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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的细节

_8 刘瑜(当代)
姑且不论美国打伊拉克是不是的确为了“解放”被压迫的伊拉克人――对于许多“天真”地这
样地认为的人,恐怕会有类似的困惑:别人好心好意去解放你,你咋就不从呢?
问题是,好的东西,就可以强加于人么?伊拉克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它不仅仅是一个政治难
题,而且是一个道德难题。如果一个病人拒绝吃药,你可以出于道义劝他,甚至强行灌药,
但是灌药的过程中把这人打得遍体鳞伤,打出来的病比本来得的病还重,这还合乎道义吗?
2004 年,克劳桑莫提出一个概念:民主现实主义。其核心主张就是美国应该公开实行“单
边政治”,主动出击传播民主制度,而不是扭扭捏捏寻找什么“国际共识”。与其浪费时间去
寻找并不存在的共识,他说,不如大刀阔斧地单干“扁兔崽子”(anti-sonofbitchpolicy)。
然而,就是右翼政治学家福山,都批评这个“民主现实主义”的政治主张“奇怪地脱离现实”。
归根结底,不同的眼睛看到的“现实”不同。克劳桑莫看到的是那些“流氓国家”的流氓行径,
而福山看到的――以及我们现在每天翻报纸看到的――是伊拉克一天又死了多少多少人。
06 年 12 月 6 号,美国众议院任命的“伊拉克研究小组”发布了他们的研究报告,提出解决
伊拉克问题的“方案”。其核心主张无非是两条:第一,美军不能无限期地留在伊拉克,美国
政府应该给伊拉克政府施加压力,让他们自己加紧解决宗教种族冲突,否则美军就应该在
2008 年开始撤军;第二,建立中东地区政治上的统一战线――尤其应当把伊朗和叙利亚拉
进谈判桌,进行地区对话。
派系团结加地区对话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些主张的一个致命缺陷,就是假定对方――伊拉
克也好,伊朗叙利亚也好――是一个理性的、统一的、既有对话意愿又有相应行动能力的实
体。
不幸的是,不理性、不统一、缺乏对话意愿更缺乏行动能力,恰恰是中东方面的“现实”。伊
拉克已经被宗教派系斗争折腾得遍体鳞伤,至于伊朗,看美国出丑本来就不亦乐乎,人家有
什么兴趣跟你真心实意地对话?
美国政治学家杰克施奈德近年来写了两本书:《从投票到暴力》和《选上去打》。这两本
书针对的,恰恰是冷战结束以后这个令人痛心的现实:在许多国家,民主化进程与种族宗教
冲突激化并驾齐驱。苏联民主化以后,车臣地区烽火连绵。南斯拉夫民主化以后,各种族打

得让人眼花缭乱。布隆迪1993年刚实现第一次和平选举,第二年就发生了图西族和胡图族
的种族仇杀。施奈德承认,正如许多国际关系学者指出的,“成熟的民主国家”之间没有发生
过战争,但是,“转型过程中的民主化国家”却是滋生暴力冲突的温床。在他看来,90 年代
之后激增的种族民族冲突恰恰是民主化本身的结果:为了赢得选票,无数政客不惜煽动本来
不存在或者较微弱的种族仇恨。换句话说,民主化“制造”了派系冲突。
说种族民族冲突完全是“民主化进程”制造的,当然不公平,事实上,专制者同样会“制造”
种族宗教矛盾。比如布隆迪,在民主化之前两个种族本来就相互砍杀。但是,说民主化需要
一定的社会条件,却不无道理。如果说民主化的“西方文化条件”已经在现实面前不攻自
破――毕竟,不少儒教文化国家已经成功地实现了民主转型。民主化的经济条件也令人生
疑――美国从英国殖民者手里夺得政权实行雏形的选举时,人均GDP恐怕比现在许多专制
国家要低得多。但是,民主化的“国家认同条件”却一次次地得到历史地印证:一个社会里如
果没有基本一致的“国家认同”,民主化不但可能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带来很多新问题。
如果说专制时代还可能一个“大流氓”镇住无数“小流氓”,民主化过程中则有可能出现“群氓
乱舞”。
这当然不是说,一个多民族专制国家就别指望民主化了,事实上,即使根据施奈德的统计,
和平实现民主化的多种族国家比血流成河地渡到民主的国家要更多。但是伊拉克这样的例子
又的确告诉我们,在一个种族裂痕很深的社会,民主化有一个“社会准备”的问题:如果没有
强大的公共领域在意识形态上与政治煽动家相抗衡,如果没有一定的民权运动作为民主化的
基础,如果没有种族调和甚至同化的政策相配合,民主化很可能被煽动成多数对少数的暴政
甚至内战。毕竟,真正的民主化,不仅仅是政治体制的变化,而且是政治文化、社会形态的
转型。在崇扬民主价值的同时,对民主化进程中的陷阱保持警觉,才是真正的“民主现实主
义”。今天伊拉克的乱象,恰恰是“民主理想主义”的后果。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就
是给人灌药,也不能把人给灌得一命呜呼。

美国大选贵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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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数十亿美元买来民众对民主制度的信心、对自己国家的责任,物有所值
随着两党全国代表大会的落幕,美国总统大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每次到这个时候,总
有一个声音冒出来:选举太贵了,花太多钱了,就是个有钱人的游戏而已。
美国总统选举的确贵。1996年总统大选花了4.8亿美元,2000年6.5亿,2004年
则超过10亿美元,呈直线上升的趋势。今年大选,到7月底花费就已经超过10亿了,这
个无底洞还在延伸之中。这样砸钱到底多不多呢?看你从哪个角度看了。一方面,若是把选
举款换成“孩子们的书本”,那得换多少本啊。但10亿美元占2004年美国GDP的十万
分之八,用来决定这个国家发展的方向,似乎又不算太多。
一个朋友跟我聊起过:“美国的民主最虚伪了,我们这有个有钱人,选举时给当地官员
捐了很多钱,官员上台后处处给他好处……”我说:“这种情况可能有,但肯定是非法的,
从法律上来说,美国的选举中一个人每次选举给一个候选人最多只能捐2000美元,这点钱
要买通一个官员,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有钱人“购买”选举,政客当选后为有钱人服务,似乎是劣质民主的一个典型形象。这
在美国历史上也曾屡见不鲜。1872年格兰特参选总统时,有个大款一口气捐了其竞选开支
的四分之一。不过,随着1972年美国《联邦竞选法案》出台,有钱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地购买民主的“好日子”就一去不返了。从那时开始,不但捐款人必须公开姓名和数额,而
且捐款数额有了明确规定:每个人每次选举给某个候选人捐款不能超过1000美元(2002
年调整为2000,随通胀而浮动,2008年为2300美元)。政治行动委员会的集体捐款也
有了限额。
当然选举的不平等影响不可能彻底消除:一方面,就算有2300美元的捐款限额,有钱
人可能顶着2300美元捐,而且可以发动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而穷人要么捐不起,要么只
能捐个几十上百的;另一方面,虽然对捐款数目有了限制,但有钱人或组织往往通过做议题
广告“曲线”影响选举,这就是所谓的“软钱”。虽然2002年《两党选举改革法案》旨在
消除软钱的影响,但孙悟空七十二变,软钱正想方设法变成“更软的钱”。
那么何不干脆取消私人筹款、直接使用公款竞选呢?公款竞选透明,防止无度花钱,还
能避免富人和穷人的不对称影响力,听来似乎是最佳选择。事实上,像澳大利亚、西班牙、
墨西哥和很多苏东国家都主要依赖公款竞选。
美国不是没有公款竞选制度,只不过它是一个“自愿选项”,即,候选人可以选择使用
公款,但前提是接受公款的总额限制(今年大选是8400万);也可以选择自己“化缘”,
坏处是没有底线保证,好处是不存在总额限制。今年,“本来支持公款竞选”的奥巴马决定
放弃公款,而麦凯恩决定使用公款。两人选择不同并不奇怪:根据麦凯恩在本党初选中的筹
款记录,他自己筹款也就筹到8400万左右——既然有免费午餐,何必去千辛万苦地求爷爷
告奶奶呢?而奥巴马简直就是竞选筹款的“神奇小子”,筹款能力是麦凯恩的两倍——既然
可以筹那么多钱,何必戴上8400万的紧箍呢?

说奥巴马筹款神奇,不仅在于他的筹钱总额,更在于他的筹款大多来自于中小选民。拿
2008 年6月的筹款记录来说,其总额中有65%来自于小于 200美元的小额捐款,而麦凯
恩只有33%。可以说,奥巴马的大多支持者们真的是省吃俭用来支持他。真的粉丝,敢于
直面惨淡的钱包。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奥巴马的竞选代表了民主选举的真义:千千万万
普普通通的人,在给民主竞选提供动力。
从一个大款操控候选人竞选资金的四分之一,到无数个200美元汇成候选人筹款的
65%,这本身就说明了金钱在美国总统选举中意义的变迁。不错,钱在选举中发挥着举足
轻重的作用,但它代表的不再是“资本家的垄断利益”,而是无数普通国民成为“民主股东”
的愿望。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许竞选资金没有必要全盘公款化,因为筹款本来就是
个动员过程,能带动普通民众去参与、去思考、去影响这场选举。当一个大学生将自己省下
来的20元钱捐给一个候选人时,他表达的不仅仅是对这个候选人的支持,而且是一份实践
公民责任的意识。花数十亿美元去挑选一个总统也许太贵,但用这些钱买来普通民众对民主
制度的信心、对自己国家的责任,却又物有所值。

福利—平等篇
他人眼中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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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年 3月,我国发布了一份“美国人权记录”,列举了美国的种种人权劣迹,其中有一条指
出,据美国人口普查局2006年8月29日公布的数据,2005年美国有3700万贫困人口,
占总人口的 12.6%,有770 万个家庭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平均每 8个美国人中就有1 个
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毫无疑问,这个信息是言之有据的,美国人口普查局的确出台了这些数据。但是我觉得这条
信息需要一个长长的注释,否则可能造成一定的误解。
说起贫困户,我们一般想起的都是一幅悲惨景象:一群面容憔悴的人,住在破烂的房屋里,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孩子没学上,生病没钱看……但是在美国,“贫困”的概念却不是这样
的。下面我引用一段05年出版的调查报告,让我们来看看美国穷人的“惨状”:
“46%的贫困户拥有房产,一个典型贫困户所拥有的房子平均有三个卧室、一个车库,一个
阳台;美国贫困户的人均住房面积超过巴黎、伦敦、维也纳、雅典等城市的人均住房面积。
97%的贫困户家里有一部彩电,50%有两个或更多彩电;76%有空调;75%有一辆车;
30%有两辆车;73%有微波炉;62%有有限电视;33%有洗碗机。从营养消耗来看,美
国贫困家庭儿童的平均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消耗量和中产阶级家庭儿童完全一样。大多
数情况下,他们蛋白消耗量甚至超过健康标准一倍,也就是说,大多数贫困家庭儿童存在过
度营养问题……”
看来,美国的穷人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个国家之所以存在3700
万贫困人口,很大意义是因为它所制定的贫困线标准高出我们发展中国家的标准。
美国当前适用的贫困线标准制定于60年代。1963年经济学家奥桑斯基计算出,一个普通
四口之家当年需要花费 1033 美元购买食物,占家庭收入的 1/3。因此,她将收入 3100
美元(1033美元的三倍)作为当年一个四口之家的贫困线。这个数字根据家庭人数而变动,
也根据年份而变动。目前,美国四口之家的贫困线是年收入 2 万美元。值得注意的是,在
贫困标准与时俱进的过程当中,今天的奢侈品往往会成为明天的必需品,今天美国的贫困线
生活水准实际上是70年代初的中产阶级生活水准。
这里要提醒读者注意一个关键问题,美国的贫困线标准计算的仅仅是贫困家庭的现金收入,
不包括穷人所享受的各种福利,而美国有大量扶助贫困户的福利项目。正是因为这些福利项
目的存在,许多美国穷人没钱也可以有饭吃、送孩子上学、看病、住房子。近年美国联邦政
府的福利年均开支为5000亿美元以上,用于支持各种各样的贫困人口资助项目。举几个例
子:

食品券项目。专门防御穷人挨饿的项目,建立于1939年,不断更新发展,目前的运转机制
是,政府给零售店预付货款、穷人刷卡购买食物。04年该项目覆盖了1千万个家庭、2千
4 百万人口,其中 51%为儿童。
住房选择券项目。针对低收入家庭的房租补贴项目,1961年正式建立,延续至今。住房和
城市发展部从贫困户申请人中选出一部分,代表他们与其房东签约,为他们支付70%左右
的房租。
“领先”项目。帮助贫困家庭的儿童的项目,1965 年成立,到 05 年,已经有 2 千 2 百万学
龄前儿童曾接受其资助。就 05 年来说,预算为 68 亿美元,90 万儿童受益,平均每个儿
童受益7222美元。该项目本身有21万多员工,但其志愿者队伍则有120多万人。
以上只是几个典型例子,其他类似的项目不计其数,比如针对贫困家庭的“学校免费早餐午
餐”项目、专门针对贫困大学生的“联邦培尔助学金”项目、政府资助的“公共住房”项目、针
对穷人的“医疗保险”项目、“贫困家庭的暂时资助项目”,等等。正是这些项目的存在,很多
缺少“现金流”的穷人却不至于面对重大生存危机。可以说,在“市场失败”的地方,政府积极
介入,托住社会安全的底线。
当然贫困的出现也不完全是“市场失败”。在发展中国家,贫困出现往往是因为就业机会少或
者工资太低,但在发达国家,贫困虽然也有这些原因,它与贫困人口自己的行为也往往密切
相关。比如,美国贫困现象一个重大的原因就是单亲家庭的涌现,还有一个重大原因是一些
人的工作量太少。据统计,2/3的贫困儿童是生活在单亲家庭当中。又有数据表明,一个典
型的贫困户一年的平均工作时间是800个小时(也就是一周16个小时),如果800个小
时提升到 2000 个小时(也就是一周 40 个小时),75%的儿童将会脱离贫困。当然,就
业机会和工资问题也需要面对,最近美国国会通过“最低工资法案”,将美国的最低小时工资
标准从5.15美元提高到7.25美元,就是针对工资问题。
还需要说明的是,与发展中国家许多贫困人口的长期甚至永久性贫困现象不同,美国的贫困
人口往往是由于失业、离婚、生病暂时处于贫困当中。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的数据,从1996
到1999年,低于一半的贫困人口“连续贫困”四个月以上,只有20%的贫困人口“连续贫困”
超过一年。众所周知,持续贫困是社会动乱的根源,如果一个国家的穷人有希望迅速“脱贫”,
经济贫困往往不容易酿成政治动乱。
当然,并不是说美国就不存在发展中国家意义上的贫困问题,在美国3700万贫困户中,贫
困程度也各异,其中不乏极度贫困的人。美国还有3、4000万人口买不起医疗保险,其中
很多都不被政府的公共医疗项目覆盖,城市贫民窟、流浪汉屡见不鲜。前面所提及的报告也
指出,贫困人口中有13%曾经面临暂时的饥饿威胁。横向比较来说,在发达国家里,美国
的贫困率最高。纵向比较来说,自从布什上台以来,美国的贫困人口连年增加。
各国的贫困标准线不一,按照美国的标准,美国有12%的贫困人口,按照中国的标准,中
国才 8%左右的贫困人口。不过如果按照世界银行统一的日均购买力标准,05 年中国有
16.6%的人口日均购买力低于1 美元, 46.7%低于 2 美元,相比之下,美国及其他发达
国家的日均购买力低于2美元的人口比例少于2%。当然,中国人口多,起步晚,贫困现象

难以避免,不应该以此否定中国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和发展潜力。但是,理解是一码事,盲
目得意则是另一码事。一个46%人口日均购买力不足2美元的国家,去嘲讽一个同类人口
不到2%的国家的“贫困”问题,是不是有点“看到他人眼中的刺,却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木”
呢?

美国的“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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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年美国政治学家 Seymour Lipset出了一本书,叫《ItDidn’tHappenHere:
Why Socialism Failed in the United States》,探讨“为什么社会主义在美国失败了”
这个经典问题。根据他的看法,欧洲各国都出现了大型的社会主义政党,相比之下,美国的
社会主义政党却始终不成气候。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虽然也有过活跃的社会主义政党,
但是30年代之后,社会主义政党基本上消声匿迹。其原因,据他分析,无非是四条:个人
主义的立国文化;工人阶级内部种族文化的多样性;社会主义政党本身的“经营不善”;还
有美国的选举制度不利于小党存活。在这四条因素中,他最强调的,是第一条。
我不很赞同这本书的观点,原因不在于李普赛特对问题的分析,而是他对问题的提出:
如果社会主义不仅仅指公有制加计划经济,也指建立广泛的福利制度(显然这也是Lipset
的理解),社会主义在美国真的失败了吗?这本书过于强调社会主义政党的标志性意义,但
如果我们把目光从“政党”转向“政策”,没有理由认为“社会主义”在美国遭受了失败。
我们来观察一下04年美国联邦政府的预算开支:19.9%军费(这项庞大的开支一直
颇受争议);21.6%社会保障金;19.5%用于支助穷人、老人、残疾人的医疗保险项目
Medicare 和Medicaid;4.1%其它用于退休金和扶持残疾人的开支;9%用于失业补助、
给穷人家庭的住房、食品、收入补助以及税收抵免;7%偿还债务利息;教育3.8%;老兵
补助2.6%;交通2.8%,国际事务1.2%,科研1%……可以看出,如果我们把社会保障
金、医疗保险费、贫困失业补助等算作福利开支的话,福利开支占据了美国联邦政府开支的
一半以上,这也是联邦政府的最大开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真的能够坦然宣布“美国不是
一个福利国家”吗?
事实上,整个20世纪是美国福利制度不断成熟的一百年,尤其是30年代罗斯福新政
时期和60年代约翰逊的伟大社会时期,福利制度更是突飞猛进。
20 世纪 10和 20 年代,几乎每个州都陆续订立了工伤赔偿法律。1935 年,社会保障
法案出台,被视为美国福利保障制度的起点,为退休者、失业者、残疾人、儿童提供安全网
络。1937年住房法案为低收入者提供住房补助。1938年公平劳工法案首次为最低工资立
法。44年GI法案为大学生提供贷款。46年在公立学校提供午餐补贴。56年残疾保险。
64 年食品券项目出台防止饥饿。65年,为老人穷人提供医保的 Medicare和 Medicaid 项
目创始,同年保证给大学生贷款的项目、工作培训项目等也出台。68年公平住房法案,目
的是消除住房补助中的种族歧视。75年建立给穷人返还税收的“收入税收抵免”制度。90
年通过儿童保障拨款法案和残疾人法案。97年儿童保险项目和儿童税收信用制度出台……
据统计,整个20世纪,美国有50多个重大社会保险和福利法案和项目出台,我上面列举
的,只是一些重大例子而已。正是这些项目的启动及其发展,彻底改变了联邦政府开支的面
貌,使得福利开支成为联邦政府预算的主要方向。
这些法案和项目,主要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针对全民的社会保障体系(比如社会保障
金);一种是针对穷人和弱者的扶助项目(比如食品券项目)。这些项目的存在使得穷人不
至于忍饥挨饿,而中产阶级也不至于朝不保夕。马克思列宁所预言的“资本主义崩溃”没有
发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通过民主机制,资本主义体系不断吸收社会主义的营养,努力制

度创新,从而实现自我修复。换句话说,社会主义并没有被资本主义消灭,而是被资本主义
消化了。
观察福利制度在美国突飞猛进的两个时期,我们发现,这两个时期民主党同时在行政和
立法部门占据绝对优势。正是民主党绝对优势的存在,使得福利制度相关立法得以可能。在
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虽然美国的社会主义政党在30年代以后就失势了,但是民主党在特定
的历史时期内承担了“社会主义政党”的功能。既然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评价历史也没有必要象李普赛特那样拘泥于“社会主义政党”的名分。
当然,如果从福利开支占GDP的比重来说,美国的福利水平明显低于欧式福利国家。
比如,2001年瑞典的福利开支占据GDP的28.9%,挪威23.9%,英国21.8%,加拿
大17.8%,日本16.9%,美国14.8%。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美国的确不如欧洲重视社会
福利。但是别忘了,经过购买力平价的换算,当年美国的人均GDP为34,320美元,而瑞
典为24,180美元,挪威29,620美元,英国24,160美元,加拿大27,130美元,日本
25,130 美元,所以美国人均福利的实际绝对额并不低,超过澳大利亚、日本等国,和加拿
大、英国等水平相当,与北欧国家差距明显减少。而且,据另一个政治学家Christopher
Howard 在《The Welfare State Nobody Knows》一书中分析,相对于直接分发福利,
美国政府更倾向于使用税收减免、政策倾斜等制度杠杆来提供“间接福利”。比如,给那些
为雇员购买医保和养老保险的公司减税,为穷人买房提供贷款担保,给有孩子的贫困家庭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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