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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冤案》

_23 师东兵(当代)
极分子大会终于召开了。蒯大富滔滔不绝地谈起他的绝食斗争……
  十六、张春桥:对刘少奇必须用重炮猛轰 张春桥凑到江青跟前,小声说:
“少奇同志不是检查,而是反扑,是向毛主席辩解他的错误。”“你们布置一下,
分组会上见!”江青下达了战斗命令。
  十七、林彪要开“枪” 等了大约5分钟的时间,听筒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
音,林彪激动地说:“好,主席,我听你的。我明天准备一下,后天赶回去。我主
张索性把问题解决透。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十八、“小小老百姓”陈伯达 没等毛泽东的话说完,陈伯达就连声表态:
“主席的大字报写得很及时,也很深刻,我也要写大字报拥护你。我的这点理论基
础,完全是在主席思想的启发下发展起来的。我没有什么本事,那就是照主席的指
示办。”
  十九、陶铸造访刘少奇 “刘主席,我来看您来了。别的时间可以不来,但这
种时候我应该来看您。”陶铸说,“主席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还是主动找他谈
谈,作个自我批评。”这时,刘少奇问道:“这次你来是自己决定的,还是其他人
让你来的?”
  二十、江青请尊神 当陈伯达、江青陪着林彪进来时,在场的中央文革小组成
员不约而同地全部起立,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林彪笑容满面走到康生跟前,说:
“康老,又是几个月不见了。”“可我总觉得你随时都在和我们并肩战斗,”康生
诙谐地说。江青笑了:“还是康老说得好,林总和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把
尊神请来了。”
  二十一、刘少奇坦诚直言 会后,刘少奇立即去找毛泽东,直接谈自己的看
法,诚恳地说:“过去我没有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导致了今天的错误。我愿
意改正。但是,我发现康生批评我,目的不纯,多少包含着报复情绪。他属于那种
多年来伸手向党要官,不给官就不干工作的人。再者,林彪同忐也太性急了。”
  二十二、康生的表演 “我主张把彭真的材料印发下去。”康生说,“每个与
会者人手一份,这样明打彭真,暗扫少奇同志,也等于给大家打个招呼。”江青格
格地笑了:“康老不愧是智多星,每个主意都出到了点子上,见解就是比别人高一
筹。”
  二十三、江青:继续解决刘少奇的问题 江青想了想,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前两天,毛主席刚刚批准、转发了公安部的报告《严禁出动警察镇压革命学生运
动》。报告反映可大呢,这对批判刘少奇的错误主张会起很大的作用。”
  二十四、陶铸怒斥江青 江青气得脸色刷白,指着陶铸说:“你必须支持左
派!”“你算了吧!”陶铸把手一挥,指着江青的鼻子吼道:“你也干涉得太多
了!管得太宽了!你什么事情都要干涉!”
  二十五、林彪的表演 9月15日,天安门城楼上歌声嚎亮……林彪以不容置
疑的语言宣布:“红卫兵战士们,你们斗争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
  二十六、毛泽东:请陈伯达讲一讲两条路线斗争问题 林彪说:“现在有的人
连什么是革命路线,什么是反对革命的路线还分不清。”毛泽东很有信心地说:
“让陈伯达同志专门讲一讲路线斗争问题……”
  二十七-二十八、周恩来:此事需要调查,要用事实说话 江青从康生手里的
材料中取出一份,甩到桌子上,气愤地说:“薄一波的话是标准的叛徒语言!”周
恩来不以为然地说:“此事中央审查过。”
  二十九、董必武:对刘邓的批判要适可而止 董必武走到毛泽东的卧室,毛泽
东微笑着站在门口,好象在迎接他,关切地问:“感觉如何?”董必武说:“很
好,我认为少奇和小平同志还是能够顾全大局的,对他们的批判要适可而止,否则
他们就很难继续工作了。”
  三十、“审干专家”康生 康生对这份材料很满意,说:“情况都已明白了,
我们要扩大战果,将以刘少奇、彭真、薄一波为首的叛徒网彻底剥开,把他们的问
题彻底查清。”
  三十一、神秘的谢富治 接完电话后,谢富治叫秘书通知两个人来见他。之
后,他按照预约来到钓鱼台16号楼的小会议室……
  三十二-三十四、陶铸的抗争 陶铸的愤怒再一次爆发了:“有人说我是资产
阶级反动路线新代表,我不承认,我不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代表人物!”人们哄乱
起来,有人抽走了陶铸屁股底下的椅子,把他从主席台前推下来,开始了推搡和辱
骂式的围攻。
                 一
  如果不是康生目光敏锐,立刻掂出这张大字报的真正分量的话,也可能它的作
者在三五天之内将销声匿迹,根本不会被历史提起。大字报被北京大学的师生发现
的时候,作者们已经处于围攻状态了,聂元梓舌战群雄,由于天热干渴,身上的衬
衣全被汗水浸湿,嘴角和嘴唇起了一层厚厚的白沫,就像腐烂的鹅肉一般。
  康生已经掌握了毛泽东发动这场文化大革命的真正意图。彭真被整垮后,紧接
着要摧垮的就是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这几座被江青称之为“反动堡垒”的高等学
府。他一直寻找着机会和突破口,没料到《中共中央通知》发出不到十天,响应的
大字报就贴出来了!
  1966年5月25日下午2时许,北京大学大饭厅的东墙上出现了一张题为
《宋硕、陆平、彭佩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的大字报,劈头就说:
  “现在全国人民正以对党对毛主席无限热爱、对反党反社会主义黑帮无限愤怒
的高昂革命精神掀起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为彻底打垮反动黑帮的进攻,保卫党
中央,保卫毛主席而斗争,可是北大按兵不动,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广大师生的
强烈革命要求被压制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因在哪里?这里有鬼。请看最近
的事实吧!
  “事情发生在五月八日发表了高炬的文章,全国掀起了声讨‘三家村’的斗争
高潮之后,五月十四日陆平(北京大学校长、党委书记)急急忙忙的传达了宋硕
(北京市委大学部副部长)在市委大学部紧急会议上的‘指示’,宋硕说:现在运
动‘急切需要加强领导,要求学校党组织加强领导,坚守岗位。’‘群众起来了要
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去’,‘这场意识形态的斗争,是一场严肃的阶级斗争,必须
从理论上彻底驳倒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坚持讲道理,方法上怎样便于驳倒就怎
样作,要领导好学习文件,开小组讨论会,写小字报,写批判文章,总之,这场严
肃的斗争,要做的很细致,很深入,彻底打垮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从理论上驳
倒他们,绝不是开大会所能解决的。’‘如果群众激愤要求开大会,不要压制,要
引导开小组会,学习文件,写小字报。’……”
  看大字报的人如潮似海,走了一拨马上又拥上一拨,有的抄写,有的大声朗
诵,但大多数学生都在默默地思考,静静地等待什么。
  陆平看到这张大字报的抄件后,花白的头发几乎要直立了,心里像擂起鼓,又
觉得喉头冒上了一团又酸又苦的东西,他没有马上作答,只是通过正常的渠道向中
央文革小组和北京市委作了汇报。
  在5月中旬的政治局会议上,被任命为北京市委第一书记的李雪峰看到刚抄回
的大字报时,心里猛地一颤,几乎念出了声:
  “陆平和彭佩云(北京市委大学部干部、北京大学党委副书记)完全用同一腔
调布置北大的运动,他们说:‘我校文化革命形势很好’,‘五月八日以前写了一
百多篇文章,运动是健康的……运动深入了要积极引导。’‘现在急切需要领导,
引导运动向正确的方向发展’,‘积极加强领导才能引向正常的发展’,‘北大不
宜贴大字报’,‘大字报不去引导,群众要贴,要积极引导’等等。这是党中央和
毛主席制定的文化革命路线吗?不是,绝对不是!这是十足的反对党中央。反对毛
泽东思想的修正主义路线……”
  李雪峰的脸感到火辣辣的,大字报中的许多要批判的观点,也是他的看法,这
岂不是说他也成了陆平等人的后台呢?他已内定为北京市委第一书记,正式接管了
彭真遗留下来的一摊工作。现在他亟需尽快熟悉北京市的情况,特别是文化革命的
形势。虽然他在未上任之前便是中共中央华北局的第一书记,但北京市的工作是中
央直接过问的,他根本插不上手。这点他在向毛泽东、刘少奇、邓小平等人汇报时
讲得清清楚楚。刘少奇听了微微一笑:“怪不得毛主席说北京是个针插不进、水泼
不进的独立王国呢,原来如此!”
  短短的几天,北京市的秩序完全被打乱了,市委、市政府机关的干部们人心慌
慌,李雪峰带来的几个干部成了“大拇哥”,他也取代彭真,成了北京市的风云人
物。
  “你是雪峰同志吗?我是陈伯达呀。”从电话里传来很少有人能听懂的福建
话,但李雪峰便是很少的人中的一个。“我刚刚接到报告,说北大出现了一张大字
报,师生们反响很强烈,不同意见很多,有人要找那几个人算帐。看来形势是紧张
的,你是不是去一趟北大,控制控制形势呢?”
  “伯达同志,我不好去。因为我的职务还没有公开见报,以什么样的名义去讲
话呢?”
  “你的职务很快见报,我马上就请示主席,希望你很快去一下”
  李雪峰还想拖,甚至在电话中就想请假,可是,接到的回话却是“非去不
可”!陈伯达甚至硬声硬气地说:你若不来,我就直接派车去接你!”
  有什么办法!
  在来北京前,有人就对他说现在全国已经成了漩涡,而北京则是漩涡的中心。
尽管北京大学路途不远,他去去就回也不过几小时,但市委明天还要召开常委会,
他是不能推辞的;他这个一把手必须得担负起重担来,因为人们都在看着他,他不
能流露出任何怯火迹象。
  谁不知道他从来说一不二,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人!
  在秘书要按惯例去约请第二书记吴德一道和他去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
让高教部长蒋南翔和他去,凭经验,北大属于高教部管,让他陪同当然是天经地义
的喽。
  到了北大,他们当然是先接触陆平、彭佩云、宋硕这些校党委的领导,听取他
们的汇报。大家经过一阵欲言又止的犹豫后,很快摊开了心里话。他们早已习惯于
在党的领导面前畅所欲言,绝对不会不把心里的事流露到脸上,因此,李雪峰向他
们回报着一个个镇定自若的微笑。他主持校党委会议后已经晚上10点多钟了,于
是他决走连夜继续召开北大党员全体大会,他要作一个稳定局势的报告。
  他和蒋南翔刚走向大操场旁边的礼堂,整个会场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李雪峰
素以讲话精练、不拿讲稿而著称。到了讲台上,他几乎不假思索,摆正话筒就发
火:
  “听说北大出现了几张故意泄密的大字报,我很不满意。文化大革命不是你想
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而要在各级党委的领导下,有步骤地进行。贴大字报也要经
过批准才行,不要把内部和外部问题的大字报都贴在一起,党内问题贴大字报,涉
及到党和国家机密的,不要在外面张贴,要内外有别嘛。”李雪峰身材虽然不高,
但身板却很硬朗,他站在讲台上,打了个十分滞洒的手势,声音像口洪钟:“这场
文化大革命涉及面很广,所以要一步步来,要有领导、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一
个战役接着一个战役地打,现在只是第一个战役,刚刚发动,目标就是‘三家
村’黑店,别的还没有准备好。机关、工厂、学校都要有计划地进行,北大这样一
个文化重地,要做得好些……”
  李雪峰没有注意到,就在他郑重其事地作报告时,离他不远的讲台下,坐着一
位45岁左右的中年教师,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他的每一句话。她,戴一副深
度近视镜,长长的脸盘,剪发头,穿着一件短袖臼衬衣,看上去朴素而庄严,蜡黄
的面孔带着微笑。她不是别人,正是那张大字报的牵头人之一聂元梓。
  “元梓同志,你听出来了吗?李雪峰完全是在指责左派,企图保护陆平黑帮过
关。”她身后一位穿蓝衣服的男子探着身子说。
  “把他的讲话记录全些,直接上报中央文革小组。”聂元梓头也不回地下令。
  李雪峰继续在台上大发议论:“党有党纪,国有国法,我们搞文化革命不是乌
合之众,不能乱七八糟,北大要组织好,炮火要猛,要打中要害,但要有组织,北
大的党要把运动领导好。斗争要有组织,有纪律,不要弄得乌七八糟,要有秩序,
有纪律,这不是束缚大家的手脚,而是为了搞好革命。有些不合时宜的大字报贴了
怎么办,有些人说通了,赞成撕,可以撕,不撕你可以贴上新的。大字报我可以
贴,你也可以反驳么,明天就可以这样做。”
  李雪峰当晚的讲话印成简报送到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
的案头,受到他的高度赞赏。
  “不错,党有党纪、国有国法,我对这八个字非常欣赏。文化革命不能偏离这
两个轨道,偏离一点就是错!”
  刘少奇一拍板,北大的这件事便定案了。
  康生并不认为这是事情的终点。他对刘少奇的表态很反感。他知道自己对毛泽
东是忠诚的。他下定决心,如果有人在这件事情上企图讹诈他,他将供认不讳并辞
职,但决不会就范。基于这些,他草草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并附上那张大字报的
抄槁,给正在杭州的毛泽东寄去……
  毛泽东把皱巴巴的睡衣披在肩上,拧亮台灯,顺手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唇上,
他端起暖瓶给旁边的玻璃杯倒满开水,再一次看起了那份材料:
  “……‘这是一场意识形态的斗争,’‘必须从理论上彻底驳倒反党反社会主
义的言论,’‘坚持讲道理’,‘要作的细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理论问
题吗?仅仅是什么言论吗?你们要把我们反击反党反社会主义黑帮的你死我活的政
治斗争,‘引导’到哪里去呢?邓拓和他的指使者对抗文化革命的一个主要手法,
不就是把严重的政治斗争引导到‘纯学术’讨论上去吗?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
干?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一股热血涌上胸膛,使毛泽东的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手中
的烟蒂掉到了地毯上,燃起一股青烟,但很快被他的大脚踩灭了。他自言自语道:
“到底还是有孙行者跳出来了!”
  他揪了揪睡衣,端正身体,继续读道:
  “……‘群众起来了,要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去’。‘引导运动向正确的方向
发展’。‘要积极领导才能引向正常的发展’。什么是‘正常的发展’?你们把伟
大的政治上的阶级斗争‘引导’到‘纯理论’‘纯学术’的圈套里去。不久前,你
们不是亲自‘指导’法律系同志查了一千五百卷书,一千四百万字的材料来研究一
个海瑞‘平冤狱’的问题,并大肆推广是什么‘方向正确,方法对头’,要大家学
习‘好经验’吗?实际上这是你们和邓拓一伙黑帮一手制造的‘好经验’,这也就
是你们所谓‘运动的发展是健康的,实质、党中央毛主席早已给我们指出的文化革
命的正确道路、正确方向,你们闭口不谈,另搞一套所谓‘正确的道路’,‘正确
的方向’,你们想把革命的群众运动纳入你们的修正主义轨道,老实告诉你们,这
是妄想!”
  毛泽东提起笔来,想在这份抄件上批几句话,但提笔的那只手在空中停了片
刻,却迟迟没有落下去。他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改为看康生的那封信。信中反映,
聂元梓等七人的大字报贴出来后,刘少奇、邓小平深夜派人匆匆忙忙去北大给大字
报拍照,强调“党有党纪,国有国法”、“内外有别”,使大字报的作者们普遍产
生了压力。他还说,对刘少奇、邓小平组织的会议,他很想婉谢,因为他们开会,
只邀请为数寥寥的几位知己参加,这种常常被大家谑称为“请吃偏饭”的会议,意
味着特殊的光荣,但康生还是想一推二躲。
  从去年下半年起,毛泽东就离开北京到了南方巡视,分别在杭州和上海、长沙
住了很长时间,精心地布置和指挥了对吴晗《海瑞罢官》的批判,进而扩大到吴
晗、邓拓、廖沫沙的“三家村”,最后又揪出了彭真、陆定一、罗瑞卿、杨尚昆这
些所谓的大“后台”,发动起“文化大革命”。虽然毛泽东不在北京,但北京运动
的情况他却了如指掌。他每天花很大的精力全神贯注地阅读各地报上来的材料,以
及一些人特地写来的信件。有几个人的信件是很特别的,他嘱告秘书凡是带有
“V”号的信件都要由他亲自启封。他很少给人亲自打电话,但电话打起来他讲话
的时间又特别长。常常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谈完几个问题。
  毛泽东此番南巡,完全处于绝密的状态中。除了中央政治局几名常委,还有江
青、陈伯达、康生等少数人,谁也弄不清他的行踪。就是他们,也只是通过固定的
专线和他联系,对他的下榻处和出入路线,则是茫然无知。毛泽东谈笑风生地对身
旁人员说:“我重上井冈山,也是重新组织阶级队伍呢。这次是要打垮修正主义,
也是一次大革命嘛。”
  毛泽东静静地喝了两杯清凉的茶水,大概认为思考已经成熟了,才让秘书给他
要康生的电话。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安排得井井有条、密不透风的指挥艺术,他为自
己布置了一个设备齐全的办公室,也许是为了补偿整整20多年战争时期的辛酸苦
难;那时候他指挥战争靠的是传令兵和电报,老掉牙的通讯设施。而现在,只要一
个电话打过去,就会掀起惊天动地的万里雷霆……
  “你是康生同志吗?不错,我是毛泽东。”毛泽东一经决断的事,声音是非常
的洪亮。“昨天,也就是5月30日,少奇、恩来、小平给我写信,说‘拟组织临
时工作组,在陈伯达同志直接领导下,到人民日报报馆掌握报纸的每天版面,同时
指导新华社和广播电台的对外新闻。’我当日就作了批示:‘同意这样做’。陈伯
达的工作组进去了吗?”
  “进去了。”康生没料到这么快会接到毛泽东亲自打来的电话,神情显得分外
激动。“主席弄错了。主席是前天作的批示,工作组是昨天即5月31日进去的。
今天的人民日报,就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社论的影响相当大,已
经极大地震撼了盘据在思想文化阵地上的牛鬼蛇神,现在形势是很好的,但也有暗
流……”
  线路上传来了毛泽东的一串笑声,然后他说:“你送来的北京大学聂元梓7同
志的大字报我看了,看得很仔细,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看待这张大字报的?”
  康生吞吞吐吐地说:“看来在北京的常委们都对大字报有些看法。连总理第二
天派他的秘书张彦去北大,都强调贴大字报要严格遵守内外有别的原则,实际上是
不同意他们的观点喽。”
  “我问的是你!”
  “我吗?”康生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了,才壮着胆子说:“我是支持聂元梓同志
的,即使大字报果真有什么缺点,也要支持。”
  “这就对喽!”毛泽东大声说:“5月25日聂元梓的大字报是20世纪60
年代中国北京公社的宣言书,意义超过巴黎公社。这种大字报我们是写不出来的。
但是左派们写出来了,我看好得很!”
  康生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料到毛泽东对这张大字报竟给了如此高的评价,莫不
是他的头脑过于激动?他生怕漏掉一个字,赶紧让他身旁的妻子负责记录,然后他
又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毛泽东的话。
  毛泽东说:“借口‘内外有别’是怕革命,大字报贴出来,又盖起来。这样的
情况不能允许,这是方向错误,赶快扭转,把一切框框打个稀巴烂!我们应该相信
群众,做群众的学生,才能当群众的先生。现在这个文化大革命是个惊天动地的事
情,能不能、敢不敢过社会主义这一关?这一关是最后消灭阶级,缩小三大差别。
所以,对聂元梓的大字报,我决定立即广播。请你通知陈伯达,要在明天的人民日
报上发表,同时要配社论,给左派们以最大的支持。你同意吗?”
  康生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主席,我完全赞成。你的决定实际上是把我也解
放了!这不仅是对聂元梓的支持,而且也是对我的支持。主席,您的决定太英明
了!”
  康生在大众场合板着一副面孔,俨然像个从不会笑的煞神。在毛泽东面前,他
却天真得像个孩子,只是他的眼睛里,全然没有了泪影,大概从那瞳仁里冒出的热
辣辣的火,仿佛把它的干了吧!
  毛泽东放下电话后,才在那份大字报上作了批示:“此文可以由新华社全文广
播,在全国各报刊发表,十分必要。北京大学这个反动堡垒从此可以开始打破。”
                 二
  陆平丝毫没有感觉到大祸即将临头。
  1958年夏天,他由铁道部副部长的任上调北京大学当校长时,他就对彭真
说:“我这算是杀回母校闹革命哟,我是解放前的北大学生,解放后的北大校长,
还兼党委书记,真是有趣的很,请党放心,我保证把北大的工作搞好。”
  陆平在战争年代失去了一只眼,平时总戴着一副暗色眼镜。他的举止具有关东
大汉的粗旷风格,说话带着浓厚的东北口音。这天他接到北京市委的通知,说今晚
8点半将要有重要广播,让他组织全校师生认真收听。他当即打听广播的内容,但
谁也说“不清楚”。但他却从气氛中感觉到了收听广播的极端重要性。他迅速通知
校务会,对今晚收听广播作了周密的组织和认真的布置。
  命运和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当晚8点半,中央广播电台的播音员那慷慨激昂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北京大学
校园里回响起来时,整个校园震颤了!
  “……‘从理论上驳倒他们,绝不是开大会能解决的’。‘北大不宜贴大字
报’,‘要引导开小组会,写小字报’。你们为什么这样害怕大字报?害怕开声讨
大会?反击向党向社会主义向毛泽东思想猖狂进攻的黑帮,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阶
级斗争,革命人民必须充分发动起来,轰轰烈烈、义愤声讨,开大会,出大字报就
是最好的一种群众战斗形式。你们‘引导’群众不开大会,不出大字报,制造种种
清规戒律,这不是压制群众革命,不准群众革命,反对群众革命吗?我们绝对不答
应!……”
  陆平惊得几乎晕了过去。
  他的右脚在一堆有点腐烂果皮的地上滑了一下。他正要抓住身旁一个人以稳住
身子,但就在要接触那人的一刹那,又猛地缩回了手,倒在地上。尖厉的笑声和电
一般的目光使他打了个冷颤,仿佛那是一棵要倒的大树,向他砸来。他觉得自己又
一次中了枪弹,从伤口处涌出来的热血,像鲜红的火焰,使他浑身都烫起了泡。
  “陆平,你也有今天!”
  聂元梓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那么尖刻。
  “你们大喊,要‘加强领导,坚守岗位’,这就暴露了你们的马脚。在革命群
众轰轰烈烈起来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号召,坚决反击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帮的时
候,你们大喊:‘加强领导,坚守岗位’。你们坚守的是什么‘岗位’,为谁坚守
‘岗位’,你们是些什么人,搞的什么鬼,不是很清楚吗?直到今天你们还要负隅
顽抗,你们还想‘坚守岗位’来破坏文化革命。告诉你们,螳臂挡不住车轮,蟋蟀
撼不了大树。这是白日做梦!……”
  陆平记不清是怎样跌跌撞撞地跑回办公室的。他觉得天地在旋转,胃里像翻了
过来一样的恶心。这篇大字报的公开广播,意味着把他、宋硕、彭佩云都和彭真划
到一条线上了。他们很可能要抓他,甚至要遭受空前的磨难,他不知道下一步自己
该怎么办。慌乱中,他拨通了给李雪峰的电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来我也成了黑帮了吗?”陆平忧郁地问道。
  李雪峰听起来也很吃惊,他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你一
样,同样被打了一闷棍,这下可苦了我了。”
  这么说,广播这张大字报,连堂堂的中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都蒙在鼓里,这是
正常的事情吗?
  广播一结束,北京大学真正“爆炸”了。
  成千上万的师生纷纷包围了校党委,要和陆平等人“算总帐”。原来井然有序
的气氛全变了,各种各样的大字报和漫画成批贴出,当初围攻聂元梓的那些人如鸭
背浇水,当下,冷语、刺话、杂话都朝他们骂来。有些人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冲到
陆平等人的家里,跳窗夺门抄开了家,真正起来造反了!
  “既然北大党委烂掉了,我们要求中央给我们派工作组,领导我们搞好文化革
命!”
  这个建议一出口,立刻受到相当多的师生们的响应,他们成群结队地拥向北京
市委,拥向中南海……
  斑白头,个子瘦高的刘少奇,除了开会,是很少出来串门的。但一连串的电
话,搅得他再也在家里呆不住了。他离开自己的院落,到了怀仁堂,通知在京的政
治局常委碰头,共同研究急剧而下的北京和全国文化革命的形势。
  邓小平照例先到。
  这位中共中央总书记,实际上是主持中央日常事务的管家。他自然遵守自己的
职责,早早就拿上有关文件,来到会议室参与决策。
  “主席批转的大字报你看了吗?”刘少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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