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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那些事儿

_3 月满西楼(当代)
  段匹数千人马自然寡不敌众,大败逃回蓟城。刘琨的儿子刘群被俘。段末柸对刘群很不错,不但用贵宾的礼节相待,而且说要任命刘琨为幽州刺史,逼着刘群写下劝降父亲的书信,派密使潜到蓟城,请刘琨为内应,一齐对付段匹。
  使者被段匹的巡兵捉住,搜出书信。刘琨本来带兵据守在征北城(今北京市大兴县境内),听说段匹败回,便来探望。一来就被段匹扣住,并拿出刘群的书信给他看。
  段匹道:“刘兄如果想把小弟献给段末,小弟愿伏首就擒。”
  刘琨大惊道:“我与你是同盟兄弟,其志在于恢复晋朝,一雪国耻。我怎么会因为一个儿子的缘故就背叛国家,辜负朋友呢?”
  段匹笑道:“我知道刘兄是光明磊落的人,其实并没有怀疑你。”
  段匹本要放刘琨回去,段匹的弟弟段叔军道:“我们这片地方是汉夷混杂之处。晋人之所以不敢轻视我们,是因为我们段氏鲜卑团结而强大。现在我们骨肉不和,正是晋人起义的好时机。凭借刘琨的威信,振臂一呼,万人响应。如果放他回去,有人趁机拥刘琨起兵,那段氏之地当为晋人所有,我们将无存身之地。”
  段匹是个软耳根子,听了这话便把刘琨软禁起来,并派人去征北城招降刘遵。刘遵守城不出,段匹率军攻破征北城,把刘遵擒回。
  幽州别驾卢谌,是当年司马颖手下重要谋士卢志的儿子。他原本是刘琨旧将,听说刘琨被拘,便带人潜入刘琨的院内,要救刘琨出城。
  刘琨叹道:“人谁能不死?我只恨下不能为国争一方领土,上不得带军归附晋土,国仇国耻不得洗雪!”说罢推辞不行,卢谌劝了几回也劝不动。只见刘琨挥毫泼墨,写下一首诗:
  幄中有悬璧,本自荆山球。维彼太公望,昔是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凭五贤,小白相射钩。能通二霸主,安问党与仇?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无忧。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矣如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数秋。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这首《重赠卢谌》后来成为千古传唱的名篇。此诗前面铺叙历史上贤人辅助圣君故事,暗比自己和卢谌、段匹共扶晋室,并说明自己一心为国,不计私怨。诗的后面写功业未建而身被拘絷的痛苦,倾吐自己壮志未酬、时不我待的怅恨和悲哀。悲凉慷慨,千载之下,尚动人心魄。
  卢谌怀揣此诗,大哭而去。数日后,段匹诈称奉东晋天子密诏,杀刘琨及其子侄四人。刘琨死时,年仅四十八岁。
  卢谌率刘琨余部投奔辽西段末柸,奉刘群为主。幽州晋人有些南去投奔石勒,有些北去投奔刘群,段匹势力大减。北边有段末柸不断进攻骚扰,西南两方又有石勒大军进逼,幽州的各个城池渐被段末柸和石勒蚕食。段末柸很快打到蓟城,城下一战,段匹大败。刘群乘虚占了蓟城。段匹只好率段文鸯等亲信部下领着残兵,一直向南来到山东厌次(今山东惠民县东),投靠了乐陵太守邵续。
  汉国分裂
  同在这一年,即建武二年(318),汉国也出事了。
  刘聪把一切政务交给太子刘粲管理,自己安心享受人生,吃喝玩乐,好不自在。哪知道乐极生悲,有一天刘聪在后宫和刘氏家族的子弟喝酒,喝到深夜时,皆大醉,有人狂歌,有人沉睡。忽然烛台被一阵风吹倒,先将幔帐引燃,又烧上房梁。侍卫、太监、宫女们急忙灭火救人,刘聪总算被救出,但醉酒人太多,刘姓皇族被烧死二十一人,其他人等死者无数,大殿烧成一片焦土。刘聪酒醒之后,大哭于焦土之前,捶胸顿足,自此大病,卧床不起。他知道自己大限将到,遂请靳准进来,将太子刘粲托付于他。又下诏以刘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为辅政大臣,入朝辅佐太子。刘曜、石勒手握重兵,权倾一方,哪里愿意入朝受人约束,都找了个理由推托。刘聪只好作罢,又以刘景为太宰,刘骥为大司马,刘为太师,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皆录尚书事;范隆为尚书令,靳准为大司空、兼司隶校尉,共辅刘粲。安排完毕之后,刘聪于当年七月癸亥日病亡。刘粲继帝位,葬刘聪于宣光陵,谥号昭武皇帝,庙号烈宗。
  刘粲继位后也学习他的父亲,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情全交给靳准一个人决断,每日在后宫玩耍。父亲替他选的这十几个皇太后,既年轻又漂亮,也省得他去选美了。刘粲每日就和这些皇太后厮混在一起。
  靳准是个谁也看不透的人,正是他轻而易举地灭掉了刘聪苦心经营起来的,貌似强大的汉国。他趁着大权在握,把堂弟靳明封为车骑大将军、靳康封为卫将军,执掌了汉国的兵权,然后向刘粲诬告刘氏诸王谋反。
  刘粲一定忘记了,当年就是靳准凭着诬告刘乂谋反的阴谋帮着他取得了太子位,现在靳准又来这一套,刘粲竟然相信了。他把刘氏宗族杀得干干净净,那一年从大火中侥幸逃出的刘氏宗族子弟,却逃不出刘粲的屠刀。看来人心比烈火还要无情和狠毒。
  等刘粲把自家人全部杀干净了,就轮到他自己了。
  靳准发动政变,乱军攻入皇城。刘粲在这个时候竟然喊出,快叫靳准救我!
  靳准来了,当然不是救他命的,而是要他命的。
  刘粲明白过来以后,跪倒在靳准脚下乞求活命。靳准把刘粲的罪状一一数出,然后当场将他诛杀。他命令除去自己的两个女儿外,凡是刘家人,无论老幼一律杀死。除了征北将军刘雅一人逃出外,刘氏剩下的三百余口全都被斩于东市。靳准又挖掘刘渊和刘聪坟墓,砍下刘聪的人头,焚烧皇家祭庙。《晋书?刘粲载记》形容当时惨景:“鬼大哭,声闻百里。”
  靳准自称大将军,但他只是称王(号“汉天王”)却没有称帝。更出人意料的是,他奉东晋为主,说:“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今当将传国玺送还晋家。”遂派使臣先到荥阳,告知李矩说他已经为晋朝复仇,屠灭刘族,很快就将率兵带着二帝的梓棺回到南方。
  李矩立即驰报建康,司马睿派太常韩胤等去平阳,迎还二帝的梓棺。韩胤刚到了黄河南岸,正准备渡河,听说刘曜和石勒已经率大军攻入山西,直奔平阳,知道大战在即,只好返回。
  刘雅逃到长安。刘曜听说平阳刘氏全部被诛,自己的母亲和兄弟也没能幸免,当即发兵,以刘雅为先锋,杀向平阳。走到半路,众人都劝刘曜称帝。要说靳准还真为刘曜办了一件大好事。本来刘曜与刘聪只是族兄弟,血缘差得很远,再怎么轮也轮不上他当皇帝。可是靳准把刘氏皇族一口气全部杀光了,一个都没给剩下,刘曜就名正言顺地成为汉国的合法继承人。
  刘曜赤壁称帝,改元光初,然后带大军来到粟邑县(今陕西临潼县东北三十四里),陈兵于石勒准控制地区的边界。
  这时石勒也以张敬为先锋,率五万士兵,来到襄陵(今山西临汾南部襄汾境内),这个地方距离平阳(今山西临汾尧都区)相当近。
  靳准率军去攻石勒,石勒坚守不出。先锋张敬道:“您不至于怕靳准怕成这样吧。咱们大老远来不就是为了攻打靳准么?”
  论起打仗来,石勒当然是专家,他笑道:“等刘雅带兵来了,靳准一定退军。到时我再出兵,必败靳准。”
  果然不久刘雅来到,靳准退兵。石勒率兵掩杀,靳准大败,丢了几千人马逃回城中。
  靳准见刘聪和石勒会兵一处来征讨自己,知道肯定打不过人家,便打算想个办法先使一方退兵,再回过头来专心对付另一方。因为自己和刘氏有深仇大恨,去让刘曜退兵可能难度系数要高一些,只能去拉拢石勒了。于是派侍中卜泰出城,将皇帝的车驾、服饰、御用之物全部送给石勒,意思是尊石勒为主。石勒大怒道:“这是靳准的离间之计,欲陷我于不义!”当即命人绑了卜泰,将卜泰连同皇帝的车驾、服饰、御用之物一股脑儿全送给了刘曜。
  刘曜却是另一番举动,他亲自为卜泰解缚,和颜悦色地对卜泰说:“先皇帝的确有不对的地方,靳准干得好啊,他其实是个大忠臣。他做的事当年商朝的伊尹和汉朝的霍光这两位贤臣也都做过。而且他又使朕得以登帝位,是大功一件啊。如果能早点迎朕入城,朕一定要任命他高官。你赶紧回城,向靳准转达朕的意思。”
  卜泰回去后把刘曜的原话转告给靳准。靳准因为杀了刘曜的母亲和兄弟,很是犹豫,既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也担心献城后刘曜翻脸,到时候自己悔之晚矣。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堂弟靳康坐不住了。他与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合谋,发动政变杀死靳准,推靳明为领导,再次派遣卜泰出城,将传国玉玺献给刘曜。刘曜非常高兴,好好地款待了一番卜泰,命刘雅带兵马退回粟邑,以示诚信。石勒听说刘曜接受了靳氏的投降,靳明和靳康把传国玉玺都给了刘曜,心里很是懊恼,我早该接受他们的投降才是啊。这下子连玉玺都没捞着。在耍阴谋上,他还差着刘曜一截。
  刘曜按约退兵到粟邑,剩下石勒自个儿一个人累哼哼地攻城,靳明一开始还能守得住城,但不久石虎也带了五万兵马来攻,靳明实在是吃不住了。自己不是已经向刘曜投降了么?干脆向刘曜请援兵吧。遂遣卜泰来向刘曜求救。刘曜并没有派兵去救,而是让靳明来投奔他。于是靳明和靳康带着全家和军队来投,刚到粟邑,便被刘曜满门抄斩,把靳氏上下两百余口全部杀死,并宣布其余将士一概无罪。这便将靳明的势力全部收归己有。靳明和靳康临死才知道,自己叫刘曜给玩了,就像靳准把刘粲给玩了一样。报应来得真快啊。
  靳明弃了平阳,石勒长驱直入,修复了汉皇的坟陵,收埋了刘粲等人的尸骸。但一想起刘曜使诡计收降靳明,让自己得了一座空城,就很是不高兴。于是石勒土匪的性子又犯了,在平阳大掠一番,为毁灭证据又将平阳付之一炬,然后回兵,并派遣左长史王修去刘曜那里报功。
  虽然石勒烧了平阳,刘曜也没有怪罪他,反而授石勒为太宰、兼大将军,并晋封为赵王,顺便把前来报功的王修也封为将军。本来这是刘曜笼络石勒的办法。但王修手下有一个叫曹乐平的随行秘书,他可能和王修有私仇,悄悄跑到刘曜那里挑拨道:“我从石勒那里过来,我知道石勒在想什么。他是派王修来探您的虚实,然后和您争天下。您现在把石勒封为王,还授大将军、太宰等要职,这不是帮着石勒发展势力么?”
  刘曜一想也对,就把给石勒的封号都收回了,然后把王修和他带来的人全部杀死。只有一个叫刘茂的人侥幸逃脱。
  刘曜回到长安,以长安为首都,立宗庙,建社稷,行南北郊礼,正式称帝。但在国号方面,他认为“汉”号是汉人的国号,自己的国号应当既具有民族特色,又有原创性成分。经过和大臣分析,“晋”的五行为“金”,按五行来说,“金”生“水”,而赵出自天水,“赵”的五行从“水”,正符合由“晋”生“赵”的天意;然后自己又被封为中山王,中山本来就属于赵地,所以也当称赵。
  刘曜遂于建武二年(319)六月,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
  石勒回到襄国不久,刘茂逃了回来,把使节团全部被杀和刘曜改国号的事一说,石勒非常生气,立刻派人把曹乐平的三族给灭了。然后召部下商量这个事情。最终的结果是,刘曜改国号为“赵”,而实际占有赵地的是自己。看来刘曜有吞并自己的心思;而且,既然刘曜改了国号,自己反刘曜并不算是背叛汉国。于是对众人道:“刘家的天下其实都是我帮他们打下来的,现在刘曜得志,便想灭掉我。我要和他翻脸自立,你们说怎么样?”
  手下人当然一致同意,于是联名请愿。石勒在众人的拥戴下,建赵国,设百官,自命赵王,但并没有称帝。
  慕容部的兴起
  两个赵国的建立都在大兴二年(319),这一年东北也发生了重要的战争。据有平州(今辽宁省朝阳市)的东夷校尉崔毖,打着晋国的旗号收容汉民。但棘城(今辽宁义县西北)的慕容廆也是受东晋册封的大都督,也在打着晋国的旗号收容汉民。两个割据势力在争夺人口方面出现矛盾。同时慕容部的兴起和强大也引起了邻国的注意。于是崔毖便联合高句丽、段氏、宇文部,四路军队共计三十七万人马,一齐去攻伐棘城。欲灭掉慕容部,瓜分其领地。
  高句丽陈兵于城东,段氏陈兵于城西,宇文氏陈兵于城北,崔毖陈兵于城南。棘城诸将并不畏惧,力请出城死战。慕容廆道:“四部军队兵多将广,势头正猛,我们不能硬碰硬,那样只会吃亏。各部人马一定各怀心思,既无统一号令,又互相不服气,时间一久,一定会有矛盾。我们固守不战,等到他们互相猜忌,人心不齐之时,然后出击,一定能击败他们。”
  固守半月之后,慕容廆密派人于夜里出南城,然后伪装成崔毖的使者,绕到棘城北门,声称自己是崔校尉的使者,要会慕容公。慕容廆则大张旗鼓地亲自出城相迎。第二天,慕容廆又派人打着崔毖的名义去宇文部,赠送大量牛肉、美酒,犒劳三军。
  这些事让高句丽王乙弗利和段氏大单于段末知道了,都感觉奇怪,又不好去问崔毖,只好来问宇文首领宇文乞得龟。崔校尉跑到棘城里找慕容廆做什么?宇文乞得龟说,我不知道呀。
  两人又问:“崔毖为什么单单犒劳你的军队,却不犒劳我们的军队呢?”宇文乞得龟还是说不知道。
  高句丽王生性多疑,认为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很可能是一个阴谋。有可能宇文氏、慕容廆和崔毖要效仿当年韩魏赵三国共同击败智氏的故事。于是急忙连夜带兵跑回国去了。
  段末本来又惊又疑,忽然听说乙弗利已带兵走了。段末再不犹豫,第二天也不打招呼,拔营回去了。
  宇文乞得龟见两部都急急离开,感觉莫名其妙,但仍坚持继续攻打慕容廆。慕容廆即出城诈败绕城而逃,路上设伏兵,乞得龟中伏大败而逃。剩下的崔毖知道自己打不过慕容廆,便只带了几十名亲兵飞马逃奔高句丽,留下来的人马和地盘都归了慕容廆。慕容廆打了胜仗,得了地盘,向东晋朝廷说明了情况。晋元帝司马睿遂拜慕容廆为使持节、都督幽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平州牧,晋封辽东郡公;并赠丹书铁券,承制海东。
  再说山东的乐陵太守邵续收了段匹,段匹请邵续为他复仇。前文说过,段末柸曾经被石勒生擒,后与石勒结为义父子,所以段末柸掌权后段氏部落与后赵交好,和东晋断绝了关系。而段匹一直是倾向于向东晋称臣的,所以邵续当即答应,亲率大队人马和段匹来攻蓟城,段末出城应战,大败后守城不出,并向石勒求救。石勒便要去调正在邺城的石虎出援。
  张宾说:“现在祖逖占据着河南和安徽,势力很强大。我们北去,恐怕要被祖逖抄了后路。”
  石勒便向张宾问计,张宾主张和祖逖交好,互通使节并开放贸易。石勒遂派人去幽州祖逖的老家,为祖逖整修了祖坟,特别是祖逖父亲的坟墓也好好地大修一番,并派人为祖逖的祖坟守墓,每年祭日都要按时祭祀。祖逖还有个部将叫做童建,因为私仇杀了新蔡内史周密,投到石勒这边来,石勒将其斩首,把首级送给祖逖,表达了和祖逖和平共处的意思。
  祖逖一方面表示感谢,也开放边境,允许互市,并宣布不接纳后赵叛逃过来的人;但另一方面还是加紧备战,准备渡过黄河,北取晋冀之地。
  石勒安定了南境,遂放心北进,以石虎为帅,孔苌为副,率兵二万去攻打山东的乐陵。邵续的儿子正守在那里,急忙请邵续回兵来救。
  邵续只好退兵,让段匹、段文鸯断后,半路上碰到了石虎的兵马,两军对阵,邵续兵败被俘。邵续被押到襄国,石勒以礼待之,将其招降。
  段匹和段文鸯的后军却杀过石虎的封锁线回到山东,与邵缉合兵一处守城。石虎围攻数月后,段文鸯带兵出战,战败被俘。邵缉见孤城无援,父亲也已经降了,遂率众出降。段匹不愿意投降,但这里还是邵缉说了算,只好先投降。后来段匹用一年的时间说服邵续召集旧部密谋起事,不幸败露,邵续、段匹和段文鸯三人皆被石勒所杀。鲁西一处,也被石勒平定。
  刘曜的前赵这一段时间也在打仗。公元320年,前赵的将军解虎和校尉尹车联合氐族酋长句徐、库彭准备发动政变,事败后尹车和解虎立刻被处决。句徐、库彭等五十多名部属则被关起来准备过几天一齐处死。光禄大夫游子远劝刘曜说:“只要诛杀元凶就可以了,皇上不宜杀人太多。”刘曜很不高兴,便把游子远关起来,仍然把句徐、库彭等人都杀了,暴尸十日,最后把尸体都丢到水里。
  由于所杀人中大部分都是巴族的首领,于是巴族人起来造反。巴酋句渠知、虚除权渠率兵起义,自号“大秦”国,改元为“平赵”,就是平灭赵国的意思。一时间,氐、羌、巴、羯各族响应者达三十余万之众,关中登时大乱,城门尽闭。
  游子远听说关中大乱,又从狱中写下谏书请人交给刘曜,刘曜看都不看,撕掉游子远写的东西,骂道:“这个大荔的奴仆,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敢来劝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于是就要下令杀掉他。
  中山王刘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人都为游子远求情,说游子远虽然被关在狱中,却不顾自己的性命向您诤谏,这是大忠臣啊。皇上您就算是不想用他的计策,也不应当杀他。如果游子远这样的忠臣您都容不下,我们都不活了,愿意和他一块儿去死。您看以后谁还愿意跟着您混!
  刘曜听了也觉得自己做得很有些过分,于是把游子远放了出来。游子远一出来就又找到刘曜说:“平叛的事您要是交给我,我一个月就能搞定。”刘曜不相信:“你没病吧,对方三十多万人,你一个月就能搞定?你给我说说看你怎么搞定。”
  游子远道:“这些人都没有大志向,也并不想升官发财,图霸中原。之所以起来造反,是害怕您啊。您的刑罚太严厉,又杀了不少他们的头领,他们担心也被您杀害,所以才起来造反。您只要大赦天下,并且把前阵子那些叛臣的已经卖为奴隶的家小全部放出来,给他们一条生路。大部分人肯定会散去回乡种田。毕竟谁都想安居乐业,打仗并不是他们的本业。当然其中有为首的顽凶,不会轻易投降。不过剩下这些人就好对付了,我只需五千兵丁,就可为皇上取回他们的首级来。”
  游子远这番话说得刘曜是心服口服。刘曜立刻下诏大赦天下,并以游子远为车骑大将军,都督雍秦征讨所有军事。诏书一下,反叛者纷纷或散或降,只有句渠知和虚除权渠还据守不降。游子远先带兵在阴密(今甘肃灵台西五十里)歼灭了句渠知全部,句渠知本人不知所终。又引兵到陕甘界山以西的陇右地区与虚除权渠决战。
  虚除权渠与游子远五战皆败,本来准备投降,他的儿子伊馀不同意。伊馀率五万敢死队去和游子远拼命。游子远一见对方士气正盛,便退守据险不战。直到十多天后的一个早上,突然刮起了沙尘暴,游子远趁着恶劣天气率兵突袭。这时伊馀军队已经懈怠了,不防突袭,大败而还,伊馀被俘。虚除权渠一看连敢死队都打不过人家,只好投降。刘曜这回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改滥杀为招抚。封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虽然给了官职,但还是要防备他们,于是把权渠的部落二十余万人口全部迁到长安。
  从此之后,刘曜对游子远刮目相看,任命他为大司徒、录尚书事。这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自魏、晋以后,凡掌重权的大臣都会带录尚书事的名号。可见游子远的地位有多高。
  刘曜很重视教育,设立太学,每年选一千五百人,派儒学深厚的人去教授他们,作为国家人才储备。刘曜对大臣的合理建议一般也能接受,他本来打算建酆明观和西宫,并在霸陵花巨大的人力物力造寿陵。侍中乔豫、和苞上疏谏止,刘曜不但停止这种劳民伤财的浩大工程,而且下诏夸奖二人是社稷之臣,并把两个人的先进事迹布告天下,供大家学习。
  刘曜又亲自带大军去讨仇池国。前面说过,仇池在杨茂搜死后分裂为二,长子杨难敌继位,号左贤王,屯军下辨(今甘肃成县)。二子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刘曜去讨,两兄弟又联合起来拒敌,打了很长时间,刘曜虽然夺了不少城池,但兄弟二人据守仇池山上,一时难以攻下。这时前赵军中又流行起瘟疫,刘曜自己也被传染,他只好派人和杨氏兄弟谈判。最后双方商定,杨难敌宣布投降刘曜,但实际上保留军事力量和地盘,刘曜任命杨难敌为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及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州牧,封为武都王。
  解决了杨难敌的事,刘曜赶紧回师,路上正碰上秦州刺史陈安。秦州刺史陈安也是一个割据力量,他的军队和地盘本来是司马保的。司马保于公元319年也自称晋王,但并没有称帝,当然也没有奉东晋为正统皇帝,自己在上邽搞自己的小王国。但他称王的第二年,司马保即被部将张春、杨次所囚,不久处死。陈安本是司马保的宠将,陈安和张春有矛盾,司马保不惜和张春翻脸,后来被张春所杀。陈安则因为张春的关系,不得不带兵驻扎在别的地方,司马保被杀后,他率军攻破上邽,杀张春、杨次,为司马保报仇,将司马保以天子之礼葬之。
  陈安得了上邽之后,自号秦州刺史,便想投奔刘曜。刘曜这时候正在大病,而且军中瘟疫还在流行,他便没有见陈安。陈安以为刘曜死了,又见前赵军队中的士卒大半有病,便袭击了刘曜押运辎重的后队,杀死了大将呼延宴,又派弟弟陈集统兵三万去追刘曜的中军。陈集和大将呼延瑜打了一仗,结果陈集被打得大败,死于乱军之中。陈安则在甘肃省东南部攻城略地,此地的氐族、羌族等部落都已归附陈安,一时拥有兵众达十多万。陈安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州牧和凉王,任命赵募为相国。鲁凭劝说陈安不要投降刘曜,否则不但不能自保,反而会遭到祸患。陈安大怒,将其斩首。刘曜听说后道:“陈安这个时候正当任用贤能,却杀害他们,我由此得知他决不会有什么作为。”
  陈安和刘曜的战争一直打到第二年。陈安在南安将征西将军刘贡围困,休屠王石武从桑城率领军队来救援,和刘贡一起重创陈安,陈安退守陇城。到七月时,刘曜亲自率军围攻陇城,陈安频频出战,屡遭败绩,只好守城不出。刘曜又派军攻克了平襄等重要城市,最后只留下陇城一座孤城。陈安见孤城难以久守,便留下部将杨伯支、姜冲儿继续守城,自己率精锐骑兵突围,逃奔陕中。刘曜派将军平先和呼延青等人一路追击,最终在秦岭将陈安捉住杀死。杨伯支则杀死姜冲儿,献纳陇城投降。陇西遂平。
  北方的代国,在这一时期出现了一次宫廷政变。拓跋普根的堂兄拓跋郁律继代王位后,代国迅速强盛起来,初步摆脱了部落形式,而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占有相当于今天内蒙古中部和山西北部的地区。拓跋猗卢的弟媳妇惟氏有儿子尚幼,惟氏为了使自己的儿子贺傉能够获得王位,纠集势力发动政变杀死了拓跋郁律。政变后,惟氏掌握国家大政,一直到公元324年贺傉才亲政。但拓跋郁律死后,许多部落并不向惟氏政权臣服,因此代国在拓跋耶律死后,实力大大削弱。
第七章 东晋乱纷纷
  王敦叛乱
  东晋初年,北边的战火不绝,打得热闹,其实南边的东晋更不太平,晋元帝和王敦打起来了。
  晋元帝司马睿能够在江东立足建立东晋,很大程度上依靠琅琊王氏的拥戴,晋元帝也很感激琅琊王氏,对他们委以重用。内政用王导来总揽朝政,外事则以王敦来执掌兵权。王氏的门生子弟被安插在国家的各个重要岗位上,江东因此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
  王敦既有定国之功,宗族又强盛显贵,便不免有了骄纵之心,经常喝上两口酒就敲着酒壶唱曹操的乐府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时间长了,王敦家的酒壶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都让王敦敲出了疤。
  你说王敦唱谁的诗不好,偏要唱曹操的诗。曹操是什么人物?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子废汉帝而自立。以王敦此时此刻的地位,唱这首歌,晋元帝岂能不疑心?
  晋元帝了解到此事之后,便重用尚书令刁协、侍中刘隗,以抑制、削弱王氏的权势。又将王导升职为司空,前文几次提过,司空是很有地位的职位,也是一个虚职,是专门用来削弱权臣实权的。王导这个人性格淡泊,不重权利,所以并不怎么在意。王敦性格则与从弟王导相反,对名利权位看得很重,王导失势,意味着王氏宗族被削弱,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上书为王导鸣冤叫屈。虽是鸣冤,但言辞之间多有威胁的味道,晋元帝见了有些担心,便招来刁协、刘隗和谯王司马承问计。
  司马承道:“王敦这个人拥兵自重,必有异心。得早点除去他,不然的话,终成大祸!”
  晋元帝也很有同感:“此人不除,朕连觉都睡不好!”接着又传来梁州刺史周访病亡的消息。王敦最怕的就是这个人,元帝听说周访死了,更加担心王敦了。
  湘州刺史甘卓被调到梁州刺史接替周访,湘州刺史的位子就空下了。晋元帝正在想派谁去上任呢,王敦又掺和进来了,一定要让他的心腹沈充为湘州刺史。晋元帝一想,王敦是江州牧,又兼任着荆州刺史,湘州再让王敦的心腹抓在手中,东晋总共只有八个州,梁州、交州和广州是地广人稀,偏远穷壤之地,战略位置也不很重要。剩下的五个比较不错的州,王敦伸手就要三个。特别是湘州,处在建康的上游地段,又控制着荆、交、广三州来京的要道,本身也山川险固,易守难攻。这样的地方,王敦跟我抢着要,什么居心?
  于是晋元帝司马睿便让叔父司马承去做湘州刺史。司马承说:“我去可以,但不能让我和王敦打仗。因为湘州刚经过大乱,百业萧条,人民稀少,农耕不举。等我在湘州恢复三年以后,您才能动兵。”
  晋元帝满口答应,又按照刘隗的计策,以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镇守合肥;以刘隗为镇北大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守淮阴。名义是备军北征,实际上是为防王敦准备军队。
  司马承去湘州上任,路过武昌,王敦请他吃饭,席间说道:“就凭你,能治理得了湘州么?”
  司马承微微一笑:“铅刀虽钝,岂无一割之用?”铅刀因为发软,所以只能割一下,然后就变钝不能用了,但就是这一下也足够了。这是一句自谦的话,出自东汉时期收纳西域的名将班超之口。司马承引用班超的话,语虽谦卑,其实充满傲气。
  王敦听罢大笑,把司马承送到船上,回去和钱凤道:“谯王不知道害怕,偏要学班超的豪言壮语,可见是个志大才空之人。”于是听凭司马承赴任,并不阻拦。
  不久,祖逖病亡,晋元帝以其弟祖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继续率领军队进行北伐事业。王敦知道这件事后很是高兴,对钱凤道:“在晋朝中我所忌惮的人,南有周访,北有祖逖。现在两个人都病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以刘隗和刁协为奸臣,自己要清君侧的理由发兵,水陆并进,进攻建康。这一年为永昌元年(322)正月。
  晋元帝也不甘示弱,当即下诏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当亲统六军以诛大逆,有杀王敦者,封五千户侯!
  当即派人召戴渊和刘隗回来统兵。刘隗回到京城后,马上劝晋元帝杀掉王导以及所有在京的琅琊王氏。晋元帝对王导还是有感情的,毕竟王导不像他的从兄王敦那样张狂,对晋元帝也十分恭谨。再加上王导确实为晋元帝立足江东立下大功,晋元帝不忍杀他,犹豫不决。
  这时有人已经把刘隗劝帝杀尽京中琅琊王氏的消息告诉了王导,王导一听吓得冷汗直出。他立刻把堂弟王邃、王廙、王侃、王舒、王彬等宗族二十余人都聚到一块儿,一大早就来到宫外一齐跪下待罪。正巧尚书左仆射周入朝,王导朝他悲哀地喊道:“伯仁啊,我以宗族百口托付给您,希望您能救我们的性命啊!”
  周装作没有听见,看也不看王导,径直走入宫中,见了元帝道:“王导是个忠臣,为了您的江山社稷尽心竭力,帮您立下大业。您要是杀了他,对不住往日王导对晋国之恩啊!而且,如果王导与王敦暗中有勾结的话,他怎么能留在京城中等着您来杀他呢?请皇上三思!”元帝一想也对,对周的话深有感悟,很是佩服,遂留周一块儿吃午饭,席间当然少不了喝酒,周直喝得大醉才走出宫来。
  王导见了周,跟在后面大喊周的字:“伯仁,伯仁!”周只管醉醺醺地向前走,理都不理王导。王导因此认为周也是建议杀己的大臣之一,遂对周有了怨恨。
  这日下午,晋元帝下诏命赦免王导等在京的所有琅琊王氏,并召王导入朝。王导上殿哭着叩头道:“要说逆臣贼子,哪儿一代也有。可是却不幸今日竟出在我们这一族!真是惭愧啊。”晋元帝好言安慰,并以王导为前锋大都督,统率京中诸军,又命刘隗驻守金城(今江苏句容北),征虏将军周札驻守石头城(今南京西面的清凉山,为南京重要门户)。
  王敦带兵来到石头城,周札原是齐王司马冏手下的参军,后来投了东晋,对东晋皇帝谈不上什么忠心,所以见王敦兵临城下,二话不说,立刻开门投降。元帝听说石头城已降,急忙命刘隗、戴渊反攻石头城。刘隗和戴渊连战连败,只好退兵。王敦带兵追赶,王导、周、刁协、虞潭分别带兵救援,都让王敦打得大败。太子司马绍着急了,召集东宫的禁军要出城与王敦决战。中庶子温峤拉着太子跨下的马头,哭着不让他出兵,太子不听,温峤干脆抽剑把马缰砍断,太子只好罢兵。
  眼看王敦已经攻进城来,刁协、刘隗向元帝请罪。元帝和两个人大哭一阵,然后道:“不要担心我,王敦不敢把我怎么样。可他说要清君侧,要杀你们两个,你们还不快跑?”两个人这才哭着离开,带领家属出城逃走了。刁协逃到江乘(今江苏句容北),为手下杀害,拿着首级到王敦那里报功。刘隗则带领家属和随从数百人逃到后赵。
  为什么晋元帝司马睿的王师在反叛者王敦的面前会这么快败亡呢?直接原因是司马睿的改革。司马睿在刁协、刘隗二人的策划下,进行了一系列限制大族势力、加强皇权的所谓“刻碎之政”。在太兴元年(318)一年之内,司马睿两次下诏整饬吏治。第一次在三月,诏书一面对清静为政加以肯定,一面又表示要惩办不法官吏。第二次下诏在七月。司马睿的语气十分严厉,除命令各级官吏“祗奉旧宪,正身明法,抑齐豪强,存恤孤独,隐实户口,劝课农桑”外,还要求“州牧刺史当互相检察,不得顾私亏公。长吏有志在奉公而不见进用者,有贪惏秽浊而以财势自安者,若有不举,当受故纵蔽善之罪;有而不知,当受塞之责”。他还亲自下令处决了桂阳太守程甫、徐州刺史蔡豹等几个违制的官吏,其中程甫是王敦的亲信。
  由于东晋政府的绝大部分军队都掌握在各地的军政首领和当地豪强手中,司马睿迫切地需要扩充能为自己所用的军队。他下诏免除豪强手中奴与客的卑贱身份,使他们成为平民,为自己筹得兵源,削弱了士族地主私占人口的权力。
  许多望族豪强公开反对晋元帝司马睿的做法,王导和王敦也对他们表示支持。而晋元帝则拿这批根基很深的人没有办法,他没有一个有效的办法来除掉这个盘根错节,势力深厚的上层士族。
  虽然惩治贪官对国家对人民是有好处的,解放奴隶对国家对人民也是有好处的,但司马睿当时既没有完全掌握国家权力和建立绝对威信,也没能够、没能力迅速地清洗掉高层官吏,换上得心应手的人。司马睿的这些措施使许多大族蒙受损失,引起他们普遍的怨愤,因而一大批居于高层的官吏倒向了琅琊王氏家族。以至于在王敦反叛时,所有有势力的士族都静观其变,袖手旁观,晋元帝完全依靠自己刚刚建立不久的新军以及新提拨起来的一批年轻军官和久经沙场的王敦作战。而王敦手下的大将都是在战事中历练出来的,他手下的兵也是打了无数仗的老兵,对付晋元帝当然是小菜一碟。
  王敦杀入京城,并不上朝去见晋元帝,而是放纵士卒劫掠财物。商人富户全都跑得精光,老百姓也关门闭户,不敢上街。元帝一看乱成这个样子,自己当皇帝的不能没个表态,只好硬着头皮去跟王敦说:“刁协也死了,刘隗也逃了。你要清除的两个奸臣都不在了,你的愿望也实现了。你要是对我朝还忠心话,那你就罢兵回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我还回我的琅琊去,把皇位让给你。”
  王敦当然不肯休兵,钱凤劝他道:“司马邺在内宫还有禁军二万人,你要是把他逼急了,他要是亲率禁军来与你死战,你是打还是不打呢?不如暂且退兵,反正现在朝廷已经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王敦这才退兵回到石头城。元帝按照王敦的意思颁诏大赦天下,以示庆祝。然后封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封武昌郡公,以前那些有实权的官位当然照样当着;又命文武百官去石头城拜见王敦。
  王导也在百官之内,见了王敦劝道:“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差不多就行了。”
  王敦大笑道:“贤弟为何这般胆小?刁协和刘隗虽然不在了,可他们的同党还在朝堂,我还要一块儿除去呢,怎能罢休。而且司马睿这个皇上还不是咱们兄弟推上去的,就算是我不把他弄下来,朝中的事也得我说了算!”
  王导道:“只要朝廷不再猜忌你我就够了,何必要得到那么多。”
  王敦暗笑王导迂阔,并不理他。皇上不好废掉,先废个太子立立威也不错,于是便问百官道:“皇太子有何德望?”
  温峤挺身而答:“皇太子以孝闻于天下。”
  王敦呵斥道:“古人言:‘事父母几谏。’皇上有过错,太子却不谏阻,算什么孝子?”
  温峤再答:“钩深致远,非浅见所能窥。据我看来,太子实在是太贤孝了。就是你来到这里,你也没听过有人说东宫不好的话吧。你凭什么说他没有谏阻过皇上呢?”百官也一起附和,都称赞太子是个孝德之人。反倒把王敦弄得无话可说,只好把废太子的事放在一边。
  但王敦还不服气,又问戴渊道:“前日咱们打了几仗,你现在还有力气打么?”
  戴渊叹道:“哪能有余力啊,我的力气根本不能和你比!”
  王敦又问:“我这次举兵,你认为天下会怎么看我?”
  戴渊道:“看见表面的人要说您是逆臣,但体会您内心的都会说您是忠臣。”
  这个马屁拍得非常精彩,王敦得意大笑:“你可真会说话。”
  又走到周面前,指着他道:“伯仁啊,你有负于我!”
  周冷笑道:“是啊,你带兵来打皇上,我虽率六军保护皇上却不能胜任,使正义之师失败,让你背上欺君的名声,所以有负于你!”
  王敦正在兴头上,却被周讥讽一番,当时又想不出什么精彩的话来对付周,只好愤愤而去。
  王敦回到府中把刚才发生的事跟钱凤一说,钱凤道:“周和戴渊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子,不如早点除去。”
  王敦又向王导问主意“周和戴渊,分别著称于北方和南方,应当升任三公之位是无疑的了。”
  王导不置可否。
  王敦又说:“如果不用为三公,只让他们担任令或仆射的职位如何?”
  王导仍不回答。
  王敦再说:“这两个人既然连小官吏都不能胜任,那我就杀了他们吧!”
  王导还是默不作声。
  王敦遂派遣部将邓岳拘捕周和戴渊,把两个人杀了。戴渊虽然拍了马屁,仍然没有能够免灾。而周则继续保持了他的硬气,在去刑场路经供奉晋朝历代君王牌位的太庙时,大声喊道:“贼臣王敦,顷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祇若有灵,当速杀之!”刽子手用戟戳他的嘴,血一直流到脚上,周仍喊不止,路上行人见了无不流泪。
  后来王导去中书省办事,偶然见到周为自己求情的记录,这才知道周那日之事。王导拿着这封记录,痛哭流涕,悲不自胜。回来之后他对他的儿子们说:“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晋元帝派王敦的堂弟,侍中王彬犒劳王敦。王彬先去凭吊了周,然后才去见王敦。王敦见他好像刚刚哭过,觉得奇怪,便问他是怎么回事。王彬据实说:“我刚才去哭吊了周。”
  王敦不高兴道:“周伯仁是自己找死,再说了,他把你当做一般人看待,也没对你有多好,你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
  王彬道:“伯仁虽然对我一般,但他并不结党营私,却在大赦天下后遭受极刑,我因此伤痛惋惜。”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大声斥责王敦道:“兄长,你违抗君命,有违顺德,杀戮忠良,图谋不轨,灾祸将要降临到咱们王家了!”言辞慷慨,声泪俱下。
  王敦厉声道:“你疯了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王导正好在座,急忙劝王彬跪拜谢罪。王彬说:“我脚疼,不能跪拜,再说了,这又有什么可谢罪的!”
  王敦道:“脚疼和脖子疼比起来哪个更疼?”抽出佩剑就要去杀王彬。
  王彬这回脚也不疼了,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从前杀害王澄兄,现在又要杀弟弟了吗?”王澄就是那个自大无能,逼反杜弢的原荆州刺史。
  王敦在后面紧追,王彬在前面紧跑,院中卫兵见是哥俩个闹矛盾,既不敢劝王敦,也不敢拦王彬。正在这个时候,王敦的亲哥哥王含走了进来,满面灰尘,衣冠不整,十分狼狈。王含本来是驻兵镇守王敦的老家武昌的,突然出现在这里,王敦知道一定是武昌出事了。当下也不再追王彬,只听王含大哭道:“武昌已被甘卓夺占去了!”
  平叛
  原来王敦举兵之后,湘州刺史、谯王司马承便要起兵去攻王敦,手下谋士虞悝道:“湘州这个地方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要讨王敦的大军根本不可能。不如先固城自守,然后找个厉害的人物去攻王敦。周访和祖逖都死了,能打得过王敦的现在只有甘卓和陶侃了。”
  司马承于是以虞悝为长史,虞悝的弟弟虞望为司马,总领湘中诸军。然后请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王循、衡阳太守刘翼、舂陵令易雄等一同举兵。又请主簿邓骞赶往襄阳,去请甘卓发兵;又修一封书信,派人去请陶侃。
  这时王敦也派南蛮校尉魏乂带兵两万来攻湘州。
  甘卓接了司马承的信,犹豫不定,邓骞再三请求,甘卓仍拿不定主意是攻王敦还是按兵不动。
  参军李梁道:“我看将军还是该按兵不动,坐待事态发展。如果王敦成功,您还是梁州刺史,没什么损失;如果王敦失败,朝中无有良将,朝廷也会重用你。这叫做不战而胜之谋,何必去打那个生死存亡之战呢?”
  邓骞听罢仰天长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李梁生气地问道:“我出的计策可笑么?”
  邓骞收住笑声道:“的确很可笑。甘将军现在这个地方,并非险要之地。如果王敦攻克刘隗后,回师武昌,然后切断荆、湘二州粮道,转攻梁州,将军将何去何从?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天下大势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处于不战而胜地位的。何况作为人臣,国家有难,坐视不救,这说得过去吗?”说罢又对甘卓道:“将军要么就跟王敦一块反叛,要么就帮朝廷平叛。你现在这个样子,当断不断,祸事已经不远了!我知道你之所以犹豫不决,不过就是因为你怕打不过王敦,反遭其害。我告诉你,现在王含留守武昌的兵力不过五千;而您有数万兵马。再加上你的军事能力,还打不过王含么?如果王敦要救援,他必须逆江而上,速度肯定不快。那时候您已经攻下武昌了,武昌一旦平定,你就掌握了王敦的大后方,控制了王敦的粮草接济,以利用勤王的名义招纳反叛的士卒,使他们离开王敦。王敦的军心必散,一定会不战而自溃。”
  甘卓听得眉开眼笑,拉住邓骞的手道:“先生说得好啊!”便点了精兵两万,直取武昌。兵到武昌城外,甘卓不说攻城,反说是助战,王含信以为真,派人出城犒军。城门刚一打开,甘卓之兵立刻杀入城中,夺了武昌。王含这才知道上当,赶紧乘船逃跑。
  王敦见大本营丢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发兵杀入宫城,打算以建康为根据地,挟天子以令诸侯。钱凤阻拦道:“皇宫城墙坚固,一时难以攻下,如果甘卓率兵又到,咱们便是腹背受敌。不如派人去安抚甘卓,把情况说明,就说仗已经打完了,您已经占了建康,让甘卓回去,甘卓不敢不听。”
  这时又有情报送来,说广州刺史陶侃也已举兵,以参军高宝为前锋,率兵二万北上勤王。王敦急忙按照钱凤的主意去与甘卓说。甘卓听说周和戴渊被害,大哭一场,因为王敦已经占了建康,自己若继续前进,王敦必以建康为根据地,以皇帝司马睿为筹码与自己对决。形势对自己比较不利,所以退兵。王敦这才得以回兵武昌。高宝见甘卓和王敦都退了兵,一想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也将兵马撤回广州。
  王敦回到武昌,一想甘卓在自己上游,很容易就能出兵到达武昌。而如果自己再去攻打建康,要回师相救,必须逆流而上,时间上赶不及。只有除去甘卓,才能解决后顾之忧。于是暗中派人收买了襄阳太守周虑,让他暗杀甘卓。周虑知道甘卓喜欢吃鱼,就找个机会对甘卓说,我发现有个地方鱼多,在某某处。甘卓便派身边的侍卫去捕鱼。周虑遂带人乘虚杀入甘卓府中,把甘卓杀死。这是让人很奇怪的事,以甘卓这样的身份,身边至少应当有一个警卫营,数百号人抓回来的鱼那应当是相当的多,甘卓要吃多少顿才能吃完呢?他根本没有必要派那么多人去抓那么多的鱼啊。那个时候也没有冰箱。甘卓遇害的日子又是五月乙亥日,正是南方最热的时候,吃不了的鱼很快会烂掉。鱼就在湖里,什么时候都能抓几条回来吃,随时都可以吃新鲜的,派几百人去抓鱼的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晋书》和《资治通鉴》都是这么记录的。我想可能周虑所说的这种鱼不是一般的鱼,大概是一种很大的鱼。
  杀掉甘卓后,王敦遂以周抚(周访的儿子)为梁州都督,又命部将李恒出军,帮助魏乂继续攻打湘州。司马承已经连战连败,虞望战败被杀,司马承困守长沙百余日。魏乂在城下劝降,司马承大骂:“我贵为宗王,为天子守城,宁可战死,安肯降贼?”
  魏乂和李恒联兵攻城,数日后城陷。司马承拔剑自刎而死。虞悝率余兵突围,但敌兵太多,无法出城,最后全部战死。
  王敦从此把持了东晋朝政,越发的骄慢专横,凡是给皇上的贡物他都要分出一大半给自己留下,各地官吏的人选都要他说了才能算,基本上把朝廷的百官都清洗了个遍,换上他自己的亲信,被他罢官贬官的人数以百计。而朝廷毫无主权,东晋长江上下都是王敦的势力。晋元帝名为天子,也就只能在宫里做主,天下之事皆由王敦说了算。
  此时,祖逖的弟弟平西将军祖约,因为才能不济,与后赵石勒交战,屡战屡败,一直退守到淮河、汉水以南,丢失了大片土地。
  而晋元帝也因大志未图,反受权臣辖制而忧愤成疾,一病不起,于永昌元年(322)十一月闰月己丑日病亡,时年四十七岁。太子司马绍继皇帝位,是为晋明帝。次年三月戊寅,改元太宁。
  晋元帝刚刚病亡不久,王敦便问钱凤,自己想当皇帝,现在是不是时机。钱凤道:“江东基业本是你们王家所创,天下人都知道‘王与马,共天下’,现在元帝驾崩,就应当禅位于您。现在长江上下都是您的地盘,再无后顾之忧,现在正是好时机啊。”
  王敦听了很高兴,先把自己的将军府移到姑孰城(今安徽马鞍山当涂县),这样就离京城相当近了。
  钱凤又出主意道:“温峤很有谋略,是司马绍的左膀右臂,你得先除掉他。”王敦便要求晋明帝任命温峤为左司马,派到自己身边任职。司马绍没有办法,只得让温峤前去。
  温峤到了王敦那里,装得十分勤勉,对王敦很是恭敬,治理王敦府事井井有条,所出的主意也很合王敦的心思,竟然得到王敦的信任。温峤又主动和钱凤交好,常常对人说:“钱凤是个充满干劲,富有朝气的能干的人。”温峤素来有知人的名声,所以钱凤听了很是高兴,渐渐也和温峤交上了朋友。王敦问起自己要入京的事情,温峤也主动说,你快去吧,京城里的百官都盼着您去呢,其实现在天下就是您王家的天下,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把王敦听得是心花怒放。
  正好丹杨(今江苏丹阳)尹的职位空缺,温峤对王敦说:“丹杨尹守备京城,这种咽喉要职您应当自己遴选人才充任。恐怕朝廷任用的人有的不会尽心治理。”
  王敦便问温峤说:“谁能够胜任?”
  温峤说:“我认为没有谁能比得上钱凤。”
  钱凤也推举温峤,温峤佯装推辞,说跟在王敦身边就挺好。两个人推来推去,王敦最后还是决定让温峤去,还对二人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钱凤可以做我的军师,为我谋划;温峤则去丹阳,为我打探朝廷的情报。将来我的帝业就靠你们两个了!”
  温峤担心自己走后钱凤明白过来,借在送行宴上佯装醉酒,打落钱凤的头巾,并且变脸道:“钱凤啊,你算什么东西?我敬你的酒,你也敢不喝?”钱凤很不高兴,和温峤争执起来,王敦还做了个和事佬,把两个人劝解开来。
  温峤临行前和王敦道别,借着酒劲哭得和泪人一般,走了不远又回来道别,走了不多远再回来道别,一共折腾了三次才离开。温峤走后,钱凤回到家中,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跑到王敦的府上说:“不好,咱们受骗了。您快快派人去把温峤给追回来,不能让他走。”
  王敦不解,问为什么。钱凤说温峤与朝廷关系甚密,又是皇帝心腹,不能信任。结果王敦来了一句:”唉,你真是小心眼啊。温峤昨天喝醉了酒,不过对你稍微有点儿失敬,看把你气成这样,竟然还要诋毁他!”把个钱凤说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只好任凭温峤回去。
  温峤一回到京中,立即将王敦要当皇帝的事告诉晋明帝,又提供王敦方面的许多情报。晋明帝遂以王导为大都督,温峤与右将军卞敦增守石头城,光禄勋应詹为前锋都督,驻守朱雀桥南,尚书令郗鉴,行卫将军,护卫御驾。又诏征临淮太守苏峻、北中郎将刘遐、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严阵以待,防备王敦来犯。
  消息传入姑孰,把王敦气得够呛,咬着牙大骂温峤道:“京中这么一弄,我再攻建康便难了。都是温峤这小子欺骗我,我一定要活捉他,拔下他的舌头。”骂罢,突然心跳气短,晕倒在地,身边人急忙抢救,总算醒来,但一病不起,难以治事。
  钱凤来探望王敦的时候估计他活不长了,便问王敦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王应继承你的位置如何?”
  王应是王敦亲哥哥王含的儿子,因为王敦没儿子,所以将王应过继过来。王敦道:“王应并不能胜任大事。现在只有三计可行。上计:解散军队,向朝廷投降,保全我王家门户;中计,退守武昌,按期向朝廷贡献,与朝廷交好;下计:趁我还活着,率兵顺流而下,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成功。”
  钱凤道:“你的下计才是上计啊!”遂回去准备发兵攻打建康。
  明帝这边也在商量着起兵去攻打王敦。王导道:“王敦掌兵权已经很久了,在军中非常有威信,将士大多畏惧和信服此人。如果明告诉大家说去征讨王敦,恐怕很多将士军心不振,不愿向前。非但不容易取胜,反而容易失败。我有一计,必破王敦。”
  明帝忙问何计。
  王导道:“王敦既然重病缠身,皇上可先下个诏书,骂王敦个狗血喷头。王敦这个人性子急,爱生气,加上重病在身,见了这封骂诏,就是不被气死,也会被气得离死不远了。我随后便率京中所有琅琊王姓宗族子弟给他开追悼会,说王敦见了诏书,已经气死了。您再下一诏书,只说是讨伐钱凤,绝口不提王敦。如此一来,京中将士一定坚信王敦已死,必奋勇向前。”
  明帝于是先下一诏,大骂王敦。王敦见诏,果然又气晕过去,醒来时连床也下不得了。但仍挣扎着要起兵,起兵前命记室参军郭璞为他算一下此次出军的吉凶。
  郭璞道:“不用算了,肯定打败仗。”
  王敦又让郭璞算他的寿命,郭璞又道:“这个也不必算,你要是起兵反叛,活不了多长时间;要是回武昌去,倒是能活个大年纪。”
  王敦大怒,问郭璞道:“你算算你能活多长时间?”
  郭璞很镇定地回答道:“就是今日。”
  王敦遂命人将郭璞斩首。然后以王含为元帅,钱凤为军师,邓岳、周抚为大将,以诛温峤为名,率兵十万,数路并进,进犯京师。
  大军临行之前,钱凤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问王敦:“等到事成之日,咱们应当如何处置司马绍?”
  王敦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现在说这个事太早了,但尽你的力量而为之吧。”
  王含和钱凤率军来到江宁(今江苏南京),先和守在朱雀桥的应詹打了一仗,应詹被包围,眼看就要被歼灭。温峤率三千骑兵杀入乱军中,救出应詹,撤至秦淮河北岸,烧断朱雀桥。王含大军因此不得渡河,只好在南岸扎营。
  不久晋明帝亲自带禁军来战,见桥已被温峤烧断,便责怪温峤。温峤道:“敌众我寡,各处援兵都尚未赶到。对方人多势众,且为精兵,如果过河,恐怕咱们支持不住。江山社稷为重,您又何必只爱一桥呢?”
  禁军首领郗鉴也道:“对方的确兵力很强,战场上决胜负于一朝,定成败于呼吸,当以谋取胜,决不能意气用事。”
  明帝这才决定此时不过河而战,但又与温峤、郗鉴商议,趁王含兵马刚到,立足未稳,趁夜渡河偷营劫寨。
  当夜温峤、段秀、曹浑、郗鉴、陈嵩和钟寅六路人马,各领一千兵丁夜袭王含中军,王含的前锋大将何康被杀,中军大败,损失惨重,左右军的周抚和邓岳来救时,温峤、郗鉴等早已退回北岸。
  王敦身体本就不好,听说前军被袭,心里一急,晕死过去,好不容易弄醒他。他吩咐道:“我死以后,要让王应立刻即位,然后立朝廷百官,最后再营葬。”言罢气绝,时年五十九岁。
  王应担心王敦的死讯使军心不稳,秘不发丧,用草席裹了王敦尸首,外涂白蜡,埋在议事厅地下;又命沈充从吴郡起兵,策应王含。
  沈充带两万精兵杀到建康,与王含合兵一处。手下司马顾飏向沈充献计道:“现在天子在南京,已经扼住咽喉要地。王含受挫不能前进,相持日久。将军只需要开决河塘,用湖水倒灌京城,然后乘着水势,攻入城中,便可成大事,此是上策;如果与王含两军一齐合击,十路并进,我们的部队要比对方多很多,也一定能胜,这是中策也;要么以议事的名义请钱凤前来,然后杀钱凤降朝廷,为朝廷立下一功,也可以,这是下策也。”
  沈充说,我军勇猛,何必要这么多计策,我都不用,直接打就行了。遂率兵乘竹筏渡过秦淮河,直攻过去。应詹大败,回到城中。沈充趁胜追到宣阳门外,正要攻城的时候,临淮太守苏峻援率兵赶到了,和沈充杀在一处。应詹也从城里冲出,来战沈充。沈充没想到会有援兵,登时大败,因是背水一战,回逃时争相上竹筏,淹死两千士兵。沈充逃到青溪,点检人马,已不到万人。这时北中郎将刘遐也率兵来援,正好和沈充碰上,沈充再战再败,最后只带了一百多人逃脱。
  再说浔阳太守周光,周抚的弟弟,周访的二儿子。周访的两个儿子和周访的仇人王敦好得不得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此二人都是很早就当了官,可能一直是王敦的部下。周光率两千人来助王敦。周光到了姑孰求见王敦。王应推托说王敦有病,不能见客。周光一定要见,王应一定不让见。相持了半天,周光怀疑:“我大老远跑来,竟然王敦连个面都不见,这不是王敦平时的作风啊,他一定是死了。”然后来到哥哥周抚的军中,当着大家的面和周抚说:“王敦已经死掉了,大哥你还跟着钱凤、王含做什么?和他们混没有前途的。”
  大家一听王敦死了,都愣住了,愣完之后,解盔卸甲扔兵器,一哄而散。逃亡之风像传染一样,很快蔓延到左军全营,又从左军蔓延到中军,再到右军。王含和钱凤一看,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跑吧。遂烧了营帐,连夜逃遁。
  明帝听对面大军一片混乱,派人去打听。回报说,那边已经没人了,所有人跑得精光。
  明帝一听大喜,命诸将追剿王敦余党。
  王含和王应先投奔荆州刺史王舒。王舒好吃好喝好招待,等二人喝醉睡着之后,便把两个人给弄死了,然后上报朝廷。钱凤逃到阖庐洲投奔周光,周光杀了钱凤,把钱凤的首级送到京城。周抚和邓岳也逃到周光那里,周光捉住邓岳却要放走周抚。周抚救出邓岳一齐逃入西阳(今湖北黄冈东)土著中隐居起来,直到第二年,明帝颁诏大赦后才出来自首。明帝还不错,还给了两个人官做。沈充逃往吴兴,投奔故将吴儒,也被杀死,首级送到建康。至此,王敦之乱平定。
  小人庾亮
  晋明帝论功行赏:以王导为太保、领司徒,加殊礼,封始兴郡公;温峤为前将军,封建宁县公;苏峻为历阳内史、冠军将军,封邵陵县公;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徐、青、兖三州诸军事,兖州刺史,出镇广陵,封高平县侯。其余各有封拜。追赠已故司马承、甘卓、戴渊、周、郭璞等官爵,各赐谥号。改授荆、江诸州,以分上流之势:以温峤为江州刺史;陶侃为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诸军事;以王舒为会稽内史。又充实自己实力,调换朝廷百官,总算把朝廷安定下来。
  王敦叛乱才平定一年,一切刚刚走向正轨,公元325年,农历闰八月戊子日,晋明帝却突然暴病身亡,在位仅三年,年仅二十七岁。
  太子司马衍即位,是为晋成帝。改元咸和。当时成帝年仅五岁,他的母亲庾太后临朝听政。庾太后没有任何政治才能,便重用她的哥哥,中书令庾亮。
  庾亮是个小人,手握重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当年不“尊重”自己的人,而第一个人则是司马宗。
  晋明帝在患病的时候,左卫将军、南顿王司马宗执掌宫中禁军,在宫内当值。有一次,庾亮有事要进宫面奏晋明帝,向司马宗索要进宫的钥匙,司马宗道:“皇宫又不是你家,是你随便出入的地方么?”庾亮觉得受了羞辱,掌权后便将司马宗贬为骠骑将军。
  司马宗当初说的话的确是让人很下不来台,但庾亮把司马宗降职也报复得太过分了。司马宗这个人其实和庾亮是半斤八两,他认为自己受了委屈,竟然和亲信卞阐谋划,准备废掉庾亮。虽然庾亮无才无德,但毕竟是国家重臣,岂能说废就废。司马宗和庾亮其实是一个脾气,都把国家大事当做个人恩怨的筹码。庾亮得知,做得更绝,把司马宗杀了,并将他这一支宗姓贬为“马”姓,司马宗的几个儿子全被废为平民。卞阐则逃到了历阳苏峻那里。庾亮便以朝廷的名义命令苏峻交出卞阐。
  因为司马宗一直执掌宫中禁军,经常待在宫内,所以晋成帝和他很熟。司马宗有时还陪着晋成帝玩,晋成帝对他很有好感。有一次晋成帝问庾亮:“平日我经常见到的那个白头公去哪儿了?”
  庾亮随口答道:“他谋反,已被杀了。”
  成帝听了伤心道:“舅舅说人家谋反,便杀了人家;如果有人说舅舅谋反,又该如何?”
  庾亮听了脸色一变,也不好再说什么,怏怏而去。
  这时苏峻那边传来消息,说卞阐没来自己这里,所以不能交人。
  庾亮知道苏峻是不愿意交出卞阐,又一次觉得很没面子,于是便以“苏峻拥兵自重,藏匿叛党”为名,要征苏峻入朝,然后除去苏峻的兵权。
  王导劝他道:“苏峻对国家有大功,很有威望,又有数万精兵,武器也很先进。而且这个人猜疑心重,为人险毒。你要是征他入朝,他一定不肯奉诏而来,到时候你该怎么办?是打还是不打?不打失去朝廷威信,打了又逼他造反。岂不是两难?”
  庾亮不以为然:“苏峻狼子野心,终将反叛。就像当年汉景帝削藩,其实不削藩七国迟早也要造反。现在除他兵权,就算是把他逼反了,造成的祸患也不大。如果等他将来羽翼丰满了,说不定朝廷也没能力再制服他了!”
  尚书令卞壸劝道:“苏峻屯兵之处距离京城不到一天的路程,如果苏峻造反,京城一定很危险,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苏峻屯兵于历阳(今安徽和县),距离建康相当近,路程只有一百多里地。即使是步兵,早上出发,晚上也就到了。
  庾亮不听仍然下诏征苏峻入朝,升苏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也就是给苏峻个朝中官职,解去他的兵权。
  卞壸知道庾亮过于自信,京城兵力根本不是苏峻的对手,急忙派人去武昌找温峤想办法,温峤也写信劝庾亮,庾亮根本听不进去。温峤见庾亮这么固执,便说,这么办吧,我把我的将军府从武昌移到浔阳,然后率重兵进入京城,这样保险一点儿。庾亮大言道:“我担心的是西边的陶侃,历阳的苏峻又算得了什么?你不要带兵越过雷池。”雷池是一个大湖,主体位于望江县雷池乡,在望江县城东南十公里处,紧靠长江北岸,面积一百平方公里,因古雷水自湖北黄梅县界东流至此,积而成池,故名雷池,亦名大雷池。雷池以西是温峤的防地,所以庾亮才有此话。温峤听了只得按兵不进。
  苏峻得了诏命,果然并不入京,写信给庾亮道:“你要是让我打仗,指哪儿打哪儿,我绝对听从你的命令;你让我入朝作文官,我没这个本事,不能胜任。”庾亮不理他,再催苏峻入朝,苏峻遂又上书道:“当初可是明皇帝拉着我的手,请我带兵北伐的。现在中原还没有收复,我哪儿敢回去清闲养老呢?这么办吧,你在偏远的青州界内,随便找一个荒芜凋敝的地方,让我去镇守,发挥一下我的余热可以不?”
  庾亮仍然不同意,并整修石头城的军事防务,以郭默为后将军、领屯骑校尉,以其弟庾冰为吴国内史,在全城进行军事总动员。然后再催逼苏峻入朝。
  苏峻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打算遵命去京城。手下参军任让、阜陵令匡术、大将韩晃、张健、匡孝、管商、弘徽等都劝阻道:“将军已经深深地得罪了庾亮,现在就是请求调个最穷的地方镇守庾亮都不允许。你想想庾亮恨你恨到什么地步?你现在入朝,恐怕生命都有危险,不如拥兵自守,尚可以保命!”苏峻一听,又不走了。
  这时,庾亮又派人前来催促,并且在信中道:“你一再地拖延不来京城,难道想谋反么?”
  苏峻早就憋着一口气了,听了此话,再也忍不住了,骂道:“好,你都说我谋反了,我到朝中还能有活路?以往国家危险的时候,多亏我出了大力气,才换来今天国家的安定;现在,兔死狗烹,卸磨杀驴,却要除掉我了。我就是死,临死前也要把你杀掉!”遂于历阳起兵,声讨庾亮。
  豫州刺史祖约(祖逖的弟弟)也被庾亮穿过小鞋,得知苏峻造反,也起兵响应,派大哥的儿子祖涣、女婿许柳率两万兵前往支援。苏峻听说后更坚定了反叛的决心,以韩晃、张健为前锋,杀向京城。
  司徒司马陶回向庾亮建议道:“您赶紧截断阜陵通道,守住江西当利等险要的地方。使他不能袭击京城的后方。虽然苏峻兵精,但毕竟我们的军队比较多,据险而战,必可胜他。”
  庾亮并没有听从,而是严阵以待。哪知道苏峻先占了姑孰,把那里的粮食等物资全部夺去,庾亮这才知道打仗并不是两军碰一块儿厮杀就行了,原来还要涉及到各个险关把守,重要城市之间的互相支援,以及后勤供应等方面。于是才开始听从军事专家的意见命令左将军司马流率兵去守慈湖,派其弟庾翼去守卫石头城。但已经晚了,司马流刚赶到慈湖,大营还没有扎好,大家正在做饭,韩晃突然杀到,司马流大败,乱军中被杀。苏峻遂与祖涣、许柳等合兵一处,向京城而来。
  司马陶回又建议道:“石头城有重兵把守,地势险要,苏峻决不敢从这个地方过,一定是绕到南边从小丹阳徒步而来,如果在那里设下伏兵,一定可胜。”
  庾亮道:“小丹阳南道狭险难行,苏峻一定认为我设有埋伏,怎么敢从那个地方过来?”又不听从。其实庾亮埋伏一支军队,就算是没等到苏峻来,又能给自己造成多大损失呢?战争不是游戏,成败往往在于一念之间,只要有取胜的可能性都应当重视实行,庾亮随随便便就把这个机会放弃了,简直太愚蠢了。
  苏峻料定庾亮不会在险道设伏,派人把船都开出来,大张旗鼓地向石头城进发,扬言要进攻石头城,其实每只船上只有船夫一人,鼓手一名。而自己亲率大军,趁着夜色,人含枚马勒口不举火,摸黑从南道摸到京城之下。
  庾亮听说苏峻带兵来到京城,这才又一次后悔。
  卞壸、郭默、赵胤带兵出城与苏峻交战,但并不是苏峻的对手,大败而回。苏峻遂率军进攻青溪栅。青溪栅是南京城在青溪左岸沿河设有的类似篱笆的防御设施。相当于一道城墙,攻破青溪栅便可入城。
  卞壸拼命守在青溪栅,直打到晚上苏峻也没有攻下,正好西风刮起,苏峻命人放火,结果风助火势,烧入卞壸军中,苏峻趁势攻入,卞壸被困不能冲出,力竭而亡。苏峻劝卞壸的两个儿子卞眕和卞盱投降,二人道:“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复何恨!”也都力战而死。
  乱兵攻入云龙门,丹阳尹羊曼、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全都战死。庾亮在宣阳门拒守,很快也被乱军攻破,庾亮只好与庾翼、郭默、赵胤、孔坦等出城,向西投奔浔阳温峤。
  乱兵入城之后,到处抢劫,只要看到身穿军服的,一律杀而不受降。看到女子,便扒光衣服强奸,许多女子没有衣服,只能用茅草盖住身体,连草都找不到的,便挖土盖体。南京城内,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王导急忙命侍中褚翜抱了小成帝登上太极前殿。王导、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褚翜等人带着几名不愿逃走的禁军侍卫把小皇帝围在中间。不一会儿,乱兵杀入殿中,褚翜厉声呵斥道:“让苏峻来觐见皇上,皇上岂是你们能轻侮的?”
  这些乱兵见是皇帝在殿,纷纷退出。但对别的地方却不客气,在后宫大肆抢掠,抢来的东西全部送到蒋山(即钟山、紫金山)存起。
  不久,一身戎装的苏峻得意洋洋地走入太极殿,意甚狂傲。成帝虽然只有七岁,却出奇的镇定,问苏峻道:“苏将军没经过朕的宣诏,就带兵入京?”
  苏峻道:“庾亮奸臣,赏罚不明,虐害百姓,擅杀大臣,我为国家而起兵。”
  成帝道:“现在庾亮已经逃亡了,并不在京中,你为什么不退兵?”
  苏峻道:“将士还没有得到封赏,所以不退!”
  “你们想得到什么封赏,可以跟朕说。”
  “司徒王导,是有德的贤臣,可以仍然当他的官;祖约是个清官能吏,可以升为侍中、太尉、尚书令;我为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为丹阳尹;祖涣为骁骑将军。”
  成帝及王导等人,只得按照苏峻的主张加封各官。这时,苏峻手下大将张健也打败了吴国内史庾冰,庾冰化妆逃往会稽。苏峻从此留守南京,把持朝政,并在朝中安插亲信,俨然成为一位挟天子的权臣。然后下了全国通缉令,缉捕庾亮和庾冰。
  庾亮逃到浔阳,抱着温峤号啕大哭。哭完之后,庾亮把庾太后的诏书拿出来,要和温峤一起回攻京城。两个人正在商议,又有消息从京中传来,太后为苏峻所迫,郁郁而亡。庾亮恨得咬牙切齿,要推温峤为盟主,东去讨伐。温峤推辞不受,推庾亮为盟主。两个人互相推辞不下,有谋士道:“我们江州兵马不过万余人,要打苏峻并不容易。不如推举征西大将军陶侃为盟主。陶侃既能打仗,又有重兵,与他联兵,必成大事。”温峤和庾亮遂派督护王愆期去江陵请陶侃。
  陶侃此时正偷着乐呢。原来庾亮这个人还真是活该,自他辅政之后,到处给人穿小鞋,为自己立仇家。晋明帝临终时把陶侃也列为顾命大臣,结果让庾亮给私自删了。陶侃听说后气得大骂庾亮是小人。你说几乎所有的边镇大将皆恨此人,由这个人来做国家的第一辅政,岂不是给国家招祸么?
  陶侃接了温峤的信,推说自己只是个守边疆的武将,管不着朝廷里边的事,拒绝发兵。温峤又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并晓明利害,劝陶侃以国家利益为重。陶侃看罢便有了起兵之心,但一想到庾亮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因此犹豫不决。这时温峤又派王愆期来劝,并告诉陶侃,他的儿子陶瞻在守云龙门时被苏峻的乱兵杀死。
  陶侃登时老泪纵横。王愆期趁机激他道:“苏峻是一只豺狼,如果让他控制了晋国,则天下虽广,也难有您的立足之地了?”
  陶侃翻然醒悟,亲自率将士三万,登舟顺江东下,直到浔阳。
  联兵平乱
  温峤听说陶侃要来了,赶紧和庾亮商量第二天的欢迎仪式。这时外边都传说庾亮逼反苏峻,危害朝廷,是国家罪人;又对不住陶侃,与陶侃有私仇。国恨私仇加在一块儿,陶侃又统兵前来,完全有理由直接砍了庾亮。庾亮听了,不但不敢去码头接陶侃,反而要逃出浔阳。
  温峤道:“陶侃既然肯发兵来救国家,一定是把和您的私仇扔到一边去了,决不会找你报仇。你要是离开,反会使你们两个的矛盾越来越深。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样。”庾亮这才放弃跑路的想法,但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第二天早上醒来,和温峤到了码头上,见陶侃从船上下来,上前去一个劲地行礼。
  陶侃见了冷笑道:”哎哟,我可当不起您这一拜啊。”庾亮羞得满面通红,忙说自己以前错了,不该小心眼,您大人有大量。
  陶侃又狠狠道:“你不是修葺石头城防备老子么?怎么现在又要我发兵了。”
  “那是防备苏峻,决不是防您啊。”说到这里,庾亮都快哭了。
  温峤为两个人劝解道:“陶公心胸很开阔,不过是和庾相开个玩笑。庾相何必当真。”
  经温峤劝解,气氛缓了下来,三个人来到城中,设坛盟誓,共推陶侃为盟主,领兵四万,顺江而下。
  会稽内史王舒、吴兴太守虞潭等人,也在东南响应起兵;山东的兖州刺史郗鉴则率兵从北向南进击。陶侃见到三人派来的使者,便命郗鉴为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王舒为监督浙东诸军事,虞潭为监督浙西诸军事。
  苏峻听说三路人马向自己杀来,召开军事会议商量对策。参军贾宁道:“其他几路人马都不足为虑,只有陶侃的西军很厉害。从前王濬灭吴,王敦逼京,都是因为没有守住石头城,将军可以带着皇帝固守石头城。”
  苏峻遂派张健出讨三路人马;派陆晔、匡术留守南京城;自己带着成帝和百官迁入石头城。
  陶侃带兵来到石头城下,见苏峻已经把守住江岸的关键要害,防备十分严密,叹一声好个苏峻。在江中的一处沙洲上立下水寨。
  苏峻的军队在岸上,但见有陶军船舰靠近,则用火炬和弩箭攻击。陶侃的船只只能远远离开。
  将士们都力请上岸一战,温峤道:“我军擅长水战,而贼兵惯于步战,不可轻战,有上岸者死!”
  庾亮见淮口并没有多少兵,认为自己打了许多败仗,这回该是打一个胜仗露露脸的时候了,便要率军上岸。督护王彰道:“有军令:‘上岸者死。’您不要让陶将军为难啊。”
  庾亮道:“那是给众将士的命令,不是给我的命令。现在淮口也就一二百人,我率千人去攻击,一定能胜,岂能坐失战机?”
  王彰道:“淮口是要害之地,看上去是一二百人防守,我想不会这么简单吧。您要当心有埋伏。”
  庾亮嘲笑他:“亏你还是一员战将,竟然如此胆怯?”
  王彰听他这么说,也没什么话可讲了,只好随庾亮带了一千人乘船去攻淮口。岸上一百多人很快就被打散,庾亮带兵冲上岸来,直追了两里多地,杀得真叫痛快。庾亮仰天大笑:“伏兵何在?”话刚说完,只听一阵梆子响,前面箭如飞蝗,登时有上百人被射倒。张曜率伏兵冲出。庾亮急忙带兵后撤,回去再检点人数,少了两百多人。因为自己没本事,两百多人或死或伤,庾亮作为该事件的主要责任人回来向陶侃投案自首。
  陶侃大手一挥:“算啦,算啦。下不为例。”正好陶侃在开军事会议,便让庾亮也坐下来学习学习。
  大家正在讨论是不是该在驻水军的沙州之外,筑好营垒,这样可以更好地储备物资,并可攻可守。
  部将李根建言:“现在这个沙洲靠东南方向,与敌方太远,又处下游。不如在西北方向的另一处叫做白石的沙洲筑垒。白石地势险,易守难攻,又离对方比较近。攻可出其不易,守可以一当百。”
  陶侃道:“白石距离敌人太近,如果在那里筑垒,敌人一定来骚扰,恐怕不能建成。”
  李根道:“我们可在上游,把木料、石料和沙土等所有原料都准备好,等深夜时一齐运上白石,一晚上的工夫就能造成。”
  陶侃当即调拨五千兵丁交给李根,李根果然用一夜的工夫就造好营垒。庾亮这回调请守垒,要将功补过。陶侃便给他两千精兵。
  苏峻早晨睡起来,照例登城巡视,突然见对面立起来一座大碉堡,吓了一跳。一打听才知道是陶侃连夜建起来的。
  这个地方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必须拔掉。苏峻亲自带一万人去攻,庾亮这一回身先士卒,站在垒上指挥。苏峻几次猛攻都被击退。温峤命王愆期率一百艘船,五千名兵去援,却正好碰上东北风,船被吹得倒退,苏峻于是派人向王愆期的军队射箭,正好箭顺东风,射得又远又狠,王愆期损伤不少,又逆风难行,只好退回营中。
  眼看白石垒已成孤军,陶侃要亲自率军出战,温峤道:“你是主帅,不可轻易冒险,还是我来吧。”
  这时大将毛宝运粮回来,正好请命,带兵去援,一直杀到北岸,与刚刚赶来的许柳、祖涣部队遇上,双方混战,毛宝被流箭射中,那箭贯穿大腿,钉到马鞍之上。毛宝把侍卫叫来,让那人踏住马鞍,双手拔箭而出,只见鲜血流得满腿满靴都是。毛宝随便包扎一下,仍带兵前冲。众士兵见了,一齐奋发向前,许柳与祖涣抵挡不住,大败而退。
  这边苏峻见许柳与祖涣败退,急忙带兵去救。毛宝见解了白石垒的围,也不恋战。双方各自退兵。第二天,又来争白石垒。这样一直打了四五个月,温峤军中的粮草渐渐耗尽,便向陶侃借粮。陶侃见打了好长时间也没什么进展,不由埋怨道:“当初你说得好好的,说粮草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军中也不乏擅战的良将,只要东下,无往而不利。现在,粮草你没有了,良将我看也没几个。我的荆州与北方的胡国、南方的蜀国接壤,随时都有被进攻的危险。既然你说没粮草了,那咱们就都回去吧,等下次再来!”
  温峤道:“现在苏峻说不定也支持不住了,你要是撤退,岂不是功败垂成?况且现在天子在苏峻手里,正是你我报效朝廷的时候。如果胜了,你就是拯救国家的大功臣。你怎么能回去呢?再说了,现在是骑虎之势,你想下来也不容易。如果你退兵,苏峻坐大,难保下一个对付的不是你。”
  陶侃被温峤说得十分惭愧,借给温峤五万石米,忽听石头城中有击鼓集合队伍的声音。陶侃道:“这苏峻又来攻白石垒了。”
  孔坦道:“苏峻要攻白石垒,一定要等东北风。这样他们在上风向,我们水军难以救援,他们的箭弩也能充分发挥威力。现在没有风,苏峻肯定是派兵向东去攻击郗鉴去了。”
  陶侃急派郭默率部去增援郗鉴。果然苏峻派韩晃去攻郗鉴,多亏郭默增援及时,方守住营垒。但韩晃见连日猛攻不下,便把郗鉴部队的水源给断了。郗鉴让人挖井,挖了两三天也未见一滴水,垒中的士兵实在是干渴难忍,只能靠喝尿支持。掘地取水不及供给,郗鉴大惊,再向陶侃求援。
  陶侃又要派兵,长史殷羡道:“韩晃、张健都是苏峻手下最能打的将领,这回韩晃带兵把郗鉴给围了,说明带出去的兵不少。这一定是苏峻也打得烦了,欲派重兵先迅速解决西路和北路的军队,然后合兵一处,转攻我们。何不趁重兵在外,急攻石头城?”
  陶侃便督率所有军队,以白石垒为跳板,急攻石头城。正巧这几天不刮风了,苏峻也借不上风势,亲自带兵出战。其手下大将匡孝带八百铁骑冲入西军,西军前锋赵胤抵挡不住,向后败落。苏峻本来坐在山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观战,见匡孝得胜,又喝到兴头上,大声喊道:“匡孝能破贼,我难道还不如他么?看我的!”乘着醉意带兵冲下山。
  这时陶侃、温峤、庾亮各自率军赶来,匡孝人少不敌,败下阵来。苏峻本来带着上万兵马,但酒醉指挥不力,交战之后也支持不住,只能后撤。苏峻一直撤到白木陂,跌落马下。陶侃的部将彭世、李千带人赶了上来,把苏峻割了首级献给陶侃。陶侃便将苏峻的尸体焚骨扬灰,然后把苏峻的首级高挑在军门之上。西军大振,腾跃争进。匡孝勉强逃回。
  苏峻死后,他的弟弟苏逸领军,闭城自守,不敢出战。成帝身边的刘超和钟雅见苏峻死了,便谋划着带成帝逃出石头城,不幸泄密,被苏逸杀死。
  包围郗鉴的韩晃听说苏峻死了,急忙撤围回军。走到半路的时候,负责防守南京城的陆晔和匡术已经献城投降了陶侃,陶侃手下大将毛宝进城接手了防务。苏逸命韩晃不必来石头城,直接去攻建康。
  毛宝兵少,不敢出战,勉强守住宫城。韩晃命人射火箭入城。登时宫城到处都是大火,毛宝要守城,便分不出兵来救火,城中顿成一片火海。
  温峤见毛宝那边就要支持不住,遂把所有的军队都开出来,拼命来攻石头城。苏逸实在是吃受不住,只好让韩晃先放弃进攻南京宫城,回来守石头城。温峤见韩晃带大军回来,也撤军退走,不再攻打石头城。
  苏峻的儿子苏硕年轻气盛,见陶侃的军队退走,也不请示上级,自己带了数百名士兵冲出城来,在后追杀。这时王愆期等人已经上了秦淮河的船上,见苏硕来追,反而不跑了。等苏硕上了船,便率船来战。苏硕所带士兵都不习水战。他们的船被王愆期的舰船撞击后,人在船上都站立不稳,更别说打仗了。很快,苏硕及手下数百兵士全被王愆期围住杀死,无一生还。
  苏逸在城上眼巴巴地看着侄儿被杀死,当下落泪,却又无可奈何;城中的士兵见连丧两员主将,南京城又丢失,士气大衰。韩晃觉得跟苏逸混不出什么名堂,而张健则在曲阿等地连打胜仗,便带兵出城去找张健。因为是没有告诉苏逸悄悄出城,韩晃手下的兵马又比较多,所以出城的时候没有组织好,发生了严重的拥挤踩踏事故,韩晃手下士兵在窄小的城门口挤成一团,光挤死的就有几千人。
  陶侃和温峤一见机会来了,急派兵去攻,很快击溃了苏峻的主力军韩晃,然后杀入城中。苏逸、任让都被俘获后斩首。陶侃、温峤、庾亮把成帝迎回建康的宫城之中,然后发下诏命,追灭苏峻余党。
  祖约正在寿春,听说苏峻、苏逸败亡,便带着他的军队去投奔后赵。韩晃带着残部找到张健,与张健合兵一处由延陵东赶往吴兴。在长塘与王舒、虞潭发生激战。张健和韩晃的士兵军心已散,无心恋战,随便打了一伏,便往西向故鄣退去,正遇到郗鉴和郭默的军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回韩晃逼得郗鉴和郭默的部队喝了好几天人尿和马尿,此仇怎能不报?双方大战一日,张健、韩晃被击溃,各带数百人逃入山中。
  郗鉴不依不饶一定要把两个人搜出来。韩晃最后被追得只剩一个人,干脆也不再跑,挟了两囊箭,坐山腰的路口上,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直到射完所有箭,人们才得以冲上来。上来的人已经气疯了。好哇,快死了还射死射伤我们好多兄弟,再让你射,再让你射,乱刀齐下,把韩晃砍成了肉酱。
  张健知道自己也逃不脱,只好带着残兵出来投降。郗鉴把张健的罪状一个一个说完,最后说:“你的罪太大了,自首也不能免你死罪。”仍把张健斩了。苏峻之乱,到此平定。时为东晋咸和四年(329)二月。
  这时候,大好的皇宫已经被烧成了木炭场,温峤说干脆迁都到豫章吧,有的说还是迁到会稽好一些。王导说,哪儿都别迁,不就是住得差一点么?古代贤明的帝王,都不会因为吃不好穿不好而迁都的。如果能厉行节约,搞好生产,发展经济,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建设一个美好的家园。如果做不到这些,就算是迁都到好地方,最终也会把好地方糟蹋成废墟。他还说:“况建康为古之金陵,旧为帝里,孙仲谋、刘玄德皆言:‘建康,王者之宅。’”意思是说:这是出皇帝的地方,岂能轻易搬出去。
  大家都说王导说得有道理,但眼下确实遇到了经济危机,国家穷得一文钱也拿不出来,如何解决呢?王导说,我记得国库里还有练布三千端,拿出来卖了,不就有钱了么?
  可这种布是一种比较粗的布料,没人愿意买。王导很有生意头脑,把百官叫到一块儿说,你们都是上层人物,引导着时尚潮流。我发给你们一些练布,你们必须做了衣服穿出来让大家看。这样市民见了,必会重金购买。
  百官依计而行,果然练布大卖,人们争相抢购。王导即也不客气,把价格提到每端五两金子,一共卖了一万五千两金子,这下子可是发了,百官的工资问题和国家的其他开销问题一下子都解决了。
  既平定了叛乱,又解决了财政问题,下面就是论功封赏了。明成帝封陶侃为侍中、太尉,加羽葆鼓吹,封长沙郡公,加督交、广、宁三州诸军事,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封始安郡公;郗鉴为侍中、司空,封南昌县公;陆晔晋爵江陵公;其余赐爵为侯、伯、子、男者甚众。卞壸、卞眕、卞盱、刘超、钟雅、羊曼、陶瞻等死难者,都追赠谥号。
  庾亮觉得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很幼稚,很丢人,使请求免去自己所有官职,带着全家出京城隐居。大家都说,算了算了,以前的事不用提了。但庾亮还是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实在是没脸继续待在京城。于是带着全家出了城,准备向东找块地方隐居。王导、陶侃等人命人追出城外,硬把庾亮给拽了回来。庾亮一看,自己既不能隐居,也不愿意留在京城让人家指指点点,怎么办呢?便向皇帝说那你给我个京城以外的官来做吧,越远越好。大家一商量,看来庾亮是铁了心不想待在京城了,于是向皇上建议任命庾亮为都督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出镇芜湖。
  晋成帝于是下诏,陶侃、温峤、庾亮分别出京回到自己的属地。温峤回到武昌后过了一个多月,不幸得暴病身亡,年仅四十二岁。晋成帝诏命厚葬,追赠温峤为侍中、大将军,谥号“忠武”,葬于豫章,祠以太牢。又命陶侃兼督江州。陶侃于是都督荆、湘、雍、梁、交、广、宁、江八州诸军事,移往武昌镇守,基本上掌握了东晋绝大部分的军权。其权力之煊赫,已经完全盖过了王导,即使在后来的东晋诸臣中,能拥有像陶侃这样地位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第八章 北方二雄主
  后赵灭前赵
  东晋刚刚安定的时候,刘曜的前赵已经发展得很富强了,经济得到一定的恢复,人民也得到休养,与少数民族关系搞得也比较好。许多少数民族主动前来投奔,其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物是略阳(今汉中市境内)临渭(今渭南市境内)的氐酋首领蒲洪,还有南安赤亭(今甘肃陇西西面)的羌酋首领姚弋仲。此二人手下都有数万兵马,且十分勇猛。刘曜得了这两个人,更是实力大增,便有了一统北方的打算。
  永昌二年(323),刘曜率大军三十万,向西去攻取凉州。刚在凉州的河东扎下营来,凉州河东的守兵便望风而逃。刘曜的手下大将见战事如此顺利,都十分兴奋,一致请求刘曜乘势西攻,一鼓作气,拿下凉州。
  刘曜道:“从表面上看我有三十万大军,光扎下的大营就数以万计,遮天蔽日。其实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不是咱自己人,是各个民族迫于咱们国家的威势才跟随而来的,仓促应战,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只要咱们按兵不动,每日把三十万大军调出来列队操练,故意让凉州兵看到,仅以我方的威势就能震慑住对方。不超过十日,张茂的降表必到。”
  三十万大军操练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几千只大鼓敲起来又是什么声音,那阵势的确把凉州上下给镇住了。刘曜且令将士向对岸扬言道:“将百道俱济,直抵姑臧!”凉州大震。
  这时候凉州牧张蹇已于两年前亡故,世子张骏年纪还小,国家政事由张蹇的弟弟张茂负责。张茂召开军事会议,商量怎么办。军事参谋陈珍分析说:“刘曜的兵马虽多,但精兵极少,大多数为氐、羌等少数民族,凭刘曜的威信恩德还不足以能真正统驭这些人,所以他绝不可能快速拿下凉州;而刘曜的东面还有石勒这个后患,他也不敢跟我们打持久战。您只需拨给我一万兵马,我便可使刘曜退兵。”
  张茂听陈珍分析得很有道理,干脆亲自率领三万兵马前去迎阵。哪知道他在前线一见到刘曜的三十万大军,当时就晕了。只见帐篷接天连地,一眼望不到边;旗帜遮天蔽日,如海洋一般;鼓声如雷,杀声似涛。这么大的阵势,张茂想都没想过,更别说见到过了。
  张茂回营后说,这可不能打啊,我要和这样的军队打,不是白白送死么?
  张茂手下的几个军事参谋都劝张茂一战,说刘曜是劳师远伐,人心不齐,不能久战,和刘曜打起来未必就会输;而且人家打到家门口了,你一仗没打就认输,很丢面子的,以后你还怎么在凉州混?
  张茂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投降,不过这个投降是有条件的,只称藩称臣,按期纳贡,不交出兵权和地盘。如果刘曜不同意这样的条件,那就决一死战。第二天张茂向刘曜献了降表,并上一千匹马,几千头牛,十万只羊,还有美女、黄金和西域珍宝物产。刘曜也好说话,收了东西,交换了文书,接受了张茂的投降,任命张茂为凉州牧,封为凉王,随后还兵长安。
  刘曜兵马撤走后,张茂觉得自己对不住晋室,忧恨成疾,于第二年五月病死,临终前嘱托张骏道:“我们张家世代拥奉晋室,如今虽天下大乱,仍不可改。将来你要替我为凉州恢复晋臣的身份。”
  张茂病死后,侄儿张骏继位。刘曜拜张骏为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张骏迫于当时的形势,只好接受,并派参军王骘出使长安称谢。
  刘曜亲自接见王骘,问他道:“你们能保证长期向我们称臣么?”
  王骘答道:“不能。”
  刘曜奇怪道:“为什么?”
  王骘道:“春秋的时候,齐桓公在贯泽召天下诸侯会盟,当时忧心忡忡,害怕凭自己的威信没人会来尊自己为盟主,结果却是所有诸侯都很快地来了。后来齐桓公又在葵丘会盟,自认为国家强大,盛气凌人,其实国家已衰,结果有九个国家叛盟不来。如果您赵国能够保持现在的强盛,我可以担保凉州永不叛赵。如果赵国衰微,那就连身边的变化都不能察觉,更何况鄙州呢?”
  刘曜听了不怒反笑,叹道:“你真乃凉州之君子也,张骏真是会选大使啊!”
  刘曜定了凉州,遂又出师东征。派他的堂弟、中山王刘岳与镇东大将军呼延谟,率兵两万,东取后赵国的洛阳。
  洛阳的守将石生出洛阳迎战,两军在孟津交战。石生连打两次败仗,损兵折将,逃回洛阳,闭城不出,并派人向石勒求救。
  石勒这个时候正派大将石虎统兵四万去讨伐山东半岛的曹嶷。曹嶷这个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提到他了。石勒攻破洛阳,诱杀王弥的时候,曹嶷已经占领了山东半岛。曹嶷是王弥的一支部队,王弥死后,曹嶷便一直盘踞鲁东。曹嶷先是向汉国称臣,汉国灭亡后,又向石勒称藩。东晋太宁元年(323),石勒再也不能容忍曹嶷的拥兵自重,便派石虎去讨伐,以绝自己进攻前赵的后患。巧的是,这一年前赵也在进攻西凉,以绝自己进攻后赵的后患。
  曹嶷连连战败,东莱太守刘巴、长广太守吕披接连投降。曹嶷本打算渡海逃跑,正好当时山东半岛疾疫流行,没能走成,被石虎的大军围在广固城。曹嶷坚持了几个月,最后开门投降,被杀。
  攻陷广固之后,石虎把城中军民三万余人全部活埋,剩下几百口人,石虎还想杀掉。石勒任命的青州刺史刘征正好上任赶到,他气愤地对石虎道:“你把青州的人全杀光了,青州没有了居民,我给谁做刺史?我干脆回去算了!”石虎这才罢休,总算给广固留了七百余口人。
  石勒命石虎率步骑四万去驰救洛阳。刘岳遂东进与石虎交战。石虎有四万人,刘岳有两万人;石虎的兵又都是他精挑细选,多年征战一直带在身边的,战斗力很强。所以刘岳很快就吃了败仗,大将呼延谟战死,两万兵马折了三分,剩下的退守石梁戍,被石虎包围。刘岳急忙向刘曜求援。
  刘曜忙亲率三万人来救。等赶到石梁戍时,刘岳已经断粮数日,只能靠杀马为食。石虎让石生率两万人继续围困石梁戍,自率两万人对阵刘曜。两军交战十多天不分胜负,都人困马乏。
  石虎带着两万人回去和石生围困刘岳的两万人换了一下,第二日又来战。刘曜的人已经累得要命了,而石虎新换上的这两万人都是生力军,结果刘曜便大败,退军三十里。石虎并不带大兵去追,而是派两千精骑兵跟在后头。一到三更半夜,就在刘曜的营外敲鼓放炮,并围在四面大喊道:“石虎来劫寨了!”
  刘曜的军队真的以为有人劫寨,裤子都顾不上穿,骑上马就跑。就这样刘曜一直跑到前赵国,石虎的两千精骑才退回去。刘曜的军队虽然没有伤亡,却在一路上跑散了一大半,直到退回长安之后,才陆续有士卒回来。
  石虎这边从从容容地攻下了石梁戍,还是老规矩,把所有的降将降兵全部挖坑活埋。一共坑杀刘岳及其将佐八十余人,坑士卒万人。刘曜得知,出城祭奠,大哭七日,方才入城。
  刘曜统一北方的雄心受阻,至此消沉起来,开始大兴土木,先前停建的酆明观与西宫又建了起来,又为自己在霸陵西南修筑寿陵,后来又在滈池建起陵霄台,动用了大量民力。
  一些大臣也劝阻说这样做太劳民伤财了,不是咱们这样的国力可以承受得了的。刘曜不但不听劝,建完这些大型工程之后,又开始在粟邑为他的父母建造大陵。这个大陵光地基就周长二里,高有百尺,动用六万男子为役,百姓不堪其苦。许多大臣劝谏,刘曜仍是不听,又常在宫中设宴,与公卿聚饮,而不许谈论朝政。
  五年之后,即咸和三年(328)七月,石勒觉得时机已到,命石虎带着他的四万精兵来攻前赵。
  石虎先占蒲阪(今山西永济蒲州镇),再向西一路攻城略地,沿途五十余县纷纷投降,警报如雪片般飞入长安,刘曜命只有十多岁的太子刘熙与自己的二儿子南阳王刘胤守住长安,亲自率国中十五万精锐兵士去和石虎决战。
  刘均劝道:“皇上您只需派一名上将就足够了,不应当亲自出战!”
  刘曜哭道:“刘岳之死,朕时时不能忘记。正要报当年洛阳之仇,怎能不亲自出战?”遂由卫关北渡黄河,分十路包围石虎军。石虎见对方势众,急忙率军撤退。刘曜一路穷追猛打,石虎损兵折将,四万精兵,损失大半,直逃到朝歌(今河南鹤壁淇县朝歌镇)方才立住脚。
  刘曜乘胜由大阳关南渡黄河,再攻洛阳。石生不敢出战,死守城池。刘曜攻了半个月也没有攻下。因多日不克,刘曜便把洛阳边的大堤给决了,水淹洛阳。洛阳城内的百姓和士兵找到地势高的地方居住,继续守城不降。又过了三个多月,刘曜见实在是难以攻下洛阳,便分兵先取了汲郡(今河南卫辉市)、河内(今河南部泌阳)、荥阳(今河南荥阳)和野王(今河南博爱县)。后赵震惊。
  石勒亲自去救洛阳,右长史程遐说:“刘曜现在势头很猛,和他正面冲突讨不到便宜。洛阳城坚粮足,他一定攻不下来。而刘曜孤军深入千里之外,肯定不能持久,不如等他打累了,自然就会退兵。您不应当出师。”
  石勒听程遐说得很不像话,大骂道:“你知道个屁!胡说八道什么!”让人将程遐赶了出去。这时候右侯张宾已经病死,石勒总觉得每次遇到大事,便缺少一个得力的人商量,很是不爽。这时记室参军徐光走进来道:“别人认为刘曜勇不可当,我认为刘曜只是一勇夫而已。”
  石勒听了眼前一亮,遂问为什么。
  徐光道:“刘曜不直接乘胜进攻大赵国的首都襄国,反而跑去围攻并不重要的城市洛阳,难道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才会做的事吗?而且刘曜十五万精兵,攻一城而百日不克,一定军心懈怠,士卒劳顿。您若与之决战,取胜的把握极大。要平定天下,一统北方,便在此一战,这么好的机会,您一定不能放过啊。”
  石勒听得热血沸腾,拉住徐光的手道:“你的话都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总算找到可与我相谋之人了!”于是调集兵马,命令石堪、石聪、桃豹等各率所部在荥阳会师;又令石虎进据石门。石勒亲率四万兵马出襄国,去攻刘曜。
  石勒率军渡过黄河。徐光对石勒道:“刘曜如果屯兵于成皋关,据险而守,我们就会很被动;如果在洛水陈兵阻挡我,或可一战;如果坐守洛阳,则必为我所擒。”
  等到了成皋关,并不见关上有刘曜的一兵一卒,石勒大喜过望,以手指天大声喊道:“这是上天有意要让我灭刘曜啊!”石勒与石虎、石堪、石聪、桃豹等各路军马在关下会师,共有步兵八万,骑兵三万。大军迅速前进,直杀到洛阳。
  刘曜听说石勒率十多万大军前来,急忙撤了洛阳之围,退到洛阳城西扎下营寨。
  石勒很顺利地与洛阳城内的石生会师,石勒派石虎、石堪与石聪等人驻兵在城外,自己率四万步兵进入洛阳城内。进城之后,石勒先登城巡视,见刘曜并没有在洛水南岸驻军,而是在洛阳城西下寨,哈哈笑着对左右道:“刘曜真是个蠢货,各位将军就等着庆功吧!”
  第二日两军交战,石虎率步卒三万从城北向西,直击刘曜中军;石堪、石聪各率八千精骑由城西向北,直击刘曜前锋;石勒则亲率城中步骑四万出阊阖门,绕到刘曜军后,夹击刘曜。
  两军从早上杀到傍晚,前赵军果然战斗力比以前差了很多,到晚上的时候已经支持不住了,开始败退,败退很快变成了溃退。刘曜在洛河北岸被擒,余军纷纷弃甲奔逃,死伤大半。石虎和石堪还要领兵去追。石勒即下令道:“我擒到刘曜一人已经足够了,其他人就放他们逃命吧。凡是俘虏不许再杀戮,不然有伤天仁。”然后收军回城,大摆庆功宴,犒劳将士。
  石勒班师回到首都,因为刘曜受了伤,石勒命自己的医生好好给他治疗,到了襄国,把刘曜安置在永丰(今江西永丰县)软禁起来。石勒派人去劝刘曜写信劝太子刘熙投降,刘曜冷笑着写下“匡维社稷,勿以朕易意也”几个字。石勒大怒,杀死刘曜,派石虎、石生进攻长安。
  前赵的太子刘熙,得知父亲被杀,石勒派兵来攻,吓得要退往秦州。尚书胡勋道:“虽然皇上驾崩了,但咱们国土还是完整的,将士们也没有打算背叛您,长安之外有潼关之险,长安之内有坚固的城池。只要我们齐心合力扼守险要,不一定就打败仗。”
  南阳王刘胤道:“还是陇西那个地方山多势险,可保无忧。石勒很厉害,如果攻到长安,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胡勋争辩道:“还没打一仗呢就先逃跑,这不是长敌人的威风么?敌人来攻长安,你可以跑到秦州;敌人再来攻秦州,你还要往哪儿跑?”
  刘胤被胡勋说得哑口无言,干脆直接让左右把胡勋拖出殿外斩首。既然胡勋主战被杀,哪个还敢再提此事。于是大臣们听凭刘胤带着刘熙和百官逃奔到上邽。大将蒋英和辛恕留守长安。本来刘曜死后,人心惶惶,大家心里都没底。刘曜和刘熙带头一跑,有几个地方的镇守便坐不住了,也弃了守地向西而逃,刘胤和刘熙也没把这些逃将怎么样。其他没有逃的人一看逃跑无罪,便一股脑儿全都跑了。
  石虎、石生顺利入关,杀到长安。蒋英和辛恕倒是没有逃,直接开城请降。石虎让石生守长安,自己带了两万精骑去攻上邽。这时候前赵的军心和人心都已经散了,而且上邽虽险,哪里有长安坚固。刘胤先败于城外,又丢掉上邽,最终和刘熙一起被擒。石虎是杀人有瘾,嗜血冷面的家伙,当然免不了坑杀降臣降将降兵降卒,共杀死刘胤、刘熙以及王公大臣各级官员三千余人,以及三万余士兵。又将万余名关中比较有势力的大族迁到襄国。
  氐酋蒲洪、羌酋姚戈仲也就是打西凉的时候跟刘曜出去逛了一圈,后来再没有参与什么战争。这回见后赵灭了前赵,他们又来投奔石虎。石虎任命蒲洪为监督六夷军事,姚弋仲为六夷左都督。前赵遂亡。
  凉州张骏担心后赵乘胜来攻凉州,转向石勒称藩。石勒又拜张骏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
  石勒一统北方,文武大臣共同劝石勒登皇帝位。石勒并没有答应,大臣们一再请求,石勒实在是推脱不过,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并不叫皇帝而叫做天王,行皇帝事。石勒为什么这么坚决地不当皇帝呢?他大概是想激励自己一统全国后再称帝,但后来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很难在有生之年实现,遂在该年(330)年底称帝。
  夺帝位
  后赵在石勒时期,政治还是比较清明的,提倡节俭,轻易不动土木,休养生息,减税减赋,发展生产,广开贤路,惩治贪官恶吏。降将祖约就是因为在地方上霸占老百姓的田地,被石勒将全家抄斩。
  石勒当年的邻居李阳,因为曾经和石勒争夺沤麻池打过几架,吓得躲藏起来。石勒让人告诉李阳,当年沤麻之恨只是平民之间的小过节,自己贵为天子,绝不会为此去恨一个小老百姓。因为知道李阳素有勇力,还赏了他一个小武官做;章武内史樊坦被盗贼所抢,石勒问起来,樊坦一激动,忘了石勒也是羯族,嘴里羯贼长羯贼短地骂个不停。石勒道:“既然羯贼如此无礼,我替他们赔偿你吧!”樊坦这才明白过来,吓得趴在地上连声请罪。石勒并没有怪罪樊坦,而是真的给了樊坦车马、衣服及一大笔钱。这说明石勒这个人的心胸还是很开阔的。
  因为襄国的宫殿都是西晋时期留下来的王宫,又历经战火。现在石勒是皇帝了,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像个皇宫的样子,便打算修一下。廷尉续咸谏阻,说统一了天下再建不迟。石勒本来就对一统天下虽有野心却无信心,听了这话顿觉窝火,让人把续咸关到大狱。
  徐光急忙劝道:“我一直认为您是唐虞一般的圣君啊,怎么能做桀纣那样的事呢?续咸说的话,您觉得可用您就用,觉得不可用大度包容一下也未尝不可,怎么可以因为他说了一句直言,就把他下到大狱呢?”
  石勒听了不好意思道:“我怎么会不知道续咸是个忠臣呢。我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而已。不过,就是平常的老百姓家里还想多盖一间房子,我毕竟是一国之君,总住这破房子也不合适吧。新宫终究是要建的,但我暂且停止,算是对直臣的鼓励!”遂放了续咸,又赏给他绢一百匹、稻米一百斛。
  这件事过去不久,正遇上北方下大雨,这场大雨连着下了十几天,太行山中部洪水暴发,沿漳河漂下来巨椽数十万根,一直飘到堂阳(今河北新河县)被捞起来。石勒得知大喜道:“这是上天让我营建新宫!”于是利用这批木料建造新宫,因为木料太多了,又整修襄国城。
  工程竣工之后,石勒摆宴庆贺。宴席上石勒突然问大家:“我可以和历史上哪个国君相比?”
  徐光道:“从谋略方面,您要超过汉高祖,从雄才方面您要超过魏武帝。自从三皇以来,没有人能比得上您。如果真要拿一个人来和您比较的话,也就是轩辕黄帝能和您能相提并论。”
  石勒并没有同意徐光的马屁,他很客观地评价自己:“你过誉了。我如果遇到汉高祖,必当向他北面称臣,成为韩信、彭越一样的名将。如果我遇到汉光武帝,那我将与他逐鹿中原,看看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同日月之光,明亮皎洁,终究不能像曹孟德、司马仲达那样,欺人家孤儿寡妇,窃取天下。轩辕黄帝乃是上古圣人,我怎么敢与他相比?”
  石勒称帝之后,封大儿子石弘为皇太子;次子石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单于、秦王;三儿子石恢为辅国将军、南阳王。石勒大哥的儿子石虎为太尉、尚书令,晋爵为中山王。
  石虎很不高兴,认为他对后赵的功劳最大,大单于的职位给他才是,石勒偏向自己的儿子,封赏不公平。石虎又是个狠角色,于是对儿子道:“石勒定都襄国以后,征战立国的事都是我做的,他只是坐享其成而已。我枪林箭雨地为石勒卖命辛苦二十多年,反倒把大单于的位子给了个小孩子。此仇此恨我必报之。等石勒死后,我要把他全家都杀了!”当然石虎虽然深恨石勒,但在石勒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刻意收敛。
  但程遐却看出石虎怀有二心。程遐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个不懂军事,劝石勒说等刘曜打累了自己就可以回去的右长史。但涉及内事的时候,程遐却显出了他比较聪明的一面。他告诉石勒:“中山王石虎的能力在众臣之中出类拔萃,不过石虎的志向也是非常大的。因为我发现他除了您以外,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石虎和他的几个儿子都手握兵权,而且石虎的威信也很高。您在世的时候可能他不敢怎样,如果您一旦不在了。我恐怕石虎不一定愿意做未来太子的臣子。希望您及早将他除去!”
  石勒很不高兴:“天下还没有安定呢,我怎么会把这样的重臣除去呢?再说石虎是我大哥的儿子,我们也是骨肉至亲,何至于像你说的这样?”又讽刺他说:“你是太子的舅舅,你是不是担心将来有石虎在,你不得专政?你放心,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一旦我有事,就命你为首席辅政大臣,你不必忧虑!”
  程遐当时大哭道:“臣是为您的社稷着想,您却认为臣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石虎的确是您的亲侄子,又是皇太后从小一手带大的,但他毕竟不是您儿子,而且中山王有帝王志向,现在您若不除去他,国家危险啊!”
  石勒仍不肯听从程遐。程遐知道徐光的话石勒还肯听一些,便找到徐光道:“中山王素来痛恨我们两个人,一旦皇帝不在了,不但国家遭害,我们两家也会完蛋,你替我劝劝皇上吧。”
  徐光遂进见石勒,问他道:“您现在最愁的事情是什么?”
  石勒叹道:“吴、蜀二国未平,我现在虽说是皇帝,谁知道后世会不会认为我是正统呢?”
  徐光冷笑道:“这些只是四肢的疾病而已,您却不知道您还有心腹的大患。”
  “此话怎讲?”
  徐光道:“正在天下三分,正如当年魏蜀吴三家一般。司马在吴,相当于孙权;李氏据蜀,我看还不如刘备。而您所据有的地方,就如当年的曹魏。三国是北方一统天下,未来的大势也必将一样。所以您所担心的事,并非是眼下着急之事。而中山王石虎,他的威信和功劳仅次于您,而此人的禀性却是个不仁之人,见利忘义。而且他经常流露出轻视皇太子的态度。我看他就是当年的管蔡武庾。臣恐皇上万岁之后,此人作乱。这才是您的心腹之患啊。”管蔡武庾是指周武王死后的三个叛乱者。当时成王年幼,周公摄政,管叔、蔡叔和商纣王之子武庾一起作乱,后被平灭。
  石勒听了,沉默许久,却不表态。徐光知道石勒下不了决心,只好又说太子:“皇太子是个仁孝之人,而中山王雄暴多诈,将来您一旦不讳,太子肯定斗不过石虎。应当让太子早点儿参与朝政,树立威信,打击中山王威权,不要形成将来主弱臣强的局势。”
  对这一点石勒倒是当即同意,遂命皇太子石弘管理朝中奏事方面的政事,但终不忍心把石虎废掉,仍给予石虎大权,并且十分信任他。
  称帝后的第三年夏天,石勒生病,召皇太子石弘与中山王石虎两个人入宫侍寝。但石虎抢先进宫,然后假造石勒的诏书谎称石勒不许石弘入内,并且拒绝一切王公大臣的探望。内宫与外界至此完全不通消息。石虎又矫诏把在外带兵的石宏和石堪召回襄国,将兵权尽归已有,就等石勒咽气了。
  石宏想办法悄悄入宫见到石勒,石勒见到儿子石宏大惊:“我不是让你领重兵在京城之外,以防我死后京中有变么?你为什么回来?”
  石宏这才明白是石虎骗他来京,但这时石虎走了进来,石宏是很害怕这个叔伯大哥的,竟然没敢说话。石虎急忙道:“是弟弟十分思念您,所以才暂时回来,现在我就让他回去。”
  石勒这才不追究。可石宏准备回去的时候,又被石虎扣住,软禁起来。石虎却告诉石勒,石宏已经回去了。
  一个多月后,石勒临死前留下遗命,不许大办丧事,停尸三日便可埋葬。葬服就是平常的衣服,灵车也用平时的车子,坟内不得随葬一切金银珠宝和器具;不许禁止百姓的结婚、吃肉、喝酒、祭祀、盖房;在京外的官吏将领不得回京奔丧。又说,曹魏和司马家族的教训,所有皇族都必须作为教训,一定要团结一心,不可内斗。特别是中山王,你要做辅佐幼主的名臣周公和霍光,不要成为后人责备的对象。”
  咸和八年(333)七月戊辰,石勒薨于内殿,在位十五年,享年六十岁。
  石勒死后,石虎命令儿子石邃带兵入宫,先捉了石弘,又捕了程遐和徐光二人。石弘吓坏了,说这皇上我不当了,你当吧。石虎说:“太子是你又不是我,我不当。”石弘知道石虎没安好心,哭着喊着不肯继位,就好像要拉他上屠场一样,哀求石虎道:“我无才无德,不堪此任。你还是放过我吧。”石虎一瞪眼:“等发现你不堪此任再说,现在谈这个还早。”
  石弘被石虎强行推上皇位,登基当日,石虎斩程遐、徐光二人。石弘按照石虎的意思,以石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划分魏郡等十三郡为其封国,总揽朝政。
  石弘的母亲刘太后密召养子石堪入太后宫,与他商量夺宫政变。母子二人商量,由刘太后写下血诏,石堪出城后诏告天下各州起兵,以石恢为盟主,来攻襄城。
  但石堪刚出了襄城,便被石虎派人追回,搜出血诏,然后用烙铁烙死。石虎又杀刘太后。改立石弘的生母程太妃为太后,命石恢回京。
  河东王石生在关中长安,得知石虎把持朝廷,杀太后,于是起兵讨伐石虎。关中的蒲洪,洛阳的守将石朗也起兵响应。石虎留世子石邃守襄国,亲自率领八万人来攻洛阳。石生还没来得及去救援洛阳,石虎便以极快的速度攻破了洛阳,擒住石朗。石虎并没有一下子杀死石朗,而是砍断石朗双脚,看着他慢慢死去。
  石虎攻破洛阳时,石生的前锋部队两万人刚刚出潼关。石虎派儿子石挺迎战。石生的前锋将军涉率军击败石挺,石挺与丞相左长史刘隗都战死军中。石虎刚刚带兵来到,涉乘胜直杀入石虎军中。石虎防备不及,大败后撤。
  石虎一路逃,涉一路追,一直追到渑池。石虎手下有人出主意,用重金贿赂涉,让他反攻石生。涉的部队大概属于雇佣军一类,谁给钱就为谁打仗。涉从石虎那里得到重金,率其两万骑兵回兵反攻石生,石生猝不及防,主力尽失,败逃长安。因为自己的老底基本上都拼光了,知道长安守不住,石生干脆藏到了山上。石虎进长安后,再一次出重金,这次是悬赏捉拿石生。很快,石生被部将所杀,献给石虎换了赏金。石虎又去打蒲洪,蒲洪知道打不过石虎,于是投降,姚弋仲也降了石虎。石虎担心自己走了,这两个人又造反,将蒲洪封为龙骧将军,然后把他这一部迁到枋头(今河南浚县淇门渡);任为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将他这一部迁居到清河的滠头(今河北枣强县东北)。
  石虎班师回到襄国,石弘又拿着玉玺跑来说自己不当皇上,要让位给石虎。石虎皱眉头道:“你好不心烦,这事以后再说,不要烦我好不好。”
  石弘回去与程太后说:“看来我是活不成了,父皇这一支所有的兄弟都活不成了。”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第二天,石虎派人把石弘从宫中给拎出来,正眼都不瞧他一下,说道:“石弘你又笨又蠢,有什么资格让位?你只配被人废黜。”遂废掉石弘。下边一帮文武大臣早换了石虎的人,都劝石虎登基,石虎没有直接当皇帝,而是先当了“赵天王”,即石勒在当皇帝前当过的那个职位。然后将石弘、石宏、石恢三兄弟和程太后全部杀死。改元建武,迁都邺城。
  石虎和石勒不同,他追求奢华享受,迁都于邺城后便大造宫殿。他修的太武殿,所有的瓦当都用金子来装饰,楹柱用银子来饰,珠帘用玉,床为白玉,帐为流苏,殿基高达二丈八尺,全用文石。而且雕梁画栋,穷极工巧。像太武殿这样的宫殿,他一共修了九座。并且大选美女,共选来一万多美女入宫,所有美女都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豪服奢衣。又听了尚书令解飞的建议,在邺城南边的河上,凌空架设一座飞桥,花了千亿铜钱也没有建成;于是又令左校令成公段在太极殿制作一种叫做庭燎的大型照明工具。这东西直径有一丈,高有十多丈,将燎芯点着,整个大殿都亮如白昼。石虎动用大批百姓来做这些事情,农事就受到了影响,又碰巧遇到了大旱,结果饿殍遍野,米贵如金,百姓痛苦不堪。
  石虎虽然极嗜杀人,却十分尊崇佛教,经常赏赐高僧财物,僧人在赵国具有很高的地位。赵国百姓受此影响,也大多崇尚佛教,富人争造寺庙,穷人削发出家。这也使得赵国的兵源和劳动力大大减少。
  赵国还出了一次内乱。太子石邃和他的父亲石虎一样也十分骁勇,更爱杀人。石虎对这个儿子十分宠爱,不免骄纵。石邃做了太子以后,变本加厉,残忍无比,凡见了有姿色的女子,就将其强奸,然后杀死,斩下头颅,洗去血污后放在盘上,让大家观赏,同时厨子把美女的尸体烹煮后请宾客一齐品尝。许多宾客吓得直打哆嗦。有人把这件事报给石虎,石虎却说:“此子很有我当年的神韵!”不但不杀,反以重用。
  但石虎脾气古怪,就连石邃也受不了他。有时候石邃有事向石虎汇报,石虎便骂:“这种小事情也来烦我。”于是石邃就不汇报了。石虎一连几天不见石邃来汇报工作,又把石邃叫来骂道:“为什么有事不报?”不但骂,而且用鞭子抽。石邃怎么弄也逃不过挨打挨骂。后来石邃心一横,准备谋反。石虎先得了消息,便把石邃及其子女二十六人全部杀死,然后挖一个大坑给埋了。又把太子东宫所有当官的二百多人都杀光,又挖一大坑一齐埋了。将石邃的生母郑王后贬为东海妃。改立石宣为太子,立石宣的母亲杜昭仪为天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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