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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爱情》作者:武歆

_10 武歆 (当代)
种温暖,但在一些观点上,他有与父亲一致的地方,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但他不想在母亲的墓碑前再讨
论下去,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担心,也不想让九泉之下
的母亲不安。于是,王美生说起了别的话题。王鸿
儒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所以也就没有再往下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墓地没有一个人。乌鸦落在
树枝上,不时地叫上两声,不叫时,歪着脑袋,好奇地
看着树下这一对父子。墓碑前百合花的香气似乎越
来越浓。王鸿儒打了个喷嚏。王美生看着父亲,等
待着父亲站起来。
王美生特别好奇,父亲说了那么多的事,甚至说
起了政治话题,但就是没有提起他的婚姻,过去他的
婚姻问题可是排在第一位的,现在却是不管不问
了。这让王美生觉得不可思议。其实,王美生这时
倒是特别想听一听父亲在他婚姻问题上有什么最新
看法,正要把话题朝那方面转,没想到父亲却长呼一
口气,说道,我们回家去吧。
眼下形势看上去一片太平,许多有名的民主人
士正在畅想组建联合政府之后的未来形势。
现在,国民政府正在努力塑造伟大政府、伟大总
统还有伟大盟友。这样的塑造,体现在诸多方面,比
如在地名上吧。王鸿儒供职的汇丰银行所在的那条
维多利亚大道,现在改成了“中正路”,还有的路名,
有的改成了“杜鲁门路”,也有的改成了“林森路”,就
连王美生家门口的那个菜市场,也改成了“中正菜市
场”。原先的英文牌匾没有丢掉,只是掉了个儿,把
过去的英文字放在了背面,把原来的背面当做正面,
刻上了魏碑体的中文“中正菜市场”,而且比过去挂
得又高了一些。远远望去,更加醒目。
这一天,王美生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大陆书店。
他好长时间没来了,上次潘翔升找他,他竟然没去。
所以这次他来后,潘翔升严肃地批评了他,并且暗示
他,他人党的时间肯定要延长。
王美生当然有自己的理由,现在胜利了、和平
了,没有那么紧急的事情了。况且他并没有躲进安
乐窝,而是依旧在战斗着。他向潘翔升讲了自己如
何跟朱小米一起反对政府的行为,他讲自己完全符
合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你不批准,没关系,我会继
续革命的。
关于王美生私自与朱小米参加的一些集会和游
行的事,潘翔升当然知道,但不具体,现在听了王美
生的讲述,立时皱起眉头,觉得王美生尽管这几年协
助他完成了一些任务,但整体上还是没有具备一名
真正革命者的标准。但不可否认的是,王美生在一
些关键的具体问题上,还是遵守纪律的,没有酿成大
问题。潘翔升想,这也算是一个奇迹吧。
潘翔升问他上次为何不按照约定时间见面。王
美生振振有词,说是这一切后果都是陶淑媛所造成
的。并且还反问潘翔升,上次我没有来,不是也没有
重要之事吗?要是有的话,你不会现在找我吧?
潘翔升望着王美生,什么都没说。
那次潘翔升约见王美生,就是要谈他和陶淑媛
之间的爱情问题,可是王美生竟然没有去,潘翔升知
道王美生是在较劲儿,所以也就没有再找他,也是让
他和陶淑媛都冷静一下,但没想到王美生却是这样
理解他的苦心。
其实,王美生之所以这样做,是有自己小算盘
的,他就是要主动犯一次错误,让潘翔升恼怒,这样
就能把陶淑媛中断与他“爱情”之事放在桌面上,同
时也让潘翔升来解决这件事,看看他到底怎么办。
王美生心想,你不是跟陶淑媛关系说不清吗?那好,
现在就说清楚。你批评我之前,先把你们之间的事
情讲清。
王美生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领导潘翔
升,甚至有些挑战性的等待着他的回答。潘翔升当
然看出来王美生的心理,于是耐下心来,向他讲解最
近全国的形势。
王美生倒是认真听着,越听越是紧张,他没有
想到,现在形势比他从朱小米那里听来的事情还要
严峻。尽管国共双方已经签订《双十协定》,但国民
政府根本没有遵守。没有召开有共产党和其他民
主党派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而是召开了国民党自
己一党包办的国民大会,而且蒋介石在会上发表宣
言,拒绝成立联合政府,同时暗中不断地挑衅中共
军队,制造摩擦,在全国制造紧张空气,并且把责任
推给中共,说是中共不听政府的指令。现在内战一
触即发。
王美生说这一切怎么不早告诉他。潘翔升说,
现在不晚,只要你能及时清醒过来就好。王美生低
着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潘翔升说,我们现在说说你和陶淑媛的事情吧。
王美生没想到潘翔升突然转移了话题,一时不
知所措。潘翔升抬起手腕看看表,说,今天我也约了
陶淑媛,她马上就到了。我们三个人好好地把不清
楚的问题说清楚。
王美生说,那好、那好。
王美生说完,望着窗外的街道,“中正菜市场”五
个大字正好面对着他。这时,陶淑媛出现了,她站在
菜市场门口,正在向这边眺望,等着车辆过去后,好
过马路。
王美生望着,一时有些恍惚起来,因为陶淑媛穿
的那件旗袍,正是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件,王美
生一下子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他第一次在
菜市场门口与陶淑媛见面时的情景。他感到心跳加
快,这一刻,他好像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内心—他真
的离不开陶淑媛。
3
朱小米的大律师父亲被政府调查,理由是日本
时期曾经为伪政权的一名官员做过法律服务,现在
那个伪政权的官员已被正法,后来牵扯出来朱大律
师。因此政府方面有人断言,朱大律师肯定有汉奸
嫌疑。
日本投降已经一年了,关于清查日、伪时期汉奸
行为的形势还没有过去,而且越发地铺开,涉及各个
行业,甚至学校里毕业生的毕业证都不予承认,毕业
生要重新参加考试,并且增加了三民主义课程。国
民政府的人说,敌占区被日本人和汉奸奴役了八年,
已经被日本鬼子洗脑了,所以我们也应该给这些地
方的人重新再洗脑一次,要把汉奸思想洗刷下去。
应该说,在被政府扣押的人当中,有的真是罪大
恶极的汉奸,但有的根本不是,就是政府有人借机敲
诈勒索,大发财源。朱小米父亲当时也是受人之托
代理的案件,而且当时不知道那个人是在伪政权供
职,后来知道后,官司也已经了结了。就是这样一件
事,调查委员会的人抓住不放,并且向他暗示,只要
拿出银两,这件事就算平安过去。可是朱大律师总
觉得这事太过赤裸裸,因此硬是不答应,于是就被委
员会的人三天两头的带过去询问,最后竟然扣押了
起来。因为这件事的当事人—那个伪政权的官员
已经枪毙,无从对案,所以成了无头案。而无头案的
最大自由度在于,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朱大律师
成了一个被悬吊起来的人。
朱小米愤怒了!她四处状告,要为父亲伸冤,可
是没人理她,最后朱小米走向极致,在大街上抛撒传
单,高呼口号,为父亲鸣冤,于是被警察打了,脸上青
一块紫一块的,大花脸一样。朱小米骨子里有一股
辈劲儿,非要把这件事搞出一个说法。那天,伤势刚
有所减轻,她就去看望被扣押调查的父亲,尽管父亲
住宿和吃饭没有遭受太大委屈,但精神有些憔悴,对
前景悲观。她鼓励父亲不屈服,一定要斗争到底,洗
刷汉奸名声。当父亲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后,流着泪
对她说,我是一个律师,却让女儿为我这样奔走,而
且还是用了这样一种街头的方式,真是法律的悲哀
呀,也是律师的悲哀呀。
悲痛欲绝的朱小米眼见没有办法营救父亲,于
是更加憎恨国民党,她觉得只是集会游行,力度不
够,最后决定参加八路军,要跟着共产党走。当年没
有去成解放区,没有当上八路军,现在想来真是一件
遗憾的事情。
朱小米想要让王美生跟她一起去。朱小米做
事,喜欢拉着一个人。她是一个需要身边有“观众”
的人,要有人与她一起分享惊险和喜悦,那样才够痛
快。过去她拉着陶淑媛,后来发现陶淑媛不喜欢跟
她在一起,而且两个人关系走远了,所以现在要拉着
王美生一起走。她要有一个男人在身边欣赏她、赞
美她。
王美生听后,非常惊讶,告诉她现在形势紧张,
去共产党解放区的路上检查严格,还是要小心为好,
不要感情用事。朱小米对此不屑一顾,认为现在毕
竟还没有真正打起来,组建联合政府这件事,不是也
没有完全堵死吗?参加国民党或是共产党,那是个
人自由,别人无权干涉!
王美生说不过朱小米,但又为她担心,于是赶紧
将朱小米的革命行动告诉了陶淑媛。
现在,王美生和陶淑媛的关系又和好如初。这
一切,全是因为那天他们俩还有潘翔升,三个人在大
陆书店的坦诚谈话。那天,潘翔升首先表明了自己
的观点,他和陶淑媛之间就是表兄妹的关系,也是革
命工作关系,请王美生不要多想。潘翔升再次强调,
过去王美生、陶淑媛之间的“恋人关系”,最初是为了
帮助王美生度过包办婚姻关,后来的“恋人关系”,则
是为了工作方便,现在究竟应是一种什么关系,还请
他们俩自己定夺。潘翔升表示,他作为他们俩的上
级,实行不加干预的政策。因为关于陶淑媛、王美生
二人关系到底如何定夺这件事,潘翔升特地请示了
上级,而且把王鸿儒想要他们马上结婚的事也做了
说明。上级认为现在形势跟过去有所不同,许多事
情需要有所调节,考虑到王美生毕竟还没有加人党
组织,而且眼下的工作,也不是要求他们之间必须要
建立家庭,所以他们二者关系,上级不做指示,由他
们自己来决定。但一切都是要保证不能拖累到革命
工作。当时潘翔升表完态度,请他们二人发表看
法。陶淑媛表情平静,没说什么。但王美生表达了
自己对陶淑媛的爱慕,他说这种爱慕是经过时间考
验的,不是他现在的贸然想法,最主要的是,陶淑媛
对他也好,他相信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至于最后两
个人到底是哪种关系,这一切还都请陶淑媛决定,他
不强求。但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现在深爱陶淑
媛。
什么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完全讲明了,似乎就不
是什么大问题。潘翔升尊重他们之间的抉择,但有
一个条件,一定不能影响工作,这是铁板钉钉的革命
纪律。对于这一点,陶淑媛表示一定遵守,王美生尽
管没有加人共产党,但觉悟也并不低,他也表示,情
感是情感,革命是革命,一定不会相互干扰。应该
说,对于他们两人感情这件事,最后处理得还是不错
的。潘翔升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现在,王美生把朱小米情况告诉陶淑媛后,陶淑
媛说一定要阻止朱小米的莽撞。陶淑媛有一定的思
想觉悟,尽管她对朱小米行为有看法,但现在朱小米
毕竟倾向共产党,所以不能不救她。陶淑媛一把拉
住王美生的衣服,问现在朱小米在哪儿,要马上见到
她。王美生想到他和陶淑媛此刻一同出现在朱小米
面前,也算是给朱小米一个明示,以后也让朱小米能
够少一点打扰他。所以,短暂犹豫后,立刻双眼闪
亮,说道,好,我们马上去。
陶淑媛早就看出来王美生心里在想什么,心想
王美生呀王美生,你怎么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呀,真是
天真得出奇。但也正是王美生的这份带有傻气的天
真,让陶淑媛心里忽然柔软了一下,在那个瞬间,她
想起两个人这几年在一起配合工作时的点点滴滴,
还有那份皱皱巴巴的“临时爱情”。每一次,都是她
在赌气,可他总是那样委屈地配合她……陶淑媛不
由得呼出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来的一种难受,还有其
他的感觉,但又无法描述,总之五味杂陈。
两个人去找朱小米。一路上,王美生不住地偷
眼看一下陶淑媛,陶淑媛有时转过脸,两个人对视一
下目光,但又都望向前方。
朱家也在英租界,紧邻海河,与意租界隔河相
望。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与租界各国重新签订协
议,收回了各国租界管辖权,表面上维护了国家主
权,但实际上各国在租界内依旧享有各种权利。换
汤没换药,依旧如从前,中国警察去租界办事,还是
要打声招呼,提前商议,而且老百姓还是习惯地称呼
租界名称。
两个人来到朱家坐落的那条幽静的街道上。走
到门前,只见大门没关,微微敞着一条缝。王美生仔
细一看,不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乱扔的东西,也看
不见人。王美生、陶淑媛喊着“小米、小米”,走进了
院子里。这时院子上方的一间窗户里,探出来朱小
米的脑袋,朝他们俩挥挥手,让他们上去。
朱小米正在收拾东西,地上放着一只小皮箱。
陶淑媛一眼认出来,这只皮箱就是多年前她们两个
人去山西时的那只箱子。显然,朱小米又要开始革
命行动了。
朱小米没有停下手里的忙碌,白哲的额头上,已
经沁出了汗珠儿,她不在乎地用手抹了一把,问他们
俩有什么事。王美生见状,赶紧解释,说刚才把她要
走的事,跟陶淑媛说了,于是淑媛急着赶过来看看。
朱小米“呵呵”笑了两声,说,你嘴巴还真快呀。又
说,看来你们刚才在一起议论我呢。
王美生哭笑不得,心想自己遇上的女人怎么都
是性格古怪的人呢?陶淑媛倒是脸色沉静,她不想
三个人在一起拌嘴,她已经厌烦了这些,于是开门见
山,真诚地不让小米去解放区。
朱小米停下手里的活儿,问为什么。陶淑媛不
想说得太多,那样又会扯起来没完,说不准又要说到
感情上。于是简明扼要告诉她,现在出城检查很严,
尤其是去晋察冀一带,一路上明岗暗哨,国民党特务
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有生命危险。
朱小米说,你放心,即使我被抓起来,也不会供
出你们是共产党。
我们不是什么共产党,和你一样,就是看不了眼
下的时局。陶淑媛说,我只是劝告你,现在形势很复
杂,没有必要做盲目的牺牲。
陶淑媛还不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直接告诉朱小
米,一来组织要求;二来现在朱小米还处在飘移不定
的位置上。朱小米看着陶淑媛,情绪缓和了一些,低
下头。陶淑媛知道朱小米因为父亲的事情,肯定心
里不好受,所以没说话,默默地把小米的衣服重新放
回柜子里,然后又把小皮箱合好,放到一边去。
陶淑媛握住朱小米的手,两个人紧紧地握着,互
相凝望着对方。王美生很感动,转过身子,望着窗
外。他觉得朱小米还是一个正直的人,尽管现在跟
共产党还有些距离,但将来肯定能够与自己成为同
」全
那天,朱小米接受了陶淑媛的劝告,她说不走
了,不去解放区,安心在家。但第二天,还是独自去
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认为自己对的,她就要坚
持,尤其不能接受别人的意见。她不能因为陶淑媛
说了话,自己就不走了,那岂不是听陶淑媛的安排?
现在朱小米的心情特别不好,甚至可以用“万念
俱灰”来形容。身边的男友,一个个都走了,至今没
有任何消息。她认为他们都是变心了,把她抛弃
了。全是负心汉,就像王美生一样。现在父亲又蒙
受冤屈,无处讲理。让一个律师、还是一个曾经叱咤
风云的大律师讲不出理来,那是多么悲伤的事情。
朱小米看不了父亲犹豫无助的目光,所以她要开创
一片新天地。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
朱小米提着皮箱,离开了家。她坐上摆渡小船,
去对岸的火车站。
河水拍打着船帮,单调而空洞,她双手抱着小皮
箱,望着河水,想起来那天在小船上集会朗诵诗歌的
情景,禁不住笑起来。船夫悄悄看了她一眼,见这个
姑娘一会儿凝眉愁思,一会儿咧嘴笑,心中疑惑。于
是,做好了抢救跳水者的准备。
还好,这个表情奇怪的姑娘没有做出骇人的举
动。小船到了对岸,船夫收了钱,望着朱小米的背
影,这才突然想起来,怪不得这个姑娘一上船,他就
觉得面熟呢,他想起来了,就是上次告诉他要把小船
“划到天堂去”的那个姑娘。船夫唉了一声,一脸的
担忧,不知道这个总想去“天堂”的姑娘,这又要去哪
里。
朱小米这次直接坐上去保定的车。车上人很
多,人人都是紧挨着,三个座位已经坐了四个人,有
的甚至坐了五个人。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臭
味。
火车终于开了。朱小米心里踏实下来,不一会
儿她就感觉有些困,眼皮直打架,最近这段时间,她
经常在夜里惊醒,浑身都是冷汗。于是,她不由自主
地闭上眼,随着车轮有节奏的声响,她睡了。
大概也就是眨眼的工夫,朱小米被人推醒,睁开
眼睛,看见眼前站着两个头戴礼帽、面色阴沉的男
子,说是要检查她怀里的小箱子。朱小米说箱子里
什么都没有。其中一个男子冷笑着说,没东西,你带
它干什么?朱小米生气了,说都是女人的东西,你们
凭什么看?二人对视了一下眼神儿,随后两个人同
时伸出手,一人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一使劲,就给
她架了起来。朱小米大喊起来,但是车厢里没有人
站出来帮助,两个男子前后夹击,把她带到车厢后
部。
朱小米要求把箱子还给她,其中一个男子在她
眼皮底下,已经打开了箱子,在一个纸袋里,赫然发
现了红红绿绿的传单。朱小米想要站起来,被一把
按住。这时,车上的巡警过来了,打开她箱子的那个
男子对巡警说,下一站,我们下车。
朱小米极力争辩,两个男子拿出手铐,把她的双
手背了过去,还用一块破布,把她的嘴巴堵住。那块
破布又脏又臭,把朱小米恶心得禁不住呕吐起来。
她用愤怒的目光在警告两个特务,她要跟他们没完。
两个特务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色眯眯地看着
朱小米。朱小米始终瞪着他们。两个特务鼻子哼了
一声,嘴里说着“不识抬举”,然后打起吨儿来。
朱小米无计可施。
朱小米被特务抓回了天津。
朱小米不知道,在天津城与外界联系、特别是通
往离共产党最近的解放区晋察冀的所有交通线上,
甚至是乡村里的一条小路,都有特务密布,只要看到
可疑之人,立即盘问搜查。朱小米一身新潮女性打
扮还有她怎么都藏不住的傲人气质,在众多出行者
中非常显眼,所以被特务盯上,也是在所难免。
朱小米被押回市里,并没有关进特务侦缉队,而
是被关押在了警察局。朱小米是律师的女儿,再加
上上次与警察打交道的经历,所以特务们在了解清
楚她的情况后,也知道她没有大问题,不想找麻烦,
就把她放在了警察局,让她好好反省。这一举动,让
曾经跟警察打过交道的朱小米立刻明白自己的事没
有大问题,所以心踏实下来,只是可惜又没有去成解
放区,看来这辈子跟共产党真是没有缘分了。
拘留所的警察也很快就知道了朱小米的身世。
不仅因为她大律师的父亲,还有上次她在大街上抛
撒声援父亲传单一事,都让她在警察局挂了号。所
以几个警察一边把她往号子里推,一边嘻嘻哈哈问
她怎么又来了。朱小米不说话。
朱小米是一个性子刚烈的女子,警察走程序审
问,问她坐火车去哪里。她说父亲被你们扣押,家里
没人,出去散心。警察又问,为什么要走那条线,那
可是通向“共匪”之路。朱小米说,我是看见火车就
上,不知道去哪里,你们说我通匪,那我就是了,反正
都是让你们给逼的。说完这些话,她就什么都不说
了,态度非常明确,就是只求一死。审问她的警察,
也不当回事,又把她押回号子里,让她好好反省。
从进到警察局拘留所的第三天起,朱小米开始
绝食。她忽然发现,从她不吃饭的第二天开始,警察
们对她忽然客气起来了。
一个警察苦着脸对她说,朱小姐呀,你可是真给
我们找麻烦呀。另一个警察说,你让我们怎么跟朱
大律师交代。
朱小米心里一惊,难道父亲被释放了?
朱小米不知道,就在她绝食的那天,父亲被释放
了。大律师回家,见家里没有女儿,心急如焚,一边
又要登报声明,一边扭头去找了警察局长,这才知道
女儿被警察抓了。朱大律师气愤不已,决定找更高
层,而且扬言要去南京。这一下,把局长吓坏了,他
知道朱大律师的名气,马上下了命令,立刻释放朱小
米。因为经过一番调查,除了那些寻常传单,也没有
别的事情。警察们咒骂侦缉队的特务,说你们抓的
人,不关你们那里,却关在我们这里,这不是给我们
找麻烦吗?
朱小米在侦缉队和警察局的互相推i}中,终于
被放了回来。她回家见到父亲,立刻抱住父亲,大哭
起来,过后才知道父亲被释放的原因。原来,朱大律
师有一个老朋友,现在荣升南京高等法院的法官,因
有事找朱大律师,把电话打到天津,这才得知大律师
被扣押之事。本来那个法官只是打听了一下,这边
调查委员会的人以为朱大律师做了疏通,吓得不轻,
于是赶紧放了他。
朱大律师看着女儿,叹息道,我对这个国家失去
了信心。
朱小米说,我也是,他们随便抓人,然后又是随
便放人,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法律了!这个国家要完了。朱大律师说,
我看,共产党将来能成事呀。
父女俩感叹着时局的变幻莫测。
时局变化很快。
一九四七年初,马歇尔接到杜鲁门命令,回国任
国务卿。美国等于退出了军事调停,随之北平“军事
调处执行部”的工作完全陷人瘫痪,同时也代表着国
共双方军事和谈正式破裂,内战随之爆发了。国共
双方军队由过去的“局部摩擦”发展成全面交火。这
时,蒋介石认为他的军事部署完全妥当,开始向共产
党的解放区大举进攻。尤其是胡宗南的二十五万大
军,开始疯狂进攻延安。随后,蒋介石又集结了五百
万军队,开始向各个解放区进攻。一时间,刚刚和平
没有几天的老百姓,又开始陷人到了炮火连天之中。
一年之后,彭德怀率部打跑了胡宗南。延安,这
座象征革命的“红都”重又回到共产党的手中。紧接
着,东北野战军发动了辽沈战役,解放了东北三省,
国民党军队的逃兵撒丫子跑起来,许多溃散的逃兵
和伤兵涌进了山海关里。立时,天津城到处都是伤
兵,大约有十几万人,他们要吃要喝,到处惹是生非,
还四处宣传“大皮帽子”(指东北野战军)如何厉害,
把天津城搞得乌烟瘴气,最后气得天津警备司令陈
长捷把他们圈到城外看管起来。此时,东北野战军
没有休整,马上进关,几十万大军瞬即包围了天津,
并且切断了与北平的联系。天津城随时会被解放。
这一天,已经从汇丰银行辞职回家的王鸿儒,把
王美生叫到身边,问儿子下一步有何打算。现在王
美生也离开“汇丰”了,表面上在做着开书店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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