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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那些事儿

_2 月满西楼(当代)
  就这么一直追到俊山。张昌一想,总这么追我何时才是个头啊,不跑了!回身与陶侃决一死战,战败身亡,被陶侃割了首级请功去了。陶侃在军事上显示出的才干使刘弘十分感叹。他拉着陶侃手说道:“在我之后能做荆州刺史的,除了你再没有其他人更合适啦!”
  张昌虽死,余兵尚在,他的大将石冰在扬州等地有数万雄兵。这一次来讨伐石冰的也是一个名将,此人正是周处的儿子周圯。周圯很快战败石冰,石冰也二话不说,学习张昌一路北逃。一直逃到徐州,投奔了徐州的封云。周圯一路追到徐州,又连胜几仗。封云的手下一看风头变了,便杀了封云和石冰投降。
  江淮平定之后,晋室宗王们顾不得川蜀未平,又开始同室操戈干起仗来。
  河间王司马颙再次起兵,命张方带七万精兵从长安过函谷关从西面进攻洛阳,同时派使者请成都王司马颖助兵。司马颖上次半途而废,很不甘心,接到司马颙的邀请立刻举倾国之兵二十万出征,欲攻下洛阳后,也过一回把持朝政的瘾。这时卢志劝他:“当年您和齐王一齐入京,本来就有和齐王同掌朝纲的机会,您辞去重权,回到藩地,得到天下人的敬佩。现在您如果还想得到朝权,根本不需要动兵,只需要穿着朝服去京城,便会得到推举,何必要举倾国兵力呢?”
  成都王轻轻一笑道:“现在长沙王司马乂当权,他肯轻易把朝权让出来么?”
  卢义再劝,成都王根本听不进去,他认为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只有打才能决定存亡胜败。遂命陆机从冀南起兵从东路攻洛阳。
  司马乂命令皇甫商率军在西边阻击张方。张方是个名将,打仗很有一套,很快大败皇甫商。皇甫商仓皇退回洛阳。
  洛阳这边,陆机二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司马乂手下有一名大将司马王瑚,司马王瑚有五千铁骑,这些铁骑都是高头大马,并在马两侧各系两把长长的大戟。打仗时插着大戟的骑兵一字排开冲到敌阵,敌人的兵器根本就够不着马和人,只能挨打。结果两军交阵,司马王瑚的铁骑兵杀得陆机落花流水。
  陆机一败再败,又有部将王粹、牵秀、石超因嫉妒而拆台,中军大溃,士兵逃的逃,死的死,一个都没留下。陆机中军的大将马咸、贾棱等十六人都战死沙场。值得一提的是,陆机和王粹、牵秀等人都是著名的“二十四友”集团里的。“二十四友”是西晋著名文人集团,当时重要的文学作品有一大半出于这个集团。这“二十四友”平时唱诗和赋,好像十分友好,其实他们在道德人品方面都很令时人不齿。他们极力攀附贾南风的亲信贾谧。他们出身豪门,追求奢华,没有高尚的道德标准,有的只是私利。就是陆机也为了巴结贾谧和贾南风,做诗把贾充吹上了天。这样一群人带领军队,别说是二十万,就是两百万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甚至还不如乌合之众!乌鸦虽没有纪律,但不会互相陷害。
  王粹、牵秀、石超等人对陆机的陷害还没有完,他们挑拨成都王说陆机二十万大兵打不过对方几万人,一定是和长沙王有勾连。成都王听了大怒,将陆机尽灭三族,亲自率军出征,再攻洛阳。
  成都王这边重新起兵时,张方也来到洛阳城下。司马乂知道张方是个厉害人物,便把皇帝司马衷推到阵前。张方见皇帝的冠舆摆在阵前,司马衷坐在车上左顾右盼,不敢进兵攻打,只得命军队后撤。司马乂乘势追击,张方大败,损兵折将。司马乂以为自己找到了制胜法宝,第二天又把司马衷推出来。哪知道仅仅一夜之间,张方竟然造出一座小城来,任凭司马乂攻城,就是不出战。司马乂总不能让皇帝亲自登梯攻城,只好撤回洛阳。
  张方等司马乂回到洛阳,又来攻洛阳。司马乂打开城门,推皇帝出来再战,张方又退回小城中。一来一去,司马乂心烦意乱,还真拿张方没有办法。
  司马乂没有办法,张方也没有办法,两个人僵在这里。这时成都王司马颖带兵来到洛阳东城下。司马乂又出兵和司马颖大战,虽然每战必胜,司马颖却是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掉,败了就逃,见司马乂回城就又来攻城。因为张方在城西时时偷袭,司马乂打了胜仗后又不能乘胜直击,灭其主力,只好在城东和司马颖也僵持着。这样一直坚持到第二年,洛阳城里粮食告急,城外的张方和司马颖也缺吃少穿,双方都在苦苦支撑,看谁能饿过谁。这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东海王司马越趁着城内军心浮动,把司马乂擒了送出城外。
  张方大喜,忙将司马越接到营中。司马越见张方手下士兵也饿得皮包骨头,走路直打晃,才知道城里城外一个样。这才是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其实各有各的苦。他心里这个后悔啊,要再坚持一阵子,说不定就赢了。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再把司马乂劫回去吧。
  张方深恨司马乂,立即当着司马越的面把司马乂绑在铁柱子上给烤死了。司马越见了更是于心不忍,当然表面上不敢带出来。
  司马颖大摇大摆来到京城,命大将石超率兵五万镇守洛阳,然后很是杀了不少曾经反对自己的人,安插了大批心腹,又废掉羊皇后,自立为皇太弟、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命司马颙为大宰、大都督、参署丞相府事。一切安排完毕之后,司马颖又回到邺城藩地,但由石超带兵驻京,朝中大臣所有政令都需要跑到邺城向他汇报经批准后方能施行。邺城位于今天河北省安阳市城北三十六里处的临漳县,从安阳到洛阳大约六百多里。那时候又没有电话、电报,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很不方便。天天这么干,大臣们身体很疲劳,心情很受伤,司马颖又没什么政治才能,国家治理得也很不好,而且也好奢侈浪费,京城有什么东西,还要照原样向邺城供应一份,老百姓也很是吃不消。于是洛阳城内怨声载道。要不是石超镇着,早就反了。
  司马越也很受人责怪,当初要不是你把司马乂送出去,我们至于这么疲于奔命么?司马越说,是我错了,我改还不行么?于是联络右卫将军陈眕及司马乂旧将,带兵突袭石超。石超没有防备,被打得大败,一个人骑着马逃回邺城。
  司马越立刻恢复羊皇后的后位,又立司马炎的第十四个儿子清河王司马遐(早亡)的儿子司马覃为太子,然后起兵十五万,自封为大都督,带着皇帝司马衷北征司马颖。
  司马颖问众手下怎么办?东安王司马繇道:“还犹豫什么?投降吧!”司马繇的父亲是司马懿第五个儿子琅琊王司马伷。据说司马繇是个美男子,属于贾后一党,因和司马亮争权,被司马亮流放到东北带方郡,于是就投奔了司马颖。此人只是个投机分子,并不是司马颖的死党。
  司马颖听了大怒:“你是让我去死吗?”司马繇吓得不敢再说话。司马颖当即点精兵五万,命石超率兵南下。他又想起司马越手下大将右卫将军陈眕的两个弟弟陈匡、陈规二人在自己的手下为将,于是把两个人请进府内,好言劝慰,让他们去假作投降,并留下妻儿为质。
  两个人投奔到司马越营中,说是听说大哥带兵前来,怕遭司马颖报复,特来弃暗投明。司马越一开始还有点儿怀疑:“为什么没带家属?”
  二人说:“来不及带了,恐怕妻儿现在已经被害了。”说罢痛哭不止。司马越见两个人哭得可怜,以为真是这么回事,于是又问邺城虚实,陈匡、陈规说因为晋惠帝御驾亲征,邺城上下惊恐,军心涣散,天天都有逃兵。司马颖也无计可施,成天唉声叹气。司马越得意起来,便不再急行军,带着大队人马像旅游似的向北缓缓而去。一路上果然陆续有逃兵前来投奔,说司马颖不得民心,大家都盼着东海王赶快来除去这个暴君。司马越更不防备,哪知道行了几日,突然夜里石超劫寨,五万兵马分成四路杀入,陈匡、陈规和先前诈降的军士又点火烧营。只听四面喊杀之声,到处是奔驰的战马。司马越的军队顿时大乱,只知逃跑,哪里还能反抗,是夜司马越大败,只带着几十名亲兵冲出重围,不敢回京,直奔自己的藩地而去。陈眕知道中了计,力斩二弟,欲杀出重围,但终死于乱军之中。
  乱军中还有御驾亲征的晋惠帝。这个皇帝身旁的侍卫早跑得无影无踪,只有侍中嵇绍守在身边,不时乱箭飞过,嵇绍就用身子挡住晋惠帝,为他挡箭。等乱兵赶来时,嵇绍已经身中数箭。乱兵认得是皇帝的华盖,一拥而上,嵇绍大喝:“这是皇上,你们还不退下。”
  乱兵不敢乱动,不久石超赶来,嵇绍这才仆倒在地,气绝身亡。晋惠帝伏尸痛哭,指着嵇绍说:“这才是我的忠臣啊。”一个傻皇上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大难来临时的关键时刻,是最容易分清好人和坏人的。
  石超见晋惠帝身上也中了一箭,急命军医治伤,又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司马衷连声喊饿,此处附近正好有一片桃林,石超又命人摘挑进献。又见惠帝的龙袍之上沾满血污,待要换下。惠帝连连摆手说:“袍子上是忠臣嵇侍中的血!我要穿回去给他们看看!”这大概不像一个智力低下的人能说出的话,似乎史书中有所美化,但毕竟惠帝受过长期严格的皇室教育,又被嵇绍忠义感动,说出一句明白话来,也未必就不可能。
  司马颖与卢志出城将司马衷接入城中,改元建武,遂以邺城为都,再不把皇帝放回去了。洛阳百官得知皇帝被挟到邺城,也从洛阳赶来。这倒好,以后司马颖再干预政事,也用不着奔波三百里来回忙活了。
  河间王司马颙本来派张方带兵数万,去攻司马越的后路,还没到洛阳,便听说司马越战败,皇帝也被拉到邺城,洛阳群臣纷纷去邺城工作了。张方干脆占了洛阳城,尊司马颖为皇太弟,再一次废掉羊皇后,还有皇太子司马覃,把二人关到金墉城。
  乱世可称王
  司马颖这一回志得意满,突然想起司马繇曾经劝他出降,于是将司马繇斩首,并斩满门。司马繇的侄子琅琊王司马睿得到消息,急忙冒大雨逃出城去,又到洛阳悄悄地接了母亲夏侯氏,直奔自己的琅琊封国而去。琅琊王司马睿此时还只是一个小角色,他的父亲司马觐是司马炎的亲弟弟,也是几个弟弟中最没地位的一个。夏侯光姬是西晋琅琊王司马觐的王妃,她与小吏牛金私通生下司马睿。司马睿继承王位之后,由于封国小,地位低,一直只能靠依附其他司马王族来保证自己的生存,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还能有什么大作为。但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此人竟然成为东晋的开国皇帝。
  司马越虽然败得惨痛,实力尽消,但他还有个亲弟弟司马腾在军事重镇山西并州(今太原)做宁北将军、并州都督,手握重兵。还有一个人叫做王浚,为安北将军、幽州都督,也拥有数十万边镇重兵,此人素来就看不起司马颖,与司马颖一直互相防范。王浚还与鲜卑族十分交好,他的长女许配给鲜卑辽西公段务勿尘为妻,二女儿嫁给鲜卑宇文素怒延为妻。
  司马越失败后,司马腾约王浚一同起兵报仇,王浚又借了几万鲜卑兵,一共聚齐四十万大军,直杀向邺城。
  司马颖知道双方实力悬殊,对方兵雄将勇,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便召集群臣商议。有人说战,有人说逃,有人说守,但没有人敢说降,因为曾经说降的司马繇刚刚被满门抄斩。正在乱哄哄的时候,匈奴左贤王、五部大都督刘渊站起来道:“我愿说服匈奴部族前来助战。”司马颖当即任命刘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府军事,立刻回并州借兵,速调五部之众前来助战。刘渊刚刚离去,司徒王戎急劝司马越道:“这个人是人中之杰啊。你放他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放龙归海,恐怕以后你就驾驭不了他了。”这个王戎就是前番跳茅坑保得一命的那个尚书令王戎,此时已经升到司徒之职。
  司马颖反问道:“不放他回去借兵,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么?”
  王戎道:“邺城有十万兵马,加上关中河间王做后援,已经足够了。”
  司马颖知道王戎不懂军事,也不理他,仍放刘渊归去。不久,司马腾的晋军和王浚辽军赶到,司马颖派石超迎敌王浚军队,与王浚的前锋祁弘交战,结果大败而归。又派王粹与司马腾大战,结果也败。
  司马颖后来再派几名大将去战,皆连连失败。司马颖在邺城剩下的军队听说晋军和辽军还有鲜卑军凶猛异常,早就没有了打仗的决心,竟在一夜之间逃得干干净净。眼看邺城无法再守,司马颖只好领着百十名亲兵带着司马衷匆匆南逃。因为逃得仓促,既没有带粮食,也没有带钱钞。走到半路饿了,才发现个个都是穷光蛋。好在还有一个宦官聪明,带了不少私房钱,司马颖因此请司马衷专门下了一道诏书,向这个宦官借钱。皇帝下诏向太监借钱,这在中华历史上也算是蝎子尾巴———独(毒)一份了!因为钱太少,舍不得住旅店,只好在外边露宿。买吃食也是便宜的,只要能管饱就行。幸亏有百姓听说皇上来了,纷纷献上吃食,有人腾出房屋,晋惠帝才算是没受太大的罪。晋惠帝也不白吃白住,但凡吃了人家的住了人家的,便说要免人家的三年赋税,但晋惠帝自身都难保,这些也只不过是空头支票而已。
  一路仓皇,狼狈万分,总算来到了洛阳,张方出城将皇帝接入。王浚、司马腾一路追到城下,见没有追到皇帝,洛阳又很难攻,便班师而还。王浚还师之前,放假七天,纵兵劫掠,抢劫杀人强奸随便干。老百姓死伤无数,家财丧尽,恨极了王浚。鲜卑兵则专抢邺城年轻美貌的妇女。没想到美女抢到手后,王浚突然下令:“不许带妇女回家,违令者斩!”于是鲜卑兵就把八千多名被掠的美女全部淹死在易水。
  这时刘渊的儿子刘聪带一万匈奴精兵赶来,听说司马颖已经弃城南逃,只得撤回左国城(今山西离石北)。刘渊这时已经被公推为匈奴大单于,同时还有四部鲜卑前来投奔,手下很快便有了十万大兵。刘渊早有独立之心,遂决定以左国城为都,自称汉氏外甥,建国为“汉”。但并没有称帝,只是称王,仍尊西晋为宗主。这一年为晋建武元年(304)十月,于是大赦,改易正朔,称为元熙元年。
  同在这一年这一月,李雄也统一了四川并称王。
  原来李雄与罗尚在四川相持不下,直到李流病逝罗尚派兵偷袭,反中李雄的埋伏,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李雄乘胜攻破成都少城。因成都粮草大都在少城,罗尚在太城无粮为继,坚持数十日后,便弃城而逃。李雄于是自称成都王,大赦境内,建元为建兴。
  李雄、刘渊一南一北同月称王。那边晋朝的内乱却仍未平息,根本顾不上剿灭这两股势力。
  司马颖逃到洛阳,因手无兵权,朝政由张方独揽,司马颙遥控。司马颖不过与百官相同,只能对司马颙唯命是从。想当年司马颖是何等的雄心壮志,现在却落得个寄人篱下的下场。
  司马颙本想去洛阳直接掌握朝政,但尚书仆射荀藩认为,不如把晋惠帝带到自己的长安老巢里更好控制。司马颙认为有道理,晋惠帝在洛阳,就像块谁都想吃的大肥肉,这个也征讨,那个也攻打,不如放在长安更保险一些。于是命张方迁都长安。
  张方遂将文武聚齐各带家属,请出司马衷,一路浩浩荡荡向西而去。临走时照例劫掠一番,皇宫中的宝藏,百姓家中的财产全部劫掠一空。抢到无可抢掠的时候,便把皇宫的幔帐,百姓的被褥都拿出来撕破做马鞍垫,行军鞋。张方还想一把火把皇宫烧了,卢志急忙阻拦:“董卓也干过这种事,结果招致天下人的讨伐,恶名流传至今,你可不要学他啊。”张方这才没有放火烧宫。
  因为人多马少,百官大都步行。时值隆冬,天寒地冻,呵气为雾,滴水成冰,大臣们冻得是一路走一路跳,很多人冻坏了手脚。司马衷看在眼里,十分伤心,对众人道:“都说我傻,我的确是傻啊。不然怎么会连累你们受这样的罪。”一个弱智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众大臣听了都泪如雨下。
  总算到了长安,司马颙早安排好了皇宫。司马衷入宫后按照司马颙的意思下诏:以司马颙为中外大都督,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兼任京兆太守。一切军国大政,以司马颙为主,张方为副。
  晋武帝司马炎共生有二十五个儿子,到现在除了晋惠帝司马衷,其他人死得只剩下三个人了。三人分别是成都王司马颖,吴王司马晏及豫章王司马炽。司马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好控制,当然不能立他为皇太弟。而司马晏有点愚笨,只比晋惠帝强一点儿。只有司马炽,论年纪只有二十岁,又没有任何政治野心,只爱一个人读书写字看史书,从不结交外人,很容易控制,又不像司马晏和晋惠帝那样愚笨。司马颙据此立他为皇太弟。司马颖没当成皇太弟,在长安待得很没意思,便以成都王身份带着大将石超回洛阳整军,重新积聚实力。
  这边刚安定下来,司马越便联合幽州王浚、琅琊王司马睿,豫州都督、范阳王司马虓起兵讨伐司马颙。理由是张方无故迁都,挟持皇帝。
  司马颙则以张方为大都督,统兵十万于灞上;以司马颖为镇军大将军,屯守洛阳,建武将军吕朗守荥阳,石超与王粹据河桥;又遣使拜豫州刺史刘乔为假节、镇东大将军,命他迎击山东军队。
  刘乔率军一路向东,先克许昌,又设伏打援把带援兵来救的司马虓击败,司马越急忙来救,但连战不克,其手下陈敏见晋室操戈,北刘渊和南李雄已经据地称王,也有了回老家割据江东的想法,遂借口说回江东征兵,也一走了之。
  陈敏一回到江东便扯起旗来造反,欲割据江东。周处之子周玘和江东世族顾荣等也起兵,不过不是响应陈敏,而是帮助西晋,最后在建康(今江苏南京)击败陈敏,平定了江南。
  司马虓来到邺城,冀州刺史太原温羡遂让出冀州,司马虓便以此为根据地,一方面募兵,一方面让手下大将刘琨向王浚借了八百鲜卑突骑。恢复元气之后,司马虓派刘琨率精兵,先败王粹,再败石超,将二人杀死后再攻荥阳的吕朗。吕朗抵挡不住,称刘琨的父亲被刘乔关在考城。刘琨立刻放弃攻打荥阳,直奔考城,因为城内有刘琨旧部做内应,将刘乔击败,攻入城内。
  刘琨救了父亲,乘胜再追刘乔,追到谯地。正好刘乔刚和司马越打完一仗,司马越被打败,刘乔率军从后追来。刘琨亲自带兵杀入,一番恶战,直杀到深夜,刘乔终于抵挡不住,再次败逃。
  前方打得热闹,只有张方按兵不动,司马颙令张方出兵,张方称:与其出战,不如守战。等敌人来到关内,再决一死战不迟。司马颙又说干脆投降算了,张方也不同意。因为张方知道自己是迁都首恶,司马颙又是人家司马家族的人,投降后大不了丢了藩地,自己却百分之百要丢性命。司马颙很不高兴。这时,司马颙手下的参军毕垣进言:“殿下,张方眼看着您的军队一点点被蚕食,最后只剩下他唯一一支生力军,这是要谋反独占关中的意思啊。”毕垣是个无能之辈,曾经多次被张方侮辱,但无能之人有时候却在别的地方很有本事,比如挑拨是非。
  司马颙果然有些怀疑,这时缪播、缪胤也出来说:“只要您把张方杀了以谢天下,然后宣布拥帝还都洛阳,造反军队没了口实,自然会撤退。”缪播、缪胤是两个忠臣,兄弟两个一直追随在晋惠帝左右,曾经激烈反对迁都。
  司马颙犹豫不定,他知道长安首富郅辅和张方是好朋友,遂让人将郅辅召进府来询问。郅辅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走到宫门,毕垣一把将郅辅拉到一边,悄声道:“你要有大祸了,张方想要谋反,人们都说你和他共谋。”
  郅辅吓了一大跳:“冤枉!我不知道张方谋反啊!”
  毕垣道:“你只有揭发张方,才能保住自己。”又教郅辅说了许多话。郅辅真的被毕垣吓住了,见到司马颙后,便揭发张方谋反,并且表示愿意取他首级,还向司马颙献上一计,由司马颙亲自写一信封,上写“交中领军张方亲启”,里面只放一张白纸,打上铅印,交给郅辅。
  郅辅拿了信来到灞上,天色已晚,日落西山,侍卫见是张方的密友,并不将郅辅身上的佩刀除去,径自让他走进去。张方见是好朋友来了,也不防备。郅辅说司马颙有亲笔信要交给你。张方便接来放在油灯下,小心地把封印打开。这时郅辅已经在暗处悄悄抽出刀来。张方从封中取出信来,却见是一张白纸,正在纳闷。这时郅辅已经举刀劈来,张方人头被砍落在地。张方和郅辅之所以能成为好友,张方是看重了郅辅的富有,郅辅是看重了张方的权势。这样的友情,一旦遇到生死利害,当然就会变质。
  郅辅一手持张方人头,一手持司马颙手令,出营大喊:“张方谋反,我是奉命杀贼!”毕垣也带了士兵过来增援。张方的手下见张方已死,而且是司马颙亲自下的命令,都不敢反抗,任凭司马颙收了兵权。
  司马颙立刻派人把张方的人头送到司马越那里,并称将送皇帝回洛阳,请司马越收兵。哪知道司马越不但不收兵,反而把张方的脑袋当成了通行证,每到一个关口便拿出张方的脑袋说:“这是张方的首级,你们还不投降么?”
  张方本是西晋名将,勇猛异常。张方在军心尚稳,张方不在,军心便散了,于是沿途纷纷开关让路。吕朗、司马颖等人则纷纷弃城而去,司马颙得到情报,司马越兵不血刃一路西进,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天下最大的傻事,杀了自己最得力的大将不说,还把大将的人头送去让人家当通行证。司马颙把郅辅抓起来审问,才知是毕垣陷害张方,遂怒斩二人。但已经晚了,司马越和幽州王浚派来的祁弘五万兵马合兵一处,以二十万大军杀入关中。司马颙先后派彭随、刁默、马瞻、郭伟带兵抵挡,全部大败。司马颙见大势已去,扔下晋惠帝独自逃了。
  祁弘一马当先,率先杀入长安,他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去,长安不过是借住之地。于是纵兵抢掠,凡男子皆杀,凡女子皆奸,不过三日,死者数万。祁弘手下士兵一直杀到皇宫里去,把皇宫抢了个遍,宫女淫了个遍。司马衷跑出来阻拦,祁弘手下这些兵都是鲜卑、乌恒兵,哪里认得天子,摁住天子就打。幸好司马越也带兵入宫,才把司马衷救下。
  司马越进城之后,让祁弘收了抢掠的命令,有继续抢掠者,格杀勿论,又派人到城外的荒郊野地寻找躲起来的百官,一个一个全部揪回到城中,一齐拜见了晋惠帝,然后于永兴三年五月,带着晋惠帝及百官又出发向洛阳而去。
  一个月后,众人回到洛阳,只见老宫旧殿中的灰尘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蛇鼠出没,荒草遍地,门窗破败,真是恍如隔世。收拾宫殿住下之后,照例又是大赦天下,改元光熙,论功行赏。这一回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又成了晋朝的新掌门人;范阳王司马虓为司空,镇守司马颖的老家邺城;司马越的弟弟平昌公司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守许昌;司马越的哥哥司马腾为东燕王;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兼任幽州刺史。琅琊王司马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留守下邳。在众功臣中,琅琊王司马睿所受封赏最少,所授权力也最小。可是买彩票再多,头奖也只有一个。司马睿被封的这个地方下邳虽然比起别人所封的地方来毫不起眼,可正是下邳这个地方,却让司马睿中了大奖,最终成就了大业。
  再说司马颙和司马颖两个人,虽然大败,仍具有一定的军事实力。司马颙等司马越带大军出了陕西后,又收集旧部,潜入长安,突然兵变,将守将梁柳杀死。然后以长安为根据地向外发展,一时间关中地区,尽皆收复。司马越派贾疋、裴廙、贾龛等带兵前往。司马颙再一次连连失败,最后只能困守长安一城,关中地区又被司马越夺回。
  贾疋围攻长安快一年了也不能攻下,司马越便请皇帝下了一道诏书,封司马颙为司徒,让其入朝辅政。司马颙手下的明白人都说这是一计,劝他一定不能出城。司马颙说:“我难不成要一辈子被他困在长安不成?干脆冒一次险吧。”遂出城,来到贾疋、裴廙、贾龛等人的军营。贾疋等人对司马颙十分客气,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还奉送金银。司马颙十分满意,以为司马越说出来的话还是可信的,哪知道行到半路,突然杀出一支人马,人人蒙面,也不说话,上去砍瓜切菜一般,把司马颙及其儿子老婆侍卫等全部杀死。
  司马颖有一名大将叫做公师籓,在冀北有几万兵马,司马颖遂北上投奔,经过邺城时被范阳王司马虓捉住。司马虓总算顾及亲情,并未将司马颖杀害,只是软禁了起来。
  公师籓听说成都王被司马虓关在邺城,便领兵来攻邺城。公师籓手下有两名大将,一个叫做汲桑,一个叫做石勒。石勒后来也成为开国皇帝,而且一度统一了北方。当然,这个时候的石勒也是一个小人物。石勒是羯人,小时候跟邻居到洛阳做生意,遇见了王衍。王衍见了石勒的相貌,大奇道:“这个人必为天下之患。”遂让人去捉,石勒慌忙逃跑,后来司马腾劫掠胡人为奴,卖往山东和河北做奴隶。石勒也被捉卖到山东茌平,给一个叫师欢的人做耕奴。师欢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不但吃的好穿的好,而且来去自由不加监视。师欢还有个放马的牧奴叫做汲桑,此人和石勒十分要好,都胸怀大志。后来天下大乱,石勒遂与汲桑招了十几个人上山为盗,后又投到公师籓军队里,并得到重用。
  这回汲桑和石勒随公师籓来攻邺城,不防兖州刺史苟晞率军抄了后路。公师籓大败,死于乱军之中,汲桑与石勒也随溃军逃散,又落草为寇去了。司马颖虽然仍被拘在邺城,但日子过得还不错,有吃有喝有人侍候着,除了行动不自由外,其他方面很受优待。但范阳王司马虓不久病死,刘舆知道邺城原来是司马颖的地盘,怕司马颖的旧部趁机作乱,不敢贸然发丧,先派田徽来杀司马颖。
  司马颖见田徽突然来了,立刻就明白了,问他道:“范阳王去世了么?”
  田徽回答:“不知道。”
  司马颖又问:“你多大了?”
  田徽道:“五十岁。”
  “噢,人说五十而知天命,你可知道你的天命么?”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死之后,天下就能得安宁么?”
  “不知道。”
  司马颖听罢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了,遂请田徽派人烧洗澡水,好好地洗了一个澡,然后从容地让田徽将他缢死。这位一度为皇太弟,曾经把持西晋朝政的年轻人,死时只有二十八岁。
  至此,八王之乱的一场大戏结束。新的历史人物又要登场了,新的剧情又要开始了。
第四章 汉晋争天下
  刘渊称帝
  光熙元年(307)十一月的一天夜里,晋惠帝回都洛阳的第三年,司马越毒死了晋惠帝司马衷。司马衷死时四十八岁,在位二十六年。太弟司马炽继位,是为晋怀帝,改元永嘉。司马炽一即位就立刻亲政,不断参与政务,与什么事都不管的晋惠帝大为不同。司马越为了削弱司马炽的权力,遂带百官至许昌,留少帝司马炽在洛阳。凡朝廷之事,需司马越在许昌决定之后才能施行。
  司马越虽然耍了个花招,压制少帝,重新取得对西晋的绝对统治权,可他为什么要毒死晋惠帝呢?留着这个百依百顺的傀儡皇帝不是更好控制么?其实历经贾后之乱,八王之乱,当了二十多年皇帝的晋惠帝还是很得人心的,也就是说有一批人很愿意跟着这位傻皇帝混,愿意支持他。事实上,在八王之乱中,很多人都因为打着拥立晋惠帝的旗号而得到四方的响应。总的来说,司马炽虽然聪明,但资历低,没有自己的人马,没有号令天下的威信,还是比较好控制的。而司马越一旦对司马炎亲自立下的晋惠帝有什么不敬举动的话,就很有可能被司马家族群起而攻之。而且历史告诉我们,如果一个权臣想当皇帝,他一定会先废掉一两个皇帝,以打击皇权威信,树立个人权威,然后在口服心服的众人拥戴下登基。
  不过,司马越赶上的这个时代实在是太乱了。他刚刚毒死晋惠帝,刘渊便把并州都督司马腾痛打一顿,占据了晋北。司马越一时抽不出兵来,刘舆遂向司马越举荐他的弟弟刘琨为将。司马越知道刘琨打仗很行,便命他为并州刺史,他直接对付刘渊,而把司马腾调到了冀南的邺城。
  司马腾早被刘渊打怕了,一接到司马越的调令,没等刘琨前来,自己就先带着兵马及大部分百姓跑到河北了,给刘琨留下一座空城。刘琨是光杆司令,一路走一路招兵。由于山西战乱频仍,又被司马越带走了一大批百姓,到处少见人烟,豺狼当道,一直走到了并州才招了五百多人。并州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百姓,个个面带菜色,羸弱不堪。战死和饿死的尸体已经变成了白骨,被野狗叼来叼去。刘琨带着人把街道清理了,房屋修好,城墙加固,又贴出告示,召流民回来耕种荒废的土地。这时刘渊已经绕过晋阳,直向南攻,很快占据了除晋阳外的整个山西省。
  刘琨这边守住了晋阳,司马腾却没能守住邺城。汲桑和石勒被兖州刺史苟晞击溃以后,落草为寇,竟然很快弄了上万兵马,不久又卷土重来,再攻邺城。司马腾派大将冯嵩带三万兵出战。冯嵩打了一个大败仗逃了回来。司马腾奇怪地问道:“你带三万正规军难道打不过一万土匪么?”
  冯嵩道:“战士们很久没有发饷了,过的还不如土匪呢!怎么能好好打仗?现在国库空虚,您不如把家里的钱拿出来来激励将士,这样才能取胜!”
  司马腾一听就怒了:“你怎么不把你家的钱拿出来?”
  冯嵩道:“我那点家产顶个屁用,谁像你有数亿家资。再说了,如果邺城被夺去,你那数亿家资还不是被人家夺了去?”
  司马腾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命家人把米和布拿出一部分来给大家分,因为实在舍不得,拿出来的并不多,每名士兵不过分到几天的粮食和只够做一身衣服的布。将士们见司马腾这么抠门,谁还肯为他卖命,领了东西便一哄而散,跑个精光。司马腾这下着急了,再想携家资逃跑,连赶车的车夫都找不到了,只好捡些黄金细软骑了快马离城南逃。在城外司马腾被汲桑部将李丰追上刺死,最终落得个人财两空。汲桑、石勒本就是做土匪的,进入邺城之后,把邺城大大地抢掠一番,又杀了不少百姓,临走放一把大火,竟把邺城给烧了。所谓杀人放火抢东西,真是和强盗没有任何分别。
  二人抢完烧完,又举兵向南,直袭兖州,去攻老仇家苟晞。
  苟晞和他的弟苟纯、部将王赞带兵拒敌。汲桑、石勒虽拥有威力很大的精骑兵,但鲁西以山地为多,苟晞的步兵并不吃亏,所以双方打了几仗,不分胜负,形成僵局。苟晞极善用兵,知道汲桑和石勒两军中汲桑最弱,于是派苟纯连夜率三千精兵去东武阳设伏,又请冀州刺史丁绍断汲桑和石勒北逃的后路。安排停当,第二天出兵和石勒混战。汲桑本来准备整军增援,哪知道刚走了不一会儿,后营苟纯偷袭,急忙回去,又被苟纯伏击。汲桑大败,幸亏石勒发现右军出了问题,整兵回救,这才把汲桑救下。但苟晞也乘势追杀而来,石勒等人来不及整军,一路败了下去,败到河北,又遇到丁绍的伏兵,汲桑、石勒在乱军中失散。汲桑在今天冀鲁的交界处乐陵遇到了司马腾的旧将田兰和他所带的几百散兵游勇,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汲桑被手下败将田兰捉住杀死。
  石勒辗转逃回上党武乡,这个地方活动着一支数千人的土匪,匪首叫做张背督。石勒找到张背督,问道:“现在刘渊占据了整个山西,你认为你能在山西一直立足下去么?”
  张背督道:“当然不能了。”
  石勒道:“既然不能,而且您的手下都受过刘渊的恩惠,我担心他们迟早有一天要叛离您啊。”
  张背督惊问道:“石英雄,你给你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
  石勒道:“我看刘渊必成大业,将来天下都可能是他的。咱们不如早一点去投他,混个荣华富贵绝不成问题。”
  张背督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便带众土匪随石勒投奔了刘渊。刘渊十分高兴,封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封张背督为亲汉王。在欢迎宴上,刘渊无意中提到乌桓人张伏利度是一支隐患。此人在乐平镇聚有数千兵马做土匪,仗着天险和刘渊做对。刘渊硬攻无果,招抚又不成。石勒听了笑道:“这有何难,请让我为大王招抚。”
  刘渊半信半疑,不过既然石勒已经张口,不妨让他试试。石勒假装被刘渊赶出来,投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是土匪,石勒也是土匪,见面自然有话谈,谈来谈去,越谈越投机,当即便与石勒结为异姓兄弟,派他下山率众抢劫。石勒打仗很有一套,其他地方的土匪稍触即败,可谓所向无敌。渐渐地大家就都认为石勒的才能远在张伏利度之上,对石勒颇为信服。石勒见机会成熟,在宴会上一把将张伏利度摁住。张伏利度不知道怎么回事,喊道:“石兄,你这是干什么?”
  石勒并不理他,转头问众土匪:“我和伏利度,你们愿意服从谁?”
  众人齐声道:“愿随石将军!”
  石勒遂绑了张伏利度,带了众人来投刘渊。刘渊对石勒更加信任,又加封石勒为都督山东征讨诸军事。
  这时山东青州又有王弥和其堂弟王桑,还有阳平县刘灵等人,趁着苟晞和石勒交战也积聚力量,招了数万兵马分别造起反来,欲割据山东。司马越急忙升了苟晞的官,拜他为征东大将军,封东平郡公,带重兵前去征讨。司马越也亲自带兵从河南许昌移兵到山东省西南的鄄城参加征讨,与苟晞互为声援。
  苟晞和弟弟苟纯去打王弥,王弥屡战屡败,一路后退,在山东沂蒙山区和苟纯捉迷藏。王弥很是辛苦,非常泄气,却又想不出好办法,手下谋士曹嶷道:“苟晞这个人很厉害,兵力也比咱们多。要想打开局面,不如避开他,去偷袭洛阳。”
  王弥大惑不解:“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我要是从山里钻出来,苟晞一定会追在我的屁股后面打。从这里到洛阳有上千里,沿途又要攻城夺地,前后受击,不是自取死路么?”
  曹嶷道:“司马越把所有的兵力分成两路,一路交给苟晞,另一路由他带到了鄄城。因此从鲁西到许昌再到洛阳,一路空虚,只有些老弱残兵把守城池,只要咱们骗过苟晞,跑得够快,不怕洛阳拿不下来。”
  曹嶷出的这个主意相当精妙,王弥连称佩服,立刻整军带五万人马穿上官军的衣服向许昌而去,留下曹嶷带一千人马继续跟苟晞捉迷藏。曹嶷命多做草人,穿上军服,插在山上,竟把苟晞给骗过去了。
  王弥诈称官军回都,夺了许昌重地,而其余小城基本无兵把守,所以王弥一路畅通,很快杀到洛阳城下。洛阳城还有一万禁军,勉强将城池守住。王弥攻了许多日,眼看就要攻下洛阳了,真是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恰好凉州刺史张轨派督护北宫纯带一千多人来京城办事。见王弥围城,遂带千名骑兵直杀过去。
  这一千人虽然人数少,但十分勇猛,王弥的军队被这么一冲,顿时大乱,没了队形。城里的军队以为是大队援兵到了,也打开城门杀出来,两面一攻,王弥溃败,只带了几千兵马北逃。王弥在黄河边上看见刘灵也带着几百号准备渡河,过去一问,原来刘灵被司马越杀败,也是一路逃过来的。两个难兄难弟一商量,还是投奔刘渊吧。
  刘渊听说两个人来投,摆宴相迎。宴席上王弥说:“您已经称王多年,一直割据一方,太可惜了。我看您不如称帝,然后先西攻长安,再东取洛阳,最后南下统一全国。当年刘邦就是这么干的,您何不效仿呢?”
  刘渊遂于汉元熙五年(308),即晋永嘉二年十月甲戌日,称帝于蒲子城。命刘聪、王弥率众三万人守太行;石勒和刘灵率三万人守山西。再于第二年正月迁都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西晋历史在这个阶段,基本上分为三个政权,西南为李雄,刘汉占据除太原、上党以外的山西全境,还有今天的内蒙中部和河北的一部分。其余为西晋政权。而这一时期的主要事件,是刘汉和西晋争夺天下。
  石勒割据河北
  洛阳之战后,很多人对司马越不满,认为司马越把所有的兵力调到山东,根本就没把皇帝的安危当一回事。少帝司马炽此时也在位一年了,手底下渐渐也有了些宠臣,这些大臣把司马越的过失到处散布,意在打击司马越的威信。司马越在洛阳安插了不少密探,听说这件事后带兵来到洛阳,把少帝司马炽身边的心腹近臣中书监缪播、太仆卿缪胤、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等十多个人全部杀死。少帝干着急没办法,只能趁没人的时候悄悄在后宫跟几个心腹太监诉苦,一边痛哭一边大骂:“要说奸臣贼子,也不是哪个朝代都有。可为什么偏偏轮到我呢?”
  司马越又将宫廷侍卫中所有不是自己提拔起来的武官全部罢免,然后留在洛阳,独掌朝纲,从此彻底在精神上和权力上完全掌握了西晋。
  有一个叫朱诞的左积弩将军也在罢免之列,他十分怨恨司马越,便投奔到刘渊那里,称司马越和皇帝闹矛盾,人心不齐,正是攻取西晋的好时机。刘渊早有一统天下之心,既然时机来了,岂能放过,当即命汝阴王刘景带五万精兵先攻黎阳。刘景和防卫黎阳的车骑将军王堪打了一仗,占了黎阳,刘景进城后纵兵抢劫杀人,又把黎阳三万多名百姓全部扔到黄河里淹死。刘渊听说后大怒,我是要夺天下的,夺天下者先要得民心,你小子这不是让人民恨我么?遂下令道:“朕让你去杀司马氏,不是让你杀百姓!”将刘景贬为平虏将军,让他带兵返回。另派刘聪、王弥带兵攻取洛阳。
  刘聪、王弥带兵来攻上党。太守庞淳带兵拒敌,连吃败仗。司马越急派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和曹超五万人北渡黄河增援。过了黄河之后,施融认为太行山险恶,对方又熟悉地形,建议王旷先不要过太行山,一方面侦察敌情,一方面等待对方出山,在平原迎击敌人最为妥当。王旷骂其胆小,并且说对方都是骑兵,山地有利于己方的步兵,根本不必担心山地作战。哪知道王旷的军队来到太行山中一个平坦而空旷的山谷中时,遭到刘聪、王弥骑兵的四面掩杀,王旷拼命反击,总算带着万余人杀出重围,逃了回去。庞淳见援军败逃,只好投降。
  刘聪、王弥乘胜渡过黄河,先与镇守黄河南岸的平北将军曹武打了一仗,大胜;再和南阳王司马模从长安派来的援兵淳于定打了一仗,又胜。曹武与淳于定吃了败仗,先后逃到弘农郡。弘农太守垣延本来也准备出兵,曹武与淳于定告诉他说,刘聪和王弥太厉害了,你这点兵马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不如一齐逃吧。垣延很“重视”曹武和淳于定提供的军事情报,于是说:“既然他们这么厉害,那我就投降吧。”
  曹武和淳于定吓了一跳:“我们晋朝还有战斗力,等各处勤王的军队汇合后,定能胜他,你何必害怕成这个样子?”
  垣延嘿嘿一笑道:“我是诈降。”遂与二人定下计策,让曹武和淳于定带兵埋伏起来。
  刘聪来到弘农郡宜阳城,垣延献城投降。刘聪有点儿怀疑,不敢入城,在城外扎下营寨。垣延派人备上好肉好酒,运到军营,大摆盛宴,还找了一些有文艺细胞的军士为刘聪表演。刘聪的军队打了好多天仗,精神也比较紧张,这天晚上得到了很好的放松,又唱又跳,又是篝火晚会,又是两军大联欢,闹到深夜方才休息。
  等汉军都睡得像死猪一样了,垣延带着有文艺细胞的军士便在大营中四处放火。曹武、淳于定早就埋伏在营外了,一见火起,立刻率兵攻进营来。汉军们在联欢会上消耗了不少体力,又喝了很多酒,又累又困又醉,兵卸甲马卸鞍兵器放在床底下,冷不丁被这么一冲,大多数人都无力还手,甚至没闹清是怎么回事。曹武、淳于定和垣延在营中杀来杀去,汉军死伤无数。刘聪也被围在营中,冲不出去。
  幸好王弥带着一支小部队在远处安营,听说大营被踹了,急忙带千骑来救,总算把刘聪救出。两个人在前头跑,垣延等三将带人在后边追。刘聪、王弥一直渡了黄河才把晋军甩开。刘聪收拾收拾败兵,五万人还剩两万多,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咬死垣延。
  刘渊得知刘聪吃了败仗,又派刘曜、刘景率三万精骑增援刘聪。刘聪、王弥、刘曜、刘景四员大将带着五万铁骑再渡黄河,又一次向弘农攻来。这回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吧。刘曜身先士卒,冲上城头,攻取了城门,大兵一拥而入。垣延刚逃出南城门,被刘曜追上,一刀砍下人头,献给刘聪。宜阳一破,洛阳门户大开。刘聪很快进抵洛阳,分兵四路,将洛阳团团围住。
  司马越急问众将怎么办?这时那位来洛阳出差的凉州督护北宫纯还没有走,他说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今天晚上我带着我一千西凉骑兵,先把主帅刘聪的大营踹了再说。
  当晚北宫纯带兵偷偷出城,攻入刘聪大营。虽然刘聪晚上也设了警戒哨,绊马桩,无奈北宫纯的西凉兵太猛了,在营里杀来杀去,竟然无人能挡。等其他营寨的军队前来增援时,北宫纯已经迅速退回城中。刘聪点查损失,死伤两千兵士,手下大将呼延颢和呼延翼被北宫纯劈死。刘聪恨极,猛攻洛阳。但洛阳毕竟是百年古都,城高墙厚,又有重兵把守,攻了半月,丝毫没有进展。刘聪又分出部分兵马留守,自己带了另一部分兵马离开军营去嵩山拜山神,想让山神助他攻城。司马越听说刘聪去嵩山了,立刻派兵袭击留下来的汉军。刘聪走到半路上得报说自己的大营又被踹了,这回是白天踹的,急忙回来。回来后司马越又退回城中。刘聪再折了几千兵马,手下刘厉和呼延朗两员大将战死。
  刘聪屡受偷袭,连吃败仗,攻城又攻不下,走又走不开,连拜山神都不能,只好向刘渊请示后退兵回去。
  刘聪这边劳师无功,石勒和刘灵却打得很是顺手。石勒奉刘渊之命率三万军队在河北活动,很快攻下巨鹿、常山等地,又由于石勒一改匪性,军纪很严,不犯百姓,军队的待遇也很好,不欠粮饷,很多百姓也前来投军,竟然很快发展到十万大军。
  石勒进入河北后,有一个叫做张宾的人来投奔。石勒问他道:“你是汉人,为什么要来投奔我羯人呢?”
  张宾道:“凤择高枝而栖,人择明主而事。晋朝的气数已尽,而我看您有汉高祖当年的英气,我是来助你成就天下大业的!”
  石勒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当皇帝的心思,不过被人拍马屁也是一件比较受用的事,所以收下了张宾,但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谋客而已。没想到后来打仗张宾每每提出建议,不管石勒采纳不采纳,后来的结果总如张宾所料。石勒这才知道此人是个人物,遂重用张宾,在张宾的帮助下连连攻下中山、博陵、高阳等城,兵马又增了数万,很快控制了大半个河北。
  石勒接着打算先取幽州,巩固了北部后方,然后再南取洛阳。大家都觉得这是个稳妥的战略,张宾则反对说:“幽州王浚很不容易打,军事力量很强,又有名将祁弘,而且辽西鲜卑也是他的强大盟友。以您现在的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如先南下把黄河以北的河北全境全部平定之后,再做北进的打算。”
  石勒自打进入河北以来连打胜仗,并且颇得民心。他认为自己再不是当年那个总打败仗,被人赶得到处流窜,靠着烧杀抢掠为生的土匪头子了,而是脱胎换骨,百战百胜,手握十多万雄兵的大将军。只要得民心,只要勇猛善战,那就能打胜仗,幽州王浚、名将祁弘、辽西鲜卑又算什么呢?
  于是石勒傲然答道:“王浚虽然很厉害,但我必取之!”
  石勒留张宾、夔安、王阳留守,带了刘灵、刁膺、孔苌、支雄、桃豹、逯明等将,领大军十万,浩浩荡荡向幽州杀去。
  王浚见石勒来攻,以祁弘为帅,段务勿尘为副帅,又从鲜卑借来几万人,一共十二万大兵在边界严阵以待。这两家都是掏了家底来战,两军二十多万人在沙场上一摆,阵势相当的壮观。石勒与祁弘杀了整整一天一夜,石勒不敌,连连退守,一直败退到飞龙山(今石家庄附近),才倚仗着险要地势,稳住军队。
  祁弘见石勒据险而守,派段务勿尘率数千兵丁带了攀山的工具从飞龙山的山后绝壁攀上,又挑逗石勒带重兵下山来战。正面战场上石勒与祁弘杀得正酣,飞龙山上段务勿尘却已经取了石勒的营寨,然后从山上直扑下来,杀入石勒后军。石勒腹背受敌,全军大溃,和他一同平定河北的生死兄弟刘灵也在这场战役中战死。石勒总算命大,带了败军一路南逃,祁弘在后紧追不舍。幸好张宾派人前来接应,在山间设下三千弓弩手,让过石勒败兵之后,等祁弘追到,乱弩齐发,霎时间便射倒千人,祁弘也被射成重伤。后军段务勿尘急忙把祁弘抢回,祁弘回到大营,当夜身亡。段务勿尘只好率兵回去。
  这场大战,石勒虽然损兵折将,失了大将刘灵,败退冀南,但百战百胜的辽西名将祁宏却被射杀,可以说各有所获,各有所失。
  石勒率败军回到冀州,因连失数员大将,伤亡四五万人,粮草、辎重也没剩下多少,便打算休养生息,好好恢复一下元气。但司马越听说石勒吃了败仗,认为这是收复河北的好机会,遂决定痛打落水狗,命令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率众五万人前来征讨。
  石勒一听这个消息,吓得嘴都合不拢了:“我现在要将没将,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这可怎么办?”
  张宾轻轻一笑道:“当年韩信三万弱兵背水为阵,大破二十万赵军。现在晋军不过五万,您怕什么?”
  在张宾建议下,石勒从军营中挑选出精兵三万,带兵来到黎阳(河南省浚县),等晋军渡过黄河之后,石勒让大家饱食一顿,然后把大营给烧了。石勒悲壮地对众将士道:“五万晋兵就在眼前,而我军已经无营可守,无粮可食,后方冀州皆是伤兵,此仗只能胜,不能败!”
  将士也是群情激奋,一齐回应:“情愿死战!”
  几个小时后,晋军来到,还没来得及结阵,石勒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身后三万精卒奋勇向前。晋军哪里见过这么玩命的,登时大败。车骑将军王堪带着败兵一路南逃,被追上斩首;北中郎将裴宪比较聪明,离开军队,化装成老百姓,逆路北上,逃到幽州投了王浚。石勒乘胜渡过黄河,攻城略地,占了白马和仓垣两地后回师渡河,趁势把黄河以北的广宗、清河、平原、阳平等地全部解决掉,统一了黄河以北全境。刘渊听到捷报大喜,加授石勒为镇东大将军,让他继续镇守河北。从此黄河以北之地,除幽州王浚和晋阳刘琨以外,尽为汉国所占。
  刘聪攻陷洛阳
  这年七月,刘渊病重,他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便命宗室刘欢乐为太宰,刘洋为太傅,刘延年为太保,以子刘聪为大司马、大单于,将太子刘和托给四人辅佐。并录尚书事。又安排了其他三个儿子,齐王刘裕为司徒,鲁王刘隆为尚书令,北海王刘乂为抚军大将军、兼司隶校尉。还有一个族子刘曜为征讨大都督。安排后事完毕,刘渊于当月底病亡,刘和继位。
  刘和是刘渊宠妃单氏的儿子,为人刻薄,极好猜忌。他认为包括自己的同胞弟弟北海王刘乂在内,还有大单于刘聪、齐王刘裕、鲁王刘隆,这四个亲兄弟都手握重兵,必为后患。不如趁他们正在京中守制,全部杀了干净。他和舅舅呼延攸(死在洛阳城外呼延翼的儿子),侍中刘乘,宗室刘锐商量除去三人,又招来宗室刘盛、刘钦、刘安国、刘璿及护军马景入宫,调动禁军,来杀刘聪、刘裕、刘隆、刘乂四王。
  刘盛入宫后听说刘和要杀自己的兄弟,坚决不同意,刘锐当场将其杀死,其他人只好同意。刘和与众人对天发誓之后,分兵四路去要四王的性命。
  尚书田密、武卫刘璿这一路大概千人,奉命去杀北海王刘乂。刘璿、田密并不支持刘和,两个人一出宫就商量好了,现在刘聪手里还有点兵,不如与刘聪合兵一处,再回过头来杀刘和。于是两个人来到了北海王府,找到刘乂,把刘和密令诛杀四王的事情一说,让刘乂和他们走。刘乂一听冷汗都吓出来了,赶紧带上家人,跟着二人骑快马出城一齐去投刘聪。
  刘锐、马景这一路带了万名禁军去攻刘聪,半道上突然见前方田密、刘璿也带着人马直向刘聪的驻地奔去。马景有点糊涂:“他们不是去杀北海王刘乂么?怎么却去了刘聪那里。”刘锐一下子反应过来:“糟糕!这两个人叛变了!”
  再去追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刘锐急忙令紧闭城门,带兵先攻城内的刘裕和刘隆。呼延攸、刘安国这一路负责攻杀刘裕,刘安国想半路逃走,被呼延攸杀死;刘乘和刘钦去攻杀刘隆,刘钦欲救刘隆,也被刘乘杀死。这两路总算成功,将齐王刘裕和鲁王刘隆擒杀。
  刘聪听刘璿、田密说刘和要诛杀四兄弟,遂带兵攻城。刘和拒城而守,刘聪一时没能攻下城池。但刘聪的威信相当高,很多人愿意为他卖命。到了晚上,有人偷开城门,刘聪军队一拥而入,刘和的军队大败。刘和无处可逃,干脆逃到父亲的灵堂躲避。
  刘和以为在父亲的灵堂里刘聪会对他客气一点儿,但刘聪说了一句:“你不如和先帝一块去吧。”便手起刀落,在灵堂杀死刘和。刘锐、呼延攸、刘乘等人皆被斩首。
  刘聪占领京城后,建议由单皇后的亲生儿子,刘和的同胞弟弟北海王刘乂当皇帝,理由是刘乂是单皇后所生,为嫡子。众人都想跟着刘聪干一番事业,坚决不答应。刘聪当然想当皇帝,随便推辞了几下就登基了,不过还是立刘乂为皇太弟。
  九月辛未,刘聪为刘渊发丧,葬于永光陵,谥号光文皇帝,庙号高祖。一场夺宫之变才算落幕。
  刘聪当皇帝后的第一件事是进攻洛阳,统一天下,遂派刘曜带四万人去攻打洛阳,又派石勒、王弥等将领各率数万军队从其他方向洛阳进军。
  刘曜四万部队和石勒的二万骑兵在渑池县(今河南渑池)会师,很快攻陷渑池,又与王弥会师,然后分三路挺进。刘曜即由渑池向西,由洛川进陕西;王弥则向南,在颍河、汝水、开封一带攻城略地;石勒则从成皋向东,一路攻新蔡,取许昌。很快,洛阳城四面都成为汉国的领土,洛阳城为孤城一座。
  司马越见洛阳势孤,一方面让少帝下诏征四方诸王刺史们前来勤王,一方面带四万精兵出城,准备杀出重围,逃到自己的封地去。少帝也害了怕,拉着司马越的袖子不肯让他走。司马越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不是去逃跑,我是去破贼。等我打了大胜仗就回来。”
  司马越命心腹李恽、何伦继续监管少帝,但只留下数百老弱兵丁,洛阳城一时盗贼蜂起,外边还没打起来,城里却是天天有殴斗杀人之事。司马越对少帝还算尊重一些,而司马越留下的这个何伦却对少帝十分傲慢,指手画脚,如对大臣一般。少帝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和竟陵王司马楙密谋暗杀何伦。毕竟司马越的势力已经很大了,到处都是他的耳目。司马楙安排的人不但不去暗杀何伦,反而到何伦那里告了密。何伦于是派人去杀司马楙,司马楙早逃得无影无踪。经此一事,何伦更认为自己在京中地位稳固,竟公然抢劫大臣,进宫调戏侮辱公主。少帝实在没有办法,便写下密诏一封,派亲信送到山东青州苟晞那里,请他讨伐司马越,进兵洛阳。诏书写得言辞恳切,凄凄惨惨,尽述备受侮辱之事。苟晞见了,也不觉落泪。
  苟晞这时候正和王弥的部下曹嶷在青州大战,见了诏书也不管曹嶷了,立刻引兵西进。曹嶷趁机连破东平、琅琊,再占临淄,青州。苟晞被曹嶷追着屁股打,而且打不还手,一直到了项城,只剩下了几千兵马,但仍然高举着讨伐司马越的大旗。
  司马越正在项城和石勒对攻,一连半个多月都没能冲出石勒的包围,又听说苟晞带兵来攻打自己,心里一着急,心火上升,一病不起,在病榻之上他把王衍叫来,嘱咐他说:“我死后要秘不发丧,带兵回东海国老家。”然后吐血而死。
  司马越死后,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带兵悄悄出了项城,欲绕过石勒,回到东海国的江淮老家。
  石勒得到消息,亲率轻骑三万,追上晋军,将其四面围住,先用弓弩射,再用长枪挑,最后用大刀砍,四万晋军,再加官员和他们的家属四五万,如羔羊被宰一般,遍野伏尸,尸积如山。王衍、司马范及宗室诸王司马济、司马澹、司马喜、司马禧、司马超等都被俘获。
  王衍就是当年在洛阳见了石勒,说石勒“必为天下之患”派人去捉石勒的那个人。如今世事变迁,石勒果然成为一方诸侯。王衍见了石勒,又说石勒有帝王之相,劝他自立。石勒冷笑道:“天下就是让你们这群人给弄乱的,你还有脸来劝我!”遂将王衍等人赶到一处民房中,当夜命士兵合力,推倒屋墙,将他们全部砸死。
  石勒道:“乱天下者为司马越,我要为天下报仇。”遂命人把司马越的棺椁打开,焚烧尸体,把骨灰撒开任人践踏。
  何伦和李恽听说司马越已死,于是带着司马越的老婆东海王妃裴氏和司马越的儿子司马毘从洛阳出发,也向东海国江淮之地逃去,半路再遇石勒,又是一阵屠杀,司马毘及宗室四十八王全被杀死。何伦带着数百人逃回了东海国,李恽则逃往到河北的广宗。司马越的老婆被俘,和其他妇女一起被卖。裴氏被卖到一个吴姓人家做佣人,后来逃到东晋的建业,被琅琊王司马睿收养,得以善终。
  司马越已死,何伦和李恽逃走,终于没人再管少帝了。少帝先下诏贬司马越为县王,又下诏任命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苟晞派从事中郎(相当于参谋)刘会带了几十艘船、五百卫兵和一千斛谷子去接少帝。司马越虽然把持朝政,但手下都是一批干事的,而留下来的这帮人虽然不是司马越的党徒,却都是只管吃饭的,一听说少帝要搬家,都贪恋家资财产,不愿意跟少帝走。少帝只好让刘会先带着兵回去。留下来的一千斛谷子很快吃光了,这帮只会吃饭的大臣仍然不愿意迁都。少帝只好自己走,愿意跟少帝迁都的只有十几个大臣而已。少帝派司徒傅祗去河阴雇船,结果傅祗带的仆役和士兵把钱骗走,把马抢光,然后都跑了。少帝带着十几个大臣,几十名侍步行出宫,刚到了铜驼街,遇到一群盗贼,把他们随身带的钱都抢光了。这个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少帝只好又带着大臣们回到宫中。虽然宫中不乏珍宝,但一出去就被抢光,出去还被抢光,还出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大家只好在宫中等死。
  这时王弥、刘曜、石勒三路大军各率人马向洛阳开来,刘聪又派呼延晏率三万人前来进攻。洛阳虽然没有了守卫,但别的地方还有晋军守城,但主帅已无,军心不齐,呼延晏连胜十二仗,杀死三万晋军,也顺顺利利地打到了洛阳。
  王弥因为离洛阳近,先赶到洛阳,因无人守城,他直接把军队开进洛阳,然后纵兵大掠,到处抢劫。很快呼延晏也到了,和王弥一齐参与抢劫,宫中珍宝洗劫一空。那些留恋家室不愿意迁都的京中宗室、大臣都被杀害,老百姓也死了三四万人。洛阳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尸体。少帝这回着急了,带着人从西明门跑出。这时路上强盗也没有了,因为都被汉兵杀了。少帝在西明门正碰上刘曜入城,被刘曜捉住。
  刘曜入城之后,一看洛阳已经让王弥和呼延晏的军队抢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好抢的了,很是不满。他想了想,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有宝贝,让人挖开晋朝帝王的陵墓,把墓中的珍宝都取了出来,这些帝王的尸骨在墓室则被扔得乱七八糟。然后又到后宫抢宫女,自己也抢了一个美女,一问竟然是晋惠帝的皇后羊氏。刘曜觉得皇帝的老婆给自己当小妾也很拉风,立刻将其纳为王妃。
  王弥本来打算请刘聪迁都洛阳,哪知道刘曜深恨王弥和呼延晏抢东西没给他留一份,盗墓葬抢宫女之后仍不解气,派人在城中到处放火,竟把好好一个洛阳城烧成了灰烬。
  王弥气得大骂:“真不愧是北方屠各的后代啊,根本就不配做中原皇族。”便要发兵去打刘曜。屠各是西晋时杂居西北沿边诸郡的匈奴,王弥这么说也是恨铁不成钢。
  西晋朝臣刘暾本是王弥同乡,他入城后便投了王弥,他劝道:“现在天下已经乱了,群雄逐鹿,你虽然为刘汉立下大功,建有不世之功,但与刘曜早就有了矛盾,以后刘汉能不能容得下你也很难说。您手下大将曹嶷不是已经占据青州了么?您不如东去山东割据,弄好了您可以统一天下,就算是混不好也是一方诸侯。”
  王弥觉得很有道理,遂带兵去了山东。
  这时石勒才来到洛阳,一来洛阳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这就是洛阳么?处处是焦土废墟,废砖烂瓦,尸体遍地,房倒屋塌,乌鸦成群,野狗出没。石勒在洛阳别说抢掠了,就是连粮草都筹集不到,只好移兵到许昌驻军。
  刘聪得到大破洛阳、生擒晋帝的大捷报后十分高兴,当即下诏晋封王弥为大将军,封齐公;石勒为征东大将军;刘曜、呼延晏也有重赏。刘聪一面令刘曜带兵去攻打长安,一面命呼延晏把少帝、降臣和晋朝的玉玺带到平阳。
  晋少帝司马炽被押到平阳。刘聪见了司马炽心情好得很,和他拉家常道:“你从前做豫章王的时候,我与驸马王济还拜访过你哪。王济向你推荐我,你说早就听说过我,并且还作了一首《乐府歌》给我看。你记得么?我则作了《盛德颂》给你,你看后大为称赞。那首诗你还留着没?后来咱们又去比射箭,我得了十二筹,你和王济得的是九筹,你还将铜弓、银箭都赠给了我。想起那个时候,恍如昨日啊。”
  刘聪说得兴致盎然,少帝哪儿有心情聊这些,只好虚应道:“臣怎敢忘记?只恨当时不识真天子的面目啊。”
  刘聪又问道:“为什么你们晋室司马家族要骨肉相残呢?难道你们汉人兄弟叔侄之间就一点情义都没有么?”
  少帝对道:“因为大汉皇帝才是真命天子,所以我们才为您扫清道路,这是天意,和人情没有关系。如果我们司马家和睦相处,您又怎么能得到天下呢?”
  刘聪听后很是受用,于是给少帝一个官做,叫做左光禄大夫,又封他为平阿公。
  汉晋长安之战
  刘曜带兵进入陕西,正赶上南阳王司马模手下大将赵染和司马模闹矛盾。司马模让赵染去拒敌,赵染提出要当冯翊太守。司马模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要利用赵染去拒敌,却另派索为冯翊太守,并没有答应赵染的要求。赵染一气之下就投降了刘聪。刘聪当即封赵染为平西将军,派他和刘雅率二万清骑兵去帮助刘曜攻取潼关。
  赵染一鼓作气攻下了潼关,斩了守将吕毅,领着刘曜的大军来到下邽(今陕西渭南县东北五十里处)。下邽由凉州督护北宫纯镇守。北宫纯是一员勇将,他曾经在洛阳凭借千名西凉骑兵以少胜多先败王弥,再败刘聪,威名大震。
  赵染深知此人,向刘曜建议智取。刘曜按赵染的计策派刘雅先去挑战,北宫纯出城杀败刘雅,刘雅败逃。北宫纯一马当先紧追不舍,追到十多里外,突然陷入一个大坑之中。赵染带了汉兵冲了出来一阵斩杀,没有落入坑中的晋兵纷纷逃跑,落入坑中的北宫纯被俘。刘曜亲自为北宫纯解绑,将北宫纯劝降。北宫纯也知道司马模驭人无方,恐怕守不住长安,既然已经做了俘虏,只好投降。遂与刘曜一齐转攻长安。
  司马模派淳于定出战,结果大败逃回城中。司马模知道长安迟早要被攻破,只好开城请降。刘曜将其斩首,又将他的妃子刘氏赐给自己的一个奴隶为妻子。不久,刘聪下诏,以刘曜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封中山王,镇守长安。当初赵染向司马模争一太守而不许,现在司马模却不得不尽让关中之地。当然索也并非无能之辈,司马模用他也不无道理。
  冯翊太守索不愿意投降,他和安夷护军麹允、频阳令梁肃带着几十名家丁投奔安定(今甘肃临泾)太守贾疋。三个人到了贾疋那里,正巧贾疋准备去投降,马上就要出发了。索劝他道:“我们这里要兵有兵,要粮有粮,人心也同情晋室,为什么要投降呢?您只要竖起拥晋的大旗,关西之地必能招来数万精兵,根本不必害怕刘曜。”
  贾疋听了索的话遂决定拥晋反汉,果然关西义军纷纷来投,不久便聚齐十多万大军。贾疋被推为平西大将军,带兵五万,反攻长安。刘曜亲自带着赵染、北宫纯和梁州刺史彭荡仲率五万人去应战。两军杀了整整一日,直杀得天昏地暗,未见胜负。正巧北宫纯在战场中遇到了索,北宫纯正要带兵冲过去,却听索大骂:“你这个叛国贼,还有脸出来见人!”北宫纯是个实在人,听了这话,羞得满面通红,带着手下兵士就离开了战阵。他这一退,立刻在汉军方面留下了一个缺口。贾疋趁势击溃彭荡仲的部队,来了个反包围,一下子把刘曜的中军围住。
  刘曜连冲了几回也没能冲出去,赵染也被贾疋阻住不能过来相救。镇守长安的刘雅听说刘曜被围,急忙率两万精骑出城增援,硬是杀开一条血路把刘曜救回,贾疋乘胜攻入长安,刘曜狼狈逃回平阳。刘聪也没有太怪罪他,只是免了他中山王的王位,仍拜刘曜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军队的最高首领)之职。
  贾疋入长安后,立秦王司马邺为皇太子,以长安为都。司马邺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孙子,吴王司马晏的儿子。司马晏这个人前文提过,司马颙迁都长安的时候,司马炎的二十五个儿子除了晋惠帝司马衷,其他人死得只剩下三个人了。三人分别是成都王司马颖,吴王司马晏及豫章王司马炽。吴王司马晏因为和晋惠帝一样是弱智,所以没能当上皇太弟。不过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吴王司马晏十二岁的儿子司马邺成为皇太子,其实也基本上算是皇帝了,因为所谓的皇帝司马炽正在刘聪那里当俘虏,要想再回到晋国,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年是公元311年。两年后晋怀帝司马炽一不小心惹着了刘聪,被刘聪毒死,司马邺遂正式登基。这是后话。
  说完西头,再说东头。石勒已经占据整个河北,又屯兵许昌,便有了再占山东和豫东的想法。现在形势是王弥占着山东,自己占着豫西,中间隔着一个苟晞。苟晞和王赞一共只有两三千人马,分守蒙城和阳夏两城。石勒派兵去攻,很快攻下蒙城,俘获苟晞。石勒很佩服苟晞的军事才能,希望苟晞能投降。苟晞大骂道:“我是晋臣,决不降胡狗!”
  石勒被骂做胡狗,他土匪的脾气就上来了。你不是说我是狗么?我让你尝尝狗的滋味。遂用铁链像拴狗一样拴住苟晞的脖子,另一头用手挽住,骑在马上牵着苟晞跑。苟晞一开始还跟着跑,后来跟不上了,跌倒在地,被拖得满身血痕。石勒再问他降不降,苟晞只好说降。石勒立刻任命苟晞为左司马。
  王弥听说石勒擒获且招降了苟晞,知道石勒必有吞并山东的打算,遂派老乡刘暾去命曹嶷进兵。刘暾半路上被石勒的部下孔苌捉住,搜出密信。石勒看了大怒,杀了刘暾,然后便要去攻王弥。
  张宾道:“王弥现在兵力雄厚,如果强攻,胜负未知。不过王弥手下有员大将陈午,镇守蓬陂。他本是并州流民,与您是老乡,我去劝降他,然后略施一计,必破王弥。”
  张宾说服陈午去反攻王弥。王弥不愿意消耗军事实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老乡刘暾已被石勒擒杀,遂请石勒帮忙。
  石勒装傻充愣,来战陈午。陈午也假做不敌,带兵逃走。王弥派人给石勒送去感谢信,还送了一些美女和珠宝。石勒趁势给王弥回了一封信,说咱哥俩个自从转攻洛阳之后,好久没有聚聚了。这回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起,你就过来喝两杯吧,咱们叙叙旧。
  王弥并不怀疑,大摇大摆就去了。喝酒喝到半酣,石勒忽然问他:“怎么不见你的好友刘暾呢?”
  王弥随口答道:“他呀,护送我的家小去青州了。”
  “不对吧。他是不是去喊曹嶷一起来打我啊?”
  王弥吓得一下子酒就醒了:“你这是什么话?”
  石勒把王弥写给曹嶷的密信取出。
  王弥什么都明白了。“刘暾死了?”
  石勒冷笑:“对,他死了。现在轮到你了。”
  帐后伏兵一齐冲出,王弥及侍卫皆被砍死。石勒手持王弥首级,带兵冲到王弥大营,王弥的军队没有任何反抗,逃的逃,降的降。石勒不战而胜。王弥不是在洛阳抢了很多东西么,全算是做好人好事给石勒帮忙了。石勒遂上表刘聪称王弥叛乱,被他平灭。
  刘聪明白,哪里是王弥叛乱,明明是石勒尾大不掉,不把自己这个汉皇帝放在眼里了,立刻就要派兵征讨。陈元达劝道:“你去征讨石勒,石勒一定会降晋。晋朝本来气数未尽,如果再加上一个石勒,什么时候您才能一统天下,平定四海呢?我看不如一方面给他加爵,让他继续为您效忠,一方面再薄惩一下他,意思意思,以确立您的威信。把这件事平息下去算了。”刘聪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一方面派钦差大臣斥责石勒“专害公辅,有无君之心”。另一方面,命石勒领幽州牧、兼任并州刺史。
  石勒也写了一份深刻的检查,这事就算完了。然后石勒带人继续在河南攻城略地,又占了豫州诸郡,驻军在葛陂(今河南新蔡西北)。
  说到此再提一下苟晞。苟晞和弟弟苟纯以及手下大将王赞要逃到江东去投西晋琅琊王司马睿。王阳发现,乱箭将三人射死。曾经叱咤山东河北两地,讨青州刘根,破公师籓,败石勒于河北,逼王弥弃山东的一代名将,就这样陨落了。石勒闻听苟晞被杀,半晌无言,甚至有些悲伤,此人是他自出战以来,最为尊重的对手,却宁死不能为自己所用。石勒遂命人厚葬三人。石勒巩固了河南腹地后,便开始整训水军,造船只,准备谋取江东。
第五章 群雄并起亡西晋
  南征败
  江东是司马睿镇守的地盘。前文说司马越灭了司马颙,把持了朝政。司马睿因为地位低,被封到最不起眼的下邳。这个地方虽然小,可是有个好处,中原打来打去,却打不到这里,而背靠广阔的江东之地,可以任意向南发展。司马睿遂在王导、顾荣、周圯等人辅佐下在江东扎下根来。
  毕竟江东之地很辽阔,也不是没有人打这块地盘的主意。永嘉四年(310)二月,司马越手下大将钱璯叛晋造反,在广陵起兵,欲占江东。还是那位周处的儿子周圯,自己招兵买马,聚齐乡里,击败钱璯。加上以前攻灭石冰,剿灭陈敏,被人称为“三定江南”之功。司马睿拜周圯为吴兴太守。到了永嘉五年,洛阳城破,中原的许多士族都离开故乡投奔西晋剩下的割据势力,即西边的凉州,北边幽州和江南。司马睿按照王导所献计策,一方面从这些士人中广纳贤俊,作为自己的政治力量,另一方面建立威信,使这些士族不敢小看自己。
  为什么说要建立威信呢?前面说过,司马睿在诸王中的地位很低,又不是司马家的正统,很多望族都看不起他。比如桓彝就曾经和周颉说:“像琅琊王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倚仗他恢复晋朝的大业呢?”
  而王导则在江东很有势力,而且此人很具有演讲才能,那些望族士人与王导谈论天下大势,无不被王导说服。桓彝与王导谈过几次话后也对人说:“这是我们晋朝的管仲啊,我以后不必为晋朝的命运担心了。”还有一次众人在长江的江亭聚会,周颉叹气道:“风景一样好,可是抬眼只见长江,不见黄河。”在座的听了都哭了起来。王导又出来演讲道:“所以大家正应该出力辅助王室,恢复中原。为什么要像‘楚囚’一样相对哭泣呢?”名士们听了都振奋起来。可见王导在引导舆论方面很有一套。
  司马睿初到建康,南方士族都不理他,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人来求见。王导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将来重建晋朝,还是要依靠这批士族的。正好王敦来朝,王导对他说:“琅琊王仁德虽厚,名威尚轻,你的威风已振,应该有所匡助。”两人商量之后,安排在三月初三上巳那天,让司马睿肩舆出巡,王敦、王导以及北方名士骑马随从。隆重的仪仗,威严的行列,使南方士族体会到司马睿就是北方士族拥戴出来的江东之主。于是“江南之望”的顾荣、纪瞻等都很惊惧,相率拜于道左。
  王导趁此对司马睿说:“古来想要成王霸之业的,莫不礼敬故老,虚心求教,以招揽贤俊,何况当前天下变乱,大业草创,更加急需人才!顾荣、贺循是南方士族的首领,如果招来这两人,其余的人自然没有不来的。”
  司马睿使王导亲自去招顾、贺,二人应命来见,分别任命为军司马和吴国内史。司马睿有一次对顾荣说:“寄人国土,时常怀惭。”荣跪对说:“王者以天下为家,殷商从耿迁毫,东周由镐及洛,古来如此,愿陛下勿以迁都为念。”从两人的问答语中可以窥知,双方已有某些合作的默契。从此,南方士族归附,成为未来东晋政权的一个构成部分。
  司马睿得到情况说石勒准备南攻,急忙整兵,以纪瞻为都督,带重兵镇守寿春。
  到了永嘉六年春季,江淮发了水灾,大雨下个不停。石勒的军营全部被水淹,粮食都长了毛,后勤运输也极为不便。石勒军中断了粮,并且瘟疫流行,有一大半士卒都得了病,很多人病死。这时晋军趁势来袭,右长史刁膺劝石勒向晋朝请降,请晋军退兵。石勒手下大将都是久经战阵的人,一齐斥责刁膺,向石勒请战。大将孔苌道:“我们没有粮可以抢晋军的粮,我们的地方被淹可以占晋军的城。只要将军下令,不出半年,必破晋军。”
  石勒问张宾该怎么办,张宾道:“您攻陷了洛阳,把晋朝的天子捉到平阳去,把晋朝王公都杀死,把晋朝皇帝的后宫妃子全部掠走。您对晋朝来说,就是拔光头发,也不足以数清您的罪过啊。您怎么能够去投降晋朝呢?其实您本就不该来此,而现在的气候更不能让咱们在此久留,我看还是回河北吧。河北的邺城本就不错,何必要来江东争地呢?将军依据河北,一统北方之后,不但江东,天下迟早都是您的。”
  石勒道:“我何尝不想北退呢?可是我若撤军,晋军必会追击,我该怎么办?”
  张宾道:“将军可先派人押着辎重向北,再派一大将率军向寿春佯攻。等辎重北撤之后,再带轻兵北还。寿春晋军必不敢追击。”
  石勒听后连称佩服,反过来责备刁膺道:“你作为我的谋士,应当助我共成大业,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劝我投降?本来我当将你斩首立威,但我知道你本来就是个胆小之徒,这回饶过你。”遂尊张宾为“右侯”,由张宾率辎重先行北退。又以孔苌为前锋,率两千精骑兵杀向寿春,扬言进攻寿春。
  纪瞻先令城外居民全部搬到城内,又命人将五十船粮草停在港口,每船只派两名士兵守着,告诉他们,如果对方来抢,你们只管逃就是了,不要和他们争。又命令祖逖和桓彝埋伏一千人守在港口,准备伏击对方。
  孔苌来到港口,见了许多粮船便上前去抢。晋兵跳水逃走,孔苌派兵上船,准备把粮船运回。哪里知道船上既没有竹篙也没有船桨。孔苌到这个时候仍然没有明白过来,竟然命令所有的将士一齐下马,将粮草搬运上岸,放在马背上,欲从陆路运回去。正在忙乱着搬运东西时,祖逖、桓彝各率晋兵两路杀来。孔苌的军队,有的马上驮着粮草,有的正在搬运粮草,兵器扔了一地,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便被冲乱。接着纪瞻率大队军马赶到,孔苌几乎全军覆没。幸而石勒及时赶到,才救下孔苌。纪瞻不知虚实,退回寿春。石勒也无心恋战,也退兵结营。
  这时张宾已经走远,石勒于是带兵北行。晋军见石勒不带辎重,也不敢追赶,石勒得以从容北去。然而石勒所到之处,所有的粮食都被收割光了,村庄里的人则全部跑到城里去了。石勒的军队来到河南后,这里又是历年征战之地,更是没有人烟。石勒的军队实在是饿得没有办法,先是杀马而食,最后竟然杀掉伤兵弱兵作为食物。一直挨到黄河南岸。有汲郡人向冰聚众数千为匪,将黄河南岸的所有船只收走。石勒的大军无法渡河。石勒先派鲜于丰去攻打向冰。向冰虽是地方土匪,却十分勇猛,竟然把鲜于丰给打败了。石勒亲自带兵上阵,才把向冰的营垒攻破。这一仗收获颇丰,不仅夺得了渡河的船只,还从向冰的老巢中搜出大批的粮食。石勒军心大振,挥师渡过黄河,直奔自己原来的根据地邺城。
  石勒出倾国之兵先取河南,再下江东,在河北留下来的守城士兵很少。石勒本以为北方除了汉主刘聪,再没人敢招惹他,也没人有这个能力和他较量,所以才敢以倾国之兵南下。可偏偏就有一个人不信邪,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带了五百兵丁来晋阳,竟然在刘聪的地盘内扎下根来,固守晋阳多年的刘琨。
  刘聪之所以不去打眼皮底下的刘琨,是因为他知道刘琨并不好惹,要拔去晋阳这根钉子得费点工夫,但刘琨兵力不强,守有余,攻不足,所以刘聪也不着急先灭他,而是一直致力于去攻取洛阳、长安等晋地。当然,其中他也有一次派兵去试攻过晋阳,结果手下大将刘虎,被打得大败,全军覆没,刘虎一路西逃,直逃过黄河到了陕西才敢停步。
  刘琨又与北方新兴起的拓跋鲜卑族结为联盟,与该族的首领拓跋猗卢结为兄弟。两者联兵扫掠晋北。结果猗卢占领相当于今天大同、朔州的地盘,刘琨占领相当于今天忻州、太原、吕梁、晋中、阳泉等地,基本上瓜分了山西的中部和北部地区。猗卢即由云中进入雁门,部落越发兴盛。刘琨也趁这个机会发展起来,势力渐强。他见石勒南下,便派刘舆的儿子刘演夺了河北邺城,刘舆也是刘琨的哥哥,当年接手了范阳王司马虓的邺城,缢死司马颖。现在刘演重占邺城,也算是物归原主了。除了邺城,刘琨的势力一直达到山东西部,一时成为北方的诸强之一。
  石勒见邺城已失,便要猛攻。张宾说,邺城易守难攻,刘演也有上万兵马,硬攻既消耗兵力也浪费时间。河北这么大,您再找个地方先把兵马歇下再说。自古得地者昌,失地者亡。等您安定军心,休养生息,筹集粮草,发展生产之后,然后再攻天下,立霸业也不迟。
  于是石勒在襄国(今河北邢台)立住脚,又攻下被刘琨占去的冀州,在河北算是安定下来。这时刘琨把石勒的母亲给送来了。
  石勒早年被卖为奴隶,从那个时候就与他的母亲王氏离散,已经有很多年不见了。刘琨是个有心人,一到了并州,便派人到处查访,终于将王氏找到,然后带到自己的府中,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侍奉。等石勒回到河北时,刘琨便派人把石勒的母亲送去,并附劝降信一封,希望石勒能“共扶晋室”。
  恩情是恩情,事业归事业,一码是一码,石勒当然不会答应,派人给刘琨回送了珍珠宝马,拒绝了刘琨的劝降。刘琨见了石勒的回信,长叹一声道:“这是上天不保佑晋朝啊!”
  这时晋朝大约分为四个割据地方。其一为晋阳的刘琨,其二为东北幽州的王浚,其三为长安的皇太子司马邺,其四为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正所谓四分五裂。
  其中王浚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得到少帝被刘聪的汉国俘虏的消息,又有许多中原人士投奔到他这里,便自称有人把少帝的密诏也带到了幽州,说是请王浚为尚书令,节制百官,号令天下,说白了就是让他代行皇帝的一切权力。王浚虽无皇帝之名,但有皇帝之权。天下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王浚是想代晋自立。
  王浚设坛告天,然后任命百官,其制度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经过一番养精蓄锐之后,王浚派段务勿尘的儿子段疾陆眷、段匹、段文鸯及侄子段末柸,挥兵南下,打算先占河北。虽然祁宏当年被张宾射死和段务勿尘病逝,王浚连失两员名将,但段家四兄弟有勇有谋,打仗一点儿也不比父辈差。
  石勒令张宾与孔苌守城,亲率诸将迎战,因为见对方将领都是些没经过战阵的年轻娃娃,有些轻敌,第一仗便被段家军杀得大败,段末柸带兵将石勒围住,眼看就要擒获石勒。忽有一员小将冲进来,将石勒救出。这个小将正是石勒大哥的儿子石虎。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这场大战,竟成为双方小将表演的战场。
  这里多说一句,小将石虎这年一十七岁,因为从小性情暴躁,动不动就伤人杀人,石勒差一点儿就把这个侄儿杀掉。幸而石勒的母亲劝说石勒说这娃子虽然经常搞破坏,但大了一定是一员骁将,石勒才放下杀石虎的心。
  石勒在石虎的护送下回到襄国,一回到襄国第一件事情就是封石虎为征虏将军,从此对这个侄儿刮目相看。段家军紧跟其后,兵临城下,猛攻北城门。石勒紧守不出,双方一攻一守打了数日,不分胜负。石勒按照张宾的计策,在北城下偷偷凿了二十多个暗道,每个暗道中藏精骑五百,共藏一万精骑。段军再来攻城时,万余精骑突然冲出,直杀入段家军的军阵。段家军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段末柸被生擒,段疾陆眷领兵败逃,退回渚阳。
  段家兄弟情深,段疾陆眷派人带着重礼去和石勒谈判,如果石勒能放还段末柸,他愿意退兵。段文鸯担心私自退兵会被王浚怪罪。段疾陆眷道:“为了兄弟,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最终和石勒谈成了条件。石勒多了个心眼,不但不收段疾陆眷送来的重礼,反赠段末柸大笔金银,并和段末柸结为义父和义子的关系。双方握手言欢,各自带兵回去。
  这时王浚已经派枣嵩再率数万兵马去增援段疾陆眷,使段疾陆眷回兵再攻石勒。段疾陆眷说:“我已经和石勒签了退兵和约了,下回吧。”王浚屡次催兵,段疾陆眷就是不从。因为段疾陆眷自己也有一批人,占着河北大片地盘,只是名义上受王浚节制,所以王浚也拿他没办法,但二人从此生隙。
  石勒认为王浚没了段氏的帮助,势力必然削弱,便打算去攻王浚。张宾道:“王浚和刘演比起来,很明显刘演更弱一些。当年不打刘演,是因为您刚从南方带着疲惫的士兵回来,而且没有扎根的地方。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您不如攻下邺城,壮大实力之后,然后再北攻不迟。”
  张宾说得很有道理,岂有嘴边的肥肉放着不吃,却去和猛兽辛苦争食的道理。石勒便以石虎为先锋,亲率精兵三万,带着张宾去攻邺城。虽然刘演据险而守,但他和石勒的实力差着好几个档次。前锋石虎一到,便攻下邺城,刘演大败而逃。石虎进城后命令把俘虏全部活埋。正在挖坑的时候,石勒也带着兵来到邺城了,见石虎在城外组织士兵挖坑,几千名俘虏则在坑边哭声一片。石勒问石虎:“你这是做什么?”
  石虎道:“挖个坑把这些人都活埋了。”可知这位石虎是个杀几千人都不带眨一下眼的狠角色。
  石勒大怒:“既然他们都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要坑杀?你都给我放了。”遂下令:降卒一律免死,今后凡有降者,不可擅杀。
  占幽州
  石勒在冀南攻刘琨手下大将刘演的时候,刘聪也策反了雁门的少数民族。雁门关是刘琨防守太原的重要隘关,此关一失,太原向北的门户大开。亏得北边是鲜卑族盟友拓跋猗卢,才不至于有大患。刘琨派大将郝诜、张乔把守太原晋阳,亲率一军去雁门平叛。刘聪早就等着刘琨带兵北去。刘琨刚走不久,刘聪便派刘曜带八万大军来攻,郝诜、张乔兵少抵挡不住,二人先后战败。刘曜入城后,先杀刘琨父母,再以刘丰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然后浩浩荡荡向北杀去。
  刘琨这时已经在雁门平定了叛乱,听说晋阳被围,急忙调兵南援,刚走了一天,又传来消息,晋阳城破,父母皆被刘曜杀死。刘琨大哭一声,率兵日夜南奔,要报杀害父母之仇。一个南下,一个北上,两军很快在野外对垒。刘琨因父母皆丧,气晕了,也顾不上整什么队形,带队就是一顿猛杀。刘曜则分兵数路从三面围攻刘琨。他的兵士又比刘琨多出许多。刘琨虽勇,但战无章法,四面受敌,很快被打得大败。刘琨只好带着几百残兵,向北逃到盟兄猗卢的地盘,向拓跋猗卢求援。
  拓跋猗卢没有参与过中原争战,似乎默默无闻,其实他的势力已经相当大了。拓跋猗卢先派他的儿子拓跋六修为先锋,率三万精兵与刘琨收容的败兵一万联军南攻。自己又亲率二十万大军,带着侄子拓跋普根、大将卫雄、范班、箕澹等人随后出发。
  两军在汾河东岸相遇。
  刘琨所有的士兵都身着素衣,下骑白马,戴孝而战,与拓跋六修的三万精兵一齐向汉军冲杀过去。两军好一场大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杀了几个时辰不分胜负。这时拓跋猗卢率大队军马赶到,二十万大兵立刻将汉军围住,从四面八方向汉军杀来。汉军支持不住,很快溃不成军。刘曜拼命杀出重围,但也身受重伤。直亏大将傅虎拼命保护刘曜渡过汾河,力挡汉兵,战死于乱军之中,才救了刘曜一命。
  刘曜逃回到晋阳,知道晋阳也不能守住,便在晋阳城中大抢一番,连夜出城,日夜不敢停歇,一路南逃。拓跋猗卢和刘琨则在其后猛追,还亏刘曜上次在长安逃过一回,已经有充足的逃跑经验,总算是顺利逃回了平阳,但也只剩下数千骑兵。其余数万兵士,不是战死,就是逃散。
  刘琨欲和拓跋猗卢乘胜南下,一鼓作气灭了刘聪的汉国。拓跋猗卢看得比较远,他说刘聪虽然打了败仗,但实力仍然很强,不是轻易能灭得了的,灭刘聪将是一场长期战争。我带这些军队只是来收复晋阳的,并没有做好与刘聪打长期战争的准备,以后再说吧。拓跋猗卢又送给刘琨数千匹骏马,以及牛羊无数,还有大量的粮草。又将箕澹、段繁两名勇将留下帮助刘琨守太原。这时晋阳已经被刘曜烧光抢光,已成一片废墟。刘琨便在晋阳之北的阳曲重建城池,重新发展势力。
  刘聪被刘琨打得大败,十分恼恨,又无力北攻,只能生闷气。他突然想到,晋朝的皇帝不是在自己手里么?你的臣子打败了我,我可以拿你们的皇帝解气逗乐啊。于是他在光极殿大宴群臣,命少帝穿上奴仆的衣服为汉国的君臣倒酒布菜。少帝哪儿敢不从,只好穿青衣小帽在席间穿梭来去,强作欢颜。刘聪手下的大臣们见了晋朝皇帝这个样子,形似小丑一般,一个个乐得直不起腰来。少帝满面通红,欲在人群中躲避一会儿,却受到刘聪的呵斥,不得不含泪在人们的哄笑中继续为汉国君臣服务。
  在这群人中喝酒的还有几十名晋国旧臣,这些人担任汉国一些不重要的官职,所以有资格来赴宴。他们见了这种情形,一齐放声大哭,那哭声和汉国大臣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更显凄惨。刘聪本来心情已经转好,听了这哭声,不由怒上心头,当即命士兵将这些晋臣赶出大殿。大宴结束后,刘聪想这帮人敢在殿上号哭,看来都有二心。少帝虽然无能,却仍然有一定的号召力。留着这帮人也是后患,不如赶紧除去。于是第二天命人把所有的晋臣抓起来杀死,少帝也被赐一杯毒酒,毒死在异国他乡。这时为永嘉七年(313)正月,少帝死时,年仅三十岁。
  少帝的死讯传到长安,十四岁的皇太子司马邺便正式登基做了皇帝。一方面为少帝举哀,一方面号令天下,命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为左丞相、大都督,命关内的南阳王司马保为右丞相、大都督;命凉州的张轧为太尉、凉州牧、西平郡公;命幽州的王浚为大司马;命并州刘琨为大将军。诏命这些人各自起兵,共同进攻汉国,夺回少帝的棺椁,恢复中原。
  刘聪听说司马邺命四方晋军来攻自己,便命刘曜率军五万来攻长安。他认为只要攻下长安,其他地方的晋军必然失去统一的领导,不战自退。不过这回刘聪仍然派的是“先胜后败”将军刘曜,结果可想而知。刘曜绕过晋军驻在黄白城主力,直扑长安城,一鼓作气攻破长安外城,但仍然是逃脱不了先胜后败的宿命,最后晋军的麹允、索、麹鉴三支人马赶来,刘曜战败,不得不逃回平阳。
  晋军的其他几路兵马其实并没有按司马邺的诏命去联攻汉国。凉州的张轧因为和长安相邻参与了长安保卫战;江东的司马睿并无北进之心,同时他的地盘也在打仗,下一节咱们详细再说;刘琨元气尚未恢复,无兵可派;幽州王浚则很快就被石勒给消灭了。
  幽州王浚的实力并不弱,但他后来欲称帝自立,这就遭到手下一批晋朝旧臣的强烈反对。王浚十分不爽,于是进行了清洗,前渤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前司空高柔、从事韩咸等人都被杀死。结果一大批大将和重臣逃走,投奔了东北的慕容鲜卑部落的慕容廆。这时候东北除了幽州王浚的势力之外,还有三支重要的鲜卑势力,分别是前文提过的辽西段氏鲜卑、辽东宇文鲜卑(这支后来创立了北周)、辽北慕容鲜卑(这支后来分成几支,南下大闹中原)。慕容鲜卑是四支势力中最弱的一支,但慕容廆比较尊重汉文化,效习汉法,发展农业,建立学校,设置百官,因此许多来到东北的汉人都选择投奔到那里。这一回从王浚那里逃出来的人都跑到慕容那边,慕容的实力开始渐渐增强。
  王浚众叛亲离之后,石勒正好也平定了冀南准备北攻,于是上表假意拥立王浚为帝。王浚当然不傻,他疑道:“石勒乃当世英杰也,又兵强马壮,刚刚击败刘琨,正在势头上,怎么会向我称藩,拥我为帝?”
  石勒派的这个叫做王子春的使者真是一个人才,当时当当当几句话就把王浚说得心服口服,眉开眼笑。王子春说:“您说得很对啊。石将军是要才能有才能,要实力有实力。但您的血统纯正啊。你查查历史,自夏朝开立帝国以来,若说是有胡人辅佐君王成为名臣的不少,若说是胡人做帝王的一个都没有。石将军并不是不想当皇帝,只是因为帝王自有天道气数,不是仅靠着聪明和实力就能取得的。如果要强行取得帝位,恐怕反会招来祸事。当年项羽强大不强大?但天下最终却是归了刘邦。现在石将军与您相比,那就是拿月亮和太阳比,拿江河和大海比,那哪儿能比得了您啊。所以石将军才愿意向您称臣。这并不是石将军无能的表现,却正是他远见卓识,远胜他人之处。殿下您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你说做梦都想当皇帝的王浚能不乐么?当即封王子春为“列侯”,这就封了侯了,然后派外交大使回访石勒。石勒听说王浚的使者即将到来,便把精兵强将都藏起来,派了老弱残兵来守城池,又把仓库搬空,办公场所弄得乱七八糟的。等使者到了,便领他参观。使者一看,原来石勒也是徒有虚名啊,吃饱了喝足了,拿了石勒送的红包,回去向王浚说道:“石勒对您那是忠心不二。而且石勒手下都是老弱残兵,国库也很空虚,绝不敢和您对抗,一定是真心想跟着您混江湖。”王浚更加相信,于是便开始准备称帝了,而疏忽防备。
  石勒一顿马屁把王浚拍晕之后,便整兵十万直向幽州杀去。兵到易水,被幽州督护孙纬阻住,石勒并不派兵攻击,而是安营扎寨,静等王浚迎他。果然,王浚下令道:“石勒是来投奔我,拥我为帝的,不要惊慌,放他进来。”
  周围有明白人劝他道:“国与国之间的事,您还是小心为妙。要是让石勒给偷袭了,您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不如把他赶回去算了。”
  王浚听了大怒:“人家诚心诚意地来,你们反倒要赶人家回去,真是不识好歹。是不是看我要当皇帝了,你们很不爽?谁再敢跟我提赶走石勒的事,我就砍下他的脑袋。”这回没人再敢说话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王浚传下命令一路放行,又命在城中准备宴席,就等石勒来了。
  石勒也不客气,日夜兼程,一路畅通无阻,全是绿灯,那个爽啊。三月壬申日,还是凌晨的时候,石勒的大军来到了蓟城(大致在现在的北京)城下。石勒叫醒看城门的城门官,那城门官黑夜中看不清来人多少兵马,要看清非得吓死,有十万哪,只听说是石勒来了,因为早有王浚命令,所以看完官凭文书就放石勒进城了。
  等石勒一进城,城门官就明白要出事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如潮水一般涌进蓟城,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很快,当这座城市刚刚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被石勒的大军控制了。王浚的军队全部跑得干干净净,除了王浚。王浚还等着石勒来拥他为帝呢。
  石勒让人去王浚的府上“请”他出来,王浚这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上当了,皇帝当不成了,就连一方诸侯也没戏了。石勒高坐在王浚坐过的位置上,斜眼瞧着这个被自己玩得团团转的家伙,心想这种弱智怎么当年也曾经叱咤江湖,和自己争夺天下?答案只有一个:利令智昏啊。
  王浚大骂石勒是小人,石勒反驳道:“你身为晋朝的臣子,据险而守,手握重兵,为什么汉国侵凌晋室,你不救援?为什么还想当皇帝?你不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么?我和你比起来,谁更小人呢?”骂完之后,不容王浚再辩,命人推出去斩了。
  刘琨本想等石勒去取幽州时抄石勒的后路,哪知道石勒仅十日便取了幽州带兵而回,只好罢兵。这时,长安传来诏书,长安危急,命他速去增援。这一年是西晋建兴二年,刘聪再一次派兵去攻长安。这一次不再派刘曜了,而是派赵染为将,率军五万西去。赵染就是当年欲当冯翊太守,却被司马模拒绝,于是叛晋降汉的那员大将。赵染此次攻晋,并不顺利,被索阻在新丰城下,一连数日无法前进。不久,刘琨带一千精骑前来驰援,麹允也率军增援。赵染大败,北逃的时候又遇到麹昌带兵赶到,被麹允的弓弩手射得如刺猬一般,五万兵马,全军覆没。
  刘聪闻讯,不由长叹:“看来晋朝仍然很强大啊,要灭晋室太难了。”
  汉国这边的愁苦不说,长安那里却是信心倍增。索、麹允见汉国一败再败,认为收复失地的机会来了,便欲请司马邺再次下诏联军攻汉。上次诏令四方起兵,刘琨因无兵可出,王浚欲自立为帝,所以没能出兵;不过江东的司马睿一直没有消息,连个不出兵的理由都不给。难道司马睿也有不臣之心?所以这回索、麹允奏请司马邺再催促一下司马睿。晋愍帝于是又下诏,加封琅琊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派殿中都尉刘蜀为使臣,赶赴江东,催促司马睿北伐。此年为建兴二年(313)。
  王敦与陶侃
  刘蜀这次来催司马睿出兵,司马睿要是再拒绝那就太没有道理了。其实这个时候,江东正在打一场大仗。
  前面说到李雄占了巴蜀之地,赶走罗尚,自称成都王,两年后称帝,国号大成。李雄的父亲李特有兄弟五个,后来只剩了老五李骧。李骧脱离了李流,自己在乐乡(今湖北松滋市)另立门户。王衍的亲弟弟王澄正在荆州做刺史,(王衍是司马越时代时的重要人物,曾经执掌朝政五年以上,后被石勒杀死)诱降并杀李骧后,又将李骧手下八千余人全部淹死在长江,并扬言,要把荆州的流民全部杀尽。两湖间有流民四五万户,人口二十余万,听说王澄要把他们灭了,而且王澄已经淹死了八千人,这一次也一定不是说着玩的,再想老老实实做良民肯定是做不成了,没办法,反吧!这帮人在万般无奈,一百个不情愿的情况下,为了能活下去,只好起义去和王澄拼个你死我活。
  时任湖南醴陵县令的杜弢由于同情流民,被公推为首领。杜弢当然也有自己的一番抱负,也想割据一方。北方已经有了数路诸侯,为什么自己在南方就不能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呢?他自命为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带十万流民先向北攻取长沙,擒获湘州刺史荀眺,再向南占领广东和广西,又向东攻下武昌。荆州刺史王澄派兵去攻杜弢,接连打了几个败仗。王澄干脆一路向建康狂逃,撂挑子不干了。但两湖和两广之地不能这样白白地放弃啊,晋琅琊王司马睿便派周接任荆州刺史,又以扬州刺史王敦为征讨大都督,陶侃为武昌太守,周访为浔阳太守,甘卓为历阳内史,起兵数路前往。这一年是永嘉五年(311),就是洛阳城破,晋怀帝被俘的那一年。司马睿和杜弢的这一仗一打就是五年。
  那个惹祸的王澄也没有好下场,他听到朝廷并没有治自己的罪,而是改派刺史,并派大军前来征讨杜弢,心情大好,一路游山玩水向建康而来,路上遇到王敦的大军,自然免不了要拜访一下。王澄和王敦都是刺史,官位是平等的。但当时是讲出身的。王澄家族的社会地位相当高,王澄又是个没事找事的主,在席上几次说话轻辱王敦。王敦当时就火了,但见王澄带着几十个侍卫,自己也没做好杀人的准备,所以强忍下这口恶气。第二天,他再请王澄赴宴,这一回准备了精勇的武士,把刀磨得锋利无比,又把王澄的侍卫支到另一席,然后在席间就把王澄勒死了。王澄临死前还不明白王敦为什么杀他,叫喊着不服。王敦也不和他多言,杀死王澄之后和大家解释,自己发现王澄和杜弢一齐谋反的证据,所以先将此人杀了。国家正用王敦之际,王澄人缘又不是很好,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只好假装相信王澄谋反。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再说周刚到荆州便被杜弢围困在浔水城,周又打不过杜弢,便向武昌太守陶侃求援。陶侃和明威将军朱伺带兵去救,等来到浔水城,杜弢已经退兵两日。周出城来迎:“陶兄啊,你可是来了。杜弢这小子一听你要来,两天前就吓跑了。”
  陶侃一听此话,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立刻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拨了马就要往回走。周不解:“大老远赶来的,不进去喝杯茶,吃个便饭你们就要走?”
  陶侃跺足道:“杜弢一定是去攻武昌了。我再不赶回去,恐怕武昌危险。”
  周听了连声惊道:“这下完了。杜弢已经走了两天了,你赶回去也晚啦。”
  陶侃道:“杜弢以为他出的是奇兵,我并不知道,为攻城时保存体力,行军速度不会很快,按通常的行军速度,他到武昌要走六日。我是回去守城的,可以急行军,昼夜兼行,三日内就可赶到,可以早到武昌一日。”
  陶侃遂令朱伺带粮草、辎重随后,自己带轻装军队兼程赶路,果然早一天赶回武昌。等杜弢率军来到武昌城下时,见城上并无多少士兵,遂令攻城。很快攻破城门,大军拥入,忽听梆子声响,女儿墙上钻出许多人来,万箭齐发,先入城的士兵都被射死射伤。杜弢赶紧收兵,陶侃趁势从城中杀出,杜弢抵挡不住,带兵后撤,又遇朱伺迎面杀来。杜弢腹背受敌,溃不成军,直向长沙逃去。
  坐镇豫章(今江西南昌)的总司令王敦得报大喜,上表请调周回到建康,升陶侃为荆州刺史。陶侃得了胜仗又升了官志得意满。这时新野王司马歆故将胡亢也在新野起兵造反,占据荆州许多城池,后来因为猜忌手下,连杀几员心腹大将,杜曾遂除去胡亢,成为这支起义军的首领。陶侃欲先攻下杜曾,除去后顾之忧再南下攻杜弢。手下司马鲁恬道:“杜曾善水战,智勇双全,您必须考虑周全方能出击。”陶侃冷笑,杜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你何必这么害怕他。
  杜曾见陶侃带的都是步兵,便选空旷之地,用骑兵四面出击,游击其军。陶侃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死了几百兵丁,只好带兵后撤,杜曾紧随其后,骚扰其兵,并利用骑兵快速的优势,在前方险要处设下伏兵,等陶侃到时,乱箭齐发,陶侃被射伤,军队大乱。正在危急之时,荆州郑攀、马俊率兵来救,浔阳太守周访也带水军来救,这才将陶侃救出来。
  杜曾见几路兵马齐到,不知虚实,收兵回城。陶侃本待整军再战,江陵却传来战报,杜弢派王贡带兵杀向江陵,陶侃只得撤兵。陶侃回到江陵两日后,王贡带三万兵马赶到。王贡歇了一日后立刻攻城,连攻数日,不能破城。陶侃在城上对王贡道:“杜弢不过是益州一个县吏,因为挪用公款和父死不奔丧被朝廷怪罪,所以才反。你却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为什么要跟随这种人?”王贡听了有些心动,又见一时难以破城,当即停止攻城,带兵回营去了。
  正好杜弢也带了大军前来增援,见王贡突然退兵,心中便有些疑惑。再说陶侃见了王贡今天这个表现,知道他心中犹疑,便有了一计。晚上他派使者入王贡的帐中劝降王贡,王贡再次犹豫,委婉推脱。使者出营之后,按照陶侃的吩咐,故意在营外大摇大摆地绕了一圈才入城去。杜弢在王贡营里本来就安插了亲信,陶侃的使者再故意显摆,杜弢立刻就知道了。本来白天的事杜弢就有些疑心,又听说王贡与陶侃通使往来,杜弢大怒,立刻派人叫王贡来大帐谈话。
  王贡也有亲信在杜弢那里,知道杜弢叫自己去是问关于双方密谈的事。王贡犹豫了半天,觉得去大帐凶多吉少,杜弢把自己当场斩了也说不定,干脆还是降了吧,当晚即派人向陶侃请降。陶侃与王贡连夜去击杜弢。杜弢在正面迎战陶侃,不防王贡从侧面攻来,一时没有防备,登时大败,忙带了残兵逃回长沙。哪知道来到长沙城,那城池早被历阳内史甘卓乘虚占了。杜弢只好继续南逃,甘卓、陶侃、王贡带兵一路追击,杜弢屡战屡败,最终死于乱军之中,他的部下全部投降。湖南和两广全部收复,只有湖北部分地区还被杜曾占着。这一年是建兴三年(315)。
  杜弢被灭后,征讨大都督王敦(就是总司令)当然是首功,被琅琊王司马睿封为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兼任江州刺史,镇守武昌,可谓权倾一时,基本上掌握了东晋一半以上的军事力量和地盘(当然这时西晋还没有灭亡,以东晋来代指琅琊王的地盘是为了方便叙述);周访为梁州刺史,镇守襄阳;甘卓为湘州刺史,镇守长沙;陶侃仍为荆州刺史。
  王敦手下谋士钱凤对王敦道:“荆州是江东门户,这么重要的地方,您应当交给自己人才是。陶侃并不是您的心腹,而且此人相当厉害,乃当今俊杰,将来必成后患。不如想个办法除去他。”
  于是王敦便召陶侃来武昌议事。陶侃也知道王敦是个什么人物,此去必凶多吉少,但如果不去,被王敦安个意欲造反的罪名也不好过,只好冒险去了武昌。手下大将郑攀、马俊怕陶侃吃亏,便带了三千人驻扎在涢口,准备接应陶侃。
  王敦见陶侃调动军队防备自己,心里很是不满,便有了杀心,立刻命人将陶侃押出斩首,士兵刚把陶侃推出去,王敦又想陶侃刚立了大功,我便杀了他,天下人怎么看我?我的威信何在?想完又急忙让人把陶侃召回。但陶侃被拉回来以后,王敦见了他英气勃发的样子又想道,此人为天下俊杰,手下精兵以一当十,将来必成大器,为我后患。想罢又让人把陶侃推出斩首。如此反复来回五次,陶侃都不耐烦了,正色道:“以您的才能,应当能裁断天下才是,为何杀一个小小的陶侃还如此犹豫不决呢?”
  这时谘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颂等这些陶侃的老战友听说王敦要杀陶侃,都赶了过来,劝说道:“周访与陶侃乃是儿女亲家,他们两个好得就像左右手一样,你把陶侃杀了,岂不是又多一个仇人周访么?”王敦这才想起,陶侃人缘不错,不但周访和陶侃是亲家,甘卓和陶侃也是密友。自己杀了陶侃将惹恼一批手握实权的干将,于是把杀陶侃的心放下,命陶侃为广州刺史,并大摆宴席,为他压惊饯行。陶侃害怕王敦席间又想起什么来再改主意,吃完饭回客栈收拾一下行李,连夜叫开城门,逃也似的直奔广州去了。
  西晋亡
  再说刘蜀来到建康,宣读晋愍帝诏命,催促司马睿起军北伐,以解关中之围。司马睿一开始推说杜弢为患,等杜弢被灭后,司马睿又敷衍说杜曾还在。
  刘蜀听了大哭道:“杜曾对于我晋朝来说不过癣疥之疾,匈奴却是心腹之患。现在晋朝就要被汉国灭了,长安危如累卵,收复中原的大任都担在您的身上。您怎么可以这样推脱呢?”
  司马睿没办法,便问谁愿意领军北伐。这时候从东晋逃来的旧将亡故的亡故,年迈的年迈,剩下的新兴将领都不愿意北伐,只有一个人站起来朗声道:“我不忍看到留在中原的晋朝遗民被胡羯残害,我愿意带兵北复中原。”
  这个人是军咨祭酒范阳祖逖。成语“闻鸡起舞”说的就是此人。祖逖曾经和刘琨一同为司州的主簿,二人感情深厚,不仅常常同床而卧,同被而眠,而且还有着共同的远大理想:建功立业,复兴晋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一次,半夜里祖逖在睡梦中听到公鸡的鸣叫声,他一脚把刘琨踢醒,对他说:“别人都认为半夜听见鸡叫不吉利,我偏不这样想,咱们干脆以后听见鸡叫就起床练剑如何?”刘琨欣然同意。于是他们每天鸡叫后就起床练剑,剑光飞舞,声响铿锵。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从不间断。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两个人都成为能文能武的全才。刘琨成为晋朝留在北方的唯一一支重要军事力量,大大地牵制了汉国;而祖逖则一度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失地。
  司马睿本来没有北伐之意,召集众将无非是做做样子。但见祖逖慷慨陈词,涕泪直下,说得十分悲壮,刘蜀也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只好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令其北伐。但并不给一兵一卒,只拨给祖逖一千人三日的口粮,还有三千匹布。让祖逖自己去造兵械,铸盔甲,招募士兵。祖逖也不和司马睿讨价还价,回到扬州故地,带了一百多名旧将和他们的家属渡过长江。
  大船行到江心,祖逖回过头去再望江南,心情不由激昂起来,手拍船楫发誓道:“我祖逖此行如果不能光复中原,则如大江,一去不返!”众人听了无不感到振奋,个个斗志昂扬。当日来到淮阴,便建起冶铁炉,开始打造兵器,就地招募战士。江北的晋民听说晋朝派人来北伐了,争先前来当兵,仅仅十日,便募得两千多人。祖逖北伐的时候,西晋的首都长安却遭到灭顶之灾。
  司马邺的地盘并不大,刘聪几次来攻长安,弄得长安的农民种不成粮食,经济大受影响。结果长安朝廷的财政出现了严重的赤字,人民的生活水平也不断降低。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司马邺只好派人盗汉墓。
  刘聪听说司马邺靠盗墓度日,大喜道:“晋朝就快要完了,他们现在要靠挖人家祖坟才能勉强度日,足见其国力已经十分虚弱,必可灭之!”当即挑出最精壮的士兵十万,准备再攻长安,仍然以刘曜为帅。又命石勒牵制晋阳刘琨、代北猗卢,使其不能南援。
  刘曜这位常败将军又当了元帅,不由百感交集,他对刘聪道:“我这些年来尽给您打败仗了,虽然您从来没有怪罪我,我却没脸活在这世上。我之所以苟且至今,是因为我一直在训练士卒,操演军队,准备一雪前耻,平复关中。这次再去关中,如果战败,必当战死沙场,不再回来。”这一年为建兴四年(316)。
  刘曜带兵渡过黄河,先攻下冯翊(大约在今陕西韩城),再进兵北地(今宁夏吴忠西南)。北地是个易守难攻的坚城,太守麹昌拼命守住城池,并向长安求救。长安方面急忙以麹允为大都督,率军三万去救。
  刘曜一方面派人在城外点起大堆的柴草,令其冒起冲天的黑烟,另一方面派了一些会说陕西话的士兵装成老百姓,又抓来城外的老弱妇孺混在其间,冒充逃难百姓向南逃去。路上遇了麹允的军队都说北地城被攻下了,麹昌战死了。麹允不明真相,又见远处黑烟滚滚,因为只带三万士兵,不敢与刘曜的十万军队野战,只好回守磻石谷。
  刘曜骗走麹允的援军,便从容地进攻北地城。麹昌孤军无援,苦守十余日后,终于城破战死,全军覆灭。刘曜接着进军磻石谷(今陕西铜川市北),与麹允决战。麹允不敌,被杀得大败,丢了磻石谷,逃到长安。刘曜直抵泾阳(今西安市北偏西一百零八里,咸阳市北偏东五十六里),到这个时候整个渭河北岸已经全部被汉军所占。刘曜率大军进逼长安。
  这时江东的司马睿肯定是不会来救援了;就连上邽(今甘肃天水)的南阳王司马保也手握重兵却按兵不动,而且还断了向长安供应的粮草,此人后来静等着司马邺死后称帝,但天不遂人愿,却让司马睿抢了先;凉州刺史张轧已经于上一年,即建兴二年病逝。其子张蹇子承父位,到这个时候,凉州张氏虽名为晋臣,实为割据政权,史称前凉。张蹇倒是发了五千精骑兵去救,并且供应粮食。不过从凉州(今甘肃武威)到长安有一千多公里,即使不带辎重粮草,全部用轻骑兵也要走十多天,远水难解近渴。
  刘琨兵微将寡,自顾不暇,又有石勒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能来救。按说势力强大的猗卢被晋朝封为代王,应该来救宗主国。不过这时候代国正闹内乱。拓跋猗卢废长立幼,并把长子拓跋六修的生母废掉,这引起了拓跋六修的愤恨。这一年三月,六修从自己的封地新平城(今山西山阴北)来平城(今山西大同东北)拜见父王猗卢。猗卢让六修向皇太子比延下拜。面对这个夺去自己太子位的小弟弟,六修的心中只有委屈和愤怒,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猗卢并不勉强他,而是在不久之后让小儿子比延坐自己步辇出来。六修还以为是父王在步辇内,因而下拜,哪知道从里边走出来的却是自己的小弟弟。六修大怒,不和父王打招呼就离开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地。猗卢知道六修必为后患,便率军征讨。但拓跋六修随父征战多年,在军中颇有威信,自领兵与父亲决战,将父亲的军队打败,并俘虏父亲。拓跋六修然后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他把父亲给杀了。这引起军心不稳,不久,拓跋六修的叔伯兄弟拓跋普根带兵打败拓跋六修并将他杀死,拓跋普根遂成为代国的国王。经此一役,代国的几股势力开始分裂,一大批人出奔代国。其中,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等趁势率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于晋将刘琨。一直没有缓过劲来的刘琨,这一次兵势复振。
  眼下来救长安的除了西凉五千精骑兵外,还有安定太守焦嵩、新平太守竺恢各带了两万兵马来救;弘农郡(今河南灵宝东北)郡长宋哲也带一万兵马来援;散骑常侍华辑则召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之三万大军驻扎在长安附近。但除了西凉五千精兵进入长安外,其他各路人马都守在长安之外,不敢迎击刘聪的大军,基本上充当了看客的角色。
  刘曜猛攻长安,不久攻陷外城。索、麹允等人退守内城。
  这时刘琨刚得了代国投来的人马,正准备南攻平阳,以解长安之围,但石勒亲率大军来攻刘琨。刘琨率倾城之军去与石勒交战。他也只有率倾城之军了,因为刘琨尽管接收了代国部分人马,其实举城之兵也不过三万。
  卫雄建议刘琨不要主动进击,守住太行天险即可。但刘琨急着击败石勒,然后转攻平阳,缓解长安被围的压力,决定与石勒决战。结果反而是石勒以逸待劳,据险而守。刘琨前锋箕澹轻敌被打败,石勒立刻进军刘琨腹地,占了阳曲。刘琨被困在晋中腹地,进不能攻,退不能守,正在危急时刻,幽州蓟城传来消息,幽州刺史刘翰反了石勒,投降了段氏鲜卑。又有乐陵太守邵续反了。
  原来辽西段氏鲜卑首领段疾陆眷的弟弟段匹先后到幽州和乐陵,以依附晋室为条件策反了这两位晋室旧臣。石勒急忙派兵去攻乐陵。段匹派弟弟段文鸯带兵增援,打退了石勒军。段匹和邵续遣使去江东,表示愿受司马睿的节度,称臣于司马睿。司马睿凭白得了东北之地,当然很高兴,便任命段匹为幽州刺史、左贤王、渤海公,邵续为冀州刺史。段匹知道刘琨正在困难时期,遂派人请刘琨来幽州共事。刘琨带着人马向幽州方向逃去。石勒念及刘琨与他有送母之恩,并没有追击。段匹十分敬重刘琨,刘琨到蓟城之后,段匹亲自出城迎接,并与刘琨结为兄弟。
  代国闹内乱,刘琨这边人马被石勒所灭,司马睿和司马保一东一西也不出兵,长安朝廷基本上只能靠自己了。要说来援长安的这几路兵马也还算是精兵强将,为什么他们坐视不救呢?先说安定太守焦嵩。当时司马邺十二岁成皇太子,十四岁登基,此时也只有十七岁。朝廷一直被索、麹允把持着。麹允性情宽厚仁慈,没有威严,不够果断,喜爱用官爵讨好别人。而且他只知笼络高阶层人士,对下面的部属却不理会。这就使将领骄傲任性,士卒怨恨离心。焦嵩一向瞧不起麹允,他陈兵在长安之外,放出话说:“等麹允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再去救他。”还有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都认为麹允是无能之辈,要看麹允和索的笑话。
  宋哲这个人很神秘,此人不仅是刺史,爵位也很高,被封为公爵,他后来毫发无伤地来到建康,并拿出愍帝的诏书,命令琅琊王接替皇位,统摄万机。这是使司马睿获得合法继承地位的一个重要人物。但这个人竟然在《晋书》中无传。他到底带了一万兵从河南跑到长安搞什么鬼,天知道。
  散骑常侍华辑是个胆小鬼,长安被攻破后,他第一个逃跑,跑到南山(秦岭山脉)藏起来。
  这样一群将领来救,长安岂有不陷之理?长安被刘曜大军围困数月之后,城中粮尽,饿急了的人开始吃老鼠、尸体。甚至杀死老弱来吃。许多士兵逃亡,只有张蹇派来的大将王该和手下的几千凉州义兵,没有一人逃跑,皆在长安死战。司马邺对麹允和索道:“现在长安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我看只有投降了,这样起码能让长安剩下的百姓和将士活下来。”说完泪如雨下。麹允和索当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是陪着流泪。
  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投降。司马邺写了降书,派侍中宗敞为使者,去刘曜军营送降书。宗敞刚走出宫,索突然带着几名士兵闪了出来。不由分说,将宗敞软禁起来,搜出降书,改派自己的儿子出城。
  索的儿子出去按照索的意思和刘曜讲条件道:“现在城中之粮还足够维持一年,您要攻克长安并不容易。如果您能够答应封我父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公,我父将立刻献城投降。”
  刘曜二话没说,直接抽刀就把索的儿子当场给斩了,派人将尸首抬回去,并向索传话道:“我们是真命天子的部队,所以打仗从不用阴险的诡计。如城中有粮,你们就尽管坚守;如果没有军粮,就早点顺应天命出来投降!像索这样的人,我没什么说的,见一个杀一个。”索见了儿子的尸体,又悔又恨,只好让宗敞出城向刘曜献了降表。
  建兴四年(316)十一月乙未,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寒风呜呜地刮着。晋愍帝按照投降的礼仪,口含玉璧光着上身袒坐在羊车之上,羊车上还拉着棺材,从东门出来。群臣跟在后边大声哭泣。走到城门的时候,那城门徐徐打开了。突然有一人跳出,大哭道:“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司马邺见是御史中丞冯翊吉朗,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吉朗一头撞在城墙之上,当场自尽。
  司马邺出城来到刘曜营前,刘曜接受了玉璧,把棺材烧掉,又搞了一堆受降仪式,司马邺已经冻得是上下牙直打架,瑟瑟发抖,上半身都冻紫了。连刘曜都看得有些过不去,命人取来棉衣,亲自为他披上。长安边上的诸将见皇帝已经投降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带兵去夺。皆不声不响地各奔前程去了。有的遣散军队隐居于山中,有的转投司马睿,有的回到驻地,成为割据势力。当然这些割据势力并不长久,很快便被汉国或其他国家所灭。
  司马邺和文武百官都被押到平阳。刘聪在光极殿受降,晋愍帝以臣子拜皇帝的礼仪向刘聪跪下叩头。麹允见了放声大哭,几名侍卫呵斥他,他仍然痛哭不已。刘聪大怒,命人把麹允关起来,麹允当日在狱中自杀身亡。刘聪对司马邺还不错,封他为光禄大夫、怀安侯。又认为麹允是个大忠臣,追封他为车骑将军、节愍侯。其他晋臣百官都有封赏,只有索,刘聪大骂他是个奸臣,推出去拣人多的地方当众砍了脑袋。刘曜则被封为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又晋封为秦王,镇守长安。
  西晋至此被匈奴汉国所灭。从晋武帝篡魏称帝开始,到晋愍帝被掳平阳为止,一共经历了晋武帝司马炎、晋惠帝司马衷、晋怀帝司马炽和晋愍帝司马邺四个皇帝,历时五十二年而亡。
  到此时,全国大的割据政权有江东司马睿的东晋(占有辽西冀北幽州的段疾陆眷此时仍向晋朝称臣,其手下有不少汉将,如乐陵太守邵续、征北城的刘琨;占据甘肃青海部分的张寔的前凉,也向晋朝称臣;占据辽北慕容鲜卑部落的慕容廆在司马邺在位的时候,接受晋朝的任命为镇军将军,昌黎辽东二国公,也算是晋臣;辽东的平州刺史崔毖是晋朝能直接掌控的最后一块北方领土),川蜀李雄的成国,基本上统一了北方的刘聪汉国(包括表面上仍归属成汉的石勒部;同样占据了山东半岛,表面上归顺成汉的曹嶷)。这个格局和当年三国鼎立非常相似。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小但也十分重要的割据政权。
  甘肃东部的司马保,他虽然没敢称晋帝,但用的是自己的年号,也不臣服于司马睿,为独立政权。
  占有辽北的宇文鲜卑族,首领为宇文逊昵延。
  占有今内蒙古到晋北和陕北之地的代国拓跋鲜卑族,首领为拓跋郁律。前面说过代国内乱拓跋普根最后夺得代国的王位,但拓跋普根夺王位的当年病死,他的儿子尚在襁褓,连名字都没取就承袭代王,这个代王第二年也夭折了,拓跋普根的堂兄拓跋郁律继位。拓跋郁律虽然只称代王没有称帝,但他拒绝东晋等国的封爵,也用自己的年号。m
  为了能充分了解当时的形势,这里再把当时一些零散的小政权和起义队伍介绍一下。由于这些政权在当时微不足道,势力微弱,有的是地盘很小,有的是流动作战根本没有地盘,对当时军阀割据形势基本没有影响,所以在前文很少提到。不过这些政权中的相当一部分后来都发展壮大,参与到十六国后期的争霸中。
  第一个是仇池。西晋征西将军、氐人杨飞龙的养子杨茂搜于晋惠帝元康六年(296)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称王,始建仇池国,称仇池公,其辖地有武都、阴平二郡。武都郡治在今天的甘肃省成县,包括下辨、河池、沮、武都、故道五个县;阴平郡治在今天的甘肃省文县,包括阴平、平广两个县。公元317年,恰好是东晋建国这一年,杨茂搜病逝,前仇池分裂。长子杨难敌继位,号左贤王,屯军下辨。杨难敌弟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今徽县),今陇南地区大部分都在其控制范围之内。史称前仇池。后来苻坚女婿杨定在此地又建仇池国,称后仇池。
  第二个是汉人的乞活军。自从永嘉元年(307),八王之乱时并州刺史司马腾被汲桑攻杀后,从并州逃出大量的难民。这些难民后来成立一支武装军队,以“乞活”为名,就是于乱世中乞求活着的意思。这支队伍以骁勇善战、组织严密、持续时间长久著称。即使在西晋政府覆亡之后,仍长期活跃在河北、山西、辽南等地,主要与石勒长期进行攻守战,但根据地不定,首领也不固定。后来辽东一部分人被慕容皝收留,协助慕容皝建立前燕。绝大部分人则由冉闵率领建立魏国。
  第三个是慕容鲜卑迁到枹罕(今甘肃省临夏)的一支。西晋灭亡时,这支部落的首领是慕容吐谷浑。该部落于公元313年左右在枹罕建国,一直到唐龙朔三年(664)才被吐蕃所灭,立国时间长达三百五十一年。
  第四个是荆州杜曾。此人纵横荆州七年之久,后来在公元319年被东晋灭掉。
第六章 汉灭赵兴
  后宫的阴谋
  《晋书》中称晋愍帝司马邺写下密诏,诏令封司马睿为晋王,替他行使皇帝的责任,该密诏由平东将军宋哲化作百姓带出。此密诏宣告了司马睿继承皇位的合法性。可宋哲是怎么在汉兵的重重包围之下单骑入京的呢?为什么他宁愿一个人赴险,却不愿意带兵在外解围呢?《资治通鉴》中说宋哲在长安失陷后并没有马上去建康宣诏,而是跑回到自己的弘农地盘。后来汉兵转攻河南,他被打得没办法了,才跑到建康投奔司马睿。《晋书》中为什么不给这位在东晋建国史上非常重要的人物立传呢?宋哲后来为什么在历史上神秘消失了呢?种种疑惑使人猜测,这封密诏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管如何,到了次年二月,弘农太守宋哲逃至建康并向司马睿宣布了愍帝临降前所写的“密诏”。诏书让琅琊王司马睿“摄行大位”,并命他雪耻报仇,恢复宗庙。
  司马睿接了诏书,虽不敢称帝,但还是精心地准备了一番,于三月初自己给自己升了晋王,设置百官,改元建武,史称东晋。刘琨、段匹、慕容廆都上了贺表,向东晋称臣。
  这个时候,表面上十分强大的汉国起了内乱。原来刘聪刚刚登上皇位后,就看上了自己父亲的老婆单太后,便以请安的名义,经常到单皇太后那里拉拢挑逗。单皇太后一方面正当如狼似虎的年龄,又见刘聪是个大帅哥,心里也很喜欢;另一方面自己的亲生儿子刘乂现在做皇太弟,只要不出意外将来肯定是要继承刘聪的位子的,自然也想讨好刘聪。两个人很快就勾搭上了。日久生情,刘聪竟然从来不去后宫,一到晚上就到单太后那里去,两个人如胶似漆。这么露骨的行为自然很快就传遍朝野,别人只敢私下里说说,反正不关自己的事,何必管皇帝的家务。可刘乂不能装傻啊,他亲生母亲这样做让他很没有面子。于是几次三番,话里话外地责备母亲。单皇太后见儿子和自己生分,心里也很羞惭,便得了心病,不久病亡。刘聪是真喜欢这个单太后,非常悲痛,后来听说单太后得病是因为她的亲生儿子,自己同父异母弟刘乂责备单太后的缘故。遂对刘乂有了看法。www。txtXm
  这时候呼延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刘粲将来能当皇上,又向刘聪吹枕边风说:“从古至今都是亲生儿子当太子,你立个皇太弟也太没有道理了。等您百年后,这个皇太弟即位,你的儿子一定没有好下场。不如想办法暗杀了他,立亲生儿子保险一点儿。”
  刘聪虽然也有些动心,但毕竟与单太后一往情深,还是不忍心杀害弟弟。
  过了两年,呼延皇后病死。刘聪虽然钟情于单太后,但对呼延皇后也是很敬重的。呼延皇后一死,刘聪没有了约束,便在京城展开了一场选美活动。经过严格的挑选,他先立太后的侄女张氏为皇后,又选司空王育的女儿为左昭仪,尚书令任的女儿为右昭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的女儿为上夫人,右仆射朱纪的女儿为贵妃。刘聪又看上太保刘殷家的两个小女儿和四个孙女,正打算一块儿娶来时,左司隶陈元达劝谏道:“刘殷与陛下同姓,他的女儿就是你的妹妹,他的孙女就是你的侄女,不能这样做啊。”
  刘聪并不甘心,这几个美女实在是太漂亮了,又正当妙龄,如果不娶回来太可惜了。便问太宰刘延年和太傅刘景:“你们说能不能娶?”
  这两个人顺着刘聪的意思道:“太保自称是周朝卿士刘康公的后人,陛下虽与他同姓却不是同一个祖宗,您娶他的女儿和孙女根本没有问题。”
  这个理由让刘聪很高兴,重赏二人之后,便以此理由把刘殷家的两个女儿四个孙女一股脑儿地全部娶回来,后宫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美女,刘聪照顾不过来,干脆连上朝都免了,每天泡在后宫和美女们玩耍,真是快活如神仙。陈元达等大臣多次劝谏,刘聪听得烦了,干脆不见这些人。后来张皇后病亡,刘聪又立刘蛾为皇后,并着手为刘蛾修凰仪殿居住。这时陈元达又千方百计地见到刘聪,说修此殿工费巨大,劳民伤财,现在外强林立,国家也很穷,你干吗还搞这些没用的工程,还是住旧宫算了。刘聪听完大怒,大骂道:“朕贵为天子,盖个房子你也要来啰唆,我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今天非杀掉你不可,不然这个房子也没法盖了。”当即命护卫把陈元达推出去斩首。www。txtXm
  说时迟那时快,陈元达哐啷一声亮出来一根铁链,三下两下把自己绑在殿前一根柱子上,侍卫们再拖可就拖不动了。绑在殿前柱子上的陈元达朝刘聪大喊道:“臣所说的,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您的帝业,而皇上却要杀臣。你杀我我也不怕。能得以和夏朝的龙逢,商朝的比干一样,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时任、朱纪、范隆、刘易等大臣都赶来了,一齐为陈元达求情,说元达说话直,脾气倔,但终归是个忠臣,还是饶了他吧。刘聪气得要命,就是不听,见卫士们拖不动陈元达,自己拔出刀来,就要冲过去砍陈元达。大家拦的拦,抱的抱,又哭又喊又闹的乱成一片。这时后宫的太监赶来,说刘皇后写了一封手疏,请皇上现在就看。
  刘聪这才歇了手,坐回到龙椅上气鼓鼓地让太监读。刘皇后写的是:
  “后宫现有的宫殿完全住得下所有的嫔妃,其实并不需要再建。而天下没有统一,皇上您当爱惜民力才对。廷尉陈元达前来劝谏,其实是社稷之福。皇上您应当封赏才是,现在您却要杀掉他,那么天下人将怎样看您?忠臣进谏固然是不惜身家性命,其实人主拒绝纳谏也是不顾自己的社稷江山。皇上为了我而杀谏臣,天下忠良不敢再言是因为妾,天下人都恨您是因为妾,国家个人都受到损失是因为妾,社稷江山变得危险是因为妾,如此天下之罪皆归于妾一人,妾怎么能够承担得起?妾读过历史,发现自古以来败国丧家者,经常都是因为女人,心里常常怨恨这些红颜祸水。没想到今天我也成为其中的一员,那将来后人看妾也如同妾看古人一般!妾实在是没有面目再侍奉您了,希望皇上将我赐死,这样也可以使陛下少一件过错!”
  刘聪喜欢刘蛾喜欢得不得了,与当年的单太后不相上下,听说刘蛾请赐死,吓得也不敢去杀陈元达了,急忙对太监道:“你快快去告诉皇后,朕已经赦免陈元达了。”又转过头来对大家道:“朕这两天得了重感冒,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并不是真的想杀元达。元达是忠臣啊,君主必须忠良辅弼,乃得身安国宁。朕怎么会杀他呢?惭愧,惭愧!”
  这时候再看大家,因为刚才一番挣扎,有的帽子歪了,有的鞋子掉了,有的腰带开了,刘聪让大家把衣服整好,然后摆了一桌酒席给陈元达压惊。席间把刘皇后手疏拿出来道:“外面有你这样的忠臣辅佐朕,宫内有皇后这样的贤妻帮助朕,朕还担心什么?”
  从此以后,刘聪改了很多,偶尔也开始上朝了,群臣劝谏也不发怒了。但两年之后,即建兴二年(314)正月,刘蛾难产而死,刘聪没了约束,又开始胡闹起来。以前选的那些后宫美女已经不新鲜了,刘聪又重新选美。这回选中了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大女叫靳月光,次女叫靳月华,一个十五一个十六,长得都貌若天仙。刘聪非常高兴,加上他也喜欢刘殷的长孙女左氏,哪个也不忍心委屈了,干脆一气儿立了三个皇后。靳月光为上皇后、刘殷的长孙女为左皇后、靳月华为右皇后。
  陈元达再谏道:“自从三皇五帝以来,我还没听说过一个皇帝立三个皇后的。现在皇上不想着去选良才贤臣,却总想着选美女,这对国家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请皇上只立一个皇后!”刘聪听了皱皱眉头,心里厌恶,但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当然也没听陈元达的话。
  刘聪继续选美,宫里的美女是越来越多了,后来又立樊氏、刘氏、靳氏姐妹四个人为皇后,再加上其他嫔妃,刘聪实在是忙不过来,上皇后靳月光偶尔受了冷落。靳月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派心腹太监出宫物色美少年入宫来淫乱。这事被陈元达发现了,他好心好意去报告给刘聪。刘聪还没说什么呢,靳月光已经听到消息自杀了。刘聪抱着靳月光的尸体大哭,于是更恨陈元达,但他又不想杀陈元达给自己安个恶名,于是下令以后凡是陈元达的折子一律直接扔到垃圾桶,陈元达要见自己,根本不用通报,直接顶回去。只要是陈元达的建议和劝谏,也不必来问他,全部否决。陈元达到了这个地步,大哭一场,长叹道:“我既然再也不能说话了,在这世上苟且偷生还有什么意义呢?”没过几天他就自杀了。
  陈元达一死,连劝刘聪的人都没有了。刘聪这回可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先把张皇后的侍婢选为皇后,又一气儿立了七个皇后。加起来一共十四个皇后了。刘聪在后宫畅所欲为的时候,又把矛头对准了皇太弟刘乂。他先立自己的嫡长子刘粲为晋王,随即又任命刘粲为丞相、大单于、录尚书事,总掌百官朝政。刘粲可谓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刘乂除了皇太弟的身份,什么官职也没有。朝野上下都知道,刘聪后悔了,想要立儿子刘粲,废掉弟弟刘乂。
  太傅崔玮、太保许遐对刘乂道:“当年皇上以您为皇太弟,并不是真心,只是因为您为嫡长子,他为庶生子,让你当皇太弟,可以安抚众心,让大家都服气。现在皇上已经掌握朝纲,朝中王公百官几乎全部是皇上的人,他也用不着顾忌您了。自魏武帝以来,只要是当丞相的,后来必为皇帝,只要是被封为晋王的未来一定登基。现在刘粲被封为晋王,又任丞相之职,您真的还在等着将来继承刘聪的帝位么?我看您不仅当不成皇帝,大祸也不远了。不如早一点让位,才可以免去这个灾难。”
  刘乂到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舍不得这个危险的皇太弟的位置,他道:“当年因为我是嫡生,皇上是庶生,所以都推举我做皇帝。我因主上是我的哥哥,所以让位给他。皇位其实本来就是我的,而且兄终弟及,有何不可?儿子与亲弟弟之间,我看亲疏也差不多。皇上未必就想废掉我。”
  崔玮、许遐听到这个地步明白刘乂已经无可救药了,可两个人还不甘心,还想救他一命,又出主意道:“您要是真想当皇帝,我们给您出个保险的主意。保您一定能当上皇帝,您听不听?”
  刘乂一听挺高兴:“什么主意?”
  “殿下既然不肯让位,不如早点登基。现在京中只有精兵五千,除了刘粲,刘聪其他儿子年纪还小,不足为虑。就是刘粲也是年少轻狂,没什么大的能力。您只需派一名刺客将刘聪刺杀,我可立刻筹来二万精兵,杀入京城,攻破入云龙门,到时候宫中的禁卫军一定倒戈投降殿下。”WWW 。txtXm
  刘乂听了立刻斥责:“你这是大逆不道!我不做这样的事情。”
  真不知道刘乂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三人的秘谈被刘聪安插的心腹听到。刘聪将崔玮和许遐杀掉,派冠威将军卜抽率兵把刘乂软禁。刘乂这下知道害怕了,赶紧上表请刘聪废掉自己,称自己什么封号也不要,情愿为平民,并且他的儿子也愿意除去全部的封号。同时推荐刘粲为皇太子,但刘聪并未理睬。
  中护军靳准的堂妹是刘乂的二老婆,因为和侍卫通奸,被刘乂杀了。刘乂也是嘴贱,杀就杀了,可他常常把这个让靳准既羞愤又悲伤的事挂在嘴边;后来靳准的女儿靳月光勾引美少年入宫淫乱,虽说是陈元达告的密,其实也是刘乂先知道然后告诉陈元达的,靳月光自杀后,靳准更恨刘乂。现在见刘乂失了势,靳准立刻落井下石,跑到刘粲那里道:“您不是想除掉太弟刘乂么?我有一个稳妥的法子。”
  刘粲一听大感兴趣,向他问计。靳准道:“要除掉太弟,只能诬其谋反。”
  “以刘乂的性格,要去告发他谋反,恐怕父皇不会相信吧。”
  “这个不怕。先把软禁太弟的士兵调走,让刘乂能够自由会客。然后,抓几个在这个非常时期去会见刘乂的人,屈打成招。我再使一计让刘乂戴盔穿甲,家丁手持兵器,然后一举捕之。皇上必深信不疑。”
  刘粲遂用靳准之计,先命卜抽撤了兵,又好言宽慰刘乂。刘乂是个直肠子,以为皇上又信任自己了,便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规律,每日请客会友。忽然有一天晚上,刘粲带着人来到刘乂的宫中道:“叔叔,我刚刚得到消息,说京师将有兵变。皇上下口旨,请太弟戴盔穿甲,整束侍卫,fei fan严阵以待,以作防备。”刘乂是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立刻就命手下人都穿好盔甲,拿来兵器。他自己也是金盔银甲的穿戴整齐,好不威风,然后就坐在宫中等死。当然,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在等死。
  刘粲骗完刘乂之后,靳准那边已经向刘聪说刘乂要谋反。刘聪一开始不相信,靳准说,您不信就带人去看看吧。刘聪亲率兵丁围了东宫,果然见东宫之中杀气腾腾,当即把这些人的武器收了,把刘乂抓了。刘粲和靳准又捉了与刘乂有密切来往的一些人,用酷刑逼他们承认与刘乂共同谋反。这些人受刑不过,一个个都招了。刘聪深信不疑,把东宫的所有官吏,刘乂的所有朋友亲信,以及东宫卫士全部杀死,总计一万五千余人。刘乂被刘聪废为北部王,刘粲派人在狱中将刘乂杀死。刘聪听说刘乂死了,突然想到自己的所有亲兄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悲从心起,不免也掉了几滴泪。但皇权之争毕竟是残酷的。这年七月,公元317年,西晋灭国的来年,东晋建国的第一年,刘聪立刘粲为皇太子。
  祖逖北伐
  北边暂且放下,再说南边。司马睿称晋王后,继续全力剿灭占据荆州的杜曾。这时候,由于陶侃被王敦排挤,陶侃的一部分旧将郑攀、马俊等人已投奔了杜曾,杜曾的实力变得很强,把荆州刺史王廙打得屁滚尿流。陶侃原来的副手,勇将朱伺在与杜曾的交锋中受重伤,不治身亡。赵诱、朱轧等晋将战死,杜曾的势力遍及长江中游一带,成为东晋的心腹之患。
  王敦见自己连连挫败,向谋士钱凤讨办法。钱凤道:“要除杜曾,非梁州周士达不可。”周士达,就是当年和陶侃一起定荆湘的浔阳太守周访,士达是周访的字。周访和陶侃是儿女亲家。王敦也正因为周访的关系,当时才没有杀掉陶侃。
  这回王敦急忙亲自去请周访,并向他许诺,如果灭了杜曾,一定让他来当荆州刺史。周访遂以李桓、许朝为前锋,率一万梁州兵去战杜曾,路上又招了几千人马。到了沔阳(今湖北仙桃),与杜曾在城下一场恶战。直杀了整整一天,周访左右两军都开始败退,只有中军勉强应付。周访早已暗藏了八百精骑,人强马壮,等到杜曾来攻中军时突然杀出,以一当十登时把杜曾的军队冲乱。周访的梁州兵趁势反攻过来,杜曾大败。
  周访和杜曾打了半年仗,杜曾败多胜少,最后逃入武当,据险而守。周访屡次强攻,损兵折将。只好把军队扎在山下,不再强攻。周访在山下重金找到当地采药人,寻了一条密道,派一支军队从武当山后杀入杜曾的营中。然后,又继之以正面强攻。杜曾大营被踹,前面攻势又猛,支持不住,*非^凡*全军溃败。手下大将马俊和苏温把杜曾生擒,献给周访,周访命斩了杜曾,遂平了荆州。
  按王敦的承诺周访应当为荆州刺史,司马睿也觉得凭周访的功劳,这个肥缺也应当给人家。偏偏又是钱凤作梗,劝王敦自兼荆州重地,不可把这个地方给了外人。王敦于是上奏让晋王司马睿改派周访为安南将军,仍为梁州刺史。司马睿对王敦当然是言听计从,当即答应,按照王敦的意见下了任命令。
  周访见王敦再一次食言,把任命诏书撕得粉碎,又把王敦送来的玉环、玉碗等厚礼当着使者掷碎于地,骂道:“你给几个臭钱以为就能打发了我么?”自此把王敦当做仇人。王敦知道自己惹下了这位名将,也把周访当做心头之患,打算寻机会将此人除去。
  东晋灭了杜曾,国家算是暂且安定,但东晋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祖逖北伐。这时祖逖已经占据了安徽中南部,正打算攻取安徽西北部的谯郡。谯城守将是张平、樊雅,这两个人本是中原流民,就是上一章最末讲到的乞活军的一部分。两人拥兵上万,在这一带势力很强。
  祖逖本打算攻城,参军桓宣说,大家其实都是自己人,都是汉民,也曾是东晋子民,有话好商量。我正好又和张平、樊雅有过一面之交,不如我进去劝降。
  能用嘴皮子说下来这个城池当然更好啦。祖逖于是派桓宣入城。张平、樊雅也是讲道理的人,说现在天下大乱,自己在这里割据无非是据兵以自保,混口饭吃。桓宣说,混能混到什么时候呢?不如干点儿正事吧。你看,我们是东晋派来的正规军,打算北伐恢复晋室,你们不如加入我们。大家一块儿立功建业不好么?
  张平、樊雅说好啊,两下里很快谈妥。祖逖又派参军殷义进城收编。殷义是个自命不凡、十分欠揍的家伙。他进城后故意侮辱张平,指着他的军府说:“此屋也就能当马厩。”又指着府中一个大铁锅说,“此玩意儿放这儿也是个废物,不如化了铸为铁器。”
  张平不高兴道:“这是帝王镬,以后咱们北伐成功天下清平后还要用的,怎么能毁去?”
  殷义斜着眼看了张平一眼道:“你的脑袋还不定能不能保住呢,你还想保一个破铁锅?”
  张平本来就是个粗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先把殷义的脑袋砍下。他认为祖逖有意派这个东西来侮辱自己,遂关上城门死守,又把殷义的首级悬在城头示众。祖逖见殷义被杀,也没闹明白,不过翻脸是肯定的了,当即率兵攻城。张平率众死守。一连数天祖逖攻不下来。后来还是桓宣劝降了张平手下大将谢浮,杀死张平才得以攻下城池。樊雅率兵前来报仇,被祖逖打得大败,战死军中,剩下的人一看主将死了,便一齐都投降了。
  这时又有占据蓬陂、陈留(今河南开封)的乞活军首领陈川派大将魏硕在祖逖所占的各县抢掠,祖逖派韩潜设伏杀败魏硕,一直追到蓬陂。陈川猝不及防连丢几城,知道不是祖逖的对手,干脆投降了石勒。石勒派桃豹领兵去与祖逖交战。两军相持了将近两个月,韩潜的军粮渐渐紧缺。因为当时河南和安徽等地连年战乱,许多地都撂荒了,很少有人种田。祖逖的军粮绝大部分需要从江东运来,因为道远,所以难以为继。
  祖逖判断对方深处河南,粮草需从黄河以北接济,必定也有粮荒,遂派人绕道桃豹背后,劫了桃豹的军粮。桃豹一看军粮无继,只好撤军,祖逖因此得了蓬陂,大军进入河南。
  这时河南有荥阳太守李矩驻兵在新郑,河内太守郭默驻兵在怀县,河东太守魏该驻兵在宜阳,这些人都是流民,也算是乞活军的一部分,平时各自为政,遇有敌人来袭时便联手互保。他们听说祖逖进兵河南,便一齐归顺了祖逖。接着,驻守洛阳的汉国大将赵固献城给李矩,也加入到祖逖的军队来。刘聪听说祖逖尽占河南、安徽之地,便命太子刘粲率军十万来攻洛阳。赵固守不住洛阳,败走阳城山(今河南焦作)。这时李矩、郭默等援兵才刚刚赶到,与刘粲对峙于洛阳城外。
  李矩、郭默、赵固、魏该等军半夜袭击刘粲,刘粲没有防备被杀得大败,率败军退到黄河以北。因为晋军偷营时都喊“生缚刘粲,以赎天子!”刘粲逃回平阳后奏请刘聪杀司马邺,说只有杀了司马邺才能动摇东晋北伐的决心。
  刘聪犹豫道:“我以前杀了司马炽,民心还不是这个样子?照样有新的皇帝被晋朝拥立!还是不要杀司马邺了。”
  刘粲道:“当年周武王难道想杀纣王么?不过是怕他成为日后的祸患。现在祖逖所过之处,投奔者甚众,都以迎还司马邺为号召,我看应当早除此人!”
  刘聪被说动了,遂杀司马邺,此时为公元317年12月。
  消息传到江东,已经是公元318年3月,建康百官遂请司马睿称帝,刘琨、段匹、段疾陆眷、邵续、慕容廆、崔毖等冀北和东北的割据势力也得到了司马邺被害的消息,派使臣前来劝进。司马睿假装推托了几日,然后在王导等人的极力劝说下,终于同意登帝位。
  建武二年(318)三月丙辰日,司马睿正式登基,是为晋元帝。司马睿登基时还有一个小插曲,礼毕还朝时,司马睿请王导和他共坐御床,一齐受百官的朝贺。王导吓了一大跳,再三拒绝,司马睿才没有坚持。但“王与马共坐天下”的话,从此为天下人所用。
  司马睿追谥幼帝司马邺为“晋愍帝”,立司马绍为皇太子,加封王导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王敦为江州牧,授李矩为司州刺史。所有文武都有封赏。
  同在这一年,辽西公段疾陆眷病卒,段氏鲜卑发生内乱,祖逖的好友,晋末英雄刘琨被害!
  段疾陆眷病卒后,因为他的几个儿子都还年幼,遂由段疾陆眷的叔父段涉复辰继大单于位。段匹和刘琨的儿子刘群领着几千人马前往辽西为哥哥奔丧。
  段疾陆眷的堂兄弟段末柸对段涉复辰道:“我看段匹并非是为奔丧而来,而是来篡位的。”
  段涉复辰一想也是,段匹是段疾陆眷的亲弟弟,也有资格继大单于位,自己继了侄儿的位置,段匹不满是有可能的。而且奔丧就奔丧吧,你带几千人马干吗。必是篡位无疑。于是问段末柸怎么办。
  段末柸道:“这很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叔叔已经是大单于了,难道还要把这个位置让给他不成?您派大军去击败段匹即可。”段涉复辰于是派十万精兵去阻截段匹。这十万兵刚走出去一天,段末柸就在京城发动了兵变,杀死段涉复辰,并杀尽段涉复辰的兄弟子侄及其党羽,自命大单于。派人将十万精兵收回,重新整兵之后,再来战段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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