,你就当陪欣然玩一会儿,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你也不能让人整天干坐着?”
  季欣然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但上大学时她们宿舍有两个东北女孩特别爱好此种娱乐,那时有规定禁止在宿舍里打麻将的,她们就常常把门关起来,悄悄在里面打,偶尔人手不够的时候,季欣然就被拖上场,时间久了,水平倒还可以。
  大家坐下来,稀里哗啦的就玩上了,几圈玩下来才发现,原来季欣然居然是高手。
  “唉,长昆,看来今天我们就是来点钱的了。”管颖一副难过状。
  “就当是扶贫了吧”季欣然乐呵呵地,管颖的薪水是她的好几倍。
  “想不到欣然的水平这么高,长仑,平时你们是不是经常去玩?”杜长昆问。
  “杜长仑不喜欢打麻将,他是玩扑克的高手,上学时只要打扑克大家都抢着和他一伙。”管颖看来很了解。
  “几次同学聚会你都不回来,大胖他们都等着和你玩扑克呢?”
  “大胖还好吧?”杜长仑难得的开了口。
  “好啊,已经当爹了,他闺女真可爱,粉嘟嘟的,……”管颖说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忘了上学那会儿他看上了生物系一个女孩,天天到人家宿舍楼下去等,为了能接近人家,在宿舍里苦练‘舞技’好参加舞会。”
  杜长仑也忍不住笑了,“谁说不是呢?一个人对着凳子比划着跳,着魔似的。”
  听的其他两人也忍不住笑了,“真有这样的,最后追没追上啊?”
  “哪儿呀,整个一个单相思,最后弄的茶饭不思的,倒是减肥了。不过……”管颖接着又说,“我见过他媳妇了,挺不错的,大胖也算有福了。”
  或许因为是同学的缘故,季欣然发现杜长仑至始至终都没有叫管颖一声“嫂子”。
  睡觉的时候,季欣然活动了一下脖子“哎呀,真累。”
  杜长仑伸手过来轻轻给她捏着,“看你兴致挺高的样子还以为你爱玩呢?”
  “我总不能扫大家的兴吧,难得和你哥哥嫂子凑一起,来的时候我妈都快把我耳朵嘱咐破了‘一定要和婆婆妯娌搞好关系’。”
  她学着宁冰的口吻,把杜长仑都逗乐了。
  “没那么严重吧,我妈人很随和的。”
  “嗯,这个倒是,管颖也很好相处的。”尚梅一点也没有做婆婆那种威严的架势。
  “对了,你和管颖原来是同学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她和你哥哥怎么认识的?不会是你介绍的吧?”
  放在她身上的手停了一会儿,“我们大学一个班的,她和我同学来家里玩,认识我哥的。”
  季欣然转过身,“那你也算得上是半个媒人了,不过,管颖那么漂亮,连女人看了都动心,别说你哥了。”
  在灯光的掩映下,季欣然觉得杜长仑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怅然。
  “别说他们了,麻将打得那么好,不会是在学校里经常打吧?”
  “我们学校明令禁止教师在校园内打麻将的,我的水平是在大学里练出来的,我们宿舍里有这方面的行家。”
  “哦,女生居然也有好这个的?”
  “她们岂止是爱好,简直就是痴迷。那时宿舍里不准打麻将,抓着是要受处分的。有一次,她们偷着在宿舍里打,管理员上来敲门,其实是来查电路的,她们以为是有人举报打麻将了,慌乱之中把麻将牌用床单包起来从窗户直接扔到楼下了……”那一次真是惊心动魄,事后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她们总算有所收敛。
  “真是够疯的,你那时喜欢做什么?”
  “我比较喜欢运动。”季欣然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她想起杜长仑说的那种‘运动’了。
  杜长仑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贴近季欣然耳边,“我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25
  第二天,他开车带季欣然去了滑雪场。
  尽管还有一天就过年了,滑雪场里还是很热闹,尖叫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滑雪场的雪是人造雪,感觉不是很冷。换上租来的滑雪服,戴上帽子、手套、滑雪镜,看起来满像那么一回事的。
  季欣然只滑过旱冰,没玩过这个。杜长仑没有请教练,“我这个教练很称职的。”
  上去后,他先滑了两次,动作熟练,姿势优美,真是不错。
  不过看别人做起来简单,轮到自己就困难多了。在杜长仑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试了几次,当然摔跤是不可避免的,倒也不怎么疼,就是有点狼狈,杜长仑笑着拉她起来,“小心晚上回去屁股疼啊”。
  好在她协调能力不错,算是比较有运动天赋的,慢慢地也找到了感觉,在初级道上很熟练后,杜长仑又带她上了中级道,这个高了很多,也陡了很多,站在上面心里是有些打鼓的。
  “别怕,放松点”杜长仑帮她整整滑板。
  不就是摔一下吗,她心一横,咬咬牙就下去了。这个速度真是很快,风呼呼吹过,疾驰而下的感觉太刺激了,还好,没有摔交,杜长仑随后也滑了下来,“不错,不错,我教的学生里你算是学的最快的了。”
  “看样子教了很多学生啊,都是女学生吧?”
  “怎么,吃醋了?”杜长仑心情很好。
  “吃醋?我像吗?”她反问。
  “是不像”杜长仑故作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这么容光焕发,哪儿像呢?”因为运动的缘故她的脸庞红彤彤的,包裹在一身鲜艳的滑雪服里,映着白皑皑的雪地,像是一株绽放的寒梅,英姿勃勃。
  “走吧,走吧。”季欣然兴趣刚起来,急匆匆地催他。
  几个来回下来,感觉熟练了很多,空中偶尔还会来个造型,真是刺激。本来季欣然还想去高级滑道体验一下,可是有一个女的摔下去,好像摔得很重,最后被担架抬走了。杜长仑见状便不肯带她上去了,“行了,已经不错了,大过年的,出点什么事,老头子回去还不得训死我?”
  季欣然正在兴头上,自然不肯罢休,死缠烂打的。
  杜长仑无奈,“赖皮,要不,我们去坐滑雪圈吧。”
  双人的滑雪圈,从高高的雪道上滑下,感觉像是凌空旋转而下,季欣然忍不住大声尖叫,紧紧地抱住了杜长仑的腰……
  滑雪真是一项很消耗体力的运动,刚滑完她还没觉得累,但坐到车上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杜长仑侧身给她调了调座椅,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那张秀气而安静的脸庞,让他记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冬日,他和一帮同学去滑雪,回来的公车上,也是这样的场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衣服给一个女孩子披上……
  回去后,尚梅把杜长仑好一顿埋怨,“你看把欣然冻的,这么冷的天,你还带她到那种地方去,多危险。”
  “妈,是我非要去的。”季欣然边吃边为杜长仑开脱,她真是饿坏了,中午在滑雪场吃的那点早就消耗了。
  尚梅一看她饿成这个样子,很是心疼,“唉,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年,折腾成这样,你说让你妈知道了,还不得怪我?”
  “好啊,你们俩出去滑雪也不叫上我,长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杜长昆值班,管颖自己在家闷了一天,见他俩兴高采烈地回来了,直抱怨。
  “欣然,长仑滑得不错吧,呵呵,上大学的时候,那可是迷倒一片女生啊,我们宿舍那个杨童童都暗恋他好几年呢?可惜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哎,行了,什么陈芝麻乱谷子的还说?”杜长仑打断了管颖。
  “心虚吧?”
  季欣然看着他俩拌嘴,觉得杜长仑和杜长昆之间确实不是很亲近,也许是性格相差太大,不似兄弟间那样亲密无间,多了些客气,连带着他对管颖都有些疏远。
  26
  除夕的年夜饭,一家子人在一起真是很热闹。季欣然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吃大桌饭一直是她向往的。
  这也是杜家真正意义上的大团圆了,大家都喝了点酒,连一向滴酒不沾的尚梅都在杜长昆的劝说下喝了一小杯,“臭小子,你这是要把妈灌醉啊?”季欣然觉得有些怪,她很少用这种语气和杜长仑说话。
  吃过饭,在客厅看了一会儿春节晚会,见他们都有些没精神,尚梅忙让他们都去休息,“都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拜年呢。”
  回到房间,杜长仑洗澡去了,季欣然趴在窗台上,不远处正燃放烟花,绚丽的光芒覆盖了整个夜空,但只是一瞬,就又归于黑暗……
  “想什么呢?”玻璃上映出杜长仑的身影。
  “看烟花。”她指指窗外。
  “你喜欢这个?”杜长仑也俯下身来趴在窗台上。
  “我不喜欢太耀眼的东西。”小时候,她宁愿去放那种小鞭炮,也不去看烟花。
  “人总是和刻意追求的东西擦肩而过……”玻璃上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语气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我并不在乎我没有的东西,我最伤心的是丢失的东西。”季欣然声音飘飘地。
  杜长仑没有说话,伸出胳膊搂住了她。
  她转过身来,面前的这双眼睛深得像海,里面却映着自己的影子。
  这样烟花灿烂的夜晚,他们谈论的话题好像有些沉重。
  她微微一笑“好了,不知道得还以为是两个哲学家在对话呢?”
  杜长仑也笑了,“咱们还是看赵本山的小品吧,看谁先乐?”
  初二的下午杜长仑和管颖去参加同学会了,本来管颖是想拉她一起去的,但她觉得自己和他们同学都不熟,就推辞了。“你们同学聚会我去凑什么热闹啊?再说我还要陪妈出去买东西呢?”
  管颖冲她挤挤眼:“你不想看看那个杨童童长得什么样?”
  “我不想,你说要是人家倾城倾国的,我这心不得碎成一地啊?”她也很配合。
  他们晚上回来得很晚,她没想到的是,杜长仑居然喝多了,是他们的一个同学送回来的。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费好大劲才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怎么让长仑喝这么多?”尚梅他们都休息了,杜长昆压低声音问管颖。
  “长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几个同学一起哄,他居然挨个跟人家拼酒,劝也劝不住。”管颖看看季欣然,“不好意思,欣然。”
  “嗨,没什么,不就是多喝了点吗,可能是看到老同学兴奋的。”该人家管颖什么事,其实她心里还有些恶作剧的窃喜,杜长仑,你也有喝多的时候啊……
  杜长仑睡得并不沉,嘴里不时小声嘟囔着什么。季欣然以为她要喝水,倒了杯水送了过去,“起来喝点水”她轻轻地拍拍他的脸。
  谁知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力气那样大,“怎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开口?……”
  她端着水就愣在那儿了,显然他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
  半响,只听他又喃喃:“真是讽刺,……为什么事事都要和我争?”
  原来,原来人人心里都有一个“她”的。
  像杜长仑这样的人,记住一个人,很难;忘记一个人,恐怕更难。
  27
  杜长仑初五要值班,本来还想去D市看看外公外婆,但因为今年过年舅舅一家回不来了,就把外公外婆全接北京去了,他们决定初三下午回云海。
  尚梅给他们带了一大堆东西,“这些带给你父母,带我们问个好。”她又拿出一个盒子“这个送给你”,打开一看是一对玉镯子,温润滑腻,饶是她不懂玉器也大约知道价格不菲。
  “妈,这个……”她想推辞。
  “收下吧,这个是长仑他奶奶送给我的,还有一件挂件,长昆结婚时我给管颖了。”
  “收起来吧。”杜云洲在一旁也发话了,“有空和长仑常回来看看,他要是没空,你自己回来。”
  季欣然只好放到包里,这几天和他们一家相处得很愉快,走得的时候心里有些不舍,反观杜长仑倒像是出了一趟差要回家一样。
  “嫂子,有时间去云海玩,我陪你去游泳,别看我滑雪不怎么样,游泳可是高手。”她笑着邀请管颖。
  “好啊,长仑在云海那么多年还从没有邀请过我们呢?还是欣然大方。”管颖故意挤兑杜长仑。
  回去的路上,天有些阴,慢慢地飘起了小雪。大约这几天正是回家过年返回的客流高峰,高速路上车辆很多,他们夹在其中,速度不是很快。
  “要不你去考个驾照吧?”杜长仑望着旁边昏昏欲睡的季欣然说。
  “怎么?开累了?”车里暖气很热,她确实有些瞌睡了,“以后再回来别开车了,坐车多好,四五个小时的路程睡一觉就到了。”
  “我年后会很忙,恐怕不能经常去接你。”现在满大街上十个有九个能拿出驾照来,连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都还去考驾照呢。“你不喜欢开车?”
  “也不是,刚毕业那会儿,学校老师还很少有开车的,这几年学校里开车的多了,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个必要,坐车也挺方便的。”
  杜长仑没作声,季家的车库里常年闲置着一辆丰田越野车,好像就是当初季建东为女儿准备的。
  “要不回去就去考个吧,开车总还是方便的。”谁知,季欣然居然答应了。
  “我的车可比不上你爸的,那么好的车你都不开……”
  “那可不一样,我是你老婆当然要开你的车啦”季欣然有些俏皮地说。
  回去她果真去驾校报了名,拿到驾照的那天,杜长仑将车钥匙扔给了她,“以后该你去接我了。”其实平日里他也不是天天开车,班车就在家门口很方便。
  开车上班后,没有晚自习的日子季欣然也会回家,偶尔杜长仑没有应酬也不需要加班的日子就会让她顺路去捎他,两人一起去市场买菜,再回家。
  吃过晚饭,杜长仑去书房看报纸文件,她就窝在客厅里看电视或是躺在床上抱着电脑上网,日子平淡而闲适,很有些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赵艺晓和郝力要结婚了,她拖着季欣然大街小巷地去采购,简直比她自己结婚那会儿还要累。
  两人抽空去喝杯咖啡,歇歇气。
  “曾经还以为我们这个圈里铁定是会成两对儿的,唉……”赵艺晓感慨地说。
  季欣然沉默不语。她当然记得当初说过谁先结婚,另一对是要做对方的伴娘和伴郎的。
  “欣然,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想问你,你们过得好么?”她对于杜长仑的印象也仅仅限于婚礼那天的那一面,季欣然似乎也没有在她面前谈论过婚后的生活,她其实有很多的话想问。
  “我们生活的很好。”这是事实。
  “你们感情好吗?”
  “感情?……这个……”其实娶她的那个人到目前为止连那一句:I LOVE YOU都没说过。
  “嗨,要结婚的是你,该讨论的也是你的感情,这怎么问到我身上来了?”
  赵艺晓把她的迟疑都看在眼里,“欣然,你有时候可真绝情。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是没有任何人也会过得很好。”
  “我不是绝情,只是怕太多情……”
  郝力不是本市人,相好的朋友除了同学就是同事了,婚礼的现场有很多以前相熟的朋友。杜长仑倒是很给面子陪着她一起过来了,请柬是给他们俩的,她和杜长仑说的时候并没指望他会答应,结果他倒是很痛快“好啊,记得到时提醒我。”
  米乔阳是伴郎,乍一见他穿西装还真有些陌生。在季欣然的记忆里他从来就是牛仔裤、T恤、毛衣,好像就没穿过西装,记得有一次她问:“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西装啊?”
  “我的西装是要留到结婚的时候穿的。”他乐呵呵地说。
  “我大学的校友米乔阳”她给他们俩介绍,“我先生,杜长仑。”
  “你好”米乔阳伸出了手。
  “你好,有空到家里玩”杜长仑礼貌地客气着,他没有忽略季欣然乍一见对方时眼里的那抹迟疑。
  遇见了以前的很多同学和校友,整个婚宴的一半简直成了小范围的同学会了。
  从洗手间出来,在大厅外面的回廊上碰到了米乔阳,他显然喝了很多的酒,面色煞白,他是那种越喝脸色越白的人。
  “欣然”他站在一株盆景的边上。
  季欣然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望着他。
  米乔阳突然笑了,“多讽刺啊,我们俩一手撮合的他们,到头来劳燕分飞的却是我们……”
  “总还有一对是幸福的,不是吗?”季欣然淡淡地说。
  “欣然,我原以为你说要结婚只是气话,结果……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到我?”
  “我想或不想有什么区别?过去的事情别提了……”
  “欣然,你就那么恨我?”
  “错了,米乔阳,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很感谢你曾经带给我的那些快乐,……只是,我们之间的那一场感情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心里就像是干旱的沙漠,挤不出一滴水了,你知道吗?”季欣然倚着身后的墙壁,声音那么无助……
  杜长仑看到的正是眼前的这一幕,满面痛苦的米乔阳和一脸怅然的季欣然……
  28
  五一的时候他们去了D市外婆家,杜长仑带她出海去钓鱼,他不知从哪里借了一艘小船,就是那种三四米长的木头船,配上一个简易的发动机,海边许多钓鱼的人都喜欢坐这种船到近海去。杜长仑居然自己开,“你能行吗?”我的天啊,这可是到海上,一旦出了什么情况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是会游泳吗?实在不在就游回来呗。”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少了平日里的那份严肃,俊朗的五官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亲切。“好了,上来吧。”他伸手来拉季欣然,“放心吧,一定会把你安全地送回来。”海上风平浪静,坐在小船里,听着马达“哒哒”的声音,真是很惬意。杜长仑操纵得很熟练,“上学时每个假期都来,认识了很多钓鱼的高手,这个船是林叔的,他可是顶级高手,每次和他一起出海,都是满载而归……”船开了大约十多分钟就停住了,“船太小了,不能去太远的地方。”杜长仑熄了火。这里距离岸边确实不很远,岸上的景观历历在目。杜长仑开始挂饵下线,他带了一大堆钓鱼的用具,有些季欣然也叫不上名字来。虽然一直在海边长大,但她对钓鱼知之甚少,小时候,她喜欢去海边游泳或是去有礁石的地方捡海螺、抓小螃蟹。杜长仑忙得热火朝天地,她在旁边也帮不上忙,就坐在船头晒太阳、吃零食,太阳暖暖地,微微的海风掠过,说不上来的惬意和舒服……“野渡无人舟自横”脑子里突然跑出这句诗来,这个意境还挺像的。她吃着薯片,一边还往海里丢着。“嗨,垃圾食品鱼可不吃的。”杜长仑在对面坐下,随手丢给她一瓶矿泉水。“你连帽子也不戴,不怕晒黑了?”在他的印象里,女人都是怕晒的,夏天的大街上,有些女人骑车子夸张得都戴着手套。“怕什么?你没见那些港台明星们都故意晒得黑黑的,那是健康美。”这么好的阳光戴着帽子岂不是浪费?一会儿就有鱼上勾了,不是很大,放到水箱里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可怜的小东西”她摸了摸小鱼滑溜溜的身子,“怪不得鱼越来越少,”周围不远处已经停着四五艘钓鱼的小船了,“海里的鱼钩可能就像岸上的电线杆子一样多,鱼儿们肯定也挺为难的,这么多的好吃的到底该到哪一家去吃?”“是啊,听外婆说她小的时候,海里那鱼虾多的,大对虾都是整鱼篓的背,哪像现在都成珍品了。”杜长仑继续下着鱼线,外婆小时候是在海边渔村长大的,地道的渔家女。下午返航的时候他们也算是满载而归了,最大的成果是钓了一条三斤多重的鲈鱼。平日里多大的鱼吃起来也没觉得多美味,但是亲自钓一条这么大的鱼,那个心情岂是‘高兴’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我们风平浪静的就能尝到鲈鱼的鲜美了,”她感慨地说。
  “杜长仑,等我们退休了,找个小渔村买处房子,在海边住下,天天过这样的日子,钓鱼、赶海……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杜长仑侧身坐着,听了她的话,突然转过身来,眼神一瞬不转地盯着她。“怎么啦?”被他这样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微微一笑,没作声,又转过了身。船离岸边越来越近了,人飘在海上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管,到了岸上才知道有些也就是想想而已。杜长仑和外婆联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海鲜晚餐,鱼汤鲜,鱼肉肥,季欣然吃得感觉都动不了了。“外婆,再这样吃下去,我都变成小猪了?”她拍拍自己的脸。“能把你养胖了,我求之不得呢?”外婆乐呵呵地。这个倒是,她的体重好像从高中后就没什么大的变化。“长仑工作后还是第一次回来钓鱼呢,好久都没见他这么高兴了,这个孩子心事重,什么事情都喜欢放心里,那年暑假他回来,整天都泡在海上,捡各种各样的贝壳,打磨钻孔,做了一个漂亮的贝壳风铃高兴地带回省城了,可是几天后又回来了,直到那个假期结束都是闷闷不乐的,问他,也不说……唉”外婆望着正在院子里帮外公修剪花枝的杜长仑。那串风铃,她是见过的。她没有窥视别人隐私的嗜好,杜长仑的东西她几乎从不去碰。那天学校要填一个统计表,要求每人将自己历年来所获得的荣誉都要报上,她对这些东西向来记不清,大约记得很清的也只有毕业时间、参加工作时间了,只好回家翻证书了。结婚的时候把这些东西装在一个箱子里都放在书房了,把箱子翻遍了,还有一个证书没找到,书房里的东西一向都是杜长仑整理的,她想是不是自己随手放在哪儿然后被他收起来了,只好又到书柜里去找,在角落里翻到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漂亮的贝壳风铃,洁白的贝壳用丝线穿成了一个心的形状,一看就是手工做的,不大,但是很精致,用手轻轻拂过,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喜欢翻别人的东西了?”不知什么时候杜长仑进来了,冷着一张脸,语气也很不好。
  “怎么是别人呢?没听人说‘夫妻一体’吗?分那么清楚干嘛?”她故意腻着声音,其实很恼火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走房时她又对他说:“以后不想让别人看的东西请贴上标签。”亲手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做一个贝壳风铃,他居然也曾有过如此的浪漫情怀。她不知道他是否听过那首《贝壳风铃》的歌,但他的心情一定和歌里唱得一样吧……白云在蓝蓝天空无所事事悠悠荡荡
  贝壳懒懒地睡在海浪怀里摇摇晃晃每次见你出现在海边我会莫明紧张心就象窗台风铃被风吹得团团乱转……
  29
  刘琳遇上件麻烦事。
  起因是缘于她班一个叫隋小磊的男生,这是个出了名顽劣的学生,迟到、早退、旷课、打架、早恋……当初分班的时候,各班的班主任都不愿要他,校长没办法,决定抓阄。最后的时刻刘琳站了出来,同意让他到她们班。为此,当时季欣然还说过她:“就你心好,人家都不要的学生,你逞什么能?”
  “我也知道这是个棘手的学生,可是他是个人又不是一件物品,怎么能抓阄呢?那多伤他自尊?”
  “你呀,乱发善心,有你吃苦的时候。”谁知她当时的一番话居然真应验了。
  这个隋小磊半夜从宿舍偷着去网吧上网,被同宿舍一个班干部给发现了,告诉了老师,结果他就怀恨在心,回头将那个男生打了一顿。刘琳趁课间操的时候将他留在教师狠狠地批了一顿,他可能因为面子上挂不住,气呼呼地往外跑,一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把头碰破了。本来也没什么,就是蹭破点皮,刘琳同他到校医务室包了一下,就让他回家休息了。但第二天一早他的家长就找到了学校,说是刘琳体罚学生,把隋小磊的头打破了,要求学校必须处理。
  隋小磊的舅舅是环阳城里出了名的痞子,平日里没事都还要找点事,这下子到学校这个闹腾。尽管刘琳百般解释,但当时因为是上操时间,教师里只有她和隋小磊两人,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无辜。
  隋小磊的舅舅提出的要求很无理:一是要求学校必须处理刘琳;二是要求学校赔偿隋小磊的医疗费及各种精神损失五万元。
  他称隋的伤势很严重,被老师打了之后一直头疼,而且还拿出了医生的诊断证明。摆明了就是敲诈,也难怪,他本来就是干这行的。
  阮校长显然是惹不起这个地头蛇,明知刘琳没有动手打他,却还是息事宁人地让刘琳停了课。
  刘琳百口莫辩,把眼睛都哭肿了。
  “你别着急,肯定有解决的办法,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她劝着刘琳,其实,心里也知道这是麻烦事,没有第三人证明,就是打起官司来,也很难说清。
  “头疼”这个病没有什么器质性变化,就是医生也无法判断是真疼还是假疼,更何况现在还有一大堆心理疾病,他随便说上一种,你就得信,弄不好能赖你一辈子。
  关键是事情拖得时间越长对刘琳的影响就越大,总这样停着课,怎么办?
  隋家还扬言要找报社曝光,现在教师体罚学生本身就是个很敏感的话题,那些记者为了抓住大众的眼球巴不得能多出几件这样的事情,他们再一搅合,刘琳这个老师还怎么做?
  季欣然去找了隋小磊,她已经从几个男生那里得知,隋小磊根本没在家养病,而是在一家游戏厅里玩游戏。
  隋小磊看见她的时候有些吃惊,“季老师……”,毕竟还是个学生,在游戏厅里碰见老师还是有些胆怯的。
  季欣然带他去了旁边一处街心公园。
  “隋小磊,刘老师被停课了?”她开门见山。
  隋小磊低下头,不吭声,他的额头只贴着一块创可贴,可见已经没有大碍了。
  “隋小磊,诚实是做人最重要的原则。当初,刘老师为了不伤你的自尊不同意学校抓阄的做法,将你留在了他的班级,而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季老师,我不想这样的,是我舅舅非要……”隋小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我知道你不会是存心的,可是你这么大了,应该有是非观念了,不能什么都听家里的。”
  最后,隋小磊答应说出真相,他的头是自己撞的,不是刘琳推的,让他舅舅别到学校去闹了。
  季欣然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刘琳,“谢谢你,欣然”刘琳忍不住又掉眼泪了。
  “好了,事情会过去的,你也别愁了,都廋成什么样子了?”怕家里知道,她也不敢回家,呆在学校里有不能上课,几天下来憔悴了许多。
  30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有了转机,谁知她还是想的简单了。
  第二天隋小磊没来,他舅舅倒来了,他找到季欣然。
  “季老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省省心吧。”
  “你明知隋小磊头上的伤是他自己碰的,为什么非要赖在刘老师身上?”
  “自己碰的?谁能证明?我说是她打的,就是她打的。你以后也别再找小磊了,否则别说我到教育局去告你恐吓学生……”末了,他还扔下一句话“你就让她认倒霉吧”。
  季欣然心里这个气呀,都说学生是弱势群体,老师呢?碰上这样的事情,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宋建军也过来了,望着一筹莫展的刘琳,他叹了口气,“我去找过阮校长,他的意思是让刘琳去道个歉,然后学校再出面给点经济赔偿,把这件事情了了。”
  “这不行,这样不等于承认刘琳体罚学生了吗?”季欣然虽然知道学校肯定是不希望把这件事情闹大,但这样的处理方法也太不公平了。再说了,对方狮子大开口,钱的问题上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算了,欣然,实在不行就这样吧。”刘琳已经彻底绝望了。
  季欣然去找了爸爸公司的副总陈秉德。陈秉德当初跟着季建东一块出来打拼的,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两人比亲兄弟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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