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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冤案》

_44 师东兵(当代)
是好心好意给你们解决问题,而你们说我是黑帮,到中南去调查我的材料,我不
怕!我心中无鬼!”
  谁知,这些造反团的学生们根本不怕陶铸的抗议,反而火上加油,更激起他们
对他的仇视,冲上来就要动手,被站在前面的常虹等学生头头们奋力拦住了。但
是,各种污言秽语都朝陶铸骂来,陶铸气得脸色苍白,扭头就要走,被学生们挡住
了。
  “你必须回答问题!你必须接受我们对你的批判!”
  “你不是什么中央首长,你是走资派!”
  陶铸双手叉腰,厉声说:“你们有批评的权力,我有不接受批评的权力。你们
如果说我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不承认!今天,我是代表中央文革小组来
接见你们的……”
  “你不嫌脸红,还有资格代表中央文革,你是中央文革的败类,你和刘少奇、
邓小平勾勾搭搭,疯狂反对江青同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保皇派!”
  “你不要骂人!”陶铸终于冷静下来了,他知道今天他来是上了当,学生们的
行动是预谋已久的,只是瞒着自己罢了。他咽了一口唾沫,说话显得很艰难:“同
学们,辱骂和恐吓不是战斗么,我们好好谈行不行?我说我今天是接见你们,你们
认为不是接见,这个会可以不开……”
  “那就由不得你了!你先回答一个问题,王任重在中南地区镇压革命造反派,
算不算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对他应不应该炮轰?”
  “我承认王任重犯了错误,但现在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刘少奇、邓小平的问题
也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嘛。”
  “你不愧是刘邓路线的孝子贤孙!”常虹说,“从你今天的丑恶表演中完全可
以看出,你是一个反革命两面派,表面上你打着革命的旗帜,摆出一副极‘左’的
姿态,大唱高调;可实质上却对毛泽东思想恨之入骨,对以刘邓为首的大大小小
的走资派、牛鬼蛇神,爱之极深。你真可谓是极右人物了……”
  “我以中央常委的资格抗议你们!”陶铸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他挥起拳头大声
喊道,“这种和我谈话的语言是完全错误的,我本来是很高兴和你们谈的,你们不
愿意和我谈,你们找中央文革小组谈,可以找总理谈嘛。”
  “你这个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新代表太自不量力了,今天来不是和你谈,而是
我们要批你,要让你知道我们的态度。可以告诉你,你今天的表态我们都已记录在
案了!”
  陶铸的愤怒再一次爆发了:“你们的记录不准公布,公布必须经我审阅,否则
我不承认,我就说你们是造谣!有人说我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新代表,我不承认,
我不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代表人物……”
  人们轰乱起来,有人抽走了陶铸屁股底下的椅了,把他从主席台前推下来,开
始了推搡操和辱骂式的围攻。
  几个小时后,中宣部大院便出现了记述这次接见始未的《特号新闻》:紧接
着,要求批判陶铸的大字报、大标语铺天盖地般地刷满了大院。一位头戴鸭舌帽和
佩戴眼镜的中年人飞快地用照相机拍摄着这种场面,有经验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
这次行动完全是有人精心策划好了的。
  江青笑的时候,张开大嘴,脑袋后仰,很是开心。她将《特号新闻》递给陈伯
达和康生,兴奋得满脸放光:“你看我们的革命小将于得多么漂亮,到底是文化大
革命的先锋,他们说出了我们要讲的话,应该给‘首都赴广州专揪王任重革命造反
团’的革命小将记一功。”
  张春桥又放到江青面前一份《快报》:“12月31日,中宣部毛泽东思想红
卫兵和其他革命同志九十余人,贴出题为《陶铸执行了刘邓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
大字报,较系统地揭发和批判了他的罪状。直到28日,他在中宣部讲话时还胡
说:“刘少奇、邓小平还是中央常委,还是人民内部矛盾,我们不能说他是走资本
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他还想作垂死挣扎。”
  “陶铸这个家伙已经完全不可救药了,完全堕落为刘邓的帮凶。”陈伯达恶狠
狠地说,“我建议中央文革小组对他采取果断行动。据他的秘书悄悄地揭发:12
月28日,‘联动’组织调来二三百名暴徒,二次冲进公安部,强占了8个办公
室,大砸大抢,一时间弹弓齐发,石块乱飞,并围攻、殴打、捆绑公安人员,高呼
‘高干于弟要掌权!’‘打倒三司!’‘打倒公安部!’‘枪毙三司后台!’‘打
倒中央文革’并撕下堵上的毛主席语录,涂上‘刘少奇万岁!誓死保卫刘主席’等
口号。又在第二天,第三次冲击了公安部。对此,陶铸得意地说:‘这些红卫兵终
于清醒了,谁镇压他们谁就是反动路线。’这说明,陶铸很有可能也是联动的黑后
台!”
  “查一下,想法子取到证据!”江青对姚文元下令。“你不是说,12月28
日三司的红卫兵把薄一波从广州揪回来了吗?让红卫兵突击审讯薄一波这个坏家
伙,是谁把他保护到广州去的?”
  姚文元说:“已经查清了,是陶铸安排他去的。”
  “保皇派!中国最大的保皇派!一点也没有冤枉他!”江青连声说。
  “我们在今年的元旦社论里已经宣布:1967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阶级牛
争的一年;将是无产阶级联合其他革命群众,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
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的一年;将是更加深入地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
线,清除它的影响的一年;将是一斗、二批、三改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的一年!”康
生讲话的时候,总喜欢摇头晃脑。“我建议,我门今年把陶铸的问题提到议事日程
上来,彻底解决他的问题。刘、邓,毛主席已经下令把他们隔离审查了,陶铸也不
能让他漏网。可能,他从首都街头的‘打倒刘少奇、邓小平’的际语中已经觉察到
了什么,但他是不会甘心失败的。我主张,我们中央文革的同志集体见一下揪王任
重造反团的小将,给他们一个鼓舞和支持!”
  “我同意康老的建议!”江青拍着巴掌响应道,“康老真不愧是我门的智多
星,主意出得非常及时,非常高妙,和我心里想得完全一致。我们向小将们学习,
来一个万炮猛轰陶铸,让他也从中央滚出去。”
  突然,陈伯达提了一句:“要不要报告一下主席?他还是中央常委啊。”
  “老夫子怎么突然右倾了?”膀大腰圆的戚本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引得中
央文革小组的成员们哄堂大笑。这位春风得意的秀才和姚文元那副言谈谨慎的外表
相反,说话冲得很。他并不把陈伯达放在眼里,拍着他的肩膀和他开玩笑:“毛主
席一直强调要放手发动群众嘛。群众起来了你怎么又来个叶公好龙?”
  陈伯达脸一红:“我不是右倾,我是怕犯错误。”
  关锋说:“江青的话就代表毛主席,江青已经公开表态了你还怕什么?我们坚
决听从江青同志的指示。在大风大浪中前进!”
  王力打开笔记本,郑重地说:“我向大家反映一个陶铸的问题,供审查。据群
众揭发,淘铸在解放初期担任辽北省委书记和沈阳市委书记期间,多次吹捧叛徒高
岗,说‘高岗有丰富的实际工作经验,是党内有数的人物。’在东北期间,他和高
岗、黄克诚的关系极为密切。他看中了许立群,把他任命为地委宣传部长,不久又
任辽西省委党报《胜利报》主编。还有,他在1949年初,因私自把中央复林彪
同志的电报指示发给干部阅读,违犯保密原则,而受到党内警告处分,他对此大为
不满,多次扬言要到中央看自己的档案,说如果档案上写了就要撤销,他的……”
  “算了算了,”江青连连摆手,“这些历史问题都要给他算上就该杀头了。我
看,就是文化大革命中那些问题端出来就足够给他定性,起码他的政治品质极坏,
是个典型的反革命两面派,建议文元好好写一篇批判他的文章,揭露一下他的嘴
脸。”
  姚文元说:“我正翻阅他的那两本书,即1962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
《理想,情操,精神生活》和1964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思想·感情·文
采》,嗨,不是我笑话,那简直是土地主要当洋太爷,笑话连篇,充满着全套的修
正主义货色,是一些典型的反面教材,我没看完就……”
  “我看时间不早了。”陈伯达打断他的话,宣布,“我看我们在1月4日下午
5点钟接见武汉专揪王任重代表团的同志,地点放在人大会堂,这样影响大。好不
好?”
               三十四
  康生一见常虹就紧紧地拥抱他。
  “同志们辛苦了!你们为了保卫毛主席,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作了大量的
工作,我们中央文革小组的同志们全部出马接见你们,就是为了支持你们。”康生
拉着常虹的手,把他介绍给江青、陈伯达、张春桥、姚文元等人时,大厅里的气氛
非常活跃,出现了一遍又一遍的掌声。
  陈伯达首先讲话:“在这里,我代表中央文革愤怒地宣布:陶铸是中国最大的
保皇派,他没有资格代表中央文革小组讲话!”
  这话使那些小将们激动得不得了,使劲地跳呀,叫呀,好像欢庆胜利的节日。
陈伯达竖起手指继续说:“陶铸同志到中央来并没有执行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
级革命路线,实际是刘邓路线的忠实执行者。刘邓路线的推广是同他有关系的。他
想洗刷这一点,但洗刷不掉,后来更加变本加厉。我同他进行过斗争,但是他不但
不改,反而对中央文革更加仇视了。”
  常虹插话说:“那天,他接见我们时当即提出三点建议:一是不准录音,会后
双方合作搞一份谈话纪要;二是让中南局书记李岚清参加;三是让我们派出代表提
问,集中回答问题。他太盛气凌人了,要不是我们准备绝食,他还不想见我们
呢。”
  “他怕群众!”江青说,“他陶铸是个鬼,你们揭露他揭得很好。”
  陈伯达接着说:“他在北京接见你们的态度是完全错误的。他是文化革命小组
顾问,但对文化革命的许多问题,从来没有跟我们商量过。他独断专行,不但背着
文革小组,而且背着中央。你们提供的材料我们都看了,你们揭得很好,给了我们
很多支持,感谢你们。”
  “向陈伯达同志学习!向陈伯达同志致敬!”
  “向江青同志学习!向江青同志致敬!”
  江青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向我们的小将们学习,向小将们致
敬!你们的斗争勇气很好么,我非常同意伯达同志的讲话,陶铸是刘邓路线的新代
表,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保皇派。我主张你们迅速整理材料,把材料尽快整出来。
有材料摆出来,你们就胜利了。下面的工作就是我们的了。”
  常虹非常明白江青这些活的含义。他们和湖北专揪王任重的造反团一到北京,
就通过首都三司的红卫兵和《红旗》杂志社的人取得联系,通过他们又向中央文革
报送了大批材料,同时也获悉了冈铸在中央的实际处境。他心中有底了。
  这时,康生正在讲话,他讲的并没有什么新内容。常虹想,这正是自己成为著
名左派的极好机会,回去应马上派人整理材料,给中央文革提供炮弹。他知道,最
早炮轰陶铸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上海时代中学的学生陆荣根。那也是一个充满狂热
激情的年轻人,在1966年11月20日跑到中宣部去贴《重炮口对准陶铸猛
轰》的大字报,受到中宣部许多人的围攻。沟铸指令公安部通知上海,让上海市委
严肃追查,然后对陆荣根进行盯梢和殴打。但陆荣根又于12月1日再次贴出炮轰
饲铸的大字报进行反击,然而他并没有被中央文革发现,更没有得到支持……
  看来,并不是造反的人都能得到机遇,但对他来说,命运之神却对他伸出了温
暖之手。常虹一直陶醉在喜悦之中。
  不到两小时,北京城内就轰动了!
  各大专院校的红卫兵争先恐后地出动宣传车,对准中南海西门的红墙,高呼
“打倒陶铸”的口号。与此同时,几千名红卫兵连夜出动。一个晚上便刷满了“打
倒中国最大的保皇派陶铸”的标语和大字报,他的各种罪行和罪名也就接因而来
了。
  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
  陈毅怔怔地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发生了变化?真是活见鬼!”
  中央紧急会议在新年刚过的第8天召开,本身就足以使人震憾不已,尤其是在
那个人人感到自危的岁月。
  在北京,时间是晚上8点钟。当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李富春、江青、张春
桥、姚文元一起来到怀仁堂会议室,和军界、政界的其他要员们交谈几分钟后,毛
泽东和林彪才并肩步入会场,全体与会者自然要起立、鼓掌。
  “同志们!”林彪说,“中央在号召粉碎刘少奇、邓小平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新
反扑的同时,决定对陶铸也采取断然措施。彻底拔掉这个混入党中央的黑钉子。”
  接着,他列举了陶铸的一系列的罪状,说他家庭出身是地主,祖父陶益斋就是
大土豪,父亲陶铁挣则是地主兼资本家,其兄陶自强早在30年代就当了叛徒,投
身于国民党,历任伪法官、保安团总秘书、县长、上海交警总处密外专员、台湾伪
警处主任秘书等职,是个血债累累、罪大恶极的大坏蛋;甚至他的老婆曾志也不是
好人,先后有三个丈夫,等等。好像陶铸一生下来就有罪,是个注定的坏人。
  在会场的后头,陈毅正与谭震林在低声说话:“嗨,陶涛现在算享福了。”
  谭震林低声说:“你看吧,陶铸倒了,用不了几天还会有人倒的,只要那个婆
娘还在政治舞台上表演。他是容不下任何人的!”
  陈毅一抬头,发现讲话人已经变成毛泽东了,于是马上咽下要讲的话,用肘部
碰了一下谭震林,他也立刻闭住了嘴。
  “陶铸问题很严重,”毛泽东打着手势说,“陶铸是邓小平介绍入中央的,这
人很不老实。当时我问邓小平:‘陶铸怎么样?’邓小平说:‘还可以’,我没再
说什么,试试看吧。此人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之前,坚决执行刘邓路线,我接见红卫
兵时,报纸的照片上和电视上都有邓小平的镜头,这是陶铸安排的,并不是中央有
什么暗示,更不是中央想突出谁。”
  周恩来插话:“陶铸在讲话时到处开空头支票,每次接见红卫兵时都讲大家来
京见毛主席都很好,我想毛主席一定会接见你们的。今年不见,明年也一定见。他
实际上是利用这个方法来将毛主席的军,搞两面派手法。这样的话,即使毛主席不
见,他也买了好。”
  毛泽东微微笑道:“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攻。陶铸这个表演家的手法是能人
剩下来不用的技法,所以他领导下的几个部都垮了。什么卫生部、文化部、中宣
部,那些部可以不要,搞革命不一定要这个部门、那个部门。我看,教育部我们管
不了,文化部也管不了,你周恩来管不了,我们也管不了。可红卫兵一来就管住
了。你们说,陶铸这人要不要审查呀?”
  姚文元说:“陶铸非常非常的坏,他采取了欺哄天下的‘换头术’,把我们都
蒙蔽住了。”他见大家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便认真地解释道:“去年国庆十七
周年时,新华社发了一张所谓有毛主席、刘少奇、总理、邓小平和他的照片。其
实,根本没有邓小平。是陶铸指示熊复把陈毅的脑袋剪下来,换上了邓小平的脑
袋,于是便突出了邓小平!”
  “卑鄙!太卑鄙了!”江青连声骂道。
  张春桥也说:“在中南局他一直造舆论,好像他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
的,其实都是假的,没有这口事。他竭力树立自己的威信,搞他的独立王国。这
些,群众都已揭露了。”
  “所以,陶铸的问题我们没有解决了,你们也没有解决了,红卫兵起来就解决
了。”毛泽东显得很兴奋,“我希望你们开个会,好好把情况凑一下,把陶铸揪出
来才好呢。”
  会场的气氛骤然改变了。
  自昨晚被一个可怕的恶梦惊醒后,陶铸再也睡不着了。连续几天的孤独使他的
性格发生了变化。奇怪,紧张的忙乱岁月并没有使他感到疲乏,而一旦清闲下来,
却乏困缠身。看来,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真是说得太妙了:“政治家最可怕的疾病
是孤独。一旦孤独到来时,政治家的生命也就该结束了。”陶铸好像听到,一只为
自己走向死亡计算着时间的无形钟表开始嘀嘀嗒嗒地走动了。直到天快亮时,他才
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当他再次清醒后,天已通明。
  陶铸穿好衣服,还像往常那样习惯性地走出自己的院门时,被两位面无表情的
警卫挡住了:“对不起,我们奉上级命令,从今天起不准你随意离开这个院子。”
  陶铸一怔,马上明白了:他已失去自由。
  他紧锁乌黑的双眉,觉得风低云暗,飞沙走石,巨雷震耳欲聋,骤然暴雨如
注,刹那间院子里的一切都已失去往日的光彩。
  他想呐喊,他想咆哮,他想放声痛骂,他还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然而,他都
没有这样做。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从西门那边传来的口号声:“打倒刘、邓、
陶!刘、邓、陶从中央滚出去!”
  陶铸笑了。在这个时候,喊这些口号还有什么意义呢?从一扇紧闭的窗口里,
看见北风狂怒地吼叫着,用力摇晃着大树,这时他才知道,一个寒冷的冬天已经到
来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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