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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沉云夺日》

_33 WingYing(当代)
  因为无法摆脱而拘泥,不管是任氏,还是其他的什么,我以为只要远离了这一切,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简单而平静的。
  
  走回病房的时候,我看了看床上的王筝,走上前拉着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王筝,我们谈一谈,好么?”
  
  我不自觉地伸手,理了理他前额的刘海。
  
  “你先不要睁开眼,我知道你醒着。”我瞧见他的手指颤了颤。
  
  “你要是睁开眼看着我……我怕,我又说不下去了。”我轻叹一声,有些自嘲道:“不要给我机会再钻回沙子里,我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说出来的。”
  
  王筝动也不动。
  
  “一直以来困扰你的那些梦……”我双手合握,轻声说——
  
  “是真正发生过的。”
  
  “你可以当成我是在扯谎,因为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但是,那些事情确实是发生过的。我不知道你在梦中看到或是经历到了什么,然而,我确定的是,现在在你面前的任祺日,和在梦里的那个,只知道追着你的、看着你的,那个被你所嫌恶的任祺日,是同一个人。
  
  然而,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对不对?”我垂眸笑了笑,然后抬眸看着窗外。
  
  “在你的梦里,我追逐着你的身影,紧紧地缠着你,让你烦不胜烦。然后,我按着任老太的遗言,娶妻生子——你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我甩了你一个耳光,你记得么?可是,我一下子就后悔了,你说的没错,我这人挺犯贱。
  
  我自以为是地想补偿你,不管你有多恨我,心里有多么看不起我。在我娶舒媛之前,我不断地告诉我自己,其实,你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就算是一点点,也是喜欢,我也觉得……很高兴、很高兴。
  
  但是,生活不是只有情感而已,还有责任。我对任氏、妻儿还有作为任家长孙的责任,你知道么?我一直都知道,你才华横溢,不论哪方面都比我优秀,但是……”
  
  我停了停,吸了口气,鼻头泛酸。
  
  “但是你能知道么?王筝,我再懦弱再没用,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没有一种感情,是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摧残的。”
  
  “曾经,我对你有不一般的执着。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么?你相信么?我曾经认为,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小时候你牵着我的手,让我跟着你,不管那一切是不是真心的,但是,我还是想说——”
  
  “我真的……真的——”我用指尖,拭去从他的眼角,滑落的水滴。
  
  我真的爱过你。
  
  “我其实是个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我和你认识了十几年,甚至是我结婚之后,我都还对你抱着异样的情感,但是……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你的背叛,我不能忘记。你让我身败名裂,架空我在公司的权利,低价收购任氏股份……”
  
  “你践踏了我对你最基本的信任,完完全全地,不留任何余地。”
  
  王筝猛地睁开眼,眼里蓄积的泪水滚落在我的手上,似是呼吸困难地张了张嘴。
  
  我像是虚脱地往后靠在椅子上,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毁灭之后的空虚。
  
  我无法从谴责王筝中,得到快感或是解脱。
  
  “祺、祺日……”
  
  “让我说完。”我打断他。“你要是不让我说,我以后,都不可能再对你说这些话了。”
  
  我的掌心泛着刺痛,指甲像是嵌入了肉里。
  
  “我的人生重来之后,我为自己寻找退路,而这个时候,你们所有人都突然窜到我眼前,在我选择从你们的生活退出的时候,你们却跳出来指责我,到现在,我已经糊涂了,不管是你还是三叔,或者是舒媛他们,你们用我不知道的真相逼近我,像是在告诉我,我一直活在自己虚构的可笑世界里,你们有你们的悲惨和苦难,而我是这么地不留情面。”
  
  我直视着他,轻声摇首说:“我真的没办法,王筝,当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清楚讲明白的时候,而却要求我去理解你。我自认,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选择原谅,但是,这不代表,我理解、我明白。”
  
  “我有想留住的东西,还有想补足的遗憾。”
  
  王筝猛地尖声说:“那我呢?!”
  
  他抓着我的手,全身颤抖地道:“那我呢!我呢!所以你就这样宣判我的罪行,因为那个背叛你的‘王筝’,你用你宽容的姿态将我毫不留情地踢出你的人生!”
  
  我别过眼。
  
  王筝挣扎地坐起,狠狠地拉过我的衣襟,面目狰狞地哭喊说:“我凭什么要因为那种奇怪的事情受到这样的对待!你原谅我?呵呵——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原谅!我不需要!”
  
  他猛地扯开衣服的纽扣,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见那单薄的身板上,左胸口的上方,有着一个疤痕。
  
  他抽泣着,睁大双眼死死拉着我的衣襟,说:“这个伤,到现在我还会觉得痛,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和我说什么么?你说——王筝,不要怕,我会和你一起解决。你不断地在我耳边这么说,你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想着什么吗?”
  
  “那时候,我在想……哈,原来、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话,他说要和我一起解决,他不会离开我了,那我可以等他——我可以等他毕业,不管爸爸还是任三爷,我就算不是王家少爷,我还有他,因为他说过他不会扔下我,他会陪着我——”
  
  “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在什么地方?你能够明白么?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什么是我熟悉的,只能躺在床上,像一个废人——我忍耐了一年,我求爸爸让我回去,我只想看看你,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你走了!你那段时候从来没问过我怎么样、在什么地方,你就这么走了——”
  
  “我不相信爸爸说的,我不管爸爸的警告,偷偷回去新加坡……我进不了自己的家,更何况是任家。没有人会接受我,我失去了作为王家少爷的价值,只有这个胸口的伤和疼痛提醒我,还有一个人告诉我他会和我一起,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我听到了,但是,等待我的是什么?”
  
  我平静地看着他,说:“这件事是我的错,很抱歉。”
  
  王筝蓦地又一吼:“我不要你的道歉!”他突然攀住我的颈项,强拉着我发丝,疯狂地将唇凑了上来。
  
  我用力地推着他,没一会儿就将他推倒在床上,往后挪了几步。
  
  王筝仰躺在床上,然后仰头轻笑出声。
  
  他翻过了身,将头埋在枕头里,止不住笑声似的。
  
  “我会陪着你……”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到你的治疗结束,身体康复为止。剩下的……”
  
  “很抱歉……我这次、这次真的给不起了。”
  
  王筝突然操起枕头,往我的方向扔了过来。
  
  “我还没落魄到需要你同情的地步!”他喊破了喉咙,脸上泪痕交错:“你说的都是借口,这只是你要摆脱我的借口!什么重生什么天杀的梦!我不相信!对了!还有刚才那个女人——你喜欢她?你爱她?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我摇了摇头头,缓缓说:“不,我爱她。”
  
  王筝顿了顿。
  
  “那是对亲人的爱。”
  
  我看着他,语气说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是,这并不是拒绝你的理由或者是借口,请不要亵渎这份感情。”
  
  至于我所爱的……
  
  他是和我的过去,和你的梦,完全没有干系的人。
  
  如果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么……
  
  或许,就是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摊牌了。
这在之前就想好了= =
现在是第二更了,大家留言支持一下,好吧=3=
第十回(上)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十回(上)
  
  等我第二次去医院探望王筝的时候,病床上空荡荡的,问了护士才知道,王筝已经办理出院了。
  
  护士一脸不满,没好气地说:“那位先生真是的,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也太多了,要是下次又痛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怔然地走出医院,往口袋里掏了掏手机,才豁然想起来,我根本没有王筝的联络电话,地址也没有。
  
  现在有关于王筝的一切,没有什么是我所知道的、理解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有股深深的挫败感。当心中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推翻的时候,那种茫茫然的感觉,实在难受得紧。
  
  抬头的时候,视线也是混沌不清的。
  
  我站在镜前,伸手抚了抚曾经受伤的左眼,那曾经留下的一点疤痕,要是没注意去看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
  
  我仰头滴了滴眼药水。
  
  走到地铁站的时候,突然迎面撞上了路人,我连声道歉。
  
  ……这几年,好像越来越瞧不清楚了。
  
  事务所的事情多了起来,凯萨琳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忙碌起来,把许多事情都交给其他的律师去处理,虽说她的追求者一个不少,这一段时间,凯萨琳倒是越发没心思去理会了,收到的鲜花要不是直接插进垃圾桶里,就是让事务所的怀春少女们瓜分了回家当洗花香浴。
  
  这晚加班得晚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事务所的,再过几个月我就能成为正式律师,凯萨琳希望我在这段时候多加把劲。和警卫道别之后,我走出大楼门口,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起码能赶上最后一班车。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
  
  我拢紧了大衣,脚步不禁加快了些,不着痕迹地将要带回去研究的资料紧紧地抱在怀里。
  
  或许是醉汉,我想。
  
  这里偶尔会有一些喝醉的白人汉子攻击我们这些他们眼里的外来者,虽然例子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我脚步加快的时候,后方的脚步声也跟着急促起来,我心一紧,加速往路人较多的地方走去,行人道旁的车辆驶过,我闻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门顿开,在我还不及挣扎的时候,一只手就将我拉进了车厢内。
  
  “Shit!让他跑了!”“可恶!”
  
  我一头栽进了车厢内,在车门快速合上之前,我隐约听到了那几声爆吼。
  
  “唔——”方才被强扯着拉了进来,强烈的冲击让我有些晕眩,只是下一刻便戒备地坐了起来,看着那刚把我拉进来的男人。他冲我扬了杨笑,拍了拍前头的司机的后脑勺:“废物开快点,后面追上来了要你好看。”
  
  “你……啊!”猛地一个加速,我惊叫一声,整个人又往后跌回椅子上。
  
  他笑呵呵地看了看我,像是献媚地说:“小少爷让您惊吓了,不过这也是非常手段,您别担心,现在是绝对安全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他“嘿”地笑了一声,把墨镜摘了下来,说:“小少爷,才两天不见,您就贵人多忘事了?”
  
  他是……
  
  我扶着把手,咽了咽唾沫,“你是那天晚上……”
  
  “可不是?劳烦小少爷您记得我,要不然我可要伤心啦。”他眯着眼笑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抓了抓门把。
  
  “唉唉唉,小少爷您别——”他凑了上来,强拉过我抓着门把的手。这人一看便是受过训练的,手劲极大,我让他硬扯着在椅子上坐正了,只听他一脸难为地说:“小少爷,您要从这里打开是没法子的,我这不是怕您白费功夫了,待会儿手要是折腾红了,三爷可是要拿我开刀的啊。”虽说如此,他脸上的神色的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呼吸急促,车子快速地在道上飞驰而过,我看了看窗外,稍稍冷静下来之后,问:“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他正在用手帕擦着墨镜,一脸漫不经心,答非所问道:“敝姓张,纸张的张,单字廷, 朝廷的廷,小少爷您可以像旁人一样叫我张组长,或是和三爷一样,唤我小张,嘿。”
  
  叫一个年近四十的人小张,那是说不出的别扭,只是论心智来看,我这般叫他也不为过,只是我是怎么也叫不出的,只道:“张先生,你……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听他的口音,像是大陆人。
  
  “哟,小少爷您别叫我张先生,多生分,好歹也是在三爷底板办事吃饭的,要不这样,您叫我张哥,不过千万别在三爷面前这般唤,不合身份啊。”他吹了吹墨镜,又戴回脸上。
  
  我听他的语气,看样子完全不想告诉我现下是要往哪里去了,只好抿着唇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张廷却哎哎地叫了起来,只说:“小少爷您别发脾气,您看看,这不要是我们迟来一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啊。”
  
  我不置可否,看着他,迟疑片刻才问:“任……三叔吩咐你们跟踪我?”
  
  张廷挠着头,像是在仔细斟酌着话语,然后摆了摆说,道:“小少爷,您这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这般说吧,是三爷担心您,这两天可不太平,您是三爷他老人家的心头宝,怎么也给看周全了,虽然是张廷我自作主张了点,不过三爷可是没日没夜地担心您,您想想您那晚上一声不响就给跑了,三爷他拖着那身子追了一段路多辛苦——”
  
  “好好好,你别说了。”我听得一阵头晕,这张廷太能扯了,我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嘿嘿。”张廷笑了笑,像是喃喃自语地道:“我这小兵不就是想让三爷开心开心么,谁让三爷想您嘛。”这声量倒是让我听得一清二楚,没一点遗漏。
  
  我看着他,觉着背脊渐渐发凉。
  
  方才被用力拉扯着,好在公事包让我牢牢抱在怀里,要没了这些资料,我辛苦整晚就真的白费了。车子在道上驶了挺久,张廷时不时往后看了看,像是要确定有没有人跟上来,我眯了眯眼,背对着他侧坐着,头往后仰了仰。
  
  最近,真的太累了。我揉了揉眼。
  
  “小少爷要是累了,可以先小睡一会儿,到了我会叫您起来的,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吧。”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车子似乎驶入了山道,窗外黑鸦鸦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一直到那轻微的振动停下来的时候,车门突然一开,微微冷风吹拂在脸上,我震了震,急急坐正了,转头一瞧,就见张廷站在车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晃了晃头,抿着唇下了车。
  
  “小少爷,您这边请。”
  
  回头就见两边面目冷然,穿戴齐整的保镖跟在后头。
  
  “嘿……”张廷笑了笑,“小少爷,这都是为了您的安危,还请忍耐忍耐……”
  
  我摇了摇头,喉咙有些干涩,声音听起来略微沙哑:“我不会跑的,再说……”我环顾四周,像是在郊外的地方。“我能跑到哪儿去?”
  
  张廷捏了捏鼻子,嘿嘿地一笑,抬手挥退了后头的两个保镖,“小少爷,得罪了,您跟我来。”
  
  “嘿,我这组长做了十几年,还是在那一晚上才瞧见小少爷您,刚跟着三爷做事的时候就听说了,以前还以为是个太子爷,没想到小少爷您年纪轻轻还有点真本事,实在是失敬啊。”
  
  “不、不会,是张——哥过誉了……”在他突然回头看着我时,我硬是改了称呼。
  
  “呵呵,小少爷您这人有趣。”他乐呵呵地说:“这宅子是三爷在这边的房产,别看三爷他老待在新加坡,这些年也是很常亲自过来关心关心的,也许是身体比早年好了,不过三爷来得可勤了,每三个月就要来一趟——您说吧,这里的事好歹也有我看着,三爷他也太费心了。”
  
  “……”
  
  这宅子不算大,要不是灯火较为幽暗不明,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我跟着张廷走着,不时有人上下楼梯,从我身边快步走过,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地抬了抬眸子,终究是忍着没开口问。
  
  走到二楼末尾的房,张廷放轻了脚步,脸上稍微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他停在一扇门前,抬手就要敲门,却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然后一脸挣扎地回头看我,陪笑说:“小少爷。”
  
  我猛地抬头。
  
  “嘿,说句肉麻的话,小少爷,您一会儿进去了,也别说、说是我带您来的,就说……您自己想来见见三爷,您看,哎这事儿怎么着……”他捏了捏鼻头,像是要说不下去地转了转,又急急回头指着我。
  
  “小少爷,就这样,就说!说您在路上遇见我了,认得我是三爷底下的人,所以想说来瞧瞧他老人家,对对对,就这么说。”
  
  张廷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就这么办了,啊?”
  
  我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反应,张廷就咳了咳,有劲地敲了门。
  
  “三爷,您睡了没?这会来了个客人,说要见您。”
  
  张廷打开了门,跨步而入,还不忘连着我一起扯了进去,我还不及回过神来就让他给拽着走了进去。
  
  “嘘——!”前头突然传来一声嘘声。
  
  我和张廷俱是一顿。
  
  房内的格局和一般不太一样,很是宽大,像是两件房并作一起,只是床前还隔着一大扇像是屏风或是木帘之类的东西,发出嘘声的青年站在屏风边,冲我和张廷眨了眨眼,脚步放轻地走了过来,小声地说:“三爷才刚服了药,就要睡下了,张组长你就别闹了,我爷爷还在里头给三爷看伤呢。”
  
  这人我认得,是徐长生徐医生的小孙子——徐清宏。
  
  上一世,继景叔之后,基本就是由他来照看任三爷的起居。单看就是个白面青年,性子却很是开朗,我曾经和他处得很是融洽,他是个快言快语的人,粗重有细,正职其实也不是当看护,只是听说在医学院出手打了教授,被发了退学信,跟着徐长生没事,后来就被指派去看顾任三爷,也就做了一年。
  
  “哦,徐大夫还在里边?徐小爷,那劳烦你给我通报一声。”
  
  徐清宏为难地回头瞧了瞧,迟疑说:“可是,三爷今天不见客。”说罢看了看我,“先生,要不这样,你留下个联络号码,我之后问问三爷看要不要联络你。”
  
  徐清宏才刚说完这话,张廷就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徐清宏“噢”地低叫一声,只听张廷鬼鬼祟祟地放轻声量说:“我说徐小爷,这是什么混话,他可是任小少爷,能和一般人比么?”
  
  徐清宏原来还要发作,听到那句话猛地抬头,一脸呆征,上下又仔细瞧了瞧——好在上一世我就习惯了他这其实有些古里古怪的个性,对着他扬了扬笑,到底也算是熟人了。
  
  “那……我、我进去和爷爷说一声。”徐清宏抿了抿嘴,快步走了进去。
  
  我根本来不及拦他,看着他有些毛躁地跑了进去,登时觉着疲累得很。
  
  捏了捏眉心,睁眼就见张廷瞧着我,说:“小少爷,我看您这脸色不大好……要不我现在叫下人准备房间,今晚就留这儿吧。”
  
  我摇了摇头,笑笑说:“明天我还要去事务所上班,这里太远了。”最近的假请得太多了,再请下去,我这个月真要喝西北风了。
  
  “哦——哦,这样,是是……您忙,要向上,看我呢,说浑话,哈哈。”
  
  徐清宏在这时候走了出来,徐医生也在后头跟了出来。徐清宏给他爷爷拿着药箱,先走到我跟前,语气含了几分恭敬地说:“小少爷,三爷虽说还没睡,刚用了药,人不大清醒,您看这……”
  
  徐长生拍了拍孙子,走近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老迈的脸上漾着笑容,说:“小少爷,十年左右没见了,难为您有心,来瞧瞧三爷。”
  
  我看着他,低了低头,唤:“徐医生。”
  
  徐长生点了点头,似是疲惫地揉了揉额,下颚扬了扬,“进去吧,三爷今早就没大碍了,您不用担心。”
  
  我揪在一起的手指紧了紧,疑惑地看了眼张廷。
  
  张廷挠着头,苦笑地摊了摊手。
  
  “是枪伤。”徐长生接着说,“昨晚上受了袭击,所幸只是擦过肩膀,伤口不大,要不还有得折腾。”
  
  袭击……?
  
  临走前,张廷还不忘嘱咐一句:“千万别说是我带您来的。”
  
  门合上。
  
  我才意识到房里烧着浓浓的檀香,却依旧掩盖不住那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夹杂在一块儿,形成一股复杂的气味。
  
  我吸了吸气,缓缓地迈开脚步。
  
  在瞧见他的时候,终究是一顿。
  
  他躺在床上,枕头垫的老高,只见他偏着头双眼紧闭,那身素色绸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的右侧包扎了几圈,手背插了条管子,床边放着点滴架。旁边的矮案上摆放着一个手掌大小香炉,从里头蔓延出浓郁的香味。小香炉边还放着几包药,十几粒的药丸摆在桌上的金属盘子里,还有一杯白水。
  
  我的呼吸有些急促,站在屏风边,怯步不前,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处。
  
  他现在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我怕他,心里也怨他,可我知道,我从来就怕任三爷哪天死了。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我总觉得三叔他……早晚是要病死的。
  
  小时候,我亲眼瞧见过任三爷发病,一个哮喘就能让他像是要送上一条命,抽搐得眼球都快翻白了,后来就算曾经有段时候和任三爷亲近了,他一病起来,我没一次不让他吓的——
  
  但是,当他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又转眼和王筝站在一块儿,从他口里宣布任氏易主的话语,我那时候是真恨不得他死的。
  
  只是兜兜转转,渐渐地我也不明白了,到底是盼着他死还是活。
  
  他像是不太安稳,不知是觉着痛还是什么,眉头紧了紧,突然像是要睁开眼一般,眼眉动了动。
  
  我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整个人撞到了屏风上。
  
  他挣了挣眼,到底还是醒了。
  
  我屏息着,看着他慢慢转过头来。
  
  空气似乎凝滞了下来,我怔怔地瞧着他,最后还是垂下了头。
  
  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似乎能感受到那股让人窒息的视线,末了,还是抬了抬眸。
  
  他看着我,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单纯看着前方。
  
  在我差点就要夺门而出的时候,他突然抬了抬没有受伤的左手,只是小幅度地抬起,然后又垂了下去。
  
  那白中隐隐带着青的唇,轻轻地张了张。
  
  他这一个小伤,到底是伤了元气。
  
  之前辛苦养着的身子,一夕之间就像是垮了。
  
  我看着那唇型。
  
  他在说——祺祺。
  
  我突然想起了张廷的话。
  
  『三爷啊,他老人家……嘿,思念您嘛。』
  
  思念……
  
  我回神的时候,已经走近他。他的目光追随着我,抬着眼,左手在床上艰难地移动着,我一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直到那白中透着森寒的之间触及我的手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地一震,几乎是反射性地将手抽开。
  
  我一将手抽离,就顿了顿。
  
  他垂了垂眸子。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又凑了过来。
  
  这次他像是用足了力气,左手伸至床沿,然后抬了抬,碰了碰我的小指。
  
  任三爷的手生得漂亮,只不过指节间似乎长了茧——那是练琴练出来的,早年,他除了待在房里画画弹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消遣可言。
  
  我记得,他弹得最好的是巴尔扎克的曲子。
  
  在我上一世小时候的印象中,他弹得多数是贝多芬那种激烈缠绵的曲子。后来口味倒却变了,我还以为这是我和任三爷唯一可以说是相像的地方,我们都喜欢相同的作曲家,后来想想,其实也不尽然。
  
  那指尖传来的冰冷,像是没有血液流动过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迟疑,或是横下了心,慢慢地握了握他伸出的手。
  
  他的嘴角似乎扬了起来,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我能感受到他的手指缓缓地穿过我的五指间,然后紧紧地交握,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唇还在动着。
  
  祺祺。
  
  我垂了垂头,嘴里溢出一句话。
  
  “三叔。”
  
  我突然明白了。
  
  我和他,不管多少年……
  
  是怎么也断不开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点迟了TAT
三叔这里总是比较难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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