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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_42 墨舞碧歌 (当代)
  夜色四下向人逼来。
  *****
  宫墙侧,众内侍检点马车安全,其中一名唤六子太监“哟”的一声,旁人问倒是怎么了,他呸了句,只道“小爷内急”,众人笑骂,让他快去,没得臊了皇上的马车。
  六子嘻嘻笑着小溜跑了。
  到得一处花木丛外,他却突然站定。很快,一个宫女急急走了出来,六子脸色微沉,低道,莫总管让告诉丽妃娘.娘,皇上前去天香阁,请她设法通知宁王。
  宫女神色亦是深凝,一点头即刻离去。
  待得那宫女远去,六子嘴角浮上丝冷笑,这时,侧方林木后转出两人。
  却是曹昭南和王莽。
  六子向二人恭身一躬,曹昭南颔首,六子方循原路折回。
  王莽轻笑,“螳螂捕蝉……”
  曹昭南的眸光随着渐渐黑下来的天亦慢慢而深,“狡兔三窟,殿下早便嘱下。睿王……是可惜了。”
  *****
  灯火如白昼,酒醉熏人醉。
  楼下台上热闹正酣。
  天香阁二楼,硕大的柱子后,庄敏有些不安的不动声色睇了皇帝一眼。皇帝目光在楼下的夏王身上有意无意的掠了一下,眸光竟透着丝诡厉。
  夏王此刻正和太子夫妇、七皇子十皇子及西夏一行等人一桌,竟标已经开始!
  庄敏心惊胆颤,她害怕皇帝看夏王的这种眼光,这让她有种秘密被窥破的感觉。
  便在这时,皇帝的声音又淡淡过来,“敏儿啊,老九近日来性情越发稳敛,朕甚是喜欢,然我东陵虽不惧它西夏,但他既将大婚,声色犬马亦该一收了,你这当母妃的也自当对他教诲一二,你说……是吗?”
  庄敏玲珑,此时竟也不明白皇帝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越发心惊,却又听得楼下吆喝、笑谈、惊叫各种声音大作,她看了眼楼下台中那个一袭单薄翠裙肌肤曲线姿显却脸色发白、眉眼颤抖的丑颜花魁,一环百十桌来客,知道竟标已到紧张时刻——
  眼角微扬,也果见皇帝已冷冷盯在睿王身上。
  她也不由得开启了新的紧张,标银已从方才的起始的一万两去到十三万两,竟标的人也已只剩两桌。
  本来,客人之中,不论权贵,都只是图个热闹,怎么敢真跟太子一桌标抢,若只和睿王竞争反而不同。再说,谁会脑子发热花十万两上去买一个歌姬回去,又并非真的倾国倾城。
  “十五万两。”淳丰啖了口酒,眼梢斜斜向邻桌上官惊鸿挑过。
  “十六。”
  驾车的小厮惊慌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他们这桌势孤力弱,只得上官惊鸿一个。上官惊鸿大病不愈,在榻.上躺了五天,几乎没有任何进食,今晚却突然挣扎起来,方总管等人要制止,却让他令人困在府中。这种地方,郎妃、翘妃和林姑.娘又不好跟过来,否则平白折损了名声。
  往日便罢,今日这位爷已是千不该万不该与太子斗——他又惊又怕的想着,只见太子和夏王偶尔碰盏施然喝酒,太子妃和彩宁银屏两位公主轻声说着什么,偶尔,那彩宁公主看过来,勾唇笑笑,带起丝淡淡的嘲弄。
  “十七万……”
  “二十。”
  上官惊鸿咳嗽着又一声哑哑落下,人们顿时“呀”的一声叫出来,便连崔明霜都不敢置信惊喜难抑的看过来,旁边鸨.母笑如花颤,随之却又有些骇怕的悄悄看向眉眼含笑的太子。
  太子一按淳丰,笑道:“这买卖当是讲究价高者得,但同时也还得看卖的人愿不愿意,是吗?”
  天子脚下营生,宫中的消息鸨.母自不会遗漏,当下立即笑道:“都说咱们这些人只看银子最是无情,这话可将咱们屈苦了。老身将姑.娘们养着,一来二去怎会没有感情。如今两相争持不下,淳丰皇子和八爷都是大贵客,老身看,不如由姑.娘自己挑选好了。”
  她话音一落,人们立下抚掌,只说好,一时又将楼里的声色璀璨了去。
  崔明霜闻言,浑身一颤,惨淡着脸色,缓缓指向淳丰,她别无选择,除非她狠心不顾家眷。她真傻,之前竟还生了幻想来着,这不过是一场以她为饵的游戏,那位皇八子是被游戏的人。
  楼里默了一默,掌声翩然而彻,比方才更犀利十分,直指向那坐在桌上眼眸低垂的男人。夏王道:“二哥,这价也竟完了,咱们也撤了吧,不妨碍淳丰皇子**一刻了。”
  “孤还想吃两盏酒。”太子嘴角轻扬,婉言拒了。
  淳丰一拍他肩膀,起身大步向崔明霜走去。
  夏王略一柠眉,只道:“那臣弟先告辞了。”
  听得四周调笑指点之声此起彼落,崔明霜绝望的闭上眼睛,手骤然被握住,对方手心之凉,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猛地睁开眼来。
  却见竟是上官惊鸿拉住她,他的眸光暗冷,便像那天一样。但与那天不同的是,他眼里血丝遍布,看去孱弱而衰败,但瞳深处却又有抹近乎矛盾的决绝的狠色。
  她知道,他要带她离开。
  这一瞬,她心情激.荡,竟想不顾一切随他而去。
  然而,他拉着她方走下台子,淳丰已一拳打过来,他被打得跌倒在地上。
  崔明霜知道这个男人曾经打过仗,打的便是这淳丰的国家!这些日子更曾私.下打探过他的事,知道他会武,虽不知武功如何,但皇子不比寻常百姓,自幼便要熟习骑射,若非在病中,他怎么都能抵御一下。
  他的小厮上前劝阻,却立下被淳丰的随从打翻,一脚狠踹在心口,血水从口中喷出,随即凸了眼。
  太子妃似乎也是惊住,微一迟疑,对太子道:“殿下劝一劝吧,睿王纵有不是,毕竟是殿下弟……”
  太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国以法治,买卖便要遵守买卖的规矩,强取豪夺之风不可长,皇子犯之与庶民罪,更何况,是他自己不肯知错放手。”
  ……
  此时二楼,庄敏也是大惊,颤声问,“皇上,这……你不阻止吗?那淳丰皇子也未免太过了,惊鸿指不定被他活活打死。”
  皇帝本一直冷眼看着,闻言一声冷笑道:“被打死也是活该,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在这里?”
  皇帝眼里竟无半点舐犊之情,庄敏一震,他已拂袖转身,“庄敏,你最好认清,朕亦是有底线的。他死不了,惊灏自有分寸。”
  ……
  崔明霜听着声音隐隐约约而来,四周人们却无半点同情之色,更无人阻止,有的只是轻笑讥讽,这是个什么世道?权势便这么霸道,他好歹是名皇子……
  她浑身冰凉,立在原地惊恐地看着鲜血从地上男人头脸涌出,淳丰和他手下却犹不住手,只对着他心口,头脸,腿脚的地方踢去,他不吭一声,亦不讨饶,好几次手足并用撑起身子站起来,奋力挥打近身的人,却终是体力不支,又被打翻在地,但他很快又站起。
  血水将他的铁面染得红红的,她只看见铁面下,那双沾着血红的眼睛在她眼前一下一下晃动,暗暗的,紧紧的,他这时神识似乎都已不清,仅凭着本能想去靠近她。
  她心里大恸,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嘶喊出来,“淳丰皇子,别打了,我这就跟你走……”
  淳丰却置若罔闻,教人抓着她,率着手下打的越发狠厉,尔后,上官惊鸿在地上没有再怎么动,一身的红,铁面下两眼都是黏糊。
  “惊鸿。”
  她痛哭着,突听得一道低低的声音从人群里过来,很轻很轻,地上的上官惊鸿却猛然一声低吼,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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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4
  他不应该起来的。
  崔明霜惊住,却见一名女子从人群里飞快的奔了进来。
  数步之外,那女子蓦然停住脚步,怔怔看向上官惊鸿。
  然后,她看到太子那边好些人都变了脸色,包括太子。
  “翘妃?”
  不知谁这么一说,她心头蓦然一震,原来翘妃是这个模样。
  一身兰色衣裙,发髻简梳,仅以三两支玉簪子簪着,眉锁烟笼,脸上甚至带着些不健康的苍白,唯独一双眼睛剔透晶莹。
  颊上还有道疤痕。
  那道痕迹比自己的尚大,她原本也不甚美,这道伤疤让她看起来有些丑陋。
  也许是这样,反让人们好奇打量,还有谑笑嘲弄。
  一时,殴打的人也都住了手。
  崔明霜不由自主看向上官惊鸿,却见他大盛的眸光很快淡下去,他抚着心口,冷冷道:“回府去。”
  ……
  他是把她当作是王府里的假翘楚了吗。
  三天紧赶慢赶,翘楚从没想到再见会是这么一副光景。哪怕老铁说,爷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她却真的没有想到,他形如枯镐,任谁都能欺侮。
  她看了崔明霜一眼,虽拼命忍着,泪水还是从眼里一颗一颗滚下来,她凝着他,却轻笑答着:“不,我不回去,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学不会种花养草。”
  上官惊鸿本咳嗽着佝偻了腰,闻言,猛地抬头,灰暗的眸像瞬间被什么撕开,透出一股霁然光亮。
  崔明霜不知为何心底一刹突然就涌出那么一阵悲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全然不懂。
  只能怔怔看着上官惊鸿飞快伸袖使劲擦了擦血污的眼睛,随即一动不动如猎人盯着猎物一样盯着翘楚,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不必太子微带厉色的目光递来,淳丰看到翘楚早就沉了脸色,这时只命人去抓翘楚。翘楚本想走到上官惊鸿身边去搀他,两名西夏男子却狠狠向她肩手抓来,她一惊,想叫美人,却见横里一抹青袖挥来,那两人已被掼摔出到丈外的人群之中。
  人群里即刻有人吓得厉声叫出来。
  那力道竟是极大,比方才这些护卫对待睿王府的小厮更惨.烈数分,那两人方一落地,已血沫横溅,将邻近几个人喷溅了一身,两人在地上蠕动了几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一下惊乍了所有人,连崔明霜也不敢相信地看向翘楚身边的男人。他明明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怎么会——
  上官惊鸿动了大劲,伤上加伤,一口血沫咳出,身子不稳,又轻轻摇晃起来,他将两脚稍稍分开,撑立着高大的身.体,凝眸看了她一眼,再看翘楚时,眸光已变得极是冷漠,唇一张,冷冷说了个“滚”字。
  四周一下变得很静,人都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似的,视线被定格在中间两人身上。
  翘楚鼻子一酸,反上前一步,和上官惊鸿靠得更近,近到她的鼻尖几乎要贴碰到他的衣衫,用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轻轻道:“好,我走。只是,这次走了,我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永远永远。你……保重吧。”
  一路长途跋涉,老铁顾虑着她的身子,虽让暗卫将马车赶得极慢,她却不敢稍有停歇,晚上也不投栈,只嘱咐下去继续赶路,她就在马车里睡,颠簸一路,呕吐一路。
  如今,看他负伤颓衰,她心里疼恸,肚腹也随之闷痛起来,她伸手掩住腹部,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咬牙缓缓走出天香阁。
  老铁、四大和美人本随她而进,这时竟奇诡的不知都到了哪里去。
  门外小厮守门,街道热闹,灯红酒气香浓,人群往来。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那里,马儿低头啃着地上的不知什么东西,赶车的暗卫却也古怪的不见了。
  翘楚转身看了眼里面,只觉一个个人影在眼前跃动,她抚住微微晕眩的眉头,想闭眼养养神。
  眼睫刚阖,一阵血腥之气猛然钻进鼻孔,她一怔睁开眼来——
  男人一身青袍,那残迹红透的臂膀已揽过来,看着那双痛苦混浊的眸,那隐隐流泻在眼底的炽烈,她没有一丝犹豫,用力靠了过去。
  偎进那个湿漉漉的怀抱,将泪水也摁过去,用力摁干。
  大手落在她的发上,一下一下轻柔的顺着,却又带着她能清楚感觉到的僵硬和微颤。
  仿佛回到那个饭后雨时,那各有所思的依偎,偷了浮生半日清闲,不问情由,不说爱恨,相依仿佛只是一种姿势,只因为旁边是那个人。
  脚步声密密集集,她知道,人都跟了出来,还有街上熙攘往来传来的响声。
  可她只知道,他站得笔直,紧紧抱着她。
  嗅着他身上浓重的汗血味道,她胃部一阵紧搐,却没有退缩回避。
  更不管人们是讽刺还是嘲笑。
  她不在乎。
  她不怕被看轻,被嘲笑。
  她愿意和他一起承担。不求同福,只愿共艰。
  “翘楚。”
  头顶沉沉哑哑的声音传来,带着疼惜又有些无奈,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手想揩去他发上铁面上的血迹,手才上到他的铁面,他已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眼中方才的冷漠已被一股狠意取替,他狠狠盯着她,双眸诡光近乎残厉,一字一字道:“我放你走,是你自己要回来,是你自找的,那就莫要怪我,以后,不论你生还是死,不论你爱还是不爱我,我都不会再放手!”
  335
  自问不是个爱哭的人,翘楚闻言还是重重一震,泪水在轻笑中又滚了下来。
  她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爱还是不爱,恨又应该怎么恨,她早已说不清,也算不来。
  回来的时候,她心里只是想,人生不怕无常,只怕遗憾。
  “丑八怪。”上官惊鸿有些粗鲁的往她脸上用力一揾眼泪。他低声斥道,却掩不住眸中狂喜,只是,看她定睛看他,迅速将眼睑一垂,轻轻哼了声。
  翘楚学着他轻轻哼了声,空着的手去给他揾汗和血,上官惊鸿却突然将手从腕中放下,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见有不适?”
  翘楚一怔,他已将她横抱起来,她听得他又低低哼了声,明白他弄到伤口了,刚说得一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他足下一点,已然带着她旋身落到马车驾座上。
  翘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已一手揽着她,一手执缰,驾起马车驰跑了起来。
  “崔姑.娘她……”
  “她不会有事的。”
  “可谁还能救她?”
  “皇……帝。”
  “这怎么可能?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说,今晚,只有你是我的意外,致命的意外……”
  “啊……”
  她的声音湮散在马车扬起的风尘里。
  *****
  三道人影从墙侧转出来。
  却是老铁、四大和美人。
  美人若有所思,道:“嗯,铁……叔,我知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我出去帮忙了。”
  “可万一上官……睿王制不住那两个死西夏人怎么办?”四大盯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嘀咕道。
  老铁轻声道:“爷病势虽重,但凭这些人还伤不了他,只是他自己下意识不去还手罢……也许该说,他心底没有还手的力量和欲.望。”
  四大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意的咬着嘴唇,她还是不愿意翘楚回来,美人拍了她肩膀一下,“主子开心就好。”
  她说着微微皱眉看向天香阁大门前。
  人还没散去。
  但上官惊鸿既然罢手,没有再与淳丰争抢,淳丰也不能再动手,他神色阴沉,他旁边的彩宁亦紧紧着抿唇。太子眯眸淡淡笑着,眼末划过一丝狠鸷。
  崔明霜怔怔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却突然被淳丰狠狠抄进怀里。
  美人虽觉得她可怜,但目光却被人群里一个紫衣男子吸引住视线,那人模样并不出众,双目温莹,加之奇怪的是,方才他们隐在人后,紧张的看着前面的情况,西夏人要抓翘楚的时候,老铁制止她出手,她知道老铁是老行尊,眼色不会错,遂反稍放了心,便是那一下,她留意到这个紫袍男人,当时,男人在他们稍前的地方,也在看热闹,只是他手里扣着半截筷子,似乎随时便要出手相助,只是后来上官惊鸿击倒了那两人,他才没有动静。
  他到底是什么人?谁还愿意在这时相助失去圣宠的睿王?
  她正疑虑,突听得四大低叹道:“那崔姑娘怎么办?”
  老铁道:“四大姑.娘,这事只能到这里,人都有定数,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睿王府不能再出一点差池,情势对我们来说越来越难……”
  “嗯,我们回府吧,”美人颔首,“八爷和主子也差不到了。”
  四大笑了笑,说好,随即又有些好奇,撇撇嘴,问道:“铁叔,今晚这等情况,怎么没见郎妃和那什劳子林姑.娘过来?”
  “她们到底不便过来。”
  “你老人家骗谁呀,东陵民风虽不如那西夏开放,这太子都带着他女人来了,那两只……两个怎会不过来?”
  老铁一怔,倒露了个笑,这多天来也没有一刻如现在稍松一下了,“约莫是景平设法阻搁了那两位主子。”
  美人点点头,认真道:“景先生是个好人,我见过除主子以外最好的人,他给了主子很多帮忙。”
  四大嚎,“哟,美人,你不会是喜欢上景平吧?”
  美人赏了她一掌,面无表情道:“你给我滚。”
  四大吐吐舌,却见美人又朝天香阁的方向凝眉看了几眼,不知在看什么。老铁道:“两位姑.娘辛苦了,随老铁来,咱们回府吧。”
  ……
  然而他们回府以后,却惊愕地发现,上官惊鸿和翘楚并没有回去——
  *****
  “上官惊鸿,这里是哪里?你擅闯民宅……”
  翘楚被男人双臂锁死在门板上,二人之间吹息可闻,她脸上一热,心跳立时加剧,微微哑声问道。
  方才她累极,竟然枕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却是被他从马车抱下来的时候醒了过来,却见二人已置身在一所村屋门前。
  四周星星火火的,她好奇的放眼看去,只见隐约是一片村落。
  他一言不发扔抱着她,抬脚暴力的将门踹开,她给他吓了一跳,他已抱着她进了门,他极快的将她放下地,极快的关上门。
  随即又一言不发的微微粗喘着将抵在这片门板上。
  两人落入满室黑暗中去。
  “你还没回答我……”
  翘楚低道,轻轻打了他一掌,她顾忌着他的伤势,也只是作势不敢真用力气。
  上官惊鸿却哑哑笑出声来,声音里不难听出有丝得意意味。
  翘楚往他脚上一踢,骂道:“死瘸子。”
  上官惊鸿笑得越发狷狂,很快又收住笑声,将低头抵到她脸上,随之慢慢滑到她耳廓,她有些紧张起来,他的舌猛地含住她的耳垂,模糊又低沉的声音送进耳里,“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我要你吻我……”
  336
  虽说两人孩子都有了,但翘楚还是听得面红热赤,眼前那么黑,她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四下俱寂,只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也许……只有她的。
  她虽是回来了,但心底深处却还没能一下接受这种亲昵。
  “你不愿意说就别说了,我也不想听……”
  她反驳着,但不可否认,她还是会为他的话羞.涩,又想起他如今处境,心里一软,颤抖着在黑暗中伸手摸上他埋在她颈窝侧的头,将他稍稍挪离自己,然后慢慢摸索上他的铁面。
  也是那一下,他的呼吸又急促了不少,她清楚感觉到他锁在她两侧肩膀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将她的臂膀也勒得有丝生疼。
  她担心压烙到他的伤,赶紧道:“你放开一些……”
  他却有些恶狠狠的道:“你怎么这么会折磨人?快。”
  那声音里倒有七八分的潮哑之意,翘楚咬了咬唇,心里缩得紧紧的,终是摘下他缚得紧紧的铁面,踮了脚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下。
  来她一碰之下,正待离开,一股冷风遽然从她手上擦过,“啪”的一声,她手中柔柔扣着的铁面被他用力挥跌,她一声惊叫,唇已被被他抵个严实……
  一阵口舌交缠,她由开始的抗拒被他的猛烈逼得任他勾吮掠夺,突然只感到胸.前一热,她被他吻的昏昏沉沉,歪歪的任他大手扣托着腰臀压向他,这时打了个激灵,方有些小清醒过来,他的手却已隔着布料不怀好意的重重揉捏起来。
  她被拨弄得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声音却被他咽进嘴里,他越发狷狂了去,大手从背脊缓缓探到她的下(禁止),探进褒裤里,她又羞又急,打了他几下,却也只能像先前一样顾虑着他的伤势,只能让他施为……
  那处酥麻火热宛如灼烧的感觉,让她顾不了羞涩,舌尖在两人缠舔的舌上一顶,退开丝许来,他如影随形而至,她狠心用力一咬,他吃痛稍顿之际,她从他嘴里抽出唇舌。
  他身上血腥的气味虽冲激着她的嗅觉,但她没有办法,急急将脸伏到他肩上,耳边只听得他重重一哼,身下已被他粗糙的指腹一阵猛然抽刺,到要紧处,她呜呜一叫,身子软软瘫伏在他怀里。
  他紧紧扶着她的腰,方才在她身.体里狂肆的手将她环在他腰上的手扯下来,和他五指紧扣,将从她身上抽带出来的湿意带到她的手上。她羞恼的不行,终于忍不住凶狠的往他身上捶了两记。
  他却粗嘎着声音又缓缓吮住她的耳垂,“你吃饱了,该到我了……”
  她心头一跳,又是一阵羞急,他已飞快将她再次打横抱起,大步往屋子深处走去。
  被他小小折腾了番,她也开始生了丝困意,一时也忘了抗拒,偎在他胸.膛里,有些昏昏欲.睡的打量着四周。
  无奈视野实在太黑看不分明,只隐约看到这是一个厅子,四周有些家具。
  他抱着她走进一条通道,未几似乎就折进了一个房间。
  这人摸黑走起来,竟神奇的没有碰到厅上任何一件东西。
  她伸手去揉他的眼睛,“兽眼。”
  他低声回骂她一句,随之将她放到一.床柔软的被褥之中,他高大的身子也随之覆上来。
  说是覆,却并没有压到她一丝一毫,他两手撑到她肩侧,小心不碰挤到她的肚子,方拉下她的衣衫,扯了肚兜,唇舌勾起她的柔软狠狠舔吸起来,她身子如电漫,一颤推他,急道:“小心孩子……”
  他腾出嘴来,道:“那小怪物命硬,不怕。”
  她顿时目瞪口呆,“那你是大怪物。”
  他低咒了声,突然伸手拉过她的手,将之覆到他身上某处。
  他怎么那么……她登时大羞。
  他却忽而低头,一句话掷到她耳蜗,“方才在天香阁看到你,我便想那样对你了……可现下还不行,只能……”
  翘楚心头乱跳,虽是羞涩却终是轻颤着握住他硕大的坚硬……
  ……
  事后,他倚在床.栏,拿出帕子替她擦手,随之将帕子甩到地上,一手将她抱住,拉高被子盖到两人身,伸手将她身上早已凌乱的衣服拉高,在她腹上轻轻摩挲起来。一股暖流顿时从他掌心传到她肚子上,她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方才在马车上也这样替我运功治疗?”
  “嗯,”他慵懒的应了声。
  翘楚又享受的蹭了下,却突然一惊,他身上竟是如火烫热。她暗骂自己,他二,怎么自己也二了,他身上伤势不轻,又还发着高烧。她一挣,便想从他身上爬跨出去。
  “你又想去哪里?”
  她才动了下,已被他严厉的按了下去。
  “我去点灯,我要看看你的伤,你还发着烧,这些都要处理。咱们还是赶紧回睿王府吧。”
  ……
  这些伤病还要不了他的命,她不知道他宁愿这样和她静静呆在一起吗。
  她心里对他还是有些抵触,他知道。
  只是,他不会再放。
  不会了。
  伸手不见指,黑暗中,上官惊鸿黑暗的眸亦消融在浓黑里。
  看她执拗,怕她担心,也享用她的担忧,他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终于放开她下了.床,捻亮了灯火。
  就着火光,翘楚看清房内布设,床.榻外,只有一桌数椅,还有一张简陋的梳妆台。想起来时所见,她微惑,这里真的是农家村落?
  337
  当然,翘楚的注意力并没有太多在这个房间里,上官惊鸿身上的伤病不浅。
  他身上袍子血迹斑驳,都是殴斗的时候伤到脏腑咳出的血水,头上破了几处,血沿着额际而下,脸上也是数处血污。
  翘楚心里一疼,恨恨道:“总有一天,要那西蛮子好看。”
  上官惊鸿本走到梳妆台,闻言转身看了她一眼,他唇角微微扬开,嘴上却淡淡道:“哦,你要怎么给他好看?”
  翘楚看他有意取笑,轻轻哼了声,却见他从梳妆台上拎起个东西。
  是个箱子……
  方才没注意这梳妆台上竟放了个箱子,看模样是个药箱。
  她大喜,有工具药物就好办了!
  既然有药箱在这里,那这个农舍很可能就是他的。
  按他的身份,有别庄、农田、佃户这些并不奇怪,但这个简陋的农舍……
  她还未及问,上官惊鸿突然看了她一眼,将药箱往桌上一搁,已快步向门口走去。
  她一怔,“你要去哪里?”
  “烧水给你擦擦身子,我方才是……”
  他说着虽住了声音,翘楚却明白他的意思,哪怕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粗狂了去,一身血腥就……她脸上一烧,微微侧了侧头,“我来烧,你躺一下,也烧些水给你,将伤口清洗一下好上药。”
  她说着下.床穿鞋,之前凌乱中鞋子早给他蹬掉了。
  脚掌才触到绣鞋,脚掌却骤然一暖,上官惊鸿已折了回来,握住她的赤足,将她塞回被里,摸了摸她的头,“我去。”
  她没有和他争,哪怕在他从桌上拿起备用的火折子升起火光走出、她悄悄下.床从门口凝着他的身影微微晃着向廊道深处走去、一口鲜血咳出的时候,她也没有多说一句。
  男人啊。
  ……
  农舍简陋,却一应俱全,浴桶,皂角,布巾都有。而原来在床.榻侧边,还有个柜子,里面有干净暂新的换洗衣服,男袍女裙都有。
  她越发奇怪,又问他是什么地方,他看她好奇,反故意不肯说,翘楚气道,你刚才怎么说来着。
  亲也亲过了,还……
  上官惊鸿笑的邪佞,说,爷伺候你沐浴代替,如何。
  她一恼,不理他,腰间却猝然一紧,被他一把抱起她,将她衣服三两下剥了,将她放进浴桶里。
  他也当真替她清洗起来,只是洗到中半,他却轻咳一声,有些粗声粗气道:“你自己洗吧。”
  翘楚本已从羞.涩到开始享受他的伺候,闻言一怔,回头看去,却见灯火下,他眸光炙热,盯着她浸在水中半隐半现的身子。
  她登时口干舌.燥,赶紧快快洗净身子。
  上官惊鸿洗浴的时候,却是她帮他洗,反正她又不会对他怎样。
  洗了很久。
  某人说要洗干净。
  她看着却觉得他有点死活都不肯起来的趋势。
  最后她嘴一噘,说,我累了。
  他一听,倒是起的老快,带起的水花将她溅了半身。
  她一气,用勺子往他头上狠狠敲了个包。
  ……
  然后,他让她帮他包扎伤口。
  他是最好的医生,她知道即便伤势不轻,他自己也能打理,但她还是心甘情愿。他敞开单衣,大刺刺的枕到她膝上,她按着他的指示,替他用药酒再次清洗伤口,用纱布裹了药粉替他包扎好。
  包扎完,他瞟了眼自己身上,却皱眉道,这种不好看,你往日在围场替我弄的,就按那个重新包一遍。
  翘楚一愣之下,想下床拿勺子将他再敲几个包。
  那时他对她坏,她将他的伤口包成蝴蝶结。
  想起从前种种,她心里一紧,狠狠就往他身上揍了两拳。
  上官惊鸿看她模样,猜到她心思,心里也是一紧,即刻起了身,将她抱进怀里。
  耳畔一声一声的轻声哄慰,翘楚听得好气好笑,返身盯着他,“什么叫将你所有的家财给我?什么叫允我晚晚陪你睡?”
  她说着突然止住笑,沉默着枕靠到他胸.前,晚晚?
  她这些天其实已经有种认知,他爱她不比清苓少,甚至……
  可是,她虽是他的妻子,清苓到底和他多年感情,他们之间可能断了吗。
  再说,他还有郎霖铃。
  若是在现代,她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他一对一,但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还有现在他所面临的处境,他不能吧。
  但在她心里,她只能接受一和一的对等。
  可现在,她又该以什么立场对他说些什么。
  她微微闭上眼睛。
  ……
  眸光落在翘楚发顶上,上官惊鸿心里猛然一缩。
  那种疼痛的滋味,远比身上的伤更甚。
  这些天来,他很清楚两件事,其他女人勾不起他的欲.望,还有,他想她甘之如饴的跟着他,想她开心。
  “听不懂字面意思吗,你好好养着身子,顾好你肚里的小怪物便好,其他的都交给我,懂了吗?”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划过,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强硬,翘楚一怔,一股带着惊怔的喜悦却从心底涌出,她闭上眼睛,轻嗅着他身上的药香,缓缓说了个“好”字。
  上官惊鸿,若这是你的承诺,那也是我的承诺。绝不负你。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也不说话。
  翘楚心情微松,虽记挂着上官惊鸿的前程,想仔细询问他此时处境,但奔波一天,终是抵不住倦意浓生,慢慢合上眼睛。
  “楚儿,你是真的累了,睡吧,我在这里……”
  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一股暖流从他另一只手缓缓流进她的肚腹,声音萦过耳蜗。
  可不知道人在最疲倦的时候,某些意识是不是反而变得特别敏锐,翘楚突然又想起那件事,睡意立减,挣扎着从上官惊鸿怀里起来,问道:“你之前说崔姑.娘应该会没事,你父皇会救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嗯。”他淡淡应了声,抱着她躺下,低斥道:“快睡。”
  “可你父皇怎么会救她?”
  翘楚越发疑虑,却见上官惊鸿眸光微动,良久,才道:“皇帝当时也在天香阁。姑不论他对我的想法如何,但对淳丰这个人,这个处处不将东陵放在眼里的人,你认为皇帝会由着他么。首先,他便一定不会让淳丰得到崔明霜。这口气皇帝咽不下。当然,这事也许只会暗中进行。”
  他说到这里收住语锋,声音缓缓放柔,“睡吧。”
  翘楚心里却蓦然划过一阵寒意,她猛地坐起身来,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灯火在他脸上抹上一层阴沉的暗影。
  上官惊鸿很快坐起身来,“怎么了?”
  翘楚笑着缓缓道:“我之前果是傻,这也能忽略了。上官惊鸿,我在马车上问起崔姑.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骗我到底?皇帝到那种地方会让人知道?而且这知道的人还是一名失宠的皇子。你既然知道皇帝在那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假的,都是假的,你从一开始就在做戏,你早有准备,包括早就知道皇帝会去那里,包括对我……是我傻。”
  *****
  是夜,宫。
  金銮殿外。
  “夏大人,咱家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能否指点一二?”莫存丰疑虑道。
  夏海冰微一沉吟,道:“莫总管请说。”
  “恕咱家斗胆说句,今日淳丰皇子所为已是太过,皇上就这样放任咱他对付睿王,不管一管吗?他即便不好出面,也可暗中使人传信给太子殿下,让殿下劝阻啊。”
  *****
  太子府,书房。
  男人的声音缓缓在房中响起。
  “睿王此次的苦肉计算是彻底失败了,他勾上莫存丰,以为借莫存丰之口告诉皇上他在天香阁的荒唐行为,日日卖醉,便可激起皇上的怜惜,可他哪知道,殿下你早已先一步告诉皇上,莫存丰已对睿王投诚,莫存丰所传的消息都是睿王指使。他今晚必定收到莫存丰通知宁王传给他的消息,以为皇上去天香阁,他的计划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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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8
  说话的是王莽。
  “皇上本因搜府之事睿王已然不满,如今知睿王又营结了莫存丰,演了天香阁这一出,他会认为睿王还是那个纯良的八皇子么。可笑睿王却还不自知。殿下高瞻远瞩,早料到莫存丰会向睿王投诚,更一直留意睿王的动静,从他踏进天香阁每天买醉起,就已防着他。”
  他说着不见到上官惊灏出声,看去却见上官惊灏眼睑微垂,淡淡盯着手中的荷包,似乎并没有成功之后那种快意。
  王莽看了曹昭南一眼,曹昭南亦是微微一凛然,道:“殿下?”
  上官惊灏抬眸看向王莽,笑骂道:“你这御史,其他的没见长进,这嘴上功夫倒日见所长。”
  王莽笑回,“殿下确实远虑,行动亦早在睿王之前,并非莽奉承之话。”
  “那女子擅琴,脸有疤痕,和翘楚有几分相像,可上官惊鸿既爱翘楚,怎还会对那女子迷醉至此,且每日在天香阁里吃酒消沉,不是想引起父皇的注意和怜惜之情又是什么。”上官惊灏目光从曹昭南身上一掠而过,“莫存丰这只老狐狸,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孤这里既容不下他,贤王已倒,他自是要另找大山,彼时睿王岂非最好的选择?这个并不太难猜。想他是通过郎家搭上上官惊鸿,可惜不久之后上官惊鸿便失了势,他现在亦是骑虎难下。”
  “还被曹总管收下他最得力手下六子。”王莽轻笑,看向曹昭南。
  曹昭南颔首,上官惊灏嘴角缓缓浮上一丝冷笑,“双重身份,孤也是从八弟身上学的。”
  “曹总管,王莽,你们也回歇吧。便让他再喜悦数天,到他再被宣上朝那天,亦是父皇考虑清楚,作出废置决断的时候了。”
  他说着推椅而起,冷冷将荷包扔在桌案上,出了书房。
  ……
  他一直沿府中路走,走进一处院落,停驻在一个房间门前。
  众守门婢女忙纳拜见礼,有婢女正要进房通传,上官惊灏摆手,径自推门进去。
  “臣妾见过殿下,殿下怎么过了来?”
  房内,女子正从梳妆台处起身,似是听到门外声响,准备迎出来,美丽的脸蛋上还隐隐浮着一抹惊讶之色。
  却正是太子妃翘眉。
  上官惊灏勾了勾唇,淡淡道:“孤不过来坐一坐,怕太子妃忘了自己夫君是谁。”
  翘眉一惊,明白他是为天香阁里她替上官惊鸿求情一事发难。
  自从从围场回来,不知为何她对上官惊鸿的感觉变得越发奇怪起来,总感觉谷中遗失的那段记忆和上官惊鸿有关。后又经搜府之事,她听到不该听的秘密,她明白她是爱上上官惊鸿了。
  同时也越加憎恨翘楚,凭什么她能得到这个前途无量的男人如此对待。
  她心里对上官惊灏的不满也到达极点,此刻听上官惊灏如此说,她忍下心中怒意,只笑着上前,藕臂缠上官惊灏的手臂,“臣妾妇道人家,一时心软,殿下莫脑。今晚……臣妾侍寝,好好向殿下赔罪。”
  上官惊灏眸光缓缓落到自己手臂的白嫩上,眼中寒光蓦然一闪,手掌一扬,狠狠扇了翘眉一记耳光。
  翘眉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一股咸腥从牙缝涌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颤然道:“上官惊灏,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倒是孤还怕你区区翘族?外面看来,父皇为孤觅得这门亲事,是为孤以后铺垫?”上官惊灏袖手冷笑,“哦,你以为父皇真这样想,你以为孤真这样想了?娶你,不过是孤喜欢摧毁上官惊鸿喜欢的东西,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年,出使北地的是孤这好八弟。”
  他勾唇一笑,又缓缓道:“当然,孤知道,当年救他的也并非你,是翘楚。”
  地上,翘眉浑身一震,仿佛被人朝心窝重重击了一掌。
  当年,那个翩翩白衣少年是上官惊鸿?
  是,救他的确实不是她,但后来他们同处数月,那段日子,却确确实实是她和他。
  定下山盟海誓的,也确确实实是她和他……
  *****
  昏沉的房间里,惟有微弱的烛火在轻轻跳跃着。
  双手手腕被用力扣住,翘楚冷冷看着同样冷冷看着她的男人。
  “翘楚,你给我听好了,”上官惊鸿眸光在光影里越发暗沉,他勾唇一笑,一抹深刻的自嘲从嘴角蜿蜒而过。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你认为病能假,酒能假,伤也能假吗,即便不在那里在睿王府我亦一样会喝酒。我当日放你走,是真心放你,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回来,当我看到你回来,我知道,我会惹上怎样的麻烦,我却一样甘之如饴。只有庆幸。”
  “若我有心瞒你,我认为会如此犯.贱告诉你荣瑞那男人在天香阁的事吗?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你必定担心那个和你素不相识你根本没必要理会的女人。”
  “告诉我,翘楚,你是明白我的,懂我的。”
  翘楚心中紊乱,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双手却被他紧紧执着,他潮暗如深穴的眸里燃着丝丝光芒,便似要喷出火来一样,却又慢慢黯淡下去。
  “呵,不信是吗。那自是的,我到底不是九弟,那个骄傲恣意、磊落大方的夏九,那个可以抛弃一切可以和你放羊牧马、种花养草的夏九。翘楚,我们何必自欺欺人,你抚心自问,你回来是不是因为……你可怜我。我却犯.贱的做戏,只当作不知道。”
  手,被狠狠一掷,晃落到床.衾上,温暖蓦然从她身边抽离,声音从空中冷冷传来,脚步声已在数尺开外。
  “但即便我如今的处境再难,我以后亦要如今天一样像狗那般去活,我也不要你的同情施舍!你这个夷女!”
  ……
  房间本来就简陋,这时更加空荡。
  上官惊鸿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的话却仍凌厉的萦绕在她耳边。
  翘楚伸手抚上眼睛,满心酸涩。
  是啊,她甚至在心里已经许诺若他不相负,她无论如何亦绝不负了去,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些地方确确实实说中了彼此的心事。
  原来,有些伤痕真的是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也许,只要他真的爱她,她也真的不必要去在意他的算计是不是也将她包括在内。
  可是,人都害怕算计,哪怕以爱之名。
  算计的爱情,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怎么样。
  秦歌之后,她其实也早变的不敢去信任任何人。
  这一刻,灯火薄弱,黑暗如潮水,新疤旧痕一起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闭了闭眼,飞快地下.床穿鞋,擎起桌上烛台,走出房间。
  她突然害怕这样自己一个人呆在这样安静不知名的房间里。
  静得僵。
  又或许想出去寻他,还是自己想出去走一走。
  她不知道,却很快出了房间。
  循着灯火的光亮,走出甚长的廊道,到得厅子的时候,她下意识想去寻他方才被他摘掉的铁面,应该是在这厅子里。
  她走到门口,转过身,拿着烛火仔细映照起来。
  突然又想,他出去肯定将铁面捡起戴上了。她轻轻笑了笑,这时,方好好看一眼这个屋子大厅的模样。但方一照面,她蓦然浑身一颤,一股冰凉从心底升起,八年前黑暗里的记忆一瞬在脑里掠过。
  ……
  突如其来一阵女子的尖锐叫声,令上官惊鸿差点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撒了。这地方偏僻,少人知晓,他只是折到隔壁农家讨点东西,一直盯着这边情形,并不见有人入侵。
  她在里面怎么样了?他不该扔下她的。他咬牙,一阵惊怕,早顾不得和农家大.娘小伙道别,几个纵跃已回到屋前,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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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星光漫天,缀在男人背后,翘楚坐在地上,看着上官惊鸿将手上的东西往门侧窗前小榻一扔,便要将门掩上——
  她拼命摇头,“不要关门。”
  上官惊鸿眸光朝她身旁物什一掠,很快便跃到她身前,将她抱进怀里,抚上她的背,低声哄慰,“莫怕。”
  翘楚却犹自颤抖,搂着他的脖子,又在战栗中抬头一点一点重新打量这个屋子。
  雕花桌椅,香炉,木柜,挂画……这里真的是第十九号墓室的模样。
  只不过,一千年以后,那边是死的。
  而一千年以前,这里却是活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厅堂当中还摆放着……一枚棺木!
  就在她身旁。
  按这样看来,墓室里的棺木根本并非东陵王的棺柩。
  而是按照这个屋子设计的。
  可是,为什么要弄这样一个恐怖的屋子。
  谁会在厅堂里放寿木!
  而他们方才甚至还在这里做那种事……
  似是看出她的恐惧和疑虑,上官惊鸿将她打横抱起,她以为他会带她离开,哪知他身子往后一跃,竟坐到那红艳艳的棺木上面,她既干得考古,胆子并不小,却仍是惊得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任他抱着坐在他腿上,不敢轻易移动一分,她实在不想落到棺木上。
  只因这屋子,尤其是这枚棺柩让她想起秦歌的死。
  隔了八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时想起,却清晰得一如昨日。
  也清晰的看到上官惊鸿嘴角促狭的笑意。
  他突然将她抱离双膝,欲.往旁边的棺木挪去,翘楚只得死死抱住他的腰,她又气又恼,咬牙道:“你怎能如此吓我,公报私仇的小人。”
  “我又不是上官惊骢。”
  “你——”
  她快教他气的吐血,他却轻轻摘下铁面,扔到棺木上,翘楚看到门外,院子篱笆处,与他们对面而居的农家几口人都出了来,男女老少小孩的,好奇地盯着他们这边。
  但门小小半掩着,又隔着些许距离,他们也看不清屋里的情景。
  不然三更半夜的这棺木还不把人吓坏。
  何况他又摘了铁面,让人看到终究不好。
  只是,这样的情景,竟多少有点像天神村的时候。
  “他们才不像你胆小,这里平日本就他们负责打扫的。我给钱他们,他们每天帮我打扫。”
  上官惊鸿的声音忽而在她耳边幽幽响起,“你就只会忤.逆我的时候毛胆子。”
  翘楚一怔,却没有反驳,在某个话题上,她和他有了隔阂。
  他恨她不信,而她不知道她该不该信。
  只是,对于那件事,谁都没有再多说,各自小心避了。
  她只惊疑的将疑虑问出来,“这屋子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布局?”
  “是按我母妃的喜欢布置出来的。”
  这回答大出翘楚意料之外,微微失了声,“不谢娘.娘?”
  “嗯,”
  “可她怎么可能喜欢在厅中放枚棺木?”
  “在宫中的时候,我常常看她画画,她就是这么画的。皇帝以为芳菲不爱繁华,若芳菲不爱,何苦要将自己住的地方布置得那般华美?我母.亲才是真正不爱,这就是她梦想的居室,和夫婿孩子一起居住,简简单单的,这样就够。”
  翘楚顿时明白,难怪这里会有男女衣服和药箱。
  这样想来,第十九号墓室里深处,是不是应该有如这样的房间、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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