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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_54 墨舞碧歌 (当代)
  这场战争在东陵史上留下了最重要的一笔,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那战况战果往往出人意料。
  首先,江南一役,睿王将败,远在变观的大将——郎延平领数万兵士如天兵降,败太子于野。
  可郎将军亦无法一举拿下太子。
  在追赶太子时,为东陵另一员大将领兵阻于江南郊。
  那员将领却是秦将军,一直为宁王马首是瞻的秦家。
  原来,太子早在围场狩猎,已与秦家大小姐秋雨交好,秦家也在之后暗中改投太子。
  后世在研究这段历史时,认为秦将军所以叛宁王,只因宁王独宠正妃不肯与秦家结亲,且其相助睿王,即便睿王登基,秦家得记大功,终疏两层。于太子而言,秦将军却是国丈,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两位皇子同样远虑,早便致信秦、郎二将。秦将军接信即赴边关,将自己部分兵马调出赶来。郎将军亦然。
  包括太子在内,各人都是小规模调兵,开始之初,并不想引起大轰动,一切秘密进行,似乎谁都认为可以不动声色将对方击垮,却谁又都旗鼓相当。
  郎将军相助睿王一事也多为后人道。
  实际上,此事看似古怪,实则不然。
  郎家与睿王闹翻并非虚假,但与睿王决裂的是郎相,郎将军实则暗中一直支持睿王。到最后一刻,这位将军成为睿王最强的后盾。
  据史学家研究,睿王虽深宠侧妃翘楚,但与郎家决裂之始,已于一深夜遣家仆老铁派人送信至边关。
  后来,年月久远,信的内容已不考究,只能从郎将军的手记窥得一二。
  史学家普遍认为,睿王打动郎将军的原因有二。
  一,睿王的亲笔信在决裂之初已送到郎将军手上。睿王是有诚意的,且这诚意落在郎将军身上,这让郎将军感到欣慰,认为睿王比贤王更懂得,真正掌握郎家命脉的是谁——兵权在郎将军手中,而非郎相。
  当然,并非说郎将军忌讳自己的父亲,但上官惊鸿对战将的看重,让他认为,上官惊鸿对战争的把握比贤王深厚许多,且上官惊鸿本身便有实战经验,这样的皇子更可能取得天下,护住江山。
  郎家需要传世,这是郎相选择贤王的原因,郎相认为上官惊鸿不爱郎霖铃,日后必定怠慢郎家,但这位老相爷在紧要关头里却倒置了本末,郎家要传世,首先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在争斗中脱颖而出又肯提拔郎家的君主。
  对郎家再好的人,没有战和守的能力,也是枉然。
  二,信中睿王言明自己所爱是谁,但必不负郎家。
  这不欺瞒不卑亢,阐明相互倚侍利害干系,反比任何奢华承诺来得实诚。
  后太子整顿兵马率先回到朝歌,并用兵符调出边关剩余九万兵马,将朝歌约三万禁军入编,秦将军亦将自己十万兵马调出。二十三万大军封锁朝歌并皇城,太子请出金銮殿上诏书,诏告天下,言皇帝被睿王所擒,以清君侧为由讨伐睿王。
  另一边,军力稍在秦将军之上的郎将军,十五万大军拥皇帝和睿王于朝歌毗邻都城邺。
  而让这场夺嫡之战更添上一抹色彩的是——另外两名亲王的加入。
  其一是贤王,郎相拥贤王于南,南燕翔国世子燕紫熙请兵十二万为贤王押阵,以太子诏书乃假伪,皇帝为睿王所囚等为由,辅助长子一登大统。
  最让人意外的是,割据于西北靠近边境的夏王。
  太子回到朝歌之后,曾派人抄了夏府,却发现王府中昏迷的夏王是假夏王。
  一招金蝉脱壳,瞒过所有人,上官惊骢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带着夏总管和银屏离开了朝歌,并以半边兵符调出边关十万兵士。
  至此,边关防守澄空。
  贤王和夏王一直很安静,割据一方,而在入秋的一个多月内,上官惊骢和上官惊鸿却进行了十多场战争。
  二人用兵皆极为小心谨慎,是以死伤不多,互有胜败。
  当然,上官惊灏以人势之优,胜多。
  实际上,仅以战略位置而言,朝歌亦是大利。
  它位于东陵最东,前靠邺城,后临山脉。东晓郡为界,将邺城和朝歌分开。东晓既为朝歌外邑——保护朝歌和皇城最重要的关卡,城墙坚厚连绵,多个城门,城门坚固难摧,可攻可守。
  上官惊鸿数次发动攻城,亦无法拿下此郡,更莫说进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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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阅读。筒子们,明天见。明天有疑似翘楚的女子出现在夏王据地。
  417
  p.s.上节笔误:而在入秋的一个多月内,上官惊骢和上官惊鸿却进行了十多场战争。.
  上官惊骢应为“上官惊灏”。
  —————————————————————————————————————来—
  当然,朝歌地理亦有它的弊处。
  它前部既有敌驻守,背腹又是辽阔连绵的山脉,在拿下邺城之前,一旦粮草将尽,上官惊灏军队外出买粮极难。
  往背后走,需攀绕重重山脉方可有路径折返东陵南北方城郡,军需大,又是至关重要之事,必须派出重军达数万,然而,这一来路途极远,疲军不说,更说不准上官惊鸿会否亦远行军,设伏于山峰出口之处。即便上官惊灏派探子探测山地出口处无敌军影踪,亦不会轻易派兵出去,慎防中计。
  而若想从前方邺城出,除非彻底灭掉上官惊鸿军队。
  两路皆不通。
  然而,这弊端至于上官惊灏却似乎无碍——据郎将军当日从边关撤走的兵士报,曾见几乎同时撤走的秦军士兵驾了无数粮车离开。秦将军接太子报,似早便做好准备,除朝廷配备的军粮外,暗中向边关各城郡的粮商购足了粮食茛。
  上官惊灏粮草充足,可维持一段时间,是以他似乎并不急于主动攻击,这看起来竟有让长途跋涉过来的兵士养精蓄锐之意,以期发动一次大规模歼灭之战,一举拿下邺城。这样,便可保兵力对付贤夏二王。
  以致上官惊鸿这一方虽驻邺城,可随意后撤、向其他城郡购买粮食,却反处于一种被动状态。
  而未几,分据四处的四名男子都接到信报,西夏屯兵三十万于西北边境。
  这消息让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一层阴影。
  皇帝于邺城诏告天下,盼四子先释前怨,以国为重,一致对敌。但这则告诏如石沉大海,四王并不回应,便是同在邺城之内的上官惊鸿亦不说不问,皇帝希望促成的秘密会晤落空。人心自.私,东陵浩浩大国,却终于落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困险之境中去。
  随后,上官惊鸿密见邺城官吏,环邺城行走数趟,又仔细将东陵各郡地图仔细研看了一宿,在几次小规模攻城失败后,竟下令大举出兵攻城。
  所有人都不赞成。
  这种时候谁不急?谁也都知道上官惊鸿急,但急归急,决计不能乱。亦谁都知道上官惊鸿智谋,但对于这次进攻,无不心惊。
  拿不到兵力分布的情报,进攻就好比一场赌博。
  东晓城郭绵长,城门极多,根本不可能知道上官惊灏每一轮战役怎么安排各门守兵,哪处轻,哪处重。
  只攻一个城门,对方可迅速从其它城门调出兵马过去支援。
  分散攻击,以少数之兵攻击有重兵防守之门,必折损兵将;遇多数之兵攻击弱兵防守之门,亦不必惊喜,不管这城门的防卫相较其它城门有多薄弱,实际布兵必定不少——兵马数目上,上官惊灏较上官惊鸿有绝对优势。再者,灏军本便居高临下,投石器,羽箭,一轮抵挡下来,其他重兵驻守的城门,里间士兵已然歼敌,可赶来支援,到最后,仍是上官惊鸿失利。
  但上官惊鸿仿佛发了狠,他研制了一些新武器,命工匠赶制出来。
  这一仗,他对各个城门均衡用兵,七万大军分用到七处城门上,只在一个他于地图上标识为“角”的城门下了重兵,挥军八万攻打。
  十五万大军尽数而出。他亲领兵将,对角门发动最凌厉的攻击,似乎试图以分散又集中的方法去破这个城门。
  角门几乎被攻破。
  可惜,终没有成功。
  上官惊灏亲率十五万军兵在这个城门上迎战,后来杀得性.起,更第一次大开城门杀敌。
  似乎,这角门也是他极为看重的城门。
  这一役鸿军伤亡惨.烈,灏军死伤达七八千,上官惊鸿却折损了几近五万的兵马。
  上官惊鸿大败,五万兵士命丧其手。
  硝烟弥漫在双城之间,尸.体的血腥味道盈满整个天空和大地。
  夜鸦厉叫,到处充斥着死亡的苍凉气息。
  ……
  夜,鸿军将帅军帐。
  帐中,各人脸色凝重,终于,皇帝沉声道:“老八,你不可再任意妄为,你若信不过朕,兵权暂交给你五哥,让你五哥督战。”
  众人闻言,相互一眼,郎将军率先跪下,一记长笑充满悲意,却缓缓道:“陛下,愿为睿王鞍马,无论生死。”
  睿王府众人更是二话不说,刷刷跪下,宗璞和宁王相视一笑,亦跪下道:“同郎将军言。”
  众皇子和几名尚书面面相觑,皇帝却是一僵,良久,方苦笑道:“好,好,即便明日便战败,有这些忠心之人,惊鸿,你亦不枉此生了。”
  “你有的,朕不曾有过。”
  也许,有过,只是已经失去了。
  他摇头笑着看了看夏海冰和左兵,前者苦笑,后者眼睑微低,看不清神色,却谦谨一躬。
  冬凝怔怔看着上官惊鸿,从在翘楚身上拿到常妃的秘密那天开始,上官惊鸿的话越来越少,两眉之间的皱褶却越来越深。
  他的眼睛,安静淡然得像块玉。
  这时,他仍是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前方随风轻扬的营帐。
  他心里的伤已经好了吗,因为重心全数落到这天下上面,所以才会如此疯狂。
  这样也好。
  至少不必那么绝望,战死总比绝望而死要好。
  死去的女人怎么比得上这天下。
  何况,他还有一直支持他的郎妃,有最初的挚爱清苓。
  看着郎霖铃和沈清苓凝站在下首,以妻子以情人的眼神看着上官惊鸿,冬凝心下轻笑,悲哀笑开。
  帐内陷入一片衰败萧条的气氛之中,帐外突有脚步声急至,有兵在外颤声报道:“出大事了,请睿王快出来看。”
  418
  众人随上官惊鸿急出,左兵走在后,眼中犹自打量着那大帐一角的硕大丹炉,打造兵器之始,上官惊鸿就同时也开始熬炼一种药液,让人涂抹在兵器之上,兵器经擦拭,锋芒使更盛。
  今日虽惨败,但对敌之时,果见兵器很是锐利,轻轻一划,敌军已皮绽肉.裂。
  ……
  帐外,只见对面城池,东晓郡内焰火腾空,如一只火凤来。
  对方这是要燃焰火以庆?
  可似乎又不像,若是庆贺,那焰火似乎又单薄了些许,稍纵即逝。
  上官惊鸿一口血沫溢出,众人一惊,明白他是受了刺.激,营帐之间都很是安静,士兵们还沉浸在同伴的死亡、还有明天的未知之中茛,
  在外的兵士都愤怒地看着这位将军,这个妄顾军士生命的男子,在对角门的进攻中,他看着无数士兵被杀,竟仍下令一次又一次进攻……
  见状,人人心中都有一丝后快,却又对这名男子心存恐惧畏怕。
  不知谁竟还说了声“好”。
  “谁还敢嚼舌根,斩。”
  兵部尚书沉声一喝——战时,他亦是其中将领,和宁王、夏海冰、左兵和七皇子等人亦负责掌一部份兵。
  景平和景清赶紧搀扶住上官惊鸿,上官惊鸿凝着近处一名持刃士兵,嘴角却碾出一丝笑意,“郎将军,你亲领二万军士到经南北几郡绕道到迦雪山脉,在出口处驻扎,左大人作副帅,随行协助,左大人对擅用探子,即派大批探子从山脉一路而进,探查是否有灏军影踪,若有之,请速派人回邺报。”
  “邺城此处,不可再发动任何进攻,死守严防,一定要守住。没有了粮草,上官惊灏支持不了多久……”
  他说着头一歪,竟然昏倒过去。
  众人大惊,知他旧伤未好,又在战争中添了新伤,虽服下剩余狐丹,却抵不过此时怒急攻心,立即命人传了军医,军医在内诊断着,众人在外,一边担忧着,一边却又为上官惊鸿的话感到奇怪。
  上官惊灏怎么会突然没了粮草,这怎么可能?
  上官惊鸿到底在说什么?
  惊疑之间,左兵却突然眼中一亮,让士兵即传邺城官吏。
  众人越发奇怪,他却劈首就问,“八爷密召你们,可与你们探讨过什么问题?”
  “回大人,睿王曾问东晓郡内农物布置的情况。”
  听罢众吏回答,宗璞微微一震,脱口道:“此间地势使然,谷稻方始渐熟,尚未收成。他早前曾在邺城城内四处察看,看的并非城中布防,而是农物收割情况,邺城与东晓毗邻,处同一地域,邺城谷物未全熟,则东晓必定也一样。
  “他下令攻城,角门一块难道是东晓郡内农粮所在之地?”
  各人听闻,一个激.灵之下,命人取了地图来,众人或居朝歌庙堂,或远在边关,对东晓地形不熟,但邺城官吏与东晓只是城墙之隔,往日多有贸易往来,彼此情况极为了解,这一圈点下,那角门竟真是粮物遍植之地。
  上官惊鸿是想攻破城门,从彼进,摧毁尚未收割的粮草?
  十皇子悻悻道:“这好是好,但对方手上仍有足够粮草,何况,若能攻进城去将地上粮物一把火烧了还好,如今八哥赔了四万多人的命,却……一无所获。”
  六皇子和七皇子没有出声,却亦是默认了十皇子的说法。
  “五万兵马,你们以为那是什么,”宁王厉声喝道,随即摇头道:不,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宗璞抿唇苦思,皇帝紧紧闭眼,他……半点也不了解他这个儿子的想法,他没好好爱过他,甚至,不及他的兄弟朋友坚定……
  郎将军来回踱步思考着,郎霖铃却无心思考,无论什么时候,上官惊鸿始终是上官惊鸿,带领着众人的上官惊鸿,她不质疑。
  凝着帘帐,等待军医的消息——景平等人在里面陪着,景清像只蛮横的牛犊子一样将她和清苓都驱了出来,不让他们靠近。
  沈清苓这些天,也变得很是安静。
  她蓦然发觉,不知从什么上官惊鸿似乎没有再和沈清苓说过一句话。她淡淡道:“你可还好?”
  沈清苓看了看她,自嘲一笑,仍旧看着军帐,并没有说话。
  是宗璞一声怒斥,才引起沈清苓的主意。
  却是冬凝刚从军帐出来,突教左兵握住手,左兵最终虽饶过她,冬凝想起二人曾经的亲密,脸上顿时一热,又是在大伙面前,慌忙挣扎,众人看二人模样亲密,都吃了一惊。皇帝也连连看了几眼,左兵朝皇帝一躬,一揽冬凝的纤腰,即施展轻功离开了。
  冬凝听到背后一片声音,又羞又急,恼道:“左兵,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要照看惊鸿哥哥。”
  左兵却并不撤手,将她径直带到一片谷地,才将她扔在稻谷垛中,冬凝方恼怒坐起,却又教他握住肩膀,半带调侃的声音淡淡而来,“秦冬凝,两军交战,你父.亲和姐姐在那边,你在这边,你不难过吗。”
  冬凝心中一黯,这多天以来,除去上官惊鸿曾问过她,所以人的心都在战事上,便没有人再问过她了。
  她咬紧唇,抬手擦了擦眼睛,却见左兵眸光一暗,两片温热已覆到她唇上,她脑子一嗡,顿时僵在原地。直到他毫不客气地顶开她的唇瓣,舌尖滑了进去……
  “你放开她,”
  直到一声沉喝从背后传来,冬凝才一惊,猛力推开左兵——宗璞胸.口猛.烈起伏,眼中怒意盛极,一手便向冬凝抓去,左兵眉宇一低,伸手在谷地上折了一簇穗儿,一抱冬凝,施展轻功离开。
  皇帝说,左兵办事稳妥,也没有人追过来,只有他……
  宗璞自嘲一笑,定在原地,良久,方循原路慢慢折回。
  回到大帐的时候,却见冬凝从帐外一个士兵腰间拔出佩剑,往左兵手臂轻轻一挥,左兵手中还拿着谷穗,血水滴到穗上,整支谷物顿时发黑。
  宗璞一惊,众人已相继失声道:“蚀骨。”
  “不,这毒必定不是蚀骨。于人体应该无妨。是,睿王是能炼毒,但这大规模死伤,尸横遍野,必起大瘟疫。这样的瘟疫足以屠城。最后,谁都不能幸免。”.
  左兵微微挑眉,一字一字道。
  郎将军恍然想起什么,环了众人一眼,低道:“我懂了。秦将军当日运走的粮草必定没有我们想像的多,这里其实有一个破绽。我和他各自领到江南救援的兵马除外,我们二人在边关的兵,几乎在同一时间撤出边关,赶赴朝歌,他们只较我的兵先走一步,若他们身上带有大量粮草,行军不可能如此之快,比我们先到朝歌。八爷想是早便注意到这点了。”
  至此,所有人都一瞬怔住,终于全然明白上官惊鸿所做一切。
  从秦将军虚假的粮车开始,上官惊灏迟迟不主动进攻,最重要的目的在于,他在等谷物收成。
  他是个谨慎的人,他要先稳定了粮草——这个战争中最重要的东西。
  角门一役,上官惊鸿有意让他知道,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亦要攻进角门,毁他粮草,上官惊灏大捷后必定亦忧虑,怕上官惊鸿稍息过后会立刻再攻,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再等谷物丰收,而是连夜抢割,宁愿减产。
  要满足这片大军的粮食得有多少,单靠城中百姓抢割,一晚如何能成?
  最后,进行收割的必是全.体军民。
  白天,如此疯狂的进攻,身死的军士不多,但受伤的军士该有多少,伤口一旦沾染的禾苗,这苗枝便毁了……
  且在白天的战争中,上官惊灏大开角门,若上官惊鸿的暗卫换上灏军服饰,在太子鸣金收兵时进了去,是,暗卫要进太子身打探情报很难,但若只在暗处观察是否收割谷物呢。
  所以,有了焰火。
  上官惊灏很快便断粮。
  二十三万军兵断粮。
  五万以搏二十三万——
  后世称这一役,为“角门之战”。是东陵史上最为后人评说的战争之一。
  ……
  众人怔震不已,这时睿王府一干人从军帐仓惶奔出,景清哭道:“爷的伤毒很重,军医说,爷根本就没有服下狐丹……他一直在喊翘主子的名字……”
  *
  同夜,边关以西北境。
  夏王军帐。
  小心翼翼将男子环在自己腰上强壮的手臂放下,女子缓缓下了.床。
  坐到地毯上,凝着教风微撩开的窗帐。窗外星空辽辽。
  她叫小蛮,是这个城邑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儿。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她生了场大病,从病中醒来,却成了是夏王的女人。
  战争中,军兵都需要一些女人,她独独被夏王看上,是幸运的,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很多女人很是羡慕。
  419
  幸运与否她不知道,但和夏王一起她很开心,哪怕以前的事,她大病过后已经全然忘记。.
  她唯一在意的是,夏王已有妻室。
  她渴望干干净净的感情镜。
  夏王对她说,他从来没碰过他的王妃,他们是政治联姻。
  他已将公主护送回属于公主的国家,这里打仗,不安全。
  这是他唯一能为公主做的。
  他腹上有一道刀疤,很深,是公主留给他的。
  她笑他,看你以后还敢辜负女人不。
  他笑而不语纺。
  良久说,不会,永远不会。
  他说,小蛮,你是我的永远。
  她想,那真是最动人的情话,尤其这话是一个英俊无匹又手握兵权的男人对你说的。
  因为这样的男子往往都不专情。
  她却不怀疑,他的眼睛告诉她,他爱她,很爱很爱她。
  他们的相识似乎简单又命运。
  数月前,她赶羊马到山上吃草,不慎跌进深沟,为路过的夏王所救。夏王一眼便看中她,并没有将她带回村子,反将她带回朝歌。
  后来,她生了场病,将一切忘记了。
  夏王说,他没忘记就好。
  他如今甚至驻扎到她村子所在的城邑里。
  她这几天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有枚红彤彤的棺木,棺中躺着一名绝美的女子。
  一名美丽的白衣女子和一名白发女子站在棺木旁边。
  有一抹绿光调皮地在棺上飞来飞去。
  白衣女子问白发女子,“婆.婆,只剩下这个办法了吗。”
  白衣女子三四十岁的年纪,绝对不是婆.婆的岁数,但她眼中都是沧桑,笑得慈爱又决绝,“姑.娘,她的外公为救我而死,我早便不想活了,只是我有对狐族的责任,有对她和她母.亲的责任。”
  “她曾到过天神村,她是个好孩子,解开了我的心结,让我从仇恨中解脱出来。只可惜那时我虽有些感知,却不敢肯定,没有机会和她多聚。”
  “如今,普天之下,能救她的只有我了,我的丹灵保住她和孩子。我一直以为,飞天封印天神村,是对若蓝的补偿,对翘族的惩罚。但也许,天神村存在的意义是让我这外孙女得到重生。两大古佛圆寂前封印天地神魔术法,偏偏没办法封住飞天设下结界的天神村,我还能运用术法。冥冥中有天意,她魂识里有飞天的大佛法加持保护,她和孩子的魂魄得聚在尸身四周不散。”
  “如今,飞天已从她腹中取了东西,她相助飞天最后的心愿已了,飞天进宫参加宫宴正好,我寻来一具已死女子的尸身,用幻术将她幻化成翘楚的模样,再将翘楚原本的身躯复活,用幻术将她幻化成那失足跌入沟谷致死女子的模样。东陵新死的女子很多,婆.婆亦是寻了很久,才寻到一个和她模样有几分相若的,你看这双眼睛多美丽。”
  “我死后,请让吕先生将她的记忆封住,将她送回半夏身边,半夏必定会给她新身份和新生活,我希望她能快乐的好好的去活一世。也许,飞天是爱她,很爱很爱她,可是她在飞天身边注定是无穷无尽的劫难。琳琅姑娘,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
  梦,还有夏王告诉她的关于他们的故事,似乎都值得她去深究,但她不想去动这个脑子。
  她深深思念着梦里那两个女子,但她发现,她并不留恋过去,一点也不。
  她只为没有记起和夏王的过往而惋惜。
  她知道,他们之前必定很好。
  因为,醒来第一眼看到他,她很是开心。
  她是在夏王军帐醒来的,醒来几天了。
  她最记得,她初醒一瞬,他亮如星辰的眼睛。
  这个俊美又帅气的人。
  上官惊骢。
  他告诉她,他叫上官惊骢,让她直唤他的名讳。
  ……
  “你怎么跑到地上去了?”
  身子突然被抱起,低沉的斥责声从背后传来,她吐吐舌头,任男人将她塞回薄被里,他捻亮了床.前的灯火,随之将她抱到身上。
  她趴在他胸.膛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你方才已经发现了吧?怎么现在才来骂?”
  上官惊骢漂亮的眉毛一拧,“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自觉。谁知道你在地上越坐越开心,也不知道起来。林小蛮,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做娘.亲的自觉,该罚。”
  他作势要去呵她,小蛮咯咯笑着去躲,却被他大掌按住脑袋……她微微怔住,看他眸光如宝石,熠熠凝着她,眼里都是爱慕、疼惜。仿佛她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她咬了咬唇,他猛地将她拉下,深深吻住她。
  这是他们这些天来第一次亲热。
  她醒来后,他似乎怕惊着她,虽同床共枕,却并没有如现在一样。她有些不自在,想去躲闪,他却不让,握着她双肩,在她耳边低低道:“若蓝,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会让你幸福,一辈子将你好好珍藏起来……”
  我一生渴望被珍藏,妥善安放,免我惊,免我苦,免我无枝可依。
  心里仿佛有道声音随着他的话亦低低响起。
  他眼中光芒那么暗哑,那么深沉,她不知道若蓝是谁,但她知道方才的话是对她说的。小蛮一颤,终于,试着慢慢回应他的吻,他竟是浑身一震,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420
  他迅速坐起来,将她紧紧抱住,加深了这个吻,他初始还能小心翼翼,很快便失了控,扯开她的衣衫…….
  当他粗糙的掌心握住她的浑圆时,小蛮呼吸一紧,抓住他的衣襟,上官惊骢似乎是个中高手,他知道怎么去引起她的反应,他的手所到之处,或轻或重的抚按揉捏,她倒吸着气,浑身微微颤抖着,犹如被电流击过。他的手缓缓往下滑,突然轻轻按住她腹上某个地方,那里有一处凹凸不平。她一僵,紧紧攀住他背脊的手,跌滑下来。
  上官惊骢立刻住了手,替她将衣服拢好,将她抱进怀里,她抬眼看他,见他眸里涩意一闪而逝,眼中都是紧张和担忧,他眉峰一低,柔声道:“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方才起来又是在想什么?”
  “我就是白天睡多了,方才睡不着,怕翻身什么的吵醒你才起来的。”
  小蛮摇摇头,反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脊,笑道:“你白天出去检兵的时候都是威风凛凛的,如今怎么变成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了?至于现在,我就是奇怪……肚子上怎么会有道小疤痕?”
  你虽被幻术变了模样,身体还是翘楚的身体,上官惊鸿曾破开你的肚子取出油纸,后来他帮你缝合了,但这道疤痕……上官惊骢咬紧牙,道:“那是你在沟里摔倒,被石头弄破的。”
  小蛮点点头,随之调皮一笑,“你骗我,是你家公主气不过给我划的吧。”
  上官惊骢一怔之下,长效随即板起脸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夫为妻纲,你懂不懂?”
  “你将我拐了,让我孩子也怀上了,却还没给我名份,还敢说夫啊妻啊的。”
  上官惊骢闻言反愣住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炫亮夺目,小蛮看他一副怔呆的模样,伸手去戳他的脸,他却握住她的手,用力的亲吻了几下,随之将她狠狠揉进怀里,“这话我可以理解为……你想问我要名份吗?镜”
  小蛮还真没想问他要名份,看他似乎有些不开心,看他和她说笑,她也就顺着他的话和他说笑,这时见他竟是欣喜若.狂的模样,心里微微一疼,柔声应了。
  “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准备!”
  上官惊骢眉眼都是亮晶晶的笑,在她唇上折腾了很久,复将她塞回怀。
  小蛮心中也是欢喜,虽然照他所说,他们认识不久,但成为他的妻子,仿佛那是经年的承诺……她想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想他像现在一样开心。
  她总觉得他并不那么开心。他看她的时候,眼中总带着一抹小心,似乎她随时会消失一样,睡觉的时候将她搂得紧紧的,所以方才她一挣就开,她便知道他醒了。
  “告诉我,现在在想什么。”看她安静下来,他摸摸她的发,诱.哄她道纺。
  他语气里还是有抹紧绷。
  “惊骢,我想好好照顾你,让你开开心心的。”
  小蛮说着自己也好笑,她是不是母.爱泛滥了。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肚子,已经见到形状了,不很大,但也圆圆的,微微隆了起来。
  果然,上官惊骢纠健的胸.膛也微微震动,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直到看她拍肚子,才回过神来,一把握过她的爪子,斥道:“林小蛮,你小心孩子。”
  也许这是他和她的孩子吧,她心里深深爱着这孩子,自是小心不会弄到孩子,只是轻轻拍了拍,但小蛮看他满眼宠溺,却又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好玩,另一只手作势又往肚子敲去,上官惊骢一声低吼,单手便将她双手包裹起来,定在她腿上,狠狠往她唇上一咬,“让你拍。”
  小蛮微微吃痛,往他嘴上也重重咬了一下,上官惊骢却反似很是喜欢,嘴唇在她脸上轻轻重重的摩挲,那新长的青茬刺得她痒痒的直躲,后来她有些困了,便依偎进他怀里,道:“不知为什么,我怕你不喜欢孩子。”
  上官惊骢一怔,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好,低声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的孩子?”
  他见她脸上笑靥明亮,将她抱紧一些,枕到自己的臂上,“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咱们的孩子……我说过,我爱他就像爱你一样。树林里的约定,你忘了,我却永远记得。”
  小蛮的神识本有些模糊,闻言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
  窗帐外的星光烁烁,小蛮想,她之前想错了,上官惊骢的眼睛比星星还漂亮,他深深凝着她,唇边的笑像穿过千百年的时间,“你回来了,小狐狸。这个才是你。”
  小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多的是她确实不想考究,他知道他会待她和孩子很好,她很是快乐,她知道,他也是,她伸手去揉他的披散在肩上的乌黑长发,心里都是柔软,“惊骢,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悔。”
  ……
  夜色明.媚。
  *
  睿王大帐。
  上官惊鸿的情况很是恶劣,众人此时方才明白,他并不是为战事怒急攻心急出了病,反是知道策略成功了,宽了心,才病发如山倒,这一个月,他绷的比任何人都紧。
  他这些天来,都是颜如白玉的模样,很是温恬,却充满淡漠疏然,这时却全然不是,他脸色青白,躺着榻上,手紧紧压在心口,衣襟里露出半截蓝色荷包,不断叫喊着翘楚的名字,又低低唤着“蓝”。
  没有人知道那句“蓝”是什么意思。
  众人只是彷徨,谁能给他一个翘楚。翘楚已经死了。
  421
  后来,还是皇帝浑身一颤,想出一个办法。又也许该说,别无他法,出此下策。
  因为,景平说,每晚在所有人都歇息后,上官惊鸿会悄悄到一个帐子去。
  众人将上官惊鸿抱进那个帐子。
  四大和美人一直在这帐里守着。帐里放着一枚终年不化的冰棺。不知道上官惊鸿使人从哪里弄过来的,在邺城驻军后,他便将翘楚的尸首放进棺内。除去冬凝和佩兰,四大、美人不许任何人靠近冰棺。凯
  也毋怪冬凝认为上官惊鸿心里的伤好了,他不再用强硬手段去驱赶两个丫头,他白天安静地指挥战斗或练兵,只有在每晚夜深,在两个丫头也睡着以后,才过来看翘楚。
  四大美人本来不允,宁王沉声说“若他死了,我们打输了,你们主子永远回不去北地”,两人才咬牙走开。
  景清将上官惊鸿放进棺里。
  上官惊鸿似乎感应到了,他还昏睡着,却像不畏寒似的,缓缓伸手过去将旁边的翘楚搂进怀里。
  紧紧抱着翘楚冰冷僵硬的身.体,他方才安静下来,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众人真的以为,这人的重心放到这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战争里去了,此时,在帐里静得根针落地亦能听到的情景中才明白,他们错了。沈清苓一擦眼睛,跌撞着飞快奔出帐子。馐
  *
  东晓。
  翘振宁讨好一笑,道:“殿下,翘某愿回北地带兵马粮草过来相助。”
  半个时辰之前,翘振宁便听得帐外一片慌乱之声,携凤清外出一看,远眺而去,却见不少士兵正从田郭那边惊惶而回,每人都如惊弓之鸟。一问方知,似乎是士兵的伤血沾染到谷物便出事,但只要是受伤不重的士兵都安排去收割,这一下来,田地粮物全部被毁。
  此时,上官惊骢过来他的营帐,必定是为此事而来,西夏一行离开朝歌,他们却尚未没回北地,战争开始,他们便被变相软禁在这里。如今,正好借此回去!
  上官惊灏脸色极鸷,冷声笑道:“回去?”
  “翘领主,你以为孤是傻子还是你脑子出了问题?你现下立即写信给你的亲信,让他们率兵马带粮草过来。否则,现下粮草短缺,孤指不定从你们几个开始省口粮。”
  有兵来报说急信到,上官惊灏离开,翘振宁跌坐回榻上,翘眉和翘容之前过了来,翘容早吓哭了,凤清大妃坐在榻沿,脸上一片惨白。
  翘眉见状,咬了咬唇,翘振宁突然快步走到她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翘眉捂住脸,吃惊地看着父亲。
  翘振宁已先怒道:“你嫁的好丈夫!还不如翘楚那死丫头,睿王为她连皇帝也敢杀,这样的人怎会动她父亲!”
  翘眉咬牙,死死闭上眼睛,上官惊鸿,你能打赢吗,若你当了王,会好好安置我吗……
  ……
  主帐里,读罢密信,上官惊灏将桌上东西全扫落地,众人一惊,秦将军低道:“殿下,那张仲谋说了什么?”
  秦将军口中的张仲谋却正是上官惊鸿军中的兵部尚书。这人考虑两方实力,在战初已密函降他。如今上官惊灏看似失利,但张仲谋想叛变亦不能,只要上官惊灏将书信送到上官惊鸿手上,张仲谋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个男人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将鸿军的机密情报通知上官惊骢。
  “上官惊鸿果是口密,毁粮一事事先不曾告知众人半点。张仲谋说,他派兵封山脉出口、又命各部死守邺城。如今我军士气大振下又大落,相反,他军中士气如虹,邺城地势复杂,绝不能强行出击,否则,必损兵折将。”上官惊灏捏紧信函,神色深寒。
  “但若不一次拿下邺城,我们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持数天。”秦将军说着,也是微微一震。
  “不错。最多不过四五天,上官惊灏眸光倏然一暗,“我本欲.用西夏牵制燕紫熙,上官惊鸿,你本可多延几天残喘,如今,是你逼的我……”
  他略一沉吟,缓缓看向曹昭南,“信,你当日交到彩宁手上,她怎么说?”
  曹昭南连忙答道:“她说,如殿下安排,将劝说西夏王先攻燕军,殿下则集中力量对付睿王,最后两相汇合,国土按2:1的比例分,这既可保彼此兵力,相比西夏硬攻东陵,需要对付东陵所有军队,还不知道能不能取胜更有利得多。”
  上官惊灏轻轻一笑,道:“如今彩宁必定在西夏军中,听说西夏王也亲自出征了,孤要改变进攻策略,孤后晚便暗下出城一会西夏王,曹总管,派探子替我送三封信……”
  *
  两天后,夏营。
  小蛮懒懒的倚在榻上看上官惊骢的兵书,本家两名姐姐小梅和小箐过来,说在家中亲做了些吃食过来,想带给上官惊骢。
  上官惊骢在校场练兵,小蛮本想让夏总管带二人过去,但她想给上官惊骢一惊喜——这两天,上官惊骢兵练得越发勤了,命夏总管监督她膳食,他自己则直到晚上才回来,她又是嗜睡时期,每每自己先睡了,只隐约感觉到他搂着她亲吻许久,才抱紧她睡去……
  她心里有些绷紧,总感觉很快有战事发生。二人见面聊天的时间少之极少,她遂让夏总管准备了些吃食,虽然两位姐姐似乎有些不高兴,她还是一并随了过去。
  422
  路上看到有些衣衫褴褛的少年兴高彩烈向营帐深处走去,小蛮看他们并没有穿军服,似乎只是此间城郡的孩子,便问夏总管这些孩子怎么到军中来了。.
  “入营参军,求个温饱。”夏总管轻轻吁了口气,低道。
  小蛮一凛,她身在营区,入对外围百姓的情况了解不多,但她意识里对于战争似乎知之甚多,加上如今管中窥豹……其他城邑战火未到,还能经营,但像这种被据领的城郡,征粮征饷却难免。
  这场仗,快点结束吧。战火一旦蔓延开来,最苦的是老百姓,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无处安放……
  “小蛮。”
  突然微厉的一声,小蛮恍然回过神来,却见无数士兵前,上官惊骢皱眉盯着她,他光了膀子,露出雄纠结实的肌肉,阳光下汗水淋漓,有一种热血的味道。
  她朝他赞美一笑,又歉意的吐吐舌。他似乎唤她好几声了,她想得出神,竟连进了校场也不知道。本想让夏总管报传,让他出来下,毕竟这里是校场,有它的纪律,不可儿戏。
  两个姐姐却很是雀跃,已经团到他身边,热心地递上饭食汗巾,她之前没有思究,现下想来,又见两名女子容貌绢好,比她还貌美上几分,一瞬明白她们的意思。
  上官惊骢却挥手将两人递来的东西打飞,二人一骇,立刻跪下告罪。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毫不客气地抬起她的脸庞,她掏出巾帕想替他拭去汗水,他却微微沉声问道:“想什么如此入神?来”
  她明显感到他心绪复杂,反问道:“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想你在想什么。”
  上官惊骢鼻中微微喷出丝粗气,好半晌,才哑声道,我怕你和我一起不开心,怕有人会抢走你。
  他手上的热度灼灼传来,小蛮一怔,好久,才笑道:“惊骢,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我只是一介村女,你是皇帝的儿子,是我高攀了。你看,连我两个姐姐都对你有意,我模样稀松寻常,你还怕我被谁抢走?谁会要。再说,我现在和你一起很开心,你为何反而——”
  上官惊骢深深凝着她,突然猛地将她揽进怀里。
  小蛮大羞,这四周都是人呐茛。
  她轻轻推拒着他,他却只是抱紧她,她一急,道:“不要在这里。”
  “那回去我怎么对你都可以是不是?”
  耳边热得如火烧的气息卷来,这要她怎么回他,小蛮哭笑不得,“上官惊骢!”
  上官惊骢听她声音嗔然,心里香甜,他自是舍不得她生气,微微一瞥副将,让他继续主持,便揽住她往外走。
  “我姐姐她们还在那边,让她们起来吧。”
  “她们是什么东西,”上官惊骢一声冷笑,随之佯装脾气,道:“再说,我可没罚她们,爷是她们能肖想的么!当然,若你不乖乖侍候爷,我就将她们还有你家的人拿来问罪。”
  上官惊骢有意将话说得响亮,两名女子听得清楚,哪敢起来。小蛮朝两个姐姐摇头,只让她们起来。她也不是不计较,但只要上官惊骢对她们没有想法,她又有什么好在意,更不会去打压。即便上官惊骢有,她亦不会对她们怎么样。问题往往不在于女人身上,而在于男人。
  她抬手掸了他的脸颊一下,却又微微一怔,这个动作似乎以前有谁对她做过……她又为谁对谁好,谁不信谁而痛。
  她不愿多想,缓缓放下手。
  她挑战上官惊骢的男权,上官惊骢也不恼,反而自得的将她揽紧。
  两人走到一株树下,上官惊骢突然有些赧然的摸摸鼻子,小蛮看他盯在自己身上,方才发现自己一身汗湿,她尖叫笑骂,“你这坏东西,汗都涂抹到我身上来,臭死了。”
  上官惊骢哈哈一笑,长臂一探,要去捉她,她撩起裙子想跑,他哪能给她跑,三两下便将她抱住。
  地上有尘灰,他是男子不在意,坐下来将她放到膝上。
  夏总管赶忙从暗处走过来,将食盒递上,因为是为上官惊骢准备的饭菜,里面只放了一副碗筷,上官惊骢让她先吃,她也不推就,拿过碗筷,却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嘴边。
  上官惊骢一怔,张嘴慢慢吃了,眼眶一热,若时间能永远定在现在……他和她,有过两天半。
  他凝着小蛮,看她吃饭的模样,她笑了笑,又夹菜去喂他,他终究忍不住,狠声道:“你便没有事情问我?这两天你看兵法,歇息前看到哪处,你都会做标记,厚厚一本,你已看到末尾几页,那么晦涩难懂的东西你都能看得飞快,你跌入深沟为我所救一事处处漏洞,譬如,我堂堂一个亲王为何会在那穷乡僻壤经过,譬如,我为何会唤你若蓝,你都没有疑问吗……翘楚!”
  “问我啊,在我们成亲之前问我啊!”
  听到“翘楚”两字,小蛮猛然一震,一股莫名的悲恸从心底慢慢透蚀到全身。她放下碗筷,倏然起身往前便走。
  手腕却被人狠狠扣在背后,小蛮咬牙转身,只见上官惊骢两眼通红,心口激.烈起伏,身上汗水震跌到到裤上,他眼中都是戾气都是火焰却又都是悲凉都是波光。
  感觉里,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争吵,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她凄然一笑,仰起头缓缓反问他,“所以你情愿去讲一个粗糙的谎言,因为你也瞒我一些事却又舍不得?”
  423
  “上官惊骢,我不想问,我不想知道,你想将我逼死你就让我问!你不要我就直说!”.
  泪水一下漫出眼睛,她尖声道着,使劲从他大掌中想挣脱开去,上官惊骢却疯了般将她嵌进怀中,“我不要你?无论担什么罪罚,我都要你!我只是怕你……好,我们不说,我们永远都不说,有什么罪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来”
  小蛮在他怀中哭了很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悲伤,哭得昏昏沉沉,以致两个姐姐愣愣看着,士兵训练出来,到附近吃饭,都吃了一惊,却被上官惊骢冷冷一眼,噤声远远走开方敢偷偷打量。
  小蛮刚好抬头,看到,脸一红,狠狠给了上官惊骢几拳,便要离开,上官惊骢唇一抿,将她拦腰抱起,一路走回营帐。
  便放到榻上,小蛮才要起来,便被他压下,他重重吻住她,粗暴而温柔,她挣扎着,承受着……纠.缠过后,她被他抓进怀里,“成亲那天,我就不会再放过你。”
  小蛮知这是他对她的尊重,咬唇,羞涩颔首。
  上官惊骢低头又狠狠亲了她好几下,小蛮却轻轻环住他的腰,道:“要与睿王开战,是吗。”
  上官惊骢不语,收紧双臂茛。
  “惊骢,我知道你苦,你怕将我闷坏了,不限制我行动,我之前便问过夏总管时局的事,对东陵现下的局势大概明白。我……昨天出去走动的时候,没有带下人,在暗处,听到几个士兵说,战场上的事,说你母.亲的事。不知哪里来的消息,现在东陵都疯传,说你母.亲是……”
  “是睿王的情人。”
  听上官惊骢淡淡说出口,小蛮心里一黯,她知他痛苦,他却不和她说,只自己一人扛着——这些,他只是默默的照顾她,她将他的头抱进自己怀里。
  上官惊骢心中一颤,这样的她,他怎么可能不爱,他将自己埋进她颈脖,却听得她轻声道:“这样的屈.辱,这一战,我知道在所难免……”
  “你不赞成,是不是?”
  “不,该打的还是要打,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认为对的事。但是,若可以,不要让太多无辜的百姓卷进这场战火中去。”
  “百姓?”
  “嗯,生灵,人命。”
  “小蛮,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上官惊鸿,有多想杀了他……”
  ……
  小蛮随后才知道,这场仗比她想的要复杂很多。当晚,入夜时分,上官惊骢的军帐来了很多人。
  很多大人物。
  几乎所有的大人物。
  包括以西的燕紫熙,边境的西夏王、淳丰王子和彩宁公主,还有东腹的上官惊灏。
  上官惊灏这个人让她很不舒服,她看到他一刹,全身都在悄悄颤抖。似是来自血液里本能的惧怕。
  西夏王不咸不淡道,夏王,你便是为这女人弃了朕的女儿?这看上去也不怎么样,罢,正事要紧,让她出去吧。
  上官惊骢冷冷回道,她是我的女人,不必出去。
  上官惊灏笑着斡旋,西夏王勿虑,一个女子而已。
  他说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的模样倒有几分像那位……九弟是个痴心人。
  上官惊骢冷笑,说,与你无关。
  小蛮暗下握紧手,仔细听他们商谈。
  这几个雄踞一方的男子此时此刻在这里秘密会面,到底要商讨些什么!小蛮猜不出,但她知道,这一晚过后,必定是翻天覆地。
  一听之下,果让人震惊不已。
  原来,首先,燕紫熙舍贤王而来,乃另有秘密。他早便和西夏王有盟约……相助贤王不过是幌子,为出师有名——只因紫熙在燕国乃是最为万民赞颂的贤德之侯,面上一向主和,怎能侵略他国,实却为瓜分东陵国土而来。
  然而,西夏王却在彩宁的斡旋下,答应了今晚的一场秘谈!
  上官惊灏对上官惊骢说,九弟,你据地一方,是不是一定要称王。
  上官惊骢挑眉而笑,淡淡反驳道,二哥,若臣弟真有此意,你还会传信于我,今晚还会将这会面定在我军中吗?
  上官惊灏眸光一深,道,九弟似乎换了个人。说得好,你十万兵力要当一方豪霸,大可;却不足以为王。
  “是,我只想要一个人的命,还有安身之地,王位……我不在乎。”
  众人心知肚明,上官惊骢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庄妃和睿王的事,突然便在数日里铺天盖地,何况,据传,这位夏王一直恋慕自己的嫂子,翘楚。
  和一个人势成水火。
  上官惊灏一拍他肩,轻声道:“嗯,这便成了,接下来的好办。西夏王,燕侯,两位觊觎的是我东陵的国土,可是,若要全取之,先不论我这九弟放手与否,我上官惊灏,或是上官惊鸿都不会应允。这样,东陵共有七大板块,我可以送你七分之二。只要,你们助我杀了上官惊鸿,灭其兵士。”
  三天后。
  亢城。
  发生了一场震惊各国的战争,亢城大战,史上亦称“亢城之变”。
  这场战争在东陵历史上的重要性,无战争出其右。
  亢城,正是夏王所占据地。
  小蛮站在城墙上胆战心惊,只见青天白日,却皆被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天幕尽是一片阴沉。
  ——————————————————————————
  还差一个睿八明天出来。
  424
  两个时辰之前。.
  小蛮却并不在这里。
  而在一条林路的马车上。
  在一片颠簸中醒来。
  车上,两个婢女惊惶失措地看着她……那是平日服侍她的婢子,只是,她明明人在军帐才对,怎么会在这马车上,她问婢女,婢女只说爷让二人随身侍候夫人。
  今天,是西夏率军通过亢城的日子,上官惊骢驻扎的位置恰在西夏入关的城邑,西夏要到东陵,必须通过亢城来。
  按密谈约定,上官惊骢将大开城门,让淳丰和西夏武将率军通过,西夏兵马将一路东行军,南边燕紫熙亦朝东开拔而去,两相夹击,再加上上官惊灏挥军出城,三路兵马共取邺城。
  本来,要击溃上官惊鸿的兵马,并不需如此雄厚兵力,但上官惊灏誓要将上官惊鸿剩余十多万兵马一次全数歼灭,擒下上官惊鸿。
  此次功成,将以东陵国土七分之二相赠二国。
  西夏王和燕紫熙答应了——两人虽觊觎东陵国土,但便如上官惊灏所分析,即便联合起来,真将他和上官惊鸿的兵马都打败了,吞下东陵,自身必定折损极大兵力,两国周边另有数个强国环伺,在这种情况下,若其他国家见机攻打,两国难以抵抗,如此一来,反得不偿失。
  但如今上官惊灏不与之为敌,又是三方联手击杀一个上官惊鸿,各自兵力消耗将缩到最小。
  每每损伤不过少量兵马,又能分得国土七分之一,何乐而不为茛。
  而上官惊灏亦不可能出尔反尔,否则西夏燕翔两国联手,上官惊灏绝对不能与之抗衡。
  而另一方面,上官惊灏又与上官惊骢定下盟约,着其开城让西夏兵马通行,并在亢城以守,防止西夏和燕翔有何异动——上官惊骢驻西北关卡,他往日态度谁也不清楚,上官惊灏许下条件,若上官惊灏答应放行,东陵大局一定,以五座城邑相赠,让其永享管治之权。
  庄妃的事……小蛮知道,夏、睿一战在所难免,如今一场密议,风险转移,小蛮仍是忧心忡忡,她心里对上官惊灏这人总有股震颤莫名之感,更不赞成分割东陵国土。
  但上官惊骢心意已决,且那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是最好的做法,不必打仗……
  而今日,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官惊骢要将她送到哪里去,虽说四方已定下协议,但他还是怕解械卸甲,西夏大军进城,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吗,这事事关重大,亦为表诚意,上官惊灏也并没回朝歌去,会谈一毕,三天之前今日随西夏王到西夏营,今日与西夏军队一同进城——
  小蛮心中一咯噔,立刻将马车喝停,夏总管的脸从帘帐里透出来,赔笑道:“夫人,爷吩咐了,随奴才先到附近村落将养身子,爷忙完此间事便来找夫人。”
  “砰”——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炮响破空而来,夏总管浑身一震,小蛮亦是一震,她瞬间拿定主意,夏总管看她猛然探手进怀,一惊之下,伸手向她抓来,小蛮已飞快从怀中拿出匕首,抵在喉咙……
  *
  她回来了。以命相迫夏总管。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眼前会是如此情景——城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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