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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乱

_7 朵朵舞 (当代)
轻瞥过军报上的内容,楼澈显得漫不经心,一身青纹锦衣,配上他清俊雅彦的面容,倒似一个在军营闲逛的贵公子。
“这就是紧急军情?”讥讽的笑出口。
林瑞恩拿回军报,平静的语气没有起伏:“看来弩族似乎打算开战。”
年轻的权相笑了,颇为张狂的笑意中隐带森冷:“想必那弩族王子失去冷静了......”
“此次他们兵力并不强大,这一仗胜败已是定数。”想起归晚狼狈从弩族逃回,隐约可以猜到其中的玄机。
沉默不语,楼澈似在细细思考,斯文雅俊的脸上依然微笑着,这样的笑容里却带着危险无比的气息和不带感情的冷然:“完全没有必要和他们开战。还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吧。”
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林瑞恩皱起眉,陈述道:“这是击溃他们的好时机。”
“我自有办法让他退兵,总有一日,再做个了断。”
“何必要再等待时机?此刻不就是最好时机?”实在是不解,林瑞恩忍不住问。
“虽然现在弩族的兵力不济,但是我国也正处修养国力的非常时刻,没有必要和他们多做周旋。”楼澈笑意更浓,看看天色,已是归晚进食时刻,举步向着主营帐走去,和林瑞恩擦肩而过的一瞬,开口道,“何况今日开仗,打败他的将是林将军你,那个男人,我要亲手打败他才行。”
三十五、情惑(下)
天载二年夏,玉硖关内急函发往弩都,天朝首辅楼相的亲笔书信递于弩王,弩王看后良久,立刻传书召二子耶历回都,可惜当时耶历王子一意孤行,不肯撤兵,弩王大怒,亲赴玉硖关外弩军营帐,和王子耶历吵了起来,当时在营帐外目睹之人亲口传述,史学家照实如下记载:
弩王怒极,一掌挥于王子脸,大喝:“天下无美至此耶?为一女子,妄动干戈,我大弩百世基业置于何处?”
耶历王子怔然,苦笑作答:“天下有美,与我何干?吾唯想月神一人耳,如若得之,天下之美尽弃。”
弩王哑然,沉默片晌,正颜道:“非至强,焉得月神,非至尊,焉守月神?尔欲得月神,则必先得天下。”
耶历闻言,茫然不语,半日之后,兵退弩都。
玉硖关外弩兵尽退,曾有人将弩王营帐外之话传于楼相,戏言相问:“天下之美多矣,何故执于一人?”
楼澈淡笑,如是答曰:“天下之美多如草,惟吾妻归晚,天下独一人尔。”
惟归晚,
天下独一人尔。
后人把此句刻在碑上,而弩族的月神庙在同年秋季,雕刻起月神石像,月神的样子竟然与弩族时代相传的样子有所不同,五官精致秀美,如同天朝女子。而二王子耶历专心国政军事,心无旁殆?p>  此事记载为“玉硖暑变”,为之后的“玉督之战”埋下了导火线。
******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
蔷薇花开得正浓,四处绿树荫荫,玉硖关外,酷暑炎炎,浩壮队伍准备起行回京。
楼澈离京已有一月余,宫中几次急召,他均置之不理,陪着归晚在玉硖的景胜之地游览一番,到了此刻,也到了不得不回京之时。而林瑞恩本因胞姐探入弩族毫无音讯,而来到玉硖关,此刻,弩军已退,把关防之事交给林染衣后,也准备一起回京。鉴于归晚被劫之事,此次的队伍戒备森严,声势浩大。
马车已经换成夏日的竹帘,透气清凉,归晚懒散地靠着车架,沿途景色走马观花似的眼前路过,百无聊赖之际,看到楼盛心不在焉地骑在马上,似在沉思,心念一动,归晚招手,让楼盛跟在马车旁。
“夫人,”驱马上前,楼盛低头示礼,他负责归晚的安危,片刻不赶疏忽。
“你心事重重,是在想染衣吗?”归晚笑语,在玉硖一个多月的时间,不但她对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三分倾心,就连这不苟言笑的楼盛,也对林染衣生出情愫。
紧抿唇,楼盛浑身一绷,声音低了几分:“夫人说笑了。我是什么身份,林小姐将门之后,我岂可高攀?”
听着话里不无感慨和遗憾,归晚轻笑:“门户之见吗?想不到洒脱如她,也不能幸免……”最后一声倒似感叹,缠着几不可闻的轻讽,逸出口中。
一个多月相处,楼盛已知道车中人行为思路不同于一般官宦女眷,对她有着一份敬重之情,且她风华无双,自有一种让人倾心的自如,苦涩浮上脸面,说道:“世事难以两全,又岂可强求。”
“强求?”归晚轻呢,她直觉林染衣也并非无情,只是这感情背后纠缠了太多外在因素,而倍显艰难和无奈。
难道世事真的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
两人谈论之时,整个队伍渐渐慢下速度,楼澈和林瑞恩回马转身,一左一右来到马车旁,楼澈指指前方,语道:“前面有凉亭,天气炎热,我们在此歇息一会。”
归晚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是阴凉幽静之处,点头答应,队伍很快来到凉亭之处,暂作休整。
走进凉亭,还未坐下身,便听到一阵喧闹声四起,归晚好奇回头,亭外士兵本来各做休息,此刻却有些混乱,团团围住一个人,其中被围之人在如此盛夏,竟然穿着厚重的冬衣,披头散发,显然是个疯妇,疯癫四闯,嘴里还念念有词。林瑞恩的士兵果然训练有素,排列整齐,围成半圈,既不让她闯入,也不伤害她。
归晚仔细一看,这疯妇竟是个瞎子,乱撞乱闯,没有半点方向感。靠近亭子的士兵注意到归晚的视线,朝亭外命令:“还不把这疯子赶走?大人和夫人还要休息。”
疯妇听到士兵这声命令,大笑出声,嚷嚷着念道:“命是命,运是运,众人皆是醉,惟我心独醒……你说我疯?难道你就清醒吗?听你声线尖锐,却又中气不足,显是外强中干,让我想想,啊……想到了……你定然是丧妻无子之命……”停停顿顿说完之后,显是极为兴奋满意,自顾自地笑起来,不高不低的疯笑声在空气中传开。
听到她的疯语,别人没有反应,那士兵却是脸色一白,他自己清楚,他现有一个女儿,而妻子在去年刚刚过世。这疯妇竟然完全说中,士兵张口结舌,无法出声。
林瑞恩皱起眉,朝亭外一挥,轻喝:“给她些钱,让她走。”
士兵还未领命,那疯妇突然静下来,不再乱蹦乱闯,低低喃了几声,询问道:“是谁?刚才是谁在说话?为何会有如此斗气?冷中含威,斗气四扬……是谁?”
她这几句话出口,全军都有些震动,这疯女人疯言疯语,却又句句中的,楞在当场,也不知如何是好,归晚忍不住笑出声来,扬手示意,让士兵们散开。
疯妇注意到身边阻力消失,跌跌撞撞,东倒西歪,步履蹒跚地慢慢靠近亭子,归晚怜她双目失明,让身边士兵前去搀扶,谁知那疯妇一碰到士兵的手,当即甩开,阴恻恻地冷笑道:“我不瞎,瞎的是你们……走好自己的路吧。”
闯到亭子前,她四晃脑袋,低囔道:“刚才说话之人,能否让我测命?把手给我,我会捏骨……”
林瑞恩少年之时就已经征战沙场,对怪力神话一向都是不于理睬,冷着脸,不言不语。
归晚对这妇人倒真有几分兴趣,童心一起,使了个眼色,让楼盛上前给他捏骨,楼盛走上前,把手递到疯妇面前,疯妇人一把抓住,不断揉捏手腕以下的位置,她双手肮脏,油污之渍都沾到了楼盛手上,楼盛眉头也没皱一下。
“不对……不对,你不是说话之人,你虽也具斗气,但决不高扬,不是将才。”疯妇一边哀叹,一边哼道,“你所爱之人定是为你所死……半身为奴,孤独终老……”
楼盛控制不住地脸色一变,惨白如纸,把手抽回,阻止她再说下去。那疯妇也不以为意,咯咯笑了几声。这几声笑声传进众人耳里,都被刺了一下似的,冷飕飕的感觉从脊椎处冒上来。
楼澈坐在亭子左角,把全部情形看在眼里,轻摇纸扇,戏谑道:“想不到此处还有奇人,能够知晓天命。”
疯妇骤然把头转向左角处,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文气?清贵文气,为何……为何文武之气同时出现。此处什么地方?”
直到此刻,归晚收起看戏的心情,正色再次打量站在中心的疯妇,轻问道:“你既能卜算命运,怎么算不出身处何处?”
疯妇突然不再言语,把头转向归晚的方向,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
虽然知道她目不识物,但这样让她看着,归晚也感到诡异难测,楼澈见状,正要呼人把这疯妇赶走,那疯妇突然浑身发抖似的,走近归晚,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喃喃道:“给我手,让我给你捏骨,说话,说话给我听听。”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纷纷看向亭中各人的脸色。楼澈春风沐人的脸上现出些微不悦,林瑞恩诧异之余,看向归晚,似有担心。
归晚略楞一下,偏头考虑,抿唇倩兮一笑,豁然道:“好吧。我让你测一测。”
楼盛上前,仔细地盯着疯妇,怕她做出出格行动,疯妇颤栗着伸出手,搭上归晚的手,众人都有种惨不忍睹的感受,归晚皓腕如雪,此刻却染上了脏腻的污渍。
捏摸半晌,突然跪倒在地,重重一磕头,嘴里嘀咕:“……是娘娘,是娘娘……浴火凤凰入九天……”
所有人都楞在当场,士兵们脸色惶然,咄咄不敢出言,楼澈脸色骤寒,手中扇子一收,敲打在亭子的石柱上,冷然道:“胡说什么,来人,把她赶出去。”
厉喝声冰澈冻人,士兵忙上前,正要去拉扯那疯妇,疯妇还跪倒在地,喃喃自语:“你们不信,不信,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命?这是什么命……娘娘,肯定是娘娘……”和士兵在亭子中拉扯纠缠,不肯离去。嘴里还喊:“相信我,你一定是娘娘的命格,各人有命,不可逆天……”
归晚也是蹙起眉,现出不快之色,见那疯妇不断挣扎,大喊大叫,心念一转,制止了士兵的行动,唇边漾起浅笑连连,对着疯妇道:“你一生测命,可有偏差?”
“没有,我不会看错命理。世上命运错综复杂,天命如此,人力不可违……”
“那就从我开始吧,”归晚打断她絮叨的话,已有些恼意,截然道,“我不信你的命理,我的命,岂容他人擅自决定,我命由我不由天,知道吗?”
疯妇听完,不敢动弹,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往外跑去,口中发出狂笑之声,不住地回吟:“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直到跑出很远,她那疯癫的笑声还是不断传入耳中,高高低低,狂乱肆意,震得众人都有些心慌。
楼澈脸色不善,而林瑞恩神色复杂,本来一场歇息也变得有些沉闷和诡异,休息之后,队伍再次启程,归晚被这疯妇一闹,心中颇不适意,走出亭子之时,不禁回望,看向亭子上方的牌匾,轻念上面的字:“君莫亭?这个亭子叫君莫亭?”
君莫亭……君莫停,难道真的停错了?
第五部 皇都烟华
三十六、情动(上)
京城之美,最表现在夕阳西下之时,晚霞多姿,七彩幻变,尤以红色为最,淡墨入水似的,渲染了半个天空,暗沉,壮丽,合着那皇宫高墙红瓦的气势,尊华非常,以那最高的宁坤宫为点,延伸成网的京华,庄重中透着悠久的历史味,苍凉中蕴着深重的王者气。
残阳如血……
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京城,归晚从马车上踏下,遥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京城,心突地一跳,凝望着那半天的彩霞,阴红的残阳。
出乎意料的,来东门迎接的竟然是端王一行。紫金蟒袍,玉带锦靴,端王大踏步地走来,平时颇显严厉的脸上此时挂着亲切的笑容,看到楼澈,林瑞恩的样子竟好似许久未曾碰面的好友一般,谁又能从那样的热情里看出他们本是各有权势,时为政敌。
“楼相和林将军终于回来了,没有了楼相和林将军的京城,都冷清了几分哪。”朗笑着走近,端王显得不胜感叹。
“有端王在,京城又岂会冷清。”薄唇逸出似夸似讽的语句,楼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向端王。
端王似没有听到其话中之音,脸上笑意半分未减,转向林瑞恩:  “林将军辛苦了,皇上大为赞赏,林将军真不愧是我朝难得一见的将才。”
冷将军淡淡一点头:“不敢当。”
知道他本是冷漠之人,对他太过简单的三个字也不甚在意,端王今日谈笑风生,一副亲睦模样,对着刚下马车的归晚招呼:“楼夫人风采依旧,本王幸甚。”
归晚微微行礼,回之一笑,无可挑剔的礼仪风范,内心暗讶于端王的热情,不免要度测他的来意。含笑转眸,忽然捕捉到随行官员里一道清影。这个少年两月余没有见面,似乎变了许多,态度谦恭谨慎地站在一排蓝、红官袍之中,背后映衬着红染天空,面目倒似模糊了起来,沉在了夕阳的阴影里。
端王和楼撤、林瑞恩三人并肩向着皇城内走去,归晚换了简便马车随后,而官员们站在尾首。就在马车驶过官员行列时,少年状元情不自禁注视过来,迎上马车,脸上浮现出诚挚的笑容,那种透彻的气质又回到身上,如同空山清泉般的清新。
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如是想着,归晚倍感几分安慰。
城门前方三个当今天朝最为重权的男子边走边议论着什么,时不时传来端王鹰呖般的笑声,归晚斜睨着三人的身影,觉得一阵好笑,正在欣赏他们各自的表情时,端王突然转身走来,来到马车边,笑语道:“楼夫人,恕我失礼,先走一步。”
“端王亲迎,已是天大的面子……还请慢走。”
“夫人客气了,”端王鹰眸一转,带着兴味,盯着归晚,“后日在宫中等侯夫人大驾。”
哑然一顿,归晚睁大眼,对后一句话还没消解,端王已经携着笑离去。
怅然回首凝望,楼澈慢慢走到面前,温泽如水,与常无异:“我们回家吧。”
银泽珍珠,羊脂玉镯,伸手轻轻拨弄着首饰,归晚坐在镜前,任由玲珑为她梳发,桌上烛火忽明忽暗,摇摆不定,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接到萤妃的请柬,虽然意外,但也并不吃惊,女人柔到了极致便是一种危险,而萤妃无疑是个中高手。浅浅的浮上唇,归晚轻笑出声。
玲珑一惊,露出不解,问道:“小姐,你在笑什么?”即使归晚成婚后,她也一直改变不了称呼。
“我在笑,女人的悲,女人的哀,女人的痴,让人心痛的同时也有些恼恨啊……”归晚很随意地抚摩发梢,说不尽的雅致和风流。
玲珑更糊涂了,她不知道小姐在为谁而悲哀,但她此刻却为小姐感到心痛……深深记得曾经夫人对小姐的独特教育之法,那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一点一点地渗透到小姐的心里,接受了过于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只有在情动之时才有些微的裂缝,这才是多么悲哀的事实。小姐啊小姐,你可知道,真正可怜可叹的人不是爱得痴狂的别人,而是只爱着自己而倍显无情的你啊。
无法说出口的话堵在心里,酸涩之感冲上双眼,一热之际,泪水划落下来。
归晚疑惑地回过头,伸手去接住那晶莹的泪水,轻问道:“玲珑,怎么了?”
泪水流落得更凶,玲珑抽泣着:“小姐…小姐……难道你不寂寞吗?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个机会呢?为什么要拒绝幸福呢?”
一个问伴着一串泪,声声拍拍地击到归晚的心里,心如明镜,豁然开朗,笑意渐渐变浓,连眉梢都带着愉悦,归晚感叹:“直到今日,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你对我真挚的关怀和忠心,”抬手抹去那泪痕,幽然笑道,“你听着,这话我有可能只说一遍。”
烛光在归晚的脸上幻光流转,淡化了玲珑的意识,这才注意到,两个多月不见,归晚似乎变了。这是她看到过归晚最纯最真的一个笑容。
“玲珑,我好象找到幸福的方向了。”
时光突然静止了,玲珑哭得更伤心了,却合着笑,苦涩的,释然的,愉快的......
小姐啊,你可知道,听到你的这句话,玲珑也感到多么的幸福啊。
……
过了许久,归晚笑谑地等着玲珑整理,玲珑好容易止住哭,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柔声笑道:“小姐,快打扮吧。你还要进宫呢。”
见她去拿出一套普通的宫装,配上银蚕丝带,归晚低头沉吟,悠然道:“今天不穿这个。”站起身,来到衣柜前,选出一套衣袍,顺手取过首饰,回头递给玲珑看。
“今天穿这套。”
瞠目结舌地望着归晚,玲珑哑然,惊讶无比,别的小姐是拼命展示美,而她的小姐,光是风姿都胜人一筹,通常都是隐藏美丽,所以从不在衣饰上多做文章,可是今日是怎么了?
看到玲珑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归晚俏丽地轻撅一下嘴,轻道:“今天,等着我的人,可是倾国倾城的萤妃,稍有疏忽,可就要输了。”
不管如何,那楚楚仙姿的萤妃已经勾起了归晚争胜之心,这场女人的战争,才刚要拉开帷幕。
玲珑笑了,笑得特别开怀,她的小姐真的变了,以前云淡风清的小姐固然是美丽的,但是此刻的小姐,因为多了一种活力,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神。
三十七、情动(下)
京城的夏日,到了傍晚就已经转凉了,雅致精美的御花园里,连空气中都带着芳草的清甜,此刻宫灯高挂,白天还气魄非凡的花园此刻因为光影的原因,别有一番幽静的趣味,而清澈见底的池塘之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了宫灯的光线,又为整个园子添上了幻彩的气氛。
宫女或举灯,或端盘,或恭立,穿梭在御花园之中,服侍着院中每一个贵族女眷。树丛边,石桌旁,玉廊里,轻笑浅颦,莺声燕语,处处流泻着女子的欢声笑语。
“丽妃娘娘,我看你一直在这发呆,在想什么呢?”露肩薄衫,来人身资妖娆,娇媚非常,笑语盈然地走近池塘边一位端坐的宫装丽人。
丽妃温顺地抬头,看到来人,慢慢站起身,招呼着:“是印妃姐姐啊,我只是觉得这池塘晚上看来特别的美,所以看得入迷了。”
轻笑几声,印妃一脸的了悟:“这池塘晚上看起来的确别有风味,可是丽妃……并不是痴迷这个池塘的风景吧。”
“姐姐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丽妃心里自有数,你的心情,这后宫上下不是都一样嘛。”印妃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朝丽妃使了个眼神,嘴轻轻一瞥,朝着花园中心的人看去。
丽妃随之看去,眼神又是一黯,本是温柔贤淑的脸上,竟有丝扭曲,那种恨意暗暗地就在空气中飘荡开了。
君王曾经说过:得天下非我平生之最,得萤妃圆我终生夙愿。
用这句话来概括萤妃的得宠情况并不为过。自从萤妃进宫后,皇上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一般的妃子是然,连皇后也不例外。
“这样的美丽,连天地都为之失色啊。”既羡且妒,印妃开口道,声音不复轻松,反而语带沉重。
丽妃没有接口,失神地望着前方,萤妃坐在石桌旁,同桌的除了皇后,还有几位高官家眷,而此刻,光似乎都聚集到了萤妃的身上,那种与天地同在的光华,使同桌的人黯然失色,使整个花园里的女子汗颜。
后宫本是美的宫殿,在这的女子无一不美,无一不娇,美这个字,在后宫是最浅薄的。而眼前的萤妃却是例外,她的美倾国倾城,此时,穿着浅蓝的纱裙,六枝琉璃玉簪挽发,柔丽,端华,盖过了所有后宫的风华,艳绝六宫,一枝独秀。
多么让人羡慕和嫉妒的美貌啊。更何况她还得到了皇上无与伦比的爱。
心抽搐地一痛,丽妃抚住心口,忍受不了心中的酸楚似的,她的脸变得煞白。别过眼不再看向那个方向。
“奇怪,”印妃喃喃自语道,“今天萤妃似乎刻意装扮过,她是故意要艳压群芳吗?”
低头一看丽妃的脸色,印妃一笑,不再提,转而道:“幸好萤妃流产,现在皇后又东山再起,不然萤妃就无人压制了。”
听到这,才有了一点反应,丽妃有丝疑惑:“听说是天下学子上书承柬,才让皇上恢复皇后的实权?”
“是呀,听说是民间流传民谣,学子纷纷上书,看来,外面的压力也很大呀。”听到这种消息,不免有点幸灾乐祸,暗暗高兴。
“可是,伤不到萤妃不是吗?我总觉得有人在暗暗帮助她。”好几次,这种外来势力干涉后宫,在捕捉不到踪影的情况下,保护了萤妃。
没有听到丽妃的话,印妃专注地盯着前方,嘴里啧啧称奇:“奇怪……”
“到底什么奇怪?”听她一直提奇怪,丽妃也好奇起来。
“你难道不觉得今天的萤妃不太一样吗?她心不在焉,不时张望着门口,好象在等谁的样子。”
“是吗……”忍不住再次凝神望去。
靠近石桌旁的人都感觉到了萤妃的异常,不经意间流露着微微的紧张,正在诧异着,门口传来一声“楼丞相夫人到——”平时四平八稳的报告声音在高喊时竟然有些发抖。
萤妃蓦地一震,转眸凝望,握住杯子的手收紧力道。众人都跟随她的举动不约而同地向着门口望去。
那是众多女眷第一次看到与萤妃不相上下的风情,归晚款款走来,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活的一般,头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带着淡淡的光晕,散落的发黑绸一般,和美丽融合的极致风情,却显得妖艳邪异,异魅非常。
事后曾有在场之人被人问起两人的风致,无法形容之下,这样说道:萤妃之美,高华,柔丽,我见犹怜之态美得让人落泪;归晚之美,纯粹,邪美,魔性的引力让人沉醉。
“原来是……楼夫人来了。”站起身,萤妃婉然招呼道,楼夫人三个字脱口显得有些艰难。
“拜见各位娘娘,”曲身行礼,归晚浅笑如兰。
在场之人到了此刻才有缓过气来的感受,同时看看归晚,又看看萤妃,无不感叹唏嘘。
皇后此刻也露出欣喜的笑容,忙站起身,拉着归晚入坐,一入座,在座之人纷纷前来打招呼,气氛又重新开始沸腾。第一次和萤妃同坐桌,归晚倒也没有拘束,在各种女人才会关心的话题中,时间一点点的流失。
直到报官再次前来通知晚宴即将开始,女眷们又高兴起来,有次序地前往宴宫,只有萤妃这桌毫无动静。
皇后首先起身,招呼着:“皇上和百官都等候着,我们先去前殿吧。”答应声起,桌上几人起身,向外走去。归晚站起身,正要尾随,手腕被拉住,一回头,对上萤妃优柔的双眼:“楼夫人,随本宫走走吧。”
皇后听到,诧异地回过头,归晚却抿着唇,带着薄笑,点头答应。
看到归晚安抚的笑容,皇后释然,安心离去。
花园中只剩下两人,半晌,萤妃盈盈起身,向外走去,归晚默然跟上。两人并肩走在皇宫的长道上,宫女太监隔着一段距离跟随。一行人以慢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走着。
“你猜走完这条路需要多少时间?”一路沉默不语的萤妃突然开口,柔声轻问身边人。
还以为她不开口了,归晚向前张望一眼,暮色中,没有看到尽头,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
“本宫天天走这条路,知道这条路来时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去时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归晚淡笑不答,知道她说这话必有原因。
“你真沉得住气,不问吗?为什么同一条路,来和去,时间为何不同?”萤妃斜眸,柔情如水的眼神里露出哀凉,“那是因为,我走来时,想看他一眼,所以走得特别快,回去时,留恋不已,走得自然就慢了。”
“娘娘情深意重,难能可贵。”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为何还如此平静?”声音变高了些,似乎很不满意归晚的表现。
归晚偏头做沉思状,答非所问地道:“皇宫华美非常,娘娘既已入宫门,何不珍惜眼前所有,何必苦苦抓住过去不放呢?”
萤妃闻言轻楞,忽而笑出声来,笑声中隐带涩意:“你以为这些话能打动我吗?我要是能放弃过去,就不会痛苦这么久了。”
“不能放,也不快乐,娘娘活得也苄量嗄亍!?p>  突然停下脚步,萤妃疑惑地转头,盯着归晚,楚楚地问道:“那么,你愿意帮我这苦命女子一把吗?”
露出带丝讥讽的笑容,归晚戏道:“恕我失礼,我还真看不出,娘娘有何命苦。就算有,我也没有能力来为娘娘解决难题。”
渐渐现出失望之色,随即又一整面色,萤妃道:“你太过谦了,你的手段高超,岂是一般人所及,一月前的学子上书,不就是你的手笔吗?”
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及此事,本来当初也知道隐瞒不了,坦然接受萤妃的评论,归晚置之一笑。
非常不能接受归晚这种坦然的态度,萤妃皱眉:“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帮助皇后,不过仅此一次而已。以后,楼澈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是吗?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这么惊慌。”黑色的发被风扬起,归晚轻抚长发,因为被萤妃步步紧逼,而有了一些不耐烦。
“感情这东西会随着环境有所不同,但是经过岁月经炼的感情,即使会有波折,也不会改变本质,你相信吗?”
意有所指。
“我相信,”归晚悠然,指指前方宫殿的大门,华翠的灯光从内透出,似在等待两位晚来的客人,“娘娘,我们到了。”
眼神略为暗淡,萤妃站在原地不动。
“娘娘,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我们进去吧。”
“我不会放弃的……”对着归晚,看着眼前明亮的灯火,萤妃赌誓似的说道,“我错过一次,以后不会再错一次。”抛下一句,她向前走去,此时倒没有丝毫的迟疑了。
看着她的背影走向光影之中,归晚幽然叹息:“这样的痴情,让人又怜又恨啊……”抬起脚,随之走入喧哗热闹的大殿之中。
※※※※※※
天下无难事,只怕无心玩。
[楼主] [3楼] 作者: 君羽绫雪发表时间: 2008/08/17 13:03[加为好友] [发送消息] [个人空间]
回复修改来源删除三十八、后宫风云(一)
大殿的光华照在两人身上,一瞬间,本是热闹纷繁的宴会呈现了一瞬的停顿,文武百官的眼神都胶着在两人的身上。更有甚者,立刻认出了归晚是弩族王子的画中人,吃惊不已,呆楞当场。
从归晚进门之始,管修文似乎就失去了感知,从没有想到过,归晚的美,就这样直然地展现人前,那种勾魂摄魄的异魅,在灯光的渲染下无限地扩大着,蓦然惊醒,想起上一次自己的痴迷之态给端王发现,因此被他抓住把柄,忙一整脸色,还有一些放不心,望右边上首看去,入眼的却是端王手晃玉杯,眼神迷醉,管修文暗讶,难道他也......仔细一看,心底悄悄浮起喜意,端王所看之人,分明是萤妃,原来如此,端王啊端王,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们是可以做盟友的。由不住,轻笑出声,一分醉意三分轻狂。
终于走到宫殿中心,萤妃往着皇座的台阶而上,归晚挪步来到左边。
坐在席间的楼澈轻茗一口蛊中美酒,据说这新酿之酒有个名字,叫“妖娘”,入口清醇,后劲十足,让喝酒之人,不知不觉沉醉,他从未醉过,连喝三口,浅笑着,注视着归晚走来,朦然间,就把视线定止在她身上,瞳眸渐然深邃,那酒劲慢慢发散,渗入四肢百骸中,胸口灼热无比,一直烧到脑部,周围的声音都突然听不见了,只留下那一抹娇娆的颜色,赛过了世间一切春色。
皇宫的世界是与外面隔开的,这里的华丽,迷离,靡靡之声,之色,之情,都是脱离了世俗的标准一般,散发着罪恶的甜美,引诱着人走过道德界限。
百官席间一文士轻摇手上羽扇,小弧度地摇着头,低语暗叹:“祸水殃国,想不到竟然还有两个。”大口灌下一口酒。
“将军。”压低声音唤身边人,却发现林瑞恩只耳不闻,眼神涣散,百感交集似的复杂。文士苍凉一笑,嘲讽的成分居多:“将军,你忘了,我曾说过,女人的美丽一旦成为武器,那就是可怕的事情,引来的必然是惨剧吗?”
身躯一震,林瑞恩回过头来,浮现出愧色,苦笑一声:“军师提醒的正是,受教了。”不敢再把视线投注在那边,别过脸,正襟危坐着。
“皇上。”一声悠长的声音把注意力全吸引到了皇座旁,百官抬头,往皇后方向看去。
盈盈轻拜,皇后虽没有像归晚,萤妃那样倾国之色,但也是千里挑一的美女,姿态娴雅不同一般,自有一种雍容华贵之感,启口道:“皇上,我对楼夫人的风姿十分倾慕,能否让她与本宫同席。”
皇后本就后宫之首,官宦女眷陪席也有先例,皇上儒雅地一笑,正欲点头,左下首突然骤然一声:“不行。”
厉声回绝,四下哗然,百官停下手,看向当朝首辅。
楼澈看向皇后,语气缓和下来:“皇后娘娘美意,可惜归晚身弱,照顾娘娘多有不便,还请恕罪。”嘴里说着恕罪,态度上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皇后有些讶异,没有表现在脸上:“是本宫考虑不周。”楼澈实权在手,连皇上都要忌让三分,她又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过不去。
虽然意料中是应该这样结尾,此事还是带给百官小小的震惊,对今天楼澈的举动颇不解。虽然手握重权,楼澈平时决不会与皇家有任何冲突,更不会携权相胁,今天为何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当面顶决刚重掌凤印的皇后。
只有林瑞恩隐约间猜到了楼澈的心思,虽然是君臣同乐,但是那皇座的玉阶就是一道界限,踏上玉阶,是君,站在阶下,就是臣。楼澈再有权,也不可能走过那道槛,那不是一道普通的界限,那是一条跨越不了的鸿沟。今日之事,如果发生在以前,归晚坐到皇后身边也不是意义重大的事,但在经历了君莫亭那诡异的一幕后,想必楼澈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归晚踏上那玉阶半步。
一手执蛊,一手在席间轻轻把归晚的手握住,楼澈调整呼吸,平复着有些乱的心神,隐含冷意地看向上方,轻轻转动手中酒杯,刚才是怎么了?一想到归晚要踏上那玉阶,他就克制不住地愤怒和恐慌,手上用上些力,把归晚的手抓地更紧些,觉得今晚真是一片混乱,酒喝多了吗?
普通一场宴会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插曲,变得暗涌潮动起来,即使歌舞伴兴,席间众人妙语连珠,也掩饰不住玉阶上后宫纷争的气味,和阶下政治风云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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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你先去锦祥殿等着,我和楼夫人有些话要说。”站在暮色中,皇后转头对身边太监吩咐。
肥胖的脸上光滑无比,抬眼瞬间一闪而过诧异之情,退了一步,恭敬道:“是,皇后娘娘。”带头向前走去,不一会儿,拐弯走入其他宫殿之内。
归晚看向故意和宫女隔开距离的皇后,轻问:“又有烦心事吗?”
“这皇宫本就是是非之地,无一日太平。”感伤的语气出自口中,皇后连笑容里都有了几分疲惫,可惜被黑暗吞没,就这样被隐藏了。
“所以才要如此小心,连说话也防着所有人?”归晚漾出似讽般的笑,在淡漠的空气里阴柔难测。
“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吗?”皇后慢慢地挪动着步伐,看着这宴会散后就冷清的官道,有了种人走茶凉的感受,“你可知道,刚才的李公公是你夫君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如果不把他遣走,我们今天所说的话,只怕连语气,明天都会如实地传到相府去。而这里的宫女,我也不知道该信谁了。”
突然沉入了黑暗一般,一片寂静无声,好半晌,归晚才幽幽开口:“已经重掌凤印,为何还是这样举步维艰?”
“凤印是死物,没有实权,又能如何,在这宫中,跟红顶白是常例,没有实权的凤冠,跟普通头冠有何不同?”哀哀一叹,一国之母道出宫中隐患,黑暗中看不清归晚的表情,也不见她接口,苍然一笑,“我这凤印能重回手中,已是万分庆幸,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
突然停下脚步,一双玉般纤手伸到皇后脸颊前,轻轻抚过,承接了一滴炙热的泪珠,归晚似叹息地陈述:“为何落泪?”
伸手握住归晚的手,皇后压抑不住涌动的情感,声音战栗着:“妹妹,在这后宫,我已无一日可以安睡了。”
在这么沉寂的夜晚,归晚听到了十几步外宫灯里蜡烛燃烧的声音,嘶嘶的吞吐声一般,心底一阵凉意,把手从皇后温热的掌里抽出,淡淡道:“要想安睡,先得平静自己的心,太过奢求,只会使自己不安。”
皇后苦笑出声,涩涩的味道染开,哀然说道:“归晚,我已是身为母亲之人了,你体谅我的心情,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拼一拼啊,谁让他生在帝王家呢。皇上独宠萤妃,已经不再临幸其他妃子,就算她此刻流产,以后呢?谁又能保证以后的事?”急促的话语像在申明什么一般。
刚才的那声“妹妹”不知有几分真实情谊,归晚一笑了之,但是此刻的这声“归晚”,她却不能漠然视之,这声语气像极了在世时的母亲,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更让她有了一种错觉,一声哀叹在心底化开,这声呼唤触动了她的伤怀。
“归晚?”以为她没有听清,皇后再次轻唤。
“好了,你现在只是欠缺的是后宫实权而已。”晃动袖摆,归晚又重新迈开步伐,优雅的步调在黑暗中没有发出一点异声,“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你的。”
皇后跟了上来,要说感谢的话,又觉得会亵渎了归晚,只能把一切哽咽在喉咙中,沉积在黑暗里。
两人相对却无言,走不多时,已经看到了偏殿,灯火通明,人声传动,两人停下脚步望去。
看了许久,归晚扬起笑,轻问皇后:“那两个妃子是谁?”
“是丽妃和印妃,听说祖上是亲戚,所以在宫中常结伴。”想以前,皇上对她们俩,一个娴熟,一个娇媚极为喜爱,现在却也落得个独守宫殿的下场。
归晚淡笑如梅,细细观察了一会,蓦然感叹道:“这皇宫之中,倒各个都是人物。”
“这印妃心直口快,倒也不招人厌,只是在这后宫中能存活下来,也颇不容易;那个丽妃孱弱温淑,在宫中倒没有什么大的起伏。”一一为归晚解释,详细无比。皇后转过头,却发现归晚根本不在听似的,盯着前方看。
“那个公公是谁?”玉指一点,归晚指向前方正奔波着的一个紫袍太监,偏头作出请教的样子。
皇后一眼看去,却认不出,想必是宫中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正要摇头际,旁边的贴身宫女开口道:“那是德宇,楼夫人。”
“哦?”归晚眉轻挑,显出兴趣的样子来,示意宫女继续说。
“德宇好象是十四岁进宫的,在御乾殿当差,已经在宫中十年了,据说他以前也是个读书人家出生的,可是家里太穷了,他平时很省的,都把月俸送回家。给他的弟弟妹妹们过日子。”宫女把她所尽知的都说了出来,德宇虽然是个小太监,但是长得眉清目秀,人缘又好,宫女们都很乐意帮他一把。
归晚似笑非笑,抬头仰望一下乌黑的天空,半点星辰都没有,有些失望,回头道:“皇后娘娘请留步吧,后面一段路就由那个德宇为我带路吧。”
皇后轻点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看中那个小太监,但是也没有追问,让身边宫女前去叫唤,她凝视着归晚道:“你失望了吗?我竟也是个为争权夺利使尽手段的人。”
闻言,归晚回眸注视皇后,突然发现,她似乎真的瘦了,体谅地一笑,悠然道:“富贵权势,谁又能漠然视之呢?我没有资格批评你。你就放宽心吧。”
听到她这么一番话,心灵得到了救赎般,哽在心中的刺也没了,皇后低泣:“归晚......”看到走远的宫女带着紫袍太监小跑而来,忙以袖遮脸,掩去失态。
宫女和德宇走近,先向皇后行礼后,又向归晚请安,果然是文质彬彬的样子。
由偏殿到官道马车停放处不远也不近,德宇端正地走在暗沉的青石路上领着路,心里有些纳闷,不清楚为何这楼夫人要他带路,不敢稍有无礼,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进宫几年了?”悠长的声音在沉沉的昏暗中显得异常突出,能沁入心底去似的。
脚步不停,他依然维持着同一的速度走着,嘴里答道:“十年了。”
“家里人生活好吗?弟弟妹妹们都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吧?”归晚含笑低问,这有些凉意的通道也因为这句话平添三分温情。
不由地缓下身躯,德宇明显怔了一怔,随即又低头,恭敬地道:“谢夫人关心,都还好。”
轻轻一声叹息逸出口,归晚眸光顾盼流转,似有愁苦拢上心头,德宇抬头正好瞥到,心微微一动,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开口问对方,有何不愉快之处,这冲动硬是被他憋在心底,一边,冷汗淋漓渗出来,在大殿,他早就见识过这楼夫人带着魔性的绝美风姿,此刻面对,才知有多动人心魄。他已经六根俱净,不算男人了,还有种情绪被她牵动的感觉。
在宫中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事透着诡异,忙不迭后退一步,肃然地低头。
赞赏地看向对方,归晚暗忱,自己果然找对了人,刚才看他奔波在偏殿,有条不紊,灵活机动,说明此人心思缜密,又机警伶俐,此刻一看,竟还谨慎小心,果然是人才。轻笑一声,她婉然道:“进宫十年,仍然只是个小太监,不觉得委屈吗?”
不等他摇头,归晚接着道:“只要能在宫中得势,就能给家人多些依靠,难道这不是你当初进宫的初衷吗?李公公得我夫君赏识,短短几年已经是总管了,难道你不想一步登天吗?”
这声音本来就有种安定人心的悠然,听到耳里,只觉得心轻飘飘的,德宇一慌,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给煽动了,宫廷斗争的惨烈不是一般人能经受的,抬眸间,忽然看到归晚身子晃了晃,似有不适的样子,情不自禁伸手扶住对方,轻搀着归晚的手腕,温腻细滑之感握到手中,一凉之间,从归晚手上滑落了什么,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借着暗朦的宫灯细看,是一串珍珠手链,在宫中炼出的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是价值不匪的珍宝。
“德宇公公,我同皇后情同姐妹,她一人在宫中,寂寞无助,还请公公多多照顾。”说完,归晚竟轻轻行礼,不给他机会把手链还回。
德宇哪里敢接受这个大礼,慌张起来,内心苦苦挣扎,他家境贫寒,为了家里生计,出卖了一生,此刻,难道又要为了财宝出卖灵魂了吗?手里的珍珠链还带着归晚的余温,从手心里传递来,温热他心的同时,又刺了他一针,看着面前这盈盈女子,知道她软硬兼施,还用上了心理战术,幽幽一叹,只在心里说道:罢了。
就让灵魂沉沦在这孤寂的黑暗中吧。
“楼夫人,有什么吩咐就说吧。”连声音都因为下了决心而坚硬了几分。
波光流转,归晚嫣然一笑,异魅流露,清艳无双:“公公,记得今日之事不可言与第二个人知晓,以后公公自会平步青云,在宫中多多照拂皇后,宫中的其他动静立刻告之我,尤其是......”话音一顿,她接道,“我想公公应该很清楚才是。”
德宇何等聪明之人,一点就透,点头答应。
“公公,最重要的一点,你千万记住,此事不可让楼相知道。”
微微一楞,德宇看着对方,想了片刻,捏着手中链子,毅然地点了点头。
这里说完,两人若无其事地向前继续走,心情颇为复杂,德宇的步伐都有些沉重,归晚不言不语,直到来到偏殿外,看到马车,归晚含笑回头道:“谢谢公公送到此处,归晚感激不尽。”
知道她这声感激不尽所指他物,德宇默然接受,看着归晚远去。
“怎么这么晚,皇后又拉着你说话了?”楼澈站在车旁,温润的眼神里带着酒意,淡淡的情感流动着。
归晚越走越近,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敛去,取而代之是一种落寞和沉寂,看得楼澈一慌,忙问:“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她反问道:“夫君大人,知道后宫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这个女人啊,总是有着琢磨不透的行为模式。
低低浅浅的笑化开,归晚笑语:“那是女人的地方,是男人不能插手的地方,所有的问题都该女人来解决的地方,你知道吗?”
楼澈哑然,不知如何接口。似乎隐隐有所不安。
笑容淡淡地消失于唇边,归晚转眸,望向来时的方向,显出好无辜的样子,低问:“明知不该为而为之,称之为‘勇’,明知不能为而为之,应该称为什么,你知道吗?”
楼澈心微微一悸,伸手轻楼住归晚的肩膀,知道她心里有了结,还没有劝慰,归晚却抬起头,水漾的眸子里深幽无比,轻声道:“那称之为‘罪’。”
“今天的我,一定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诱使他人犯罪者,罪加一等。
三十九、后宫风云(二)
明知不该为而为之,称之为“勇”,明知不能为而为之,称之为什么?
称之为“罪”......
楼澈放下手中的毛笔,凝望着桌面上的公文,思绪有些空荡,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从宫中回来的那个夜晚,归晚虚渺的话语。一股子烦躁从心头窜起,“啪——”地一声一掌合上公文,闭上眼睛陷入沉思,却听到屋外一阵急促脚步声逐渐靠近,倏地在门外停下。
“爷?”老管家带些喘息的声音响起,试探性地唤道。
眼皮半点没掀,平静地似乎没有听到声音,好半晌,楼澈慢慢睁开眼:“什么事?”
“爷,门外御医殿,秦洵,秦大人求见。”管家的语气依然恭敬有礼,长时间的等待已成为习惯似的。
嘴边勾起一丝戏谑的笑,低沉的笑声逸出口:“说了什么事吗?”
“爷,他说有重要至极的事前来禀告。”主子的心思和情绪一向很难猜测,但是根据十年来在府中伺候的经验,今日的主子,心情绝够不上一个好字。
“重要至极?”轻哼伴着笑出口,来这里求见的,哪一个敢说不重要的,考虑片刻,声音复则温润,“让他进来吧。”
脚步声再次远走,不一会儿,两道沉稳的脚步声转回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在外响起:“老臣秦洵拜见丞相。”
老管家走上前,打开房门,楼澈还维持着那个休憩的姿势,俊雅的脸上带起春风一笑,眼里的深沉冷意却半点未减:“秦大人请。”
秦洵点了点头,慢步踱进房间,对眼前优雅的男子不敢有半分不敬,在下首宾客之位坐下,只沾了半张椅,正襟危坐着。
丫鬟递上热茶,轻烟飘起,顿时室内茶香四溢,淡幽的味道迷漫开。
楼澈慢条斯理地茗一口清茶,眼神一瞥之下,秦洵有些局促不安,神态紧张的有丝可疑,徐徐放下茶杯,一声情吟的杯盘相撞声把秦洵的注意力引了过来:“这么清香的茶都入不了秦大人的口,莫非大人有心事?”
四周一环顾,发现管家的丫鬟全退走了,房内只有楼澈与自己两人,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液,艰难地开口道:“楼相,这事,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笑纹泛开,眸光更见深沉,楼澈稍抬正身子,露出兴味的表情:“到底什么事?”
伸手以袖抹了一下额间的汗,秦洵现出惶恐,内心微微挣扎,做出回忆的表情,缓缓讲述:“楼相,两个月前,萤妃娘娘流产了,当时微臣是御医殿的守值,负责给娘娘调整身子的,照规矩,凡是御医殿用过的方子都要在事后处理掉,那一日,我去找萤妃娘娘保胎方子的时候,却发现方子不见了,这我就着急呀......找不到方子就交不了差,我只能去以前开药的地方,希望能从拿药的情况把方子拼出来,等老臣到了开药的地方,却发现,原来放杜仲的地方,被换上了藏红花。”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都颤抖起来。
听到这里,饶是楼澈也禁不住脸色一变,阴沉莫测,皱起眉,语意冰冷地问:“你确定吗?”
秦洵浑身战栗不已,急忙申辩:“当然了,这件事,我已经藏在心里有一个多月了......杜仲和藏红花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我做御医多年,怎么会连这都搞错,事后,我也很担心,又不能找人诉说这件事,后来我去找配药的太监——小林子,问这事,才知道他调走了,可是就在三天前,他突然暴毙,连死因都还不清楚,尸首就被拖走了。”
对于这件宫廷秘闻,他越想越心惊,食不下咽,夜不安寝,足足两个月,受尽了此事的折磨,三日前听到配药小林子的死讯,吓得半死,思量半天,今日才鼓足了勇气来把这事告之楼相,不管如何,当今能管此事的,除了皇上,楼相就是第二人选,此事也不能冒然告之皇上,只怕龙颜大怒之下,自己也会被牵涉其中,最后只能来找楼澈了。
把整件事听完,楼澈的脸上却没有了表情,温雅的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秦洵却感到一种比刚才大了十倍的压迫感,有种连呼吸都不感张扬的感觉,如冰似的锋利从不言不语的楼澈身上透出。
受不了室内的压抑,秦洵开口:“楼相......”
“秦大人,”低沉地开口,楼澈斜瞅了一眼秦洵,锐利的眼神逼得他低下了头,“这件事,目前有几个人知道?”
汗水又从额上划落,他却已经感觉不到了,所有的精神全集中到面前这个贵公子样的男人身上,不敢丝毫怠慢,忙答:“此事目前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但是,几日前我曾去找配药,送药的太监询问,又找过处方,只怕有心人......能猜测出几分。”
冷哼声出口,楼澈低笑出声,有心人?这宫中到处都是有心人,被秦询这么一问,只怕宫中已经有人揣测出其中奥妙了。
“秦大人,这件事,你是对了一半,错了一半......守好自己的嘴,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楼澈的话一出口,秦洵就知道自己的命是保住了,不由大喜,困在心头的大石落了地,回去终于能睡个饱觉了,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奉承几句,匆忙地离开相府而去。
等他的身影一离开,楼澈泛出难色,沉吟一下,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喊道:“管家。”
话音才出口,院子里隐蔽之出,管家已经走出来,恭身道:“爷。”
“让人带信给刑部,让刑部尚书立刻来一趟,再传信进宫,今天傍晚,我要进宫,让内院总管李公公听侯差遣。”简洁有力地把命令吩咐一遍,楼澈显得有点阴晴莫定。
答了一声是,正要转身,突然有被楼澈叫住,一转头,却看到楼澈盯着花园看,看一会后,问道:“归晚呢?”
“夫人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晚膳前回来。”
听到答案后,露出困惑的表情,见不到归晚,他顿觉有些不安,回过头,把脑中杂念挥除,言道:“做事去吧。”
他和归晚之间的问题,就等到这件事之后再来好好解决,毕竟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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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州驿站的老板娘辣西施,此刻坐在马车上,心神飘得老远,反反复复地思考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自从两个月前,遇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公子”,她的命运似乎也变得奇怪起来。
那个“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呢,突然的出现,神秘的失踪,为了她的失踪,整个曲州都遭遇了官禁,为了此事,自己度测了许久,都没有猜出那位“公子”的真实身份。几日前,却接到了“公子”的请柬,为了心中那无法解答的疑问和困惑,她决定来京城再见那位”公子”。
突然耳边传来车轴停止的利声,辣西施眉角轻挑,还没开口,车外已经传来一声清脆的:“是曲州驿站的三娘吗?”
一掀车帘,辣西施看向车外,马车停在一个僻静的街角,一栋东西厢房连座的房子就在眼前,环境静幽,空气中还传来淡淡的紫藤花香气,看起来倒不是毫宅,而是普通富商的房子,红漆的大门口,站着一个黄衣的丫鬟,明丽秀气,韵度非凡,微笑着站着凝望自己。
跳下马车,辣西施用那种独特的爽直招呼道:“姑娘,这里是......”
款步走前,玲珑施了个简礼:“是三娘吗?请先跟我进屋吧。”似乎知道对方会跟上,一点头,礼节周到地往前领路。
辣西施稍稍打量四周环境,忙跟上,一进门,紫藤花的香味扑面而来,呼吸间,吞吐的尽是芳香,一大片的紫色映入眼中,这宅子里的东西厢房周围一圈,种的居然都是紫藤花,此时的季节正是紫藤花艳开时,花瓣被夏日的凉风一吹,散落下来,落了一地,踏入宅内,竟像走在紫云之上。
发自心底地暗赞一声,她跟着玲珑饶过厢房,来到中庭,莺声入耳,闻声看去,脚步顿下,再也无法挪动。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丝弦中寄。弦声淙淙似流水,怨郎此去无归期......”莺声婉尔,清扬流畅,一个女子背对着三娘和玲珑一个人站在中庭中唱着戏。
凉风似起,刮起了紫藤花瓣,在空中兜转着圈子,徐徐落下,沾衣不湿地飘落在唱戏人的头上,肩上,裙上,那些零落的花瓣竟也像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唱戏人的动作飞舞着,跳跃着,唱戏人却不知道似的,一个人水袖舞动,聊寂地唱着,虽然只看到背面,那姿态,那优美如水的风韵,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漾开,清透,灵动,雅致,编织成了一道看不到的网,把无意间闯入的观客拢住。
一步,一摇,一甩袖,“人去楼空空寂寂,往日恩情情切切......”归晚一转头,瞥到了来人,盈然一笑,水袖圈转,自如地轻摆,挥去散落周身的紫瓣,朝着两人走来:“三娘远道而来,我怠慢了。”
还被刚才的美景摄了魂魄一般,悠然一叹,辣西施也笑了:“直到今日,我才服啦......难怪你能在曲州自由控制言论。”她苦思多日,才想明白其中的玄机,为何“公子”要找书生论文,为何她失踪后,突然间曲州刮起了一阵学子上书的热潮,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眼前人的杰作吧。
“三娘是聪明人,果然瞒不了你。”走到一旁,脱下身上的戏袍,归晚不吝地赞扬道。
听她直言不讳的承认了,辣西施倒有了一些怀疑:“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三娘认为我是什么人?”有一丝戏弄,归晚侧头作出虚心求教的样子。
辣西施沉默一会,终是放弃了,叹道:“猜不出,莫非你是宫中之人?”想来她针对宫中,难道也是宫中人?
不置可否,归晚一笑置之,在庭院的回廊边坐下,示意三娘同坐,看到她身子坐稳,这才又开口:“三娘,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公子’你神通广大,连你就不能办的事,难道我还能帮上忙?”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何人,但也猜出对方绝不是普通人。
“这事,只有三娘能办,”归晚叹道,似有无限的无奈,“三娘人脉广博,我要请三娘住到这房子里,招揽人才,汇总消息,做京城的耳朵和眼睛。”
请三娘来也是情非得以,相府的情报网只有在楼澈的授意下才能展开,此刻要做的事,与楼澈是背道而驰,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培养羽翼了。
见辣西施不吭声,归晚淡笑:“三娘怕什么,怕不可预知的未来吗?”
“我不怕未来,”辣西施缓缓道,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刚才‘少爷’唱的是什么戏,真好听,少爷会唱戏?”
见她依然不改口喊自己“公子”,知她是个重感情和念旧的人,也不逼她,归晚莞尔答道:“我唱的是孔雀东南飞。我娘亲从小就教我唱戏,说是,人生如戏,只有唱出戏里的味道,才能笑看人生,还能培养动作的优美。”
恍然大悟的表情浮现在辣西施的脸上,暗忱,难怪这“公子”一举一动都带着自如的美态,原来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也不免对她母亲产生好奇,什么样的母亲教育出这样非同一般的女子,心里同时涌出冲动,想要留在此处,这念头一生出,便有些收不回来了。
见她脸色复杂,也揣测到她的几分心思,归晚续道:“要三娘做的只是笼络人脉,并非什么坏事,三娘在曲州也厌了,何不换个环境试试?”
七分已经被她劝动,三娘最后还有些犹豫:“可是我家人......”
“玲珑。”归晚闻弦知雅意,轻唤身边丫鬟。玲珑走上前,从一旁的盒子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到三娘面前,柔声说道:“已经把三娘的家人从曲州接来了,两日后就到京城了,这是三万两银子,给三娘做资本,在这里收揽人才和消息。”
完全的震住了,辣西施对眼前笑意浓浓的归晚生出一种莫测感,前面一片茫茫然,一狠心,伸手接过银票,口中应承:“放心吧,这事我会做好的。”
见她收下了,归晚也稍舒一口气,看向身边盒子,心头百回千转,娘亲留给她的财富,现在开始发挥其独特功效了,能为宫中的皇后出一些力,也是娘亲最后的希望吧?
这也是我的底限了,能帮的,能做的,这就是底限了,暗叹一声,归晚浅笑着看向院子,目光却失去了焦距。
突然间,从门口跑来一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在玲珑耳边耳语一番,同时在她手中塞了张小纸条,玲珑挥手让他退下,慢步走到归晚身边,递上纸,轻语道:“宫中德宇公公的急信。”
纤纤玉指打开纸条,沉吟片刻,归晚笑意一敛,怔然出声:“藏红花......”
四十、后宫风云(三)
“夫人……”看到来人,德宇抚了下腰带,稍理平因长时间等待而有些褶皱的衣摆,迎面走来,刚升为长宁殿的主管,从紫袍换成了蔚蓝色的锦衣,由于中性而倍显透彻的皮肤,配上他本就谦恭有礼的斯文,整个人带着蓬勃焕发的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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