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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爱情》作者:武歆

_9 武歆 (当代)
官趁势一把搂住朱小米的腰,随后就把朱小米抱到
了车上,朱小米穿着裙子的一双白腿,立刻大片的裸
现出来,欢迎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叫声。朱小米双腿
不住地抖动,嘴里大声叫喊,她的脸紧贴在美军军官
的脸前。吉普车后面是一辆大卡车,车上站着大批
美军士兵,士兵们看见中国姑娘的一双大白腿在不
住地抖动,立即发出尖厉的口哨声、嬉笑声。朱小米
继续大声叫喊,终于吉普车在一个路口上减速下来,
军官把朱小米放下车,送给她一听可口可乐,然后亲
吻了她的脸颊。
这时,疯跑过来的王美生停住了,赶紧把朱小
米搀到路旁,问她没事吧。朱小米手捂着胸口,脸
色惨白,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声音哆嗦地说,美国
人……怎么这样?王美生见朱小米那个样子,终于
禁不住笑起来,劝慰道,美国人天性浪漫随意,你不
要见怪。朱小米瞪了王美生一眼,听你的话,好像你
是美国人一样。王美生并不在意朱小米的不友好,
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朱小米看着他,忽然说,你真好,我真的爱上你
了。王美生敷衍地“嗯啊”了两声,转过头去。这一
刻,不知为什么,他又突然想起了陶淑媛。朱小米倒
是没有注意王美生突然变化的表情,只是看着手里
的可口可乐,爱不释手,舍不得喝。
王美生又想起陶淑媛,当然是有原因的。
前两天,王美生主动去找陶淑媛,问她想好了没
有,以后怎么办,应该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这样他
好跟父亲讲明。没想到,陶淑媛竟然眼圈发红,但就
是不说话。他壮起胆子,问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
人,如果有的话,他可以退出,但想知道那个人是
谁。陶淑媛还是不讲话,转过去身子。王美生对着
陶淑媛的后背,只好再次直截了当地问,你的那个心
上人是不是……潘翔升?王美生问出这句话,也是
想了许久,没有办法,他在心里已经憋了好多年了,
这一次终于不加掩饰地明白讲出来。陶淑媛在王美
生的问话中惊醒过来,她已经觉出自己没有把握好
情绪,于是立即调整好了心情。片刻,她慢慢转过来
身子,说道,我们都是革命同志。王美生见状,沉吟
了一下,说,我想找潘翔升谈一次。陶淑媛又有些紧
张,问他谈什么。王美生说,我想谈一下形势,说不
好,我要回美国去。陶淑媛一怔,因为不解他说这话
的意思是什么,所以一时有些语塞。王美生倒是坦
诚,说他现在心情不好,胜利了反而觉得非常失落,
觉得生活没有任何希望,还不如回美国去,既满足了
父亲的愿望,也了结了现在的烦恼。陶淑媛觉得是
自己的言行伤害了王美生。这几年,王美生对她很
好,处处照顾她,真的把她当做恋人对待,而且也在
工作上大力协助,当时自己跟他说过,等到日本鬼子
打跑了,再谈爱情。正是有了陶淑媛这句话,王美生
在父亲王鸿儒问起他的婚姻时,他才对父亲说等到
打跑日本鬼子再说吧。现在日本鬼子打跑了,应该
给父亲一个答复。可是王美生哪里知道陶淑媛心如
刀绞的心情,因为陶淑媛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王
美生。最后,王美生声音低沉地说,我送你回家吧。
陶淑媛点点头。那天,两个人没有坐胶皮车,而是一
路走回去的。一路上,竟然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两个
陌生人。
朱小米举着可口可乐,问王美生在想什么。王
美生说,我送你回家。朱小米鼻子里哼了一声,说
道,肯定又在想陶淑媛了,对不?
第二天,心急火燎的王美生再也不想等下去了,
他一定要有一个结果。所以没有按照程序,先向潘
翔升传递信息,提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而是直接去
书店找了潘翔升。
潘翔升非常惊讶,问他为什么贸然来了,为何不
提前约定?王美生不当回事地说,战争结束了,不要
那么紧张,过去我不是也经常来书店吗,不是也没有
提前给你打招呼吗?潘翔升当即批评了他,这种思
想非常危险。王美生脸色不好看,站在书架前,心不
在焉地翻看着书。潘翔升语调舒缓了一下,背对着
他整理书,耐心地说,过去在你没有加人组织之前,
那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可是你现在是有组织的人,是
一名已经申请加人共产党的人,所以必须按照规定
执行,况且这种擅自见面的行动,后果非常危险。
王美生还是不以为然,认为潘翔升地下工作久
了,神经过分紧张。潘翔升告诫他,不要被现在的表
面现象所迷惑,和平并没有到来,离得远呢。王美生
不言语,继续低头翻书。潘翔升看出来,王美生还是
觉得形势没有那么严重。潘翔升想,一定找机会,要
好好跟他谈一次,把现在的大形势讲给他,让他认清
现在表面的和平。过了一会儿,王美生倒是承认了
错误,但他没有质问潘翔升和陶淑媛之间关系问
题。随后脸色难看地离开书店。潘翔升望着王美生
忧郁的背影想,看来王美生心中的纠结很重。
自从几年前潘翔升向王美生亮明自己的身份,
之后在上级的安排下,王美生、陶淑媛还有潘翔升,
三个人组成了一个行动小组。潘翔升任组长。在这
几年里,尽管三个人之间有一些情感间隙,但之间还
是配合默契的,完成了许多艰难的工作。现在抗战
胜利,三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却开始明朗化。
就在潘翔升要安排与王美生见面,两个人好好
谈一次的时候,上级来了任务,要他们到车站接一对
“夫妇”。这对假扮夫妇来自晋察冀,本来他们要直
接到哈尔滨去的,可是临出发前,“妻子”原有的枪伤
突然复发化脓,临时换人已经来不及,只好临时决
定,安排他们先到天津,简单治好后,再立刻前去哈
尔滨,到目的地后再做彻底治疗。
这样的情况,放在过去,潘翔升肯定要安排王美
生和陶淑媛这对“恋人”去的。因为他们俩的“爱情
关系”已经世人知道,是最好的搭配,也是最安全的
搭配。可是眼下潘翔升不想这样安排了,因为最近
王美生表现出来的麻痹大意思想,还有一些莫名其
妙的言语,已经不适合完成这次任务,所以潘翔升决
定,他和陶淑媛继续以兄妹关系出面去火车站,迎接
“老同学”。潘翔升知道,这件事可能会给陶淑媛误
解,或是让王美生知道了产生纠结,但为了顺利完成
任务,潘翔升顾不了许多。
陶淑媛接到潘翔升的通知,心里又激动又茫然,
甚至出门前站在镜子前端详了好半天,也不知道镜
子中的自己在想什么。陶李氏以为女儿去和王美生
约会,于是笑模笑样地凑上来,问她美生最近怎么没
来,现在天下太平了,什么时候成家呀?陶淑媛不想
让陶李氏扯起更多的话题,于是含糊说,等等再说
吧。
陶淑媛收拾停当,走出家门。陶李氏悄悄跟出
来,站在门口,疑惑地望着女儿的背影,心中不安起
来,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陶淑媛来到约定地点,见到潘翔升,然后两个人
坐上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立刻赶去了火车站。
从保定来的火车已经晚点了一个多小时,丝毫
没有进站的迹象。许多接站的人议论纷纷,一片乱
糟糟的景象。潘翔升借机找车站调度询问晚点情
况,一个大高个调度对他说,给军列让路。潘翔升巧
妙地多问一句,哪有那么多的军车,都晚点一个钟头
了。大高个调度不耐烦地瞥了潘翔升一眼,不是一
列,是七列,等着吧。
潘翔升回来,对陶淑媛说,一会儿工夫过了七列
军车,看来风云密布呀。陶淑媛小声地问,会不会真
的打起来?潘翔升低声说,蒋介石电报邀请毛主席
去重庆,说是和谈,可是现在却是忙于调兵遣将,你
说会不会打起来?陶淑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从保定来的列车终于在晚点两个多小时之后进
站了。潘翔升在人群中看见了解放区来的那对“夫
妇”—男人黑色礼帽、女人灰色大衣,男人手中提
着一只棕色女士皮箱,箱把上拴着的一截红头绳非
常显眼。显然皮箱是男人为女人提拎的,一眼望去,
二人非常和谐、恩爱有加。
潘翔升走上前去,讲了接头暗语,顺利地把两个
人接到车上。陶淑媛看见女人脸色苍白,非常虚弱
的样子,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先到医院,一切都
会好起来的。
小汽车开到了马大夫医院,因为潘翔升已经提
前办好了住院手续,所以顺利人住。陶淑媛按照潘
翔升嘱咐,准备四处看一看,有没有可疑情况。
陶淑媛拿着暖水瓶,在病房周围走了一遭,没有
发现可疑情况,这才去锅炉房打水。没想到,在穿越
大厅时,发现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走进医院,两个人
在大厅中央低语了几句,然后就去了医生办公室。
陶淑媛赶紧转头,回到病房,小声告诉了潘翔升。潘
翔升当机立断,立刻把“丈夫”叫到旁边,说了可能出
现的情况,二人马上做出决定,眼下病人身边家属越
少越好,于是潘翔升、陶淑媛还有那个“丈夫”三个人
快速离开病房。这时,一个女护士已经走进来,向潘
翔升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坐在了“妻子”的病床前,手
里举着温度计,对着阳光观看。
这时,刚才陶淑媛在大厅中碰到的那两个形迹
可疑的男子,走进病房,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相互对
视了一下,说是进错了房门,然后警惕地走了。护士
连忙站起来,走到门边,机警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关
上了房门,随后握住“妻子”的手,把嘴贴在她的耳
边,小声耳语了一番。“妻子”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陶淑媛、潘翔升和那位“丈夫”出来后,坐上了小
汽车,离开了马大夫医院。
2
朱小米再次找到王美生,说是晚上一起去大街
上刷标语。王美生听了非常诧异,欢迎国军、美军,
这是光明正大的大好事,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夜晚去
做?朱小米嘲笑王美生最近消息实在闭塞,只顾着
哀叹爱情,忘记了革命大任。朱小米炒崩豆一样接
着说,现在政府不得人心,不是忙于和平建设,而是
要打内战,所以我们要反对国民党,要制止内战。随
后,朱小米告诉王美生,国民党接收大员们不仅接收
了日本鬼子的财产,还收受日本人的贿赂,甚至竟然
把日本战犯放回日本。更可气的是,许多汉奸给接
收大员送钱、送宝物,甚至送美人,借机逃过惩罚,有
的汉奸乃至摇身一变,成为堂堂国军。还有的接收
大员现在就住在汉奸过去的宅邸里,把房产挪为己
有,甚至还跟汉奸的姨太太鬼混,现在社会上议论纷
纷,群情激愤,这样的可耻行径必须要抨击。
王美生吃惊不已,觉得朱小米现在太活跃了,怎
么什么事都知道呀。但一想到上次朱小米他们在小
船上集会之事,不由得笑出声,认为朱小米一定是在
夸大事实,国民政府再不好,也不会腐败到这种地
步。朱小米见王美生满脸的嘲笑,着急地说,美生
呀,你可真是书呆子。随后,又给他讲了许多令人惊
讶的行为。
但王美生还是认为,不应该夜里刷标语,应该向
政府反映问题,政府里的蛀虫毕竟是少数。朱小米
说,就是因为没人听我们的批评,而且还要抓我们这
些反映问题的人,把我们送进牢房,所以我们才要夜
晚行动。朱小米非常现实地强调,她要革命,但她不
想坐牢,不想受刑。王美生叹口气,自语道,怎么会
是这样,唉。
过了一会儿,朱小米见王美生发呆,突然转移话
题,笑着问,看来你是知道陶淑媛和潘翔升私下约会
的事了?王美生没听明白,惜懂双眼。于是,朱小米
把陶淑媛、潘翔升一起去火车站接一对夫妇的事讲
了。王美生问她怎么知道的。朱小米说她亲眼看
到,千真万确,并且大肆渲染了一番,当时陶淑媛如
何深情地挽着潘翔升的手臂,眼睛里全是脉脉含情
的情意。这哪里是表兄妹,就是恋人嘛!
的确,那天陶淑媛和潘翔升去车站接人的场景,
正好也被去车站接人的朱小米看见,于是朱小米添
油加醋地给王美生描述了一番。
王美生心里不安起来,心想,要是扮作恋人去执
行任务,以往都是他和陶淑媛去的,这一次怎么没有
通知他,而且改成了潘翔升自己?兴许不是去执行
任务,就是接亲朋好友的。一想到日本投降后,陶淑
媛对婚姻的拒绝还有若有所思的表情,王美生更加
断定,陶淑媛已经假借革命的名义变心了。而潘翔
升也在极力配合。王美生开始委屈,想到自己为了
革命所做的付出,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
没有了,革命没有了,女朋友也变心了,自己真的成
了孤家寡人。王美生越想,心里越是万分的悲痛。
能够透过表情看到人心里去的朱小米,非常同
情王美生,温柔地劝导说,我们都是有远大志向的
人,爱情婚姻这些小事,在我们面前不值得一提,现
在最要紧的就是让我们的国家安定下来,人民能够
幸福地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我们的追求。
朱小米滔滔不绝地讲着,把王美生讲得化悲痛
为力量,转而激动起来,他决定彻底跟陶淑媛断绝关
系,并且要找机会跟潘翔升谈话,要直言不讳地批评
他,不应该借助领导地位,把他的爱情拆散。王美生
心想,没有你们,我也能照样革命。连朱小米这样的
人都已经具有革命思想,何况我一个老革命呢。
还好,王美生多少还有些警惕性,激动中并没有
向朱小米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王美生跟朱小米完全泡
在了一起,参加集会,甚至上街示威游行。还在夜晚
的地下室里商谈革命大计。有一次,王美生这个“老
革命”还跟着朱小米等人,在一处墓地集会,几个人
躲在树后,点着蜡烛,商议革命大事。朱小米非常刺
激,激昂地说,这才是真正的革命。那个曾经从小船
上摔下水里去的青年诗人,更加激动地对朱小米夸
赞不已,并且说道,革命就是浪漫嘛,而且陆地浪漫
比水上要好。说得大家笑成一团,王美生也是禁不
住笑得大声咳嗽起来。后来这次墓地集会,被闻讯
赶来的巡警给驱散,几个人落荒而逃,倒是没有被抓
住。但是他们浪漫的红蜡烛被巡警踩了个稀巴烂。
其中一个老巡警说,哪天抓到这些捣乱的学生,一定
打他们的屁股。另一个巡警附和,是呀,让我们不能
睡好觉,真是可气!
王美生跟朱小米的浪漫行为,潘翔升知道了,心
想你王美生怎么能如此幼稚呀?于是,赶紧通过陶
淑媛告诉王美生,要找他谈话,但王美生接到通知
后,竟然拒绝前去。王美生说,我自己也能革命,不
需要别人指点。陶淑媛说,我们俩的事,千万不要牵
扯到工作。王美生双手一摊,赌气地说,我跟你有关
系吗?
陶淑媛把情况转给潘翔升后,潘翔升心急如焚,
他觉得事情有麻烦了。
陶李氏好长时间没见王美生来,心中异常害怕,
心想现在不打仗了,按理说王美生更应该经常来家
找陶淑媛,甚至应该商谈婚嫁了,可是现在……王美
生反而不来了,而且陶淑媛什么都不讲,问她结婚的
事,更是极力回避。是不是陶淑媛要抛弃她呀?陶
李氏越想越害怕,于是事不迟疑,又去了王家,想要
看个究竟,到底这些人瞒着她做了什么。
描眉毛打口红、一身香气的陶李氏的突然造访,
令王鸿儒早已松弛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登门造访
可以,总应该提前要讲一声呀,哪能不打招呼突然造
访的?太没有礼节了,这以后陶淑媛要真是嫁过来,
说不定这个没有水准、一身俗气的继母会三天两头
来的。况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情一直不好的
王鸿儒,没出来见陶李氏,而是让王美生出面,并且
严厉地告诉儿子,一定要把事情处理好了,要是没有
能力处理好,王鸿儒停顿一下继续说,那就放下,你
明白吗?放下!王美生当然理解父亲的谈话方式,
也明白那句“放下”的含义。如今,王美生真的想放
下了,他不想让父亲再为自己担心。
是的,王鸿儒现在麻烦很多,与日本人周旋多年
的华北证券交易所,现在完全被国民政府控制,并且
战后调查委员会的人已经多次找他谈话,示意他应
该多揭发有汉奸行为的人,这才是对国家负责。王
鸿儒表示他们同仁与日本人始终在做斗争,他认识
的人当中肯定没有汉奸。没想到调查委员会的人冷
笑起来,突然说道,别人没问题,不代表你没有问题
吧,你证明别人没问题,谁能证明你没有问题?对方
软中带硬的话,让王鸿儒心中一惊,当时张大嘴巴,
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调查委员会的人拍了拍他的肩
膀,意味深长地劝告他,什么事都要仔细想好了再
讲,否则对自己不利。
自从日本投降后,王鸿儒曾经听说不少国民政
府的人借机调查汉奸的事,四处敲诈勒索,几乎到了
无孔不人的地步,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都有,难道自
己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王鸿儒想好了,自己年岁
大了,他们要是真找麻烦,还不能跟他们顶牛,毕竟
王美生还在“汇丰”工作,不能给儿子惹上麻烦呀。
王鸿儒想,实在不行的话,就告老还乡,离开“汇丰”,
反正现在国内已经没有他惦记的事情了—自从王
美生病怔怔的母亲一年多前去世后,他就已经不怕
什么了。经过几天的思考,王鸿儒已经有了底气,不
行的话,让王美生再回美国,自己也跟随而去,躲开
这些恼人的事情。
王鸿儒躲在屋里,想着这段时间以来那些烦恼
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惦记着儿子跟陶李氏的谈话。
几次想要出去,但都止住了脚步。他相信儿子能处
理好这件事。
客厅里的王美生,此刻面对陶李氏堆满笑容的
干瘦的脸,心里特别不舒服,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
礼貌地面对陶李氏的盘问。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王
美生只好说,你还是回去问一问陶淑媛吧,看看她怎
么回答您。
陶李氏紧张地问,难道你们真的……不好了?
王美生没有回答,还是那句话,让她回去问自己
的女儿。
陶李氏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落寞地走了。回
到家,当天晚上就问陶淑媛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王
美生分手。陶淑媛没想到陶李氏又私自去了王家,
心里一下子起了火。上午,她刚接受了潘翔升的批
评,为了工作,她正要准备去找王美生,可是陶李氏
这样一闹,让她非常被动,女孩子还有的那点自尊
心,让她不好意思再去找了。
陶李氏见她脸色不好看,语气带着央求说,闺女
呀,你是不管娘了吧?
陶淑媛说,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什么时候说过
不管你。
陶李氏哭丧着脸说,可是你……
陶淑媛气呼呼转过身,躲进自己的屋子,把门关
紧了。她如何也想不到,艰苦的革命都胜利了,可却
被眼下这些琐事缠绕。
心情纷乱、感觉自己前途迷茫的王美生,又开始
跟朱小米一起夜晚在大街上贴标语,他们做游戏一
样躲闪着巡逻队,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在抗战的日子
里。朱小米经常组织人,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
地下室开会讨论行动方案。朱小米喜欢把一切都搞
得紧张,在紧张中她能享受一种情绪。
王美生夜晚贴标语,有着他自己的原因。他
已经从父亲那里知道了政府一些人非常恶毒的
做法—调查王鸿儒所谓汉奸行为。他们之所以
这样做,就是因为王鸿儒不肯“揭发”其他人所谓
“卖国行径”,这让他们“合法接收”财产变得困难,
而且也捞不到油水,所以才要打倒王鸿儒。王美生
知道父亲的冤屈后,怒吼道,这哪里还是一个民主
的国家,太不像话了。
正是因为父亲的冤屈,所以现在王美生的言行
比过去更加激进。他白天在银行里西装笔挺,不问
政治,夜晚则穿着一身黑衣服在街上张贴标语。此
时,他开始认定共产党的重要性,为自己当年投身共
产党抗日而欣慰。现在全国都在提倡组建联合政
府,尤其是各民主党派的呼声越来越高。尽管现在
国共双方在全国还有军事摩擦,但“军调部”已经在
北平建立,在美军的调停下,正在朝着国共双方共建
联合政府的方向迈进。这对于国民党的独裁专制,
是一个极好的钳制。
王美生不断把从外面听来的好消息告诉父亲,
让他振作起来。王鸿儒似乎没有儿子那么大的信
心,也不是很乐观,只是苦笑着,声调很低地表示,但
愿将来会好起来。王美生能够感觉出来,胜利后的
父亲,反而不那么充满信心了。
这一天,是王美生母亲去世两周年的忌日。王
鸿儒带着儿子一起去墓地。
已经是秋季了,万国公墓一片肃杀。到处都是
落叶,风刮过去,落叶发出刷刷的响声,单调而又空
洞,仿佛有许多人在小声地说话。因为公墓坐落在
英租界,所以这里埋葬着不同国籍的亡人。
王鸿儒把大衣的扣子解开,蹲在地上,黑呢子大
衣的下摆蹭上了脏土,王鸿儒毫不在意。他在墓碑
前摆上妻子生前爱吃的苹果、香蕉和八宝粥。随后
王美生把一束百合花放在母亲的碑前。王美生母亲
生前最爱的花,就是百合花。
父子两个人长久地默哀,谁也不说一句话。后
来过了一会儿,王鸿儒似乎累了,想要坐下来歇一会
儿,王美生怕父亲着凉。王鸿儒说,我们父子俩还是
坐在这里说会儿吧,你母亲也能听得见。
父子两个人说着家事,说着在美国的王美生三
个姐姐的情况;说着家里的三个佣人应该辞退两个
了,只留下一个也就足够了,可是应该怎样补贴为王
家辛劳了将近十年的那两个佣人呢。父子两个人说
着这些生活的琐事,后来说着,就又说到了眼下的时
局。
王鸿儒忽然声调低下来,问儿子怎么看待共产
党。
这是父亲第一次直白地问他关于政治的话题。
王美生记得,过去父亲从来不过问政治,也从来没有
跟他议论过这方面的事情,即使说到了,也会巧妙地
转移。可是现在却是主动说起来,可见父亲已经忍
不住了。
王美生主动表白了对共产党的好感,尽管他讲
得很含蓄,怕父亲为他担忧,没有说明自己一直在
为共产党做事,也没有讲陶淑媛就是共产党,更没
说自己正在申请加人共产党。但父亲似乎还是听
出了弦外之音,他认真地看着儿子。王美生以为父
亲会问他什么,但父亲却是话锋一转,表白自己一
种观点。
王鸿儒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儿子。他
讲道,王家的人最适合的职业就是金融业,不适合参
与政治。尽管国民党现在腐败,但作为执政党还是
拥有执政经验的,共产党是不错,但没有执政经验,
不适合独立执政。现在中国最好的政局,就是效仿
美国,搞两党制,互相监督、彼此促进。所以现在共
产党应该听国民党的话,组建联合政府,不应该两党
再争执了,应该和平相处。王美生说,现在不是共产
党不想组建联合政府,而是国民党制造障碍,不想联
合执政。王鸿儒又开始含蓄起来,温和地说道,不应
该抨击,应该融合。
王美生听出来父亲此话的涵义,是在婉转地告
诫他今后的路应该怎样选择、怎样走。王美生望着
父亲发白的眉毛,突然感觉父亲老了,过去都是命令
和教训他的口气,现在更多的是提醒。他感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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