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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爱情》作者:武歆

_15 武歆 (当代)
王美生责任心很强,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办
法。他找到陶淑媛,说,这样吧,我看路区长倒是很
听朱小米的话,哪天我找朱小米谈,让朱小米做路区
长的工作,这样肯定能成,枕边风还是管用的。
陶淑媛想了想,也觉得是个好办法。现在全区
都知道路区长和新婚妻子朱小米是幸福恩爱的一
对,是全区干部学习的榜样。说不好,朱小米还真能
把路区长说动了。
那天,王美生抽空去找了朱小米,哪里想到,见
到朱小米时,她正在镜台前暗自抹泪。看见王美生,
朱小米一头扑在他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开始向王
美生诉苦。王美生吓坏了,赶紧让她松手,然后急忙
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吗?
什么好呀,我是一肚子委屈呀。朱小米一脸的
愁容,说,只有向你讲了,不然我会憋死的。哦,只你
知道,可不能告诉陶淑媛。
王美生点点头。
三个月前,朱小米如愿和路大勇结了婚。路大
勇答应这门婚事,完全是被朱小米感动和震惊的。
那天朱小米说要把路大勇孩子从乡下接来,要
了地址就走了。路大勇根本不相信,一个娇嫩的城
市女子,独身一人去乡下,去接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
孩子,怎么可能呢?尽管朱小米向他慷慨激昂地讲
过,曾经和陶淑媛去山西找八路军抗日,遇到过这样
那样的艰险,说得头头是道,但路大勇根本不信,权
当听一个孩子讲笑话。现在好了,正好验证一下她
的话。路大勇想,等过段儿时间,朱小米见到他,看
她该如何解释。到那时,他再批评这些城市女子,好
好进行思想改造,干革命可不是小孩子的儿戏。
朱小米走后,路大勇也就把这件事忘了。他的
确是太忙了。他是区长,本来好多工作都可以安排
下面人去做,但他就是习惯亲力亲为,什么事都愿意
亲自去做,就像当年打仗一样冲在最前面。但许多
工作他又不懂,胡乱指挥,闹出许多笑话,下面人有
意见,又不敢提,好多干部一看他来检查工作,干脆
就躲了。
这天,路大勇正在屋里转磨磨,一个劲儿骂娘。
原来几天前,有人把他工作粗暴、不懂工作乱指挥的
事向上级做了汇报,挨了上级的批评。他正在憋闷,
忽然看见门被推开了,只见半个月没见的朱小米,灰
头土脸地站在眼前,手里还牵着一个乡下男孩子,他
一下子愣住了!
朱小米让那个男孩子喊“爸爸”。路大勇看见那
个男孩子,心里完全明白了—那个孩子方头方脑,
就是一个缩小的路大勇,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他
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路大勇上前,一把抱住男孩,大喊了一声,儿呀,
我是你爹呀!
那个男孩子倒是听话,响亮地喊了一声“爹”。
路大勇高兴得再次把儿子抱在怀里。高兴过后,路
大勇才想起来问朱小米是怎么把他儿子找到的。朱
小米微笑了一下,温柔地问路大勇,你真想知道?路
大勇说,那当然了。朱小米说,只要爱一个人,就没
有做不到的事情。
路大勇怔怔的,一时没有明白。朱小米走近一
步说,我们结婚吧,我要照顾好小勇,让你安心工作。
小勇是谁?路大勇问。
就是他呀。朱小米说着,把路大勇儿子揽在怀
里,说道,孩子原来的名字太难听了,怎么叫个路小
棍子,这是名字吗?简直就是骂人的话,还不如大
牛、大狗了,我已经给他改名字了,叫路小勇。
路大勇一拍巴掌,呵呵地乐起来,好好,好呀,就
叫路小勇。我大,他小,配套。
朱小米说,你的愿望,我已经帮你实现了,那我
们的事……
路大勇大声说道,我路大勇福气大了,这样的好
媳妇去哪找呀,我要是不答应,那真是一个糊涂虫,
好,我们明天就结婚。
就这样,在许多人的惊讶中,朱小米和路区长结
婚了。谁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就连朱小米的父亲朱
大律师也不相信。在婚礼上,路大勇喊不出“爸”,干
脆向朱大律师敬了一个礼,算是对“老泰山”的尊敬,
这还了得,慌得朱大律师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下
意识地还了一个礼,把婚礼上的人全都逗笑了。
婚礼过后,大家全在注意着这对奇特的夫妻,以
为他们肯定会吵架,肯定会过不下去。但是人们失
望了,娇小姐朱小米仿佛变了一个人,里里外外一把
手,把家料理得整整齐齐,将路大勇、路小勇父子俩
照顾得也是干干净净。脖子一层泥的路小勇,在朱
小米打扮下,硬是把脖子洗干净了,指甲也剪短了,
衣服也干净了,还把路小勇送到学校上学。路大勇
小腿上的绑腿也不打了,盒子枪换成了一把手枪,别
在腰上,显得干净利落。要知道,路大勇的绑腿和盒
子枪,那是多少人劝他都没有改变的事呀,就连那些
老战友,只要一见他,就劝他换一下装束,现在进城
了,做城市工作,再那样战争打扮,不适合大城市的
领导形象,只要把心里的那根弦绷紧了就好,不要非
在外表上那样。路大勇始终不听,大家那么说、那么
劝,都没有奏效,却在一场婚姻中终于改变了。有人
担心路区长改变颜色,但是事实上却是,不再打绑
腿、不再挎着盒子枪的路大勇,精神上一点都没有松
J解,还是始终保持着革命本色,始终没有放弃对朱小
米的革命教育。
自从和路区长结婚后,朱小米走在街上,挺胸昂
头,一副领导的模样。她特别喜欢别人喊他“区长夫
人”,但是除了那些旧政权过来的人和大宅门里的人
这样喊她,其他人还是直呼她“朱小米”,政府里的人
喊她“朱同志”。这让她心里很不爽。路大勇看出苗
头,当即批评她,啥子夫人,那是旧社会、国民党的叫
法,共产党都喊同志,一律平等。朱小米当即接受
了,心想自己真是糊涂,现在是新社会,就应该新叫
法,要是没有路大勇及时帮助纠正,自己还真没有意
识到,真是头脑晕乎了,说不定就会滑到资产阶级的
泥坑里。朱小米庆幸自己找对了人,跟着大干部路
区长,将来的路肯定是越走越宽。
她的工作问题也在婚后顺利解决了,去了文化
局,当了演艺科的副科长,专门负责影院、戏院还有
剧团的演出指导工作。朱小米一身合体的灰色“列
宁服”,头发也剪成了干练的短发,看上去就是一个
久经锻炼的女干部。
因为陶淑媛负责文化口,所以一下子与朱小米
成了上下级的关系。经常在一些会上,陶淑媛在上
面讲话,朱小米在下面听,还要记录。这样,两个人
打头碰脸的机会就比较多,朱小米总是要主动说起
她如何幸福,如何在大勇的帮助下取得进步(朱小米
与陶淑媛私下里说起路大勇时,都是说“大勇”的,言
语间透着亲切和自豪),当然,她也要强调她对大勇
的帮助,两个人互相帮助,共同取得进步。朱小米还
表示,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上的担子特别重,照顾好路
区长,等于是为全区人民谋幸福了。
陶淑媛觉得朱小米还和过去一样,太喜欢表现
自己,太好虚荣,总是趾高气扬的样子。但也不好直
讲,毕竟她也不容易,照顾一对父子,为路大勇更好
工作,也是做了贡献,多少也是难为了她,所以每次
见面,朱小米大谈自己的幸福生活,陶淑媛总是祝福
他们日子过得好,全家人幸福。
当然,每次见面,朱小米说完了自己的幸福生
活,还会关心地询问陶淑媛的爱情发展,每见陶淑媛
不想提这个问题,朱小米反而更想说,她热情建议陶
淑媛跟王美生结合,那么多年了,都是以恋人身份为
革命工作,现在解放了,应该走在一起,也是对革命
的一份纪念呀。往往这时候,陶淑媛总会微微一笑,
说还有别的事情,然后快步走开。朱小米看见陶淑
媛有些落寞的表情,她心里特别高兴,心想尽管你是
副区长,但那又怎么样,将来我会比你职位更高的,
比你更有广阔前景。
朱小米与陶淑媛,尽管是好朋友,但在朱小米心
里,总会在爱情婚姻上不自觉地要比一比,她也认为
陶淑媛也是这样的。现在,她自觉比陶淑媛日子过
得好。
但谁都不知道,外表风光高兴的朱小米,其实心
里一肚子苦水。路大勇有着自己的独特生活习惯,
用朱小米总结的话就是“一根大葱、两串屁”。每天
吃饭,路大勇必是一根大葱,先吃完大葱再吃饭。另
外就是放屁的问题,路大勇放屁,很有特点,晚上睡
觉前,刚钻进被窝就会放屁,屁声很长,由于有被服
包裹,屁声就像打闷雷一样。第二个屁,是在早上
放,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串僚亮的屁声,早上的
这次放屁,他是要掀开被窝的,好像打钟一样,宣告
着新一天的开始。还有路大勇的屁,特别臭,弥漫在
屋子里,就是敞开着窗户,也是久久不肯散去。最让
人生气的是,那个路小勇,越来越像他爹,一天也是
“一根葱、两串屁”,还好,路小勇的屁不臭。但是,夹
杂在父子两个人的葱、屁气味儿中,已经把朱小米折
磨得痛不欲生。
可是,这怎么对人讲呀,朱小米只有对王美生
讲。在她的潜意识里,王美生还是她最近的人—
可以无所拘束倾诉的对象。
陶淑媛的继母陶李氏,解放后已经改了姓名,叫
李玉珍。因为女儿是副区长,李玉珍骄傲得很,在街
坊邻居面前总有高人一头的感觉,说话办事总是仰
着脑袋,在一些诸如买菜买粮的生活小事上,还要占
一些便宜,不是多拿就是少给钱,同时她还有更大的
理想,就是进政府机关当干部。为此挨了陶淑媛不
少的批评,光是替她道歉和补偿钱款,陶淑媛可是费
了不少工夫。可李玉珍嘴上答应着,下一次不了,但
转过脸,依旧这样,甚至有一次私下里去找了路大勇
区长,要在政府里找一份工作,被陶淑媛知道后,发
狠说,要是再胡闹,就不管她了。李玉珍见陶淑媛真
的急了,这才有所收敛,不敢再四处活动。
李玉珍总想着女儿的婚姻,但她的理想更大,那
个朱小米都嫁了一个区长,我女儿陶淑媛已经就是
区长,那应该还得嫁更大的官。过去,李玉珍想着女
儿要是嫁给王美生,那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可现在完
全变了。王家算什么,别说王鸿儒死了,就是活着,
那又能怎样?况且现在王美生不过就是一个小书店
的经理,他哪里能高攀上陶淑媛呀?
有一次王美生来送书,陶淑媛不在家,李玉珍鼻
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把王美生赶走了,还告
诉王美生,陶淑媛已经有了新对象,是市里的大干
部,让王美生以后少和陶淑媛来往,不要影响陶淑媛
的人生大业。这件堵心事,王美生没跟陶淑媛讲,所
以陶淑媛不知道。有几次她视察工作,来到书店,见
到王美生跟她说话,总是错着眼睛,以为他情绪不是
太好,就关心地问他最近遇到什么困难没有。王美
生一个劲儿摆手,连说没事的、没事的。陶淑媛疑惑
不已,但工作忙,没有来得及深问,也就过去了。
王美生不想爱情婚姻的事情,他觉得李玉珍说
得有道理,同时为了陶淑媛将来的前途,自己也是应
该远离一点陶淑媛,不应该让她为难。再加上他现
在时间太紧,的确没时间考虑这些。以前父亲王鸿
儒在世时,身边还有个人问一问、催一催,现在就是
孤身一人了,自己要是不想,根本不会有别人提这个
问题。
朱小米经常来书店,见面没别的事情,就是诉
苦,像个小怨妇一样,大讲路大勇的种种不是。每到
这时,王美生都要把她拉到后面,躲在一个大柜子后
面,让小店员在前面照应。他不想让别人看见朱小
米跟他在一起的样子,因为朱小米说话时,总是拽着
他的袖子,仰着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还经常抹眼
泪,白手帕举起来、放下去,那个样子,外人要是看
了,就像王美生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因为
朱小米来得比较频繁,就是店里的那个小店员都觉
得很奇怪,总爱拿眼睛斜着看他们俩。小店员知道
这个朱小米是路区长的太太。
这天,朱小米又来书店,没有想到,刚进去不大
一会儿,路大勇正好带着警卫员从书店门前经过,他
们是去“光明菜市场”的,最近有人反映,菜市场的商
贩卖菜缺斤少两,群众很不满意,有人向区里反映问
题。区里派人来调查,给菜市场开了会,缺斤少两问
题有所改变。可时间不长,最近又有群众反映,缺斤
少两问题没有了,但却是以次充好,次菜卖了高价
钱。路区长急了,一拍桌子,大喊道,老子要亲自去
看看,真是反了!现在朝鲜战场打得激烈,我们连美
帝都不怕,都把侵略者赶过了“三八线”,难道还害怕
你们这些奸商捣乱不成?
路大勇没有跟主管商业的副区长打招呼,亲自
前去菜市场查看。解放两年多了,路大勇在区长这
个位置上,依旧还跟过去打仗冲锋在前一样,什么事
都爱亲自去管,眼下好多干部都对他这种工作方法
有意见,搞得大家好像都没事,都得他亲自去办,就
看他一个人忙,但却经常忙出一片乱子。
路大勇坐着吉普车,气哼哼地前去菜市场,路过
“翔升书店”时,一眼看见朱小米的自行车放在外
面。朱小米的这辆自行车是英国“三枪”牌的,翘把,
墨绿色,非常显眼,离老远就能看见。路大勇急命停
车,他下了车,在书店门口站了站,推门进去。警卫
员扶着腰上的手枪,站在大门外。自从路区长换成
了小手枪,警卫员也跟着换了,不再是那把飘着大红
穗子的盒子枪。
小店员见路区长进来,赶紧迎上来,毕恭毕敬。
路区长四下里看着,心想自行车在外面,怎么看不见
人,再看小店员,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于是感到有了
“敌情”。其实,关于老婆朱小米经常跟王美生走动
来往的事,他耳闻过,但他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事。
可是今天,他似乎感觉不对劲儿,尤其是小店员不住
地朝后看的样子,让他紧张起来。他用手指在嘴边
一竖,意思是让小店员不要出声,然后下意识地拔出
手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朱小米委屈的声音正好传来,美生呀,你倒是帮
我出点主意呀,以后我该怎么办?你不能不管我呀,
除了你,我没有能够讲心里话的人了。
路大勇听见朱小米在外面竟然这样讲话,而且
还是跟一个男人躲在暗处这样讲,早已气得火冒三
丈,一抬胳膊,大步上前,正好碰到架子上的一擦书,
“哗啦”一下,书掉下书柜。王美生听见响声和脚步
声,赶紧转出来,一眼看见拿着手枪的路大勇,当时
就呆住了。朱小米一边问着怎么回事,一边也转出
来,看见路大勇竟然站在后面,高举着手枪,也给吓
住了。一时间,三个人互相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太紧张了,似乎一根火柴就能把空气点燃
了,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还是朱小米先说话了,问路大勇举枪做什么。
路大勇把枪放回枪套里,脸一沉,问朱小米为啥躲在
见不得人的地方。朱小米气坏了,直呼其名,路大
勇,你也会阴阳怪气说话了,我怎么见不得人了?路
大勇愣了一下,朱小米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而且还
是这个王美生的面直呼他的大名,这让路大勇非常
气愤。
看着夫妻两个人对峙,王美生好像自己犯了大
错一样,他颤抖着走上前,小心地说,路区长,您不要
误会,我跟小米……没啥事的。
朱小米没想到王美生竟然这么没用,说出的话,
一点力度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路大勇变得更加居高临下,上下看着王美生,像
是审问俘虏一样,我说啥事了吗?我是说你们说话,
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嘛,干啥躲在角落里,这不是做贼
心虚吗,是不是?
朱小米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走开,
不能争吵了,否则王美生会把事情搞复杂了,于是对
路大勇说,我还有事,我走了。说完,看也不看眼前
的两个男人,从他们中间硬是挤了过去。
朱小米这一走,王美生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双手
平摊,嘴里嘟嘟嚷嚷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路大勇
四下看了看,警惕的目光在有些黯淡的屋里闪闪发
光。王美生的眼睛随着路大勇的视线,一直跟着。
路大勇抬起手,东边敲一下,西边拍一下,最后说了
一句,我看你这里,哪天要好好的搜查一下。
路大勇随意的一句话,却把王美生吓坏了,连问
为什么,这里就是书店,是革命烈士潘翔升当年搞地
下工作的地方,是革命的堡垒,又不是特务的住所,
为什么要搜查?
路大勇紧盯着王美生变得非常紧张的脸,看了
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说话,突然转身走了。
路大勇走了好一会儿,王美生才醒过来,一屁股
坐下来,呼出一口大气,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完了,完
了。
因为朱小米和王美生在一起“密谈”被路大勇
“堵”住了,所以朱小米和路大勇之间的关系拧了一
个扣儿。本来那天朱小米以为路大勇回家后,会暴
怒地审问她,因此早已做好了应对准备。可是路大
勇晚上回家,就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一切照
样,还是“一根葱、两串屁”。这让朱小米迷惑不已,
路大勇一下子由震天动地的“炮筒子”变成了一声不
响的暗雷子,反而倒让朱小米无所适从,不知道路大
勇把这颗暗雷子埋在哪里、何时炸响。她突然觉得,
现在路大勇变狡猾了。
路大勇不提这件事,朱小米更不好提,也不敢再
去王美生那里。朱小米身边没有了说话的人,心里
憋闷,这比不让她吃饭、不让她睡觉还难受,于是去
看望父亲。她好长时间没见父亲了,心里也是惦记。
父亲已经搬离了原来的住处,原来的小二楼主
动交给了政府,成为区爱国卫生委员会办公地。他
搬到了一个独门小院里,只有两间小房子,倒也安
静。朱小米有这里的钥匙,进来后呆了一会儿,看见
到处都是尘土,于是抄起扫把和抹布打扫卫生。正
在一头大汗干着,父亲下班回来了。
朱大律师现在一身解放装,戴着一顶解放帽,提
着一个蓝书包。要不是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
根本看不出来是个知识分子,就像工厂里的老工人。
看见女儿正在打扫卫生,朱大律师的脸上露出
高兴欣慰的笑容,过去自己的这个娇女儿,什么时候
拿过扫把呀,还是新社会好,让女儿这么懂事了。同
时朱大律师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和路大勇区长结婚的
缘故,路区长是战斗英雄、革命领导,思想觉悟高,所
以才把女儿改变成这样。
朱大律师关心地询问女儿的生活和工作。朱小
米说了一番好,父亲不住赞叹,让她好好照顾路区
长,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不要影响了路区长的工作。
朱大律师说的都是家常话,朱小米也是感慨,过去父
亲可不是这样的,这些家常话哪里说过呀。
父女俩说着话,朱小米敏锐地觉察出来,父亲的
笑容背后,还是隐藏着心事,于是赶紧问父亲在法院
工作怎么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朱大律师的
脸上这才掠过一丝愁容。朱小米赶紧细问。大律师
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法院正在重新政审,说是要有一些人员调
整。朱大律师还是因为过去的身份,也在重新审查
之列。朱小米非常担心,问父亲假如不能在法院工
作,那该怎么办?朱大律师说,他想好了,准备到工
厂去,好好劳动,洗刷自己过去的污浊,做好新社会
的人。朱小米劝慰父亲不要着急,有路大勇这层关
系,应该没有问题的,共产党在战场上还优待俘虏
呢,何况父亲没有跟共产党打过枪,也没有做过对不
起共产党的事,应该没有事情的。朱大律师听了女
儿的话,苦笑了一下。朱小米也觉得自己的比喻不
太恰当。
父女俩坐了一会儿,朱小米就回去了。她害怕
跟父亲坐长了,一旦再深问起她和路大勇的关系,她
忍不住会说出实话来,那不是让父亲担心吗?
告别父亲,在回去的路上,朱小米忐忑不安。刚
才嘴上安慰父亲,其实她自己现在也是没有把握,原
来以为有路大勇这座大山,什么事都不怕,现在可
好,因为那天她跟王美生在一起的缘故,路大勇已经
不理她了,每天严肃地出人,总是板着脸,似乎正在
酝酿着一场大暴雨。朱小米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
子,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晚上,朱小米早早哄路小勇睡下了,然后又把床
铺好,换上了一件白色丝质内衣,还在屋里点上了笆
兰香。她把灯光对暗,在香气中,做出了主动亲热的
架势,想要用妻子的温柔,在床上套出一点消息。往
常路大勇对床第之事异常高兴,他身子骨好,对待朱
小米始终是勇往直前,就像冲锋打仗一样。但今天
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还郑重其事地告诉朱小米,
不要搞资产阶级那一套。
朱小米显出委屈状,随后伸手,摸在路大勇的脑
门上,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路大勇把她手拨
拉开,随后一掀被服,放了一个僚亮的屁,背着身子
对朱小米说,我现在留着劲儿,明天一早还要抓特务
呢!说完,任凭朱小米问什么,他一概不再讲话,很
快就是震天动地的呼噜声。
朱小米一夜没有睡好,不知道路大勇葫芦里装
的是什么药。她猜测会不会跟王美生有关系。但也
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办法,她可是不敢再去“翔升书
店”了。
第二天下午,朱小米听说王美生出事了。她心
里一凉,果然跟她昨天猜测的一样。
原来路大勇早上带人彻底搜查了“翔升书店”,
竟然在一个可以活动的书架后面,查出了一条暗
道。这条暗道,直通到不远处一个天主教堂的后
院。当然那个天主教堂已经废弃了原来的功能,改
成了做手套的街道小工厂。另外还听说,这次大搜
查,在暗道里发现王美生供有牌位。公安局当即抓
走了王美生。还有人传说,王美生是暗藏的双料特
务,既是美国特务,也是国民党军统特务!一时间,
有关王美生是特务的传闻,在区里传得沸沸扬扬。
在王美生被带走的当天,那个小店员就被爹妈领走
了,说是太可怕了,原来这里竟是特务窝子。为此,
书店也关了门。
朱小米吓坏了,怪不得昨天晚上她想跟路大勇
亲热,竟然被拒绝呢。王美生要真是特务,自己跟他
的关系,那可是说不清的呀,搞不好自己跟路大勇的
这场婚姻也会受到影响。朱小米赶紧去找陶淑媛。
这才从陶淑媛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书店里的暗道机关很早就有,并不是像传
说的那样,是王美生自己挖的。朱小米这才放下心
来,连忙说道,是呀,王美生怎么能挖地道,真是人言
可畏。陶淑媛告诉朱小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
路大勇盯上王美生不放。朱小米听了,目瞪口呆,不
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据调查,当年书店是一位英国人的财物仓库,在
建设时,就修挖了一条逃生之路,已经半个世纪了。
但听说审问王美生时,路大勇也参加了。路大勇认
定这件事并不简单。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这件事一出现,就
非常纠结,并且表现在诸多方面。路大勇问王美生,
既然你知道这条地道存在,为什么不告诉有关部门,
留着它干什么,为什么隐瞒?王美生说,这条地道是
潘翔升搞地下工作用过的,是一条为革命做出了贡
献的地道,另外他在里面供上牌位,就是为了纪念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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