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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爱情》作者:武歆

_14 武歆 (当代)
自责地摇摇头,心想自己真是糊涂,怎么说起这个话
题。于是赶紧说,我一定把你的问候转告我父亲。
随后,两个人又陷人沉默当中。陶淑媛发现,现
在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似乎只
要两个人双目对视,都能看到潘翔升站在两个人中
间。
陶淑媛站起来告辞,告诉王美生,以后有什么
事,尽管找她。
王美生客气地说,有问题,我会找陶副区长的,
以后麻烦的事情肯定少不了。
陶淑媛想要提醒王美生,不是“人前叫陶副区
长,人后叫淑媛吗”,怎么转眼就忘了?但陶淑媛没
说。
王鸿儒准备去美国找自己的女儿。因为他对儿
子王美生大感失望。起先得知儿子为共产党做事,
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有个靠山,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安
稳,他可不想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可哪里想到,
糊涂透顶的儿子,竟然放弃去军管会登记的大好时
机,放弃了当官,却做起了书店生意。巨大的心理落
差把王鸿儒击倒了,陶淑媛都当了副区长,凭着儿子
美生的才华,怎么也不会比陶淑媛差吧?国内这些
年的经历,让深受西方教育的王鸿儒认定,在落后的
中国做事,没有官方做靠山,什么都做不成。他心情
沮丧,担心万一时局变化,儿子保护不了自己。
王美生这才知道父亲去美国的原因,还是劝阻
父亲再好好考虑一下,那么多年动乱的日子都过去
了,现在安定了,解放了,怎么又想着离开。共产党
跟国民党不一样,共产党是为人民大众的,您就放心
吧。
王美生说,我是不会走的,就在大陆扎根了。
王鸿儒看着儿子,突然说,你不让我走,也好,那
你快点结婚。
王美生说,您说得轻巧,我跟谁去结婚呀?
王鸿儒说,你怎么跟我装糊涂呀,你和陶淑媛这
么多年了,你们一直都是恋人,现在应该在一起了。
王美生满脸涨得通红,他告诉父亲,他不可能跟
陶淑媛走到一起。王鸿儒追问原因。王美生不讲。
王鸿儒疼爱地看着儿子,自语道,人家是副区长,你
是一个开小书店的,是呀,不般配。王美生说您讲得
不对,不能冤枉人家淑媛。王鸿儒说,你不要欺骗自
己了,我的傻儿子,我看出来,你还是年轻,保护不了
我,我想你还是跟我一起走,你要是不走,我就自己
走。
王鸿儒不听劝阻,执意要走,并且瞒着王美生向
政府提出了申请。王美生不放心父亲远行,因为最
近父亲身体不好,夜晚睡不好,总是咳嗽,腰也弯了,
有时还头晕,前几天差点晕倒在地,他真怕父亲现在
的身体状况,在路上会出危险。可是父亲根本不听
他的,还是要走。王美生实在想不出来好办法,最后
还是硬着头皮去找陶淑媛,想跟她商量。王美生知
道,陶淑媛依旧没有忘记牺牲的潘翔升,同时他也歉
疚,要是没有他,潘翔升也牺牲不了,所以他也不想
和陶淑媛结婚,那样的话,他觉得对不住牺牲的潘翔
升。他就是想要陶淑媛帮她出主意,怎么做,才能留
下父亲。眼下能够找到商量办法的人,只有陶淑媛
了。他相信革命觉悟比他高的陶淑媛会真诚帮他
的。
王美生来到区里,在大门口,问传达室,陶副区
长在哪里办公。传达室的人给他指点。他登完记,
走进大院。
这座大宅院早年是北洋军阀一个督军的私宅,
后来成为日本人把持的天津商会办公地。再后来,
又变成国民党市党部的办公地。解放后成为区政府
所在地。王美生还是第一次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四
下里寻看。
他来到陶淑媛的办公室,发现屋里有一个小男
孩正在打扫卫生,原来是陶淑媛的通讯员。通讯员
告诉他,陶副区长在路区长的办公室里商谈工作。
于是,王美生道了谢,来到走廊,看着门标牌,来到了
路区长的办公室前。
路区长的办公室,门没有完全关上,敞开一条
缝,正好看见陶淑媛在和路区长说话。王美生没有
进去打扰,坐在楼道外面的长椅上,等着陶淑媛出
来。王美生曾经见过那个路区长在台上讲话,嗓门
特别大,山东口音特别浓,不用扩音器,台下几百号
人都能听得清楚。所以他和陶淑媛的对话,王美生
听得真切,就像坐在屋里一样。
路区长告诉陶淑媛,美国在朝鲜登陆了,打起来
了,战火快要烧到鸭绿江边了,现在美国飞机扔的炮
弹,都已经扔到我们这边来了,台湾的蒋介石配合美
国,叫嚣要反攻大陆。从现在开始,所有干部都要提
高警惕,严防坏人捣乱破坏。
王美生一惊,双手不住地搓着。他立刻想到,看
来父亲去不了美国了,眼下这个时候拼命要去美国,
那让外人怎么看呀,那不是反动派了吗?现在的王
美生多少已经有些政治头脑了,开始注意别人的看
法,注意收敛自己的言行。
这时,就听陶淑媛说,路区长,像我负责的这摊
工作,关乎民生大计,也都要放下?路区长说,不放
下,那还咋的。陶淑媛开始说她那一摊工作的重要
性,都是关乎群众生活的,尤其是教育,更加重要,不
能完全停下来。路区长打断陶淑媛的话,说她放松
了警惕性,一定要加强政治学习,否则特务在身边都
发现不了。陶淑媛又想说什么,再次被路区长打断。
王美生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觉得这个路区长办
事太过武断,怎么也得让人说话呀,要有不同意见
嘛,哪有这样当区长的。他琢磨着这样等下去,不知
道要等到何时,书店那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他雇的
一个店员,一会儿还要去书店跟他见面,他等不及
了,于是一边敲门,一边走进去。
路区长见突然进来一个人,直接要找陶淑媛,于
是瞪起眼睛,问王美生是谁,怎么能够打断他们的开
会。王美生说,你们不是在说话吗?没有开会呀,况
且门也没关。
路区长见这个人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整齐,一看
就不是劳动人民,火气更大,挥手让他出去。王美生
见这个路区长太没有修养,鼓着气,站在那不动劲
儿。路区长也瞪着他,两个人就像斗牛一样。
陶淑媛见状,赶紧对路区长解释,王美生是“翔
升书店”的经理,当年也是地下党,为革命做了不少
工作。路区长见陶淑媛这样说,火气稍微小了,但还
是不相信。他上下打量着王美生,右手下意识地放
在桌子上的盒子枪上,那样子就像是审问俘虏一样。
陶淑媛让王美生在外面稍微等一会儿,她说完
工作,马上出去。王美生胸部起伏着,似乎在运气,
最后极不服气地走出去。
陶淑媛再次向路区长解释,做好抗美援朝的后
勤工作很重要,但也不能把所有工作都放下,不能一
刀切,只是分出轻重就可以了。大后方的安定,就是
对前线的最大支持。
看得出,路区长还是不同意她的意见,只是不知
道该怎么说,最后一摆手,今天下午开会,大家再讨
论。
陶淑媛赶紧出去,但发现王美生已经走了。看
见木椅上有一个白色手帕,她认出来,那是王美生
的,显然他掏出来,忘记了放回口袋里。陶淑媛赶紧
捡起来,握着手帕,感觉湿湿的,似乎刚擦过很多汗
的样子。
路区长叫路大勇,早年是鲁西北地区的一个放
牛娃,小名叫路大棍子—因为他在十三岁那年,曾
经挥舞着一根枣木棍子打跑了一只狼,所以村里人
都这么叫他,日子久了,竟没有人知道他大名了。后
来路大棍子参加革命,改了名字。路大勇屡立战
功。攻打天津时,他是“四野”部队的一名副团长,因
为作战勇猛、冲锋在前,在战斗中负伤,没有随大部
队南下,留下来,当了区长。
路大勇胡子拉碴,身子敦厚,就像是大石碾子一
样。看上去好像四十多岁,其实才三十二岁。他在
参加革命前,在乡下被爹娘定了一门亲,可他不想委
屈地生活,要扛枪当兵打日本。人洞房的第二天,日
本鬼子下乡扫荡,打死了他爹娘。他悲痛万分,告别
新婚的媳妇,义无反顾地当了兵。临走前,他告诉媳
妇,等打跑了日本鬼子,他就回来,接她去城里住洋
房、坐洋车。可是哪里想到,打完了日本,又接着打
老蒋,从此再没有回去。后来部队上来了新兵,跟他
邻近村的,对他们村特别熟悉,对“路大棍子”的“打
狼”事迹早就耳闻,对他格外崇拜。于是,路大勇团
长就向新兵打听家里的情况。这才知道,后来媳妇
也死了,是被国民党兵开枪打死的,死后还挨了刺
刀。路大勇怒火万丈。但更让他惊奇的是,原来他
已经有了儿子,听那个新兵讲,他的儿子已经七八岁
了。事后,路大勇赶紧掐算,月份还对,大概正是新
婚人洞房的那天,他让媳妇怀了种。硬汉子路大勇,
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这一次知道自己是有儿子的
人,早就是一个当爹的人了,竟然面对家乡的方向潜
然泪下。他用双手不住地擦眼泪,竟把双手搞得湿
乎乎的,仿佛洗过手一样。
路大勇不想留下来,还想着继续打仗,他不愿在
城市待着,处处不习惯。但因为他负的是腿伤,行军
打仗不方便,所以上级好说歹说,把他留下来。其
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地方上需要战功卓著、革命
立场坚定的英雄留下来当领导,为的是搞好“传帮
带”,把革命道路走得更加坚定。在这一点上,路大
勇做得毫不含糊,至今他还是扎绑腿,挎着盒子枪。
他的警卫员也是挎着盒子枪,红绸穗子老长,迎风飘
扬。警卫员紧随在路大勇的后面,至今还叫他“路团
长”,始终改不过来。警卫员和路团长寸步不离,两
个人走在街上,就像是参加战斗、胜利归来的一道风
景。
路大勇从见到陶淑媛的那天起,得知这个副区
长还是单身一人,为了革命还没有成家,所以对陶淑
媛特别敬佩。他曾经对陶淑媛有过短暂的想法,但
很快被自己给否定了。他认为自己是大老粗,斗大
的字不识几个,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和城里的女子
距离太远,完全不适合。尤其这个陶淑媛,对他只是
尊敬,并没有崇拜,而且她似乎有心事,经常一个人
沉思,他琢磨不透呀,对于这样有心事的女子,还是
躲远点为好。所以,他不再想婚姻的事,最大的理
想,就是把自己的儿子找到,接到城里来,那毕竟是
自己的种子呀!以后就跟儿子生活在一起。可是工
作太忙,不睡觉都忙不过来,根本没时间回老家去。
他看着留城的老战友们都有了家,有的还娶了城里
的漂亮姑娘,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人疼、有人爱。
还有的老战友的新夫人,肚子都大起来,马上就是一
家三口人了。看着人家,他也是眼馋。但是放眼望
去,身边真是没有适合自己的人。唯一的陶淑媛,掂
量再三,还被自己否定了。
但他没有想到,有一个城里姑娘看上了他—
陶淑媛的好朋友朱小米。这个姑娘经常来区里,向
他请教革命经验,还让他讲打仗的故事。路大勇非
常激动,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这个朱小米出身不好,
而且太过花枝招展,本想拒绝,可是没想到经过了
解,这个朱小米却是为革命做过贡献的人,曾经被日
本人、国民党逮捕过,英勇不屈,始终追求革命,很是
让人佩服。但路大勇看着朱小米,犹如手捧刺猖,不
知道怎么办才好。
朱小米走近路区长,纯属偶然。
解放后,朱小米没有工作,她觉得非常委屈,她
一心向往共产党,抗争日本人、反对国民党,她自认
为共产党、为革命做了那么多的事,最后革命胜利
了,自己却连个工作都没有。看着陶淑媛当了副区
长,屁股后面跟着通讯员,什么事一说话,小通讯员
就像兔子一样,飞跑着去传达,心里不服气,她觉得
自己也能做得更好,于是着急上火,她三天两头来找
陶淑媛,让她为自己作证,证明当年她也是地下党,
为革命做过贡献。
陶淑媛不是不管朱小米,她曾经把朱小米的情
况向上级反映过。本来像朱小米这样有文化有知识
的青年,政府是需要的,可因为她父亲朱大律师的原
因,始终没有安排朱小米的工作。
有一天,朱小米又来找陶淑媛,正巧陶淑媛不
在,朱小米就在办公室等,正好路区长来,见屋里一
个女青年暗自抹泪,就进屋多问了一句,出了什么
事。朱小米见这个挎着盒子枪的男人一派威武,猜
想肯定是大领导,于是就哭着说,领导呀,我热爱共
产党,是天津城的地下党员,为了革命,先后被日本
鬼子和国民党反动派抓住坐牢,现在解放了,却没有
人管我了。随后,朱小米大讲自己的革命经历。
当时路大勇一听,再看朱小米的打扮,有些生
疑,不相信,以为是特务,就让她去了他的办公室,把
事情说清楚。本来路大勇是摆好架势要审问的,没
承想,却被朱小米讲得流了泪。
就这样,朱小米认识了区长路大勇。
忧思过度的王鸿儒,看到朝鲜战争爆发,知道自
己去美国难度加大,于是改为申请去香港。王鸿儒
也算是民主人士,有关部门极为重视他的申请,很快
就得到政府准许他去香港的通知,但他却在接到通
知时病倒了。王美生心急如焚,赶紧把父亲送去了
医院。现在“翔升书店”刚刚开始营业,新来的小店
员对书店业务不熟悉,整日忙得他焦头烂额,可是那
也没办法,只好全力以赴照顾父亲。
陶淑媛、朱小米知道了消息,都来医院看望。真
是凑巧,两个人几乎前后脚进来,就像是提前联系好
了一样。
由于严重的哮喘,异常消瘦的王鸿儒已经说不
出来完整的话,看着床头边的两个女子,嘴巴不住地
懦动着,然后又看着儿子,脸上满是焦灼的神情,同
时还有一种期望。大概过于激动,随后便是剧烈地
喘起来。王美生当然明白父亲焦急的原因,可是面
前的这两个女人都不属于自己。一个是属于牺牲的
潘翔升,一个是属于不可预知的那个人。
这时,医生进来,让家属都出去,开始对病人做
检查。
王美生坐在病房外面的木头长椅上,一句话不
说,但是手脚不住地动。陶淑媛、朱小米坐在他的两
侧,只是劝他不要着急,伯父的病会好起来的,过去
伯父身体蛮好的,应该没问题的。两人只是劝,其余
的话,不知该怎样讲。
过了一会儿,一个医生出来,让家属进去,询问
一下病人发病前的情况。王美生赶紧走进病房。陶
淑媛在病房外拉住医生,悄声问病人的情况。医生
说现在还不好讲,还要继续观察。说完,医生关上了
门。
木条长椅上,只剩下两个女子。她们听见病房
里脚步杂乱,立刻站在门前,听着里面的声音。她们
有预感,恐怕王鸿儒躲不过去这一关了。后来,里面
杂乱脚步好了一些。两个人重又坐回木椅上。
朱小米突然高兴地对陶淑媛说,她最近将有一
件大喜事。陶淑媛早就看到朱小米欣喜的面容,只
是由于王美生在这,不好意思问她。现在王美生不
在眼前,她依旧不想问,毕竟这是在医院,里面正在
抢救病人,现在说大喜事,显然不合时宜。
没有想到,朱小米太高兴了,还是要讲出来。朱
小米卖了一个关子,笑吟吟道,现在不说,到时候肯
定让大家都大吃一惊。
其实朱小米不讲,陶淑媛也能大致猜到朱小米
说的大喜事是什么。
现在朱小米和路区长走得很近,经常去路区长
办公室,听路区长讲战斗故事,还让路区长教她怎么
打枪。最近路区长总是向陶淑媛询问朱小米的情
况,那种认真的表情,就像打仗分析敌情一样。尽管
陶淑媛有这样的预感,但真的发生,她还是有些不可
思议,难道朱小米说的大喜事,就是要嫁给路区长?
陶淑媛知道,朱小米是一个喜欢新鲜事物的人,什么
事都愿意走在时代的前面,站在最前端,包括婚姻爱
情,也是要紧跟形势的。
朱小米见陶淑媛没有深问她,以为是嫉妒她,再
也憋不住了,干脆讲出来。她说她深爱英雄路大勇,
准备嫁给他,她不是贪图名誉,就是觉得不能让英雄
没人照顾。
陶淑媛下意识地“唉”了一声,让朱小米考虑好
了。朱小米惊疑地说,路大勇是解放天津的英雄,这
有什么考虑的?陶淑媛说,正因为路区长是英雄,所
以你才要仔细考虑,不要脑子一热,给路区长带来伤
害,这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朱小米霍地站起来,满脸怒气,似乎想要说什
么。但就像炸雷响过,并没有倾盆大雨。她很快又
舒缓地坐下来,变得一脸笑容。几秒钟之内,仿佛是
两个人。
陶淑媛觉得朱小米情绪瞬息万变,而路区长又
是一个直筒子,这两个人要是生活在一起,肯定没有
好结果,真是要毁了路区长呀。陶淑媛出于多种考
虑,还是要好好提醒她,所以让她把话说出来,说什
么都行,她能接受。她再次向朱小米申明,她没有任
何嫉妒心理,是为了路区长,更是为了你朱小米。
哪里想到,朱小米却悠悠地说,我怎么就不能当
你上级的夫人?淑媛,我肯定能做好,让全区的老百
姓都为我鼓掌,我要为全区老百姓谋幸福。
陶淑媛哭笑不得,真是没法跟她讲。于是,一摆
手,说道,好了,我不跟你讲了,你好自为之吧,最后
送你一句话,不要伤害了路区长。
这时,王美生推门出来,双眼发呆,双手一摊,眼
泪下来了,我父亲……去世了。
朱小米“啊”了一声,一把抱住王美生,随后呜呜
地哭起来。陶淑媛怔怔地站着,也是下意识地抓住
王美生的胳膊,大声问,怎么会呀,不会吧?
王美生颤抖地说,我让他早来医院,他就是不
来,想要证明他身体没事,能够出国的……他是自己
把自己耽误了……也怨我呀,怎么就听他、任他了
呢?
这时,医生、护士也都缓慢走出来,小声地让家
属安排后事。陶淑媛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流下
来。
朱小米主动向路区长提出来,要嫁给他,要照顾
他一辈子。路大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退了好
几步。朱小米非常委屈,泪眼涟涟地说,路区长呀,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路大勇脸膛红得像红旗一样,一个劲儿摆手,一
句话都讲不出来。
朱小米朝前一大步,说道,不就是因为我出身问
题吗?路区长,告诉您,现在我父亲已经去了法院,
是共产党的人了。
朱小米的父亲朱大律师,真的去了法院,但不是
法官,只是一名文书。城市刚刚解放半年多,各个机
构都需要大量人才。军管会的思路是,最大限度保
留原来部门的人,等稳定下来之后,再逐渐替换。法
院是一个特别部门,更需要专业人才,可是解放区过
来的干部很少,本地干部也不多,再加上许多人没有
法律经验,于是就有限度地吸收了一部分国民党时
期的人。朱大律师毕竟还是一个正直的人,没有污
点,没有做过伤害人民的事,再加上朱大律师主动找
到市政府,愿意放下身价,做一名文书,同时诚恳地
表示,他愿意为共产党踏踏实实地服务,保证听共产
党的话,跟共产党走。朱大律师的真诚也感动了市
政府的人,答应了他的要求。
路大勇脸膛涨得通红,结巴地说,小米同志,不
是因为你的出身,你爹的事,我都知道,是……是因
为我的问题。
朱小米眼泪立刻没了,嘟着小嘴,说,路区长,您
是英雄,还能有错误?
我哪里有错误。路大勇说,我的错误是……结
过婚,还有孩子。
朱小米眼泪去得快,立刻笑起来,路区长,您骗
我。
路大勇一五一十讲了自己的情况。
朱小米听完,笑了,路区长,我喜欢孩子,我给您
把孩子接过来,我来照顾,让您安心工作,我会像照
顾亲儿子一样,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路大勇听朱小米说完这番话,特别激动,心想这
个朱小米看着像个娇小姐,原来还是一个暖肠子的
人。但他还是不太相信,还是认为朱小米是在说漂
亮话。
朱小米看出路区长的疑问,爽快地一摆手,从桌
子上拿过笔,对路大勇说,路区长,告诉我您老家的
地址,我现在就去把孩子给您接来。
路大勇愣住了,手指着朱小米,问,你……你去
我老家?
朱小米斩钉截铁地说,这样吧,我把孩子接来的
那天,就是我们俩结婚的日子,你敢答应吗?
路大勇一拍大腿,一言为定!
3
转眼间,王鸿儒已经去世半年了。王美生情绪
也已经平稳,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书店经营上。
他搞了图书借阅业务,还开辟了一个阅览室,同时还
向区里主动建议,要在书店搞夜校,为部队留下的干
部扫盲,提高区里干部的文化水平。他还主动提出,
亲自当教师,而且分文不要。
陶淑媛对王美生积极热情为区里办事感到格外
欣慰。尽管他最终没有在军管会登记、在政府里做
事,但现在他所做的一切,丝毫不比在政府里的人
差,同样令她敬佩和感动。她代表区里表扬了王美
生。王美生说,这也是我自己的理想,现在终于实现
了,不容易呀,你就不要说“谢”字了,太生分了。陶
淑媛觉得王美生觉悟一点都不低,对自己当初的误
解,感到非常愧疚。
路大勇在陶淑媛动员下,也来夜校学习。但由
于他工作繁忙,经常旷课,于是王美生又主动提出
来,他上门教学,不让路区长耽误时间。但路大勇对
学习实在没兴趣,他对王美生说,不是有秘书吗?用
不着我学。王美生说,秘书哪能替代你,现在是和平
建设,没有文化哪行。
路大勇不爱听,他手握盒子枪说,现在志愿军正
在朝鲜跟美帝作战,学文化以后再说,没有和平,其
他的都是球!
王美生不厌其烦讲道理,最后讲得路大勇头疼,
也说不过王美生,干脆就说,好好,听你的。
路大勇来了一个左耳听、右耳冒,王美生前脚
走,他就后脚把笔和纸扔在旁边,带着警卫员到区里
四处查看工作。路大勇精力充沛,连中午都不休息,
可是人家得休息。中午没办法检查工作,他就拉上
几个人,凑在一堆儿打扑克。公休日开车拉上警卫
员,去野地里打靶。他对着旷野喊,不让老子打仗,
憋死了!
路大勇几次向上级打报告,要去朝鲜战场,上级
批评了他,让他做好现在的工作。
王美生知道路大勇的学习情况后,气得说不出
话来,于是向陶淑媛汇报。陶淑媛说,老路从小放
牛,后来参军打仗,现在年岁大了,思想转不过弯来,
我们还得耐心,向他讲解学文化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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