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正在忙着迎接天津的解放。
王美生在昨天晚上，听见父亲在偷听新华广播
电台的广播，如今又主动跟他探讨局势发展，心中已
经明白几分。王美生已经隐约感到，父亲似乎猜到
了他现在的身份，所以对于他准备开书店的举动，并
没有过多干涉。要是放在过去，父亲肯定不同意的，
可是现在，只是躲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
您还看不清局势吗?王美生说着，对父亲比划
了一个“八”字，好天气要来了，您就等着沐浴阳光
吧。
王鸿儒眼睛闪亮了一下，看着儿子的手势，忽然
语调伤感地对王美生说，美生呀，爸爸老了，真是老
了，还是你眼光远大呀。
王美生让父亲不要伤感。王鸿儒说，我没有你
看得远，那不是老，还是什么呀。随后夸赞道，美生
真的成了王家的顶梁柱了，爸爸有你在身边，什么都
不怕了。王鸿儒说完这第二句话，似乎还有些意犹
未尽，又感慨地对儿子说，将来父亲要跟在儿子身后
向前走了，美生有眼力。
王美生高兴父亲对自己的夸赞，可以说，这是他
近些年来第一次听见父亲对自己的肯定，而且还是
关于人生前途的肯定。
看见儿子美生的脸上绽放喜悦，王鸿儒意识到
了什么，马上嘱咐道，疯狗最后一次咬人，那可是最
厉害的，美生，你一定要小心呀，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离疯狗远点儿。
王美生看着父亲动情的脸庞，一时非常感动，他
使劲儿地朝父亲点点头。王鸿儒站起来，在客厅里
来回走着，紧接着又问他书店的事情筹备得怎么样
了。
由过去极力反对王美生开书店，到现在主动关
心书店的进展情况，王鸿儒的态度在这四年里发生
了巨大变化。这一切在王美生看来，都是自己努力
的结果，也是父亲对自己人生选择的认可和褒奖。
王美生一语双关地说，开市大吉，都是选在好日
子，您就放心吧。
4
天津城已经被“四野”部队围得水泄不通，城内
守军仰仗着紧急修建的“固若金汤”的城防工事，继
续顽固死守，“四野”部队的通碟已经送达多次，但守
军不予理睬，做出一副拒不投降的架势，纵观所有的
形势，攻城行动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此时国民党政
府更加腐败，各地的官僚资本还有那些有权势的人，
与奸商巨贾互相勾结，大发财源，百姓民不聊生，怨
声载道。国民党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
王美生没有听从父亲关于“疯狗最后一咬”的提
醒，心想我这难熬的几年都过来了，特务们也没有把
我怎样，现在他们已经蹦趾不了几天，马上就要天亮
了，“开市大吉”的日子就要来到了。所以王美生脑
子里想着警惕这件事，但行动上并没有太多的收紧，
依旧跟从前一样，经常西装笔挺地出人各种场所。
在被围城的这段日子里，潘翔升在加紧搜集各
种情报，不断地通过关系把情报送出城外，尽管比过
去更加紧张忙碌，但行动上却是更加小心谨慎，考虑
到眼下特别形势，许多任务都没有安排王美生和陶
淑媛去做，并且嘱咐陶淑媛，这段时间一定要外松内
紧，除去必要的行动之外，其余时间尽量不要出行，
尤其不要在公众场合过多的抛头露面，还要陶淑媛
把这种安排传达给了王美生。跟王美生讲得也就更
加直接，告诉他，现在国民党政权已经穷途末路，什
么事情在失败之前都会做出来的，他们会更加疯狂
地镇压进步力量，所以一定要小心行事。
陶淑媛、王美生基本上属于蛰伏状态，但是有一
个远离共产党的人，此刻却是更加活跃，这个人就是
朱小米。这位曾经两进警察局的浪漫女子，现在却
是更加勇敢无畏。她对一切都不在乎，尤其是父亲
所谓“汉奸问题”的解决，让她更是想要大喊一声，对
着天空高喊，你们有胆量的再来呀，来呀!
朱小米这种带有反常的举动，引起陶淑媛担心，
她通过王美生，巧妙提醒朱小米，现在不要太过张
扬，免得引起敌人的注意。但朱小米听了王美生的
劝告，全当耳旁风，而且还讥笑王美生，缺少迎着风
雨前行的勇敢。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朱小米还跟
过去一样，一切都没有改变。特别是跟王美生的来
往，甚至比过去还要频繁，并且又做了一件令王美生
异常震惊的事情。
这天，朱小米来找王美生，要拉他到咖啡馆里，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王美生不想去，告
诉她，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朱小米左右看了看，压
低声音说，因为保密的事情，必须要找一个清净的环
境。王美生汕笑道，这是在我家，用不着那么小声，
我爸爸又不是特务。朱小米还是不说。王美生哼
道，你总爱装神弄鬼，总是把简单的事给搞复杂了。
朱小米吃惊地说，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竟是这样的形
象，那我更应该把这件事办好了。
最后，王美生经不住朱小米的纠缠，被朱小米生
生地拽起来，挎住胳膊，朝门外走去。王美生极不情
愿地随她来到咖啡馆。坐下后，王美生才知道，所谓
保密的事情，原来是让他做她的舞伴，要去舞场跳
舞。王美生气不打一处来，上下看着她，问她口口声
声要革命，还要反对独裁统治，要为建立民主自由国
家献身，现在是怎么了，在马上就要围绕着一场攻城
和守城的大战中，你不为这座城市的新生做工作，却
要去舞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真是乱弹琴!
面对王美生认真的质问和批评，朱小米反倒笑
起来，她告诉王美生，她去舞场的目的，就是为了共
产党的军队攻城时减少牺牲，并且能够更加容易攻
进来。王美生苦笑了一下，让她不要再开玩笑，说
完，站起来就要走。王美生担心惹出事端，给他们两
人都带来麻烦。朱小米不让他走，让他再耐心一点，
随后说起了她的革命计划。起先，王美生不当回事，
半闭着眼睛，似听似睡。朱小米耐心地娓娓道来，不
由得令王美生睁大眼睛，问这件事真的有把握?
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朱小米随后庄严
地说，这件事成功了，我们俩可是大功臣呀，将来这
座城市的民众感激我们，就是国共双方的士兵，也会
感激我们的。
朱小米见王美生疑惑不解，就继续阐释她的思
想，你想呀，早点结束攻城，不仅共产党的军队减少
伤亡，国民党的军队也会减少伤亡呀。王美生终于
明白她的意思，问她到底站在哪方，怎么又替国民党
着想。朱小米说，共产党早点攻进来，早点结束战
斗，国民党士兵不也会少死吗?
朱小米说得王美生频频点头。原来，朱小米发
现了一个重要场所—圣安娜舞厅。她说在那里，
她将要得到重要的城防工事图。
圣安娜舞厅坐落在英租界，过去是犹太人俱乐
部，后来成为一家带有一点儿色情意味的异常火爆
的舞厅，里面曾有不少英国舞女和白俄舞女。抗战
胜利后，虽说舞女少了一些，但还有许多白俄女招
待，一个比一个漂亮，都是舞女转行过来的，她们一
招一式都带着风情，所以男人们都愿意去那里大饱
眼福。朱小米说，现在圣安娜舞厅，已经成为许多有
身份人员消遣的地方。
朱小米兴奋地告诉王美生，他们两个人去那里，
凭着她高超的舞技，还有她的特别身份，走近那些有
背景的人，应该不成问题，不怕套不来城防工事情
报，有了城防工事图，共产党就会容易打进来。王美
生觉得她的想法是好，但不理解为什么还要把他放
在身边，这不是碍眼吗?朱小米有自己的分析，她认
为表面上身边多个男人，不好接近其他男人，但好处
是，这样比较隐蔽，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王美生觉
得朱小米说得在理，心里想，看来她是经过一番深思
熟虑了，但转念一想，还是有些担心。朱小米见他犹
豫，看出他的担心，于是问他担心什么。王美生直截
了当地说，怕被特务发现，现在特别时期，会有生命
危险。
朱小米胸有成竹地说，我有靠山。王美生禁不
住笑起来，你有靠山?谁，难道是你父亲?你父亲可
是刚刚恢复自由呀。朱小米用手指了一下王美生的
鼻尖，眉飞色舞地告诉他，她父亲现在不仅恢复了自
由，还又恢复了过去的气势，在政府宣布她父亲清白
和自由后，警察局长都赔礼道歉了，说是委屈了朱大
律师。朱小米说，现在正是好时候，那些人都会躲着
她父亲的，不会再惹麻烦。
王美生想了想，觉得朱小米现在倒是比前一段
成熟了，想得比较周到，于是心里动了心。王美生又
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陶淑媛转来的潘翔升告诉他们
目前暂且减少活动的通知。他一直觉得潘翔升是不
放心他，才这样嘱咐安排的，一定是认为他没有经
验，做不了大事，为了减少麻烦，才这样通知的。王
美生想得很多，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配合陶淑媛做
事的，总是处于配角地位，自己的人党申请，至今还
没有批下来，看得出还是要考验，或是觉得他还没有
达到标准。现在眼看形势大好，国民党节节败退，共
产党就要得天下了，怎么会让我减少活动呢?这不
是一个革命者所为。革命胜利即将到来，我不能袖
手旁观呀，王美生热烈地想，我也要立一功，让潘翔
升看一看自己的能力，等革命胜利那一天，我不能没
有成绩，两手空空呀。
朱小米见王美生沉思不语，问他想什么。王美
生笑道，我正在琢磨跟你去舞厅时，我穿什么衣服。
朱小米高兴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激动地说，你
答应我了?王美生点点头。朱小米兴奋地站起来，
猛地亲了他一口。王美生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让
她动作小点。朱小米说你害怕陶淑媛?王美生红了
脸，一个劲儿摆手。朱小米说，这次我们要是成功
了，陶淑媛也会佩服你的，哪个女人不喜欢有成就、
勇敢向前的男人。
朱小米的话，让王美生心潮澎湃。他问朱小米
什么时候去。朱小米急脾气，告诉他，明天就去。
圣安娜舞厅不大，但很豪华。栗子色的菲律宾
木的护墙板，足有半米厚，一眼望去就是那样敦厚饱
满，显得非常奢华。地板是浅米色的，站在上面，身
子使一点劲儿，便会感到发颤，那是因为地板下面装
有弹簧，在这样的地板上跳舞，非常有感觉，令人无
比欢畅。
朱小米挽着王美生手臂走进舞厅，然后去化妆
间化妆、换衣服，等她再出来时，王美生都有点认不
出来了—波浪形长发，白色的连衣裙，红色的舞
鞋，身上美国的香水味能把人迷醉。
王美生小声说，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招眼了?
朱小米妩媚笑道，好看的蝴蝶才能把人吸引过来。
王美生无话可说，既然来了，只能听从她的安排。
乐队奏响乐曲，舞客们兴奋地迈人舞池。朱小
米像是蝴蝶一样飞起来。
在跳了几支舞曲之后，王美生就发现朱小米已
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且早已有了目标。她跟好几
个男人都打招呼，尤其是跟一个大背头的中年男子
好像很熟悉。这时，朱小米在跟那个大背头男子跳
完舞后，把他叫过去，给他们作介绍。王美生这才知
道，那个大背头姓丁。
美生总是不让我来，不放心我。朱小米手挽着
王美生的手，看着丁先生，孩子气地说道，丁先生，你
不是总想认识我的男朋友吗，现在我给你介绍，你该
放心了吧。
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朱小姐真是当真了。丁
先生微笑道。
所以我今天把他叫来，让他跟我跳，也让他放心
一次。朱小米说完，拉着王美生胳膊，撒娇说，是不
是，美生?
王美生终于听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肯定是这
位丁先生对朱小米说过“你自己出来跳舞，你男朋友
不放心”之类的话，所以朱小米今天把他拉来，以此
作为验证，她出来跳舞，男朋友是放心的。
王美生不好说别的，只好笑了笑。就在一瞬间，
他一抬头，发现丁先生正在看着他，目光如钉子一
样，似乎能把人穿透。王美生心里一颤，心想这个丁
先生是什么人呀，怎么有这样骇人的目光?
丁先生似乎觉出了王美生的惊疑，目光瞬即温
和起来，然后又简单地与王美生交谈了几句。一旁
的朱小米说，她的男朋友有个特点，爱看别人跳舞，
自己不爱跳，所以还要请丁先生劳累。丁先生站起
来，对王美生说，王先生，那我就陪朱小姐跳一曲
了。王美生绅士地示意他们人舞场。丁先生也是礼
貌地点点头，然后与朱小米旋人舞场中间。
王美生看着朱小米在一些男人中间自由地穿
梭，心想自己幸亏没成为她的男朋友，否则怎么受得
了她这样奔放的生活呀。因为王美生第一次来，谁
都不认识，所以不跳舞时，他就一个人坐在桌子旁，
喝咖啡、吃小点心。他现在已经明白，朱小米下功夫
的目标就是那个丁先生。她跟丁先生跳舞的次数最
多，配合也最默契。丁先生好像很自然，即使当着王
美生的面，也不是躲躲闪闪，跟朱小米有说有笑，看
上去一切正常，就是跳舞开心，就是朋友相聚的样
子。王美生继续观察着舞场上的人，他发现在这里
跳舞的男男女女，看上去倒是都有一些来头，只是不
明白他们到底都是什么身份。
后来王美生坐得实在有些厌烦，就用目光示意
朱小米回去。朱小米倒是听话，下一支舞曲响起来
时，她没有进舞池，而是去了化妆间。过了一会儿，
她换了衣服，带着王美生与丁先生告别，似乎有意说
道，丁先生您看见了，我男朋友这个人就是这样，不
爱跳舞，不喜欢热闹，就愿意在家里看书。丁先生笑
道，王先生是读书人，我很理解。朱小米摆手笑道，
那好，我们先走，哪天再见。
等他们出了舞场，王美生迫不及待问朱小米到
底怎么回事，那个丁先生到底是谁。王美生还责怪，
怎么能把他介绍成她的男朋友，怎么不事先打声招
呼，要知道是这样情况，他就不来了。
朱小米说，那怎么办，我现在不认识别的男人，
只认识你，所以你就只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王美生急了，可是……好多人都知道我和陶淑
媛的关系……
那无所谓，你们又没有登报声明结婚。朱小米
不把王美生的着急当回事，她说道，今天我必须把你
领来，因为那个姓丁的有些怀疑我，他问过我好多次
关于男朋友的事，所以我要让他打消疑虑。之前没
敢跟你说得太多，我怕你不来。
王美生气坏了，原来你是在骗我呀!朱小米说
这怎么叫骗呢?王美生让她把事情讲清楚。朱小米
见王美生脸色铁青，非常难看，只好讲起来。
王美生认真地听，可是越听越糊涂，要她从头
讲。朱小米这才跟他仔细讲了，王美生一听，大吃一
惊，立刻感觉事情有些复杂了。他不由得又在心里
埋怨自己，怎么又稀里糊涂地让这个朱小米粘连上
了。
王美生不知道，原来眼下经常在圣安娜跳舞的
人，大都是“联青社”的人。关于这个曾经闻名的联
青社，他了解一点，因为早年也有人劝他加人，他认
为这个组织太过浮夸，总是吃喝玩乐，所以婉拒了。
但后来变成什么样子，他不太清楚了。
天津有三个大的国际性社团组织—扶轮社、
狮子会，还有就是这个“联青社”。前两个社团的成
员都是在津的外国人，只有联青社成员都是中国
人。联青社总社在美国，这是一个很大的国际组
织。上海的联青社成立于一九二四年，是美国在海
外的第一个分社，天津的联青社晚于上海三年成立，
也算是一个老资格的分社了。
联青社这个组织，外表看上去比较松散，实际上
有着很严格的组织系统，有社长，还有董事。每个月
都要开会，每年世界各地的联青分社，还要派代表到
美国开年会，年会开得非常隆重。联青社的成员都
是当地社会的上层人士，他们经常在一起聚餐、跳
舞、演讲、募捐，还有举办各种慈善活动，社员们经常
聚餐，平时聚餐，参加者都要平摊一块大洋，所以没
有一定的经济实力，那是不可能进来的。但因为其
成员都是有身份和社会地位的人，所以好多爱脸面
的人都愿意挤进来，作为自己的一种社会身份象
征。联青社非常活跃，天津沦陷后，活动依旧，根本
不把日本人当回事。只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才被
迫停止活动，抗战胜利后又重新活动。
现在联青社的成员，也都是很有来头的，比如一
些军政要员的秘书，还有各行各业的名人，就连国民
党天津市长杜建时也经常来参加联青社的活动，甚
至还挂有一个名誉头衔，这就给联青社增添了许多
光彩。
朱小米是在抗战胜利那年加人进来的。当时还
是副市长的杜建时，是招待盟军委员会主任，这个委
员会的职责就是把美军招待好，所以经常举行大规
模的舞会，联青社的许多上层妇女和大家闺秀，常常
作为舞伴去参加舞会，陪美国军人跳舞娱乐。朱小
米也是当时陪舞女性之一。
朱小米很长一段时间没参加联青社的活动了，
全是因为心情不好。最近父亲清白之后，她非常高
兴，她要抒发高兴的心情，所以那天又去了圣安娜舞
厅跳舞，正巧认识了这个丁先生。丁先生是花旗银
行中方买办的秘书。朱小米在与他跳舞时，无意中
得知丁先生跟国民党天津守军六十二军军长林伟铸
秘书梅炳才是好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朱小米
立刻更加热情接触。朱小米有自己的“小算盘”，她
接触丁先生是假，主要是为了通过这个丁先生，去更
加深人接近那个梅炳才，她想套得军事秘密。但是
这个丁先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问
她各种情况，尤其是感情问题。丁先生说朱小米如
此妙龄，为何没有恋人。问得多了，朱小米以为丁先
生对她“有想法”，心里着慌，所以这才把王美生搬了
出来，权作爱情挡箭牌。朱小米有她的计划，不能因
为情感问题把自己套进去。她还得知，那个梅炳才
也是联青社的成员，只是参加活动不多，尤其是最近
形势紧张，梅炳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参加联青社活
动了，所以朱小米加紧了与丁先生的接触。
王美生这才知道朱小米的“如意算盘”。但他觉
得那个丁先生的目光很锐利，不像银行界的人。朱
小米认为王美生嫉妒她和那个丁先生总是亲热跳
舞。王美生苦笑着说，他没有那个心思嫉妒，就是担
心她的安全。朱小米说安全没问题，谁也不能把她
怎么样，国民党欠她父亲的太多。
王美生琢磨朱小米这次单独行动，越想越觉得
有问题。关键在于，她讲他是她的男朋友，而他王美
生也是一个有些知名度的人，虽说他与朱小米也曾
经在一起热闹过，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恋人，那个丁先
生也是银行界的人，他一旦知道真相，要是再看穿了
朱小米接近他的真实目的，那可就有麻烦了，会牵扯
到很多人。
王美生觉得这个丁先生不是一般的人。所以他
想要阻止朱小米的行动，因为危险太大，他真的为她
担心，毕竟朱小米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共产党。
可她做事的确毛糙，而且不注重细节，很容易暴露意
图。可是王美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劝阻朱小米，所
以决定去找潘翔升，让他来想办法。
就在这时，陶淑媛找他来了，再次转达了潘翔升
的指示，最近国民党特务活动猖撅，一定要小心谨
慎，而且嘱咐王美生，尽量不要到大陆书店去。
王美生把朱小米的情况告诉了陶淑媛。陶淑媛
听了，大为吃惊，这个朱小米真是疯了，她怎么竟做
这样的事呀，这太危险了。随后便是一脸的焦急，下
意识地不住埋怨朱小米捣乱。
王美生见陶淑媛不是马上想办法，而是一个劲
儿地埋怨，于是很有意见，为朱小米说话，说朱小米
毕竟是为了共产党去做这件事的，不应该埋怨她。
陶淑媛正在着急，见王美生这样讲，心里起火，说王
美生你可真是太糊涂，这是要出事的，你怎么还要庇
护她?
陶淑媛气恼地说，朱小米不是为共产党做事，简
直是给共产党找麻烦。王美生不爱听，他说朱小米
的做法，只是欠妥一些，想法是好的，怎么会是找麻
烦呢?毕竟她现在是在冲锋，是在革命，是在为革命
做贡献，而不是做缩头乌龟!
陶淑媛不想跟他争执，必须马上想办法。她断
定，那个丁先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因为据她所
知，现在这个联青社，已有国民党军统组织的特务渗
透进去，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不涉及政治的联青社
了，一些社员经常在集会时攻击共产党，散布反共言
论，而且越来越嚣张。王美生听了陶淑媛的分析，也
是惊得一身冷汗。
陶淑媛决定立刻把这件事汇报给潘翔升，商量
办法，一定要阻止朱小米的莽撞行为。并且告诉王
美生，不能再去圣安娜舞厅了，朱小米要是再找他，
一定要设法阻止她。王美生顾不得争辩，连忙点头，
也嘱咐陶淑媛注意安全。
潘翔升从陶淑媛那里得知这件事后，立即汇报
给了“上线”，毕竟朱小米经常联系的人是王美生，朱
小米不是组织上的人，不会出大事，但她要是出了
事，肯定也会波及到王美生，那样事情就会复杂了，
也会牵扯到陶淑媛。所以，潘翔升的“上线”通过地
下党调查了解，很快查清了那个丁先生的真实面
目。正如陶淑媛所料，那个丁先生可不是一般的
人。他是一个以花旗银行中方买办秘书身份为掩护
的国民党军统特务。
这个“丁先生”根本不姓丁，姓樊，叫樊得水。抗
战时樊得水曾在国民党军统华北特别通讯站工作，
成绩平平，没有什么突出业绩。可是日本投降后，偶
然发生的一件事，让樊得水脱颖而出。当时日本投
降，华北地区共产党八路军比国民党军队多，那会儿
国民党军队都在西南大后方。蒋介石担心华北地区
的八路军进驻大城市，于是想要收编伪军，先把地盘
占下来。可是不巧，军统天津通讯站发生故障，所有
通讯全部中断，而戴笠又有非常紧急的任务命令华北
站执行，所以樊得水参与了这个特别任务的执行—
以蒋介石名义、戴笠出面邀请，想让日本时期大汉奸
门致中，出任河北省绥靖军总司令，集结所有华北地
区的伪军，改头换面，以绥靖军的名义维护华北地区
在日本投降后的社会治安问题，也就是在国民党大
部队没有进驻华北地区之前，防止八路军进驻北平、
天津、石家庄等大城市。后来，樊得水在没有通讯条
件下，在华北站的站长指挥下，把戴笠拿来的签有蒋
介石名字的委任状，及时送到了门致中的手里。这
个任务，樊得水完成得非常顺利，最后事态是，已经
准备进驻北平的八路军被迫放弃了进城，北平、天津
等城市被绥靖军占领，为了大局，避免事态恶化，八
路军没有进人北平、天津，转而进驻张家口。就是这
次任务，最后为国民党大军到来华北赢得了时间。
由于樊得水在这次行动中尽心尽力，出色地完成了
任务，还受到军统局的表彰，从而得到器重。
因为樊得水早年曾经在英国留学，而且学的是
金融，所以抗战胜利半年后，他又在军统天津站的统
一安排下，通过特殊关系，被安插进了花旗银行，主
要任务就是盯紧这些大银行中的华人，防止一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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