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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

_14 玄隐 (当代)
我在一旁扶着他说:“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儿真跟人家喝三百杯呢!”
他吐了有足足十分钟这才爬起来去洗澡。一条腿扶着拐杖都站不稳。
“坐下来我帮你洗。”我心疼坏了。
“no.”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把我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一会儿水哗啦啦地响起来。一刻钟的功夫他洗完了人也清醒了穿上睡衣钻进被子里一个劲儿地叹气:“唉和这里人做生意可真不容易。为了一个合同陪烟陪酒陪饭就差牺牲色相了。那个高级酒店包房里明明写着无烟区可是里面的人人人都抽烟。怎么可以这样呢!”
“有钱挣还抱怨想想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我每年都向希望工程捐款。”
他把我拉进被子里:“我每喝一杯心里都在想快点结束吧让我早点回来陪小秋吧。”
“不会吧这么肉麻?”
“我不忍心让你一人孤零零地呆在宾馆里。”
“我没有孤零零”我说“我吃完晚饭下去游泳又去打电子游戏然后还上街看了一场电影贺岁片葛优演的真好看。刚到屋不久你就回来了。”
他揽着我的腰侧身过来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然后他用遥控器打开电视:
“上次那个《牵手》演到第几集了?”
沥川有一点跟我认识的男人大不相同。他不怎么喜欢看球或者看体育频道。他喜欢看电视连续剧言情武打历史都可以哭哭啼啼的那种越长越好来者不拒。他的理由是电视剧可以帮他学习汉语尤其是日常对话。而体育台则用不着看自己记得坚持锻炼身体就好了。
找来找去换了几十个频道没找到。最后落在一个没头没尾的日本电视剧上。片中有插曲是日文他一听说:“我换了啊是悲剧不看。”
我说“不是说你不怎么懂日语吗?”
“再不怎么懂比你还是懂得多。”
“我二外是日语。”我用日语说。
然后他说了一句日语我大眼瞪着他居然听不懂。我想该不会是八格牙鲁的同义词吧。
“松尾芭蕉的俳句。”他说“你心服口服了没有?”
“你这人谦虚有没有底线?”
“没有。如果我是你在这种水平我干脆不告诉人家我有二外。”
我跳起来做势要掐他。
他举手投降:“下回有不懂的日语作业我帮你做不收工钱。真的。你饶了我吧!”
第二天我们在机场告别。我回北京沥川去沈阳。等他从沈阳回来寒假已经结束了。我仍在老地方打工。我爸仍然给我寄钱一个月一百块比以往多了一倍。他不给我写信。我写给他的信他也不回。我觉得我爸对我有深刻的洞察力他好像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知道我会像他那样无论走上哪条路都会越走越远永不回头。所以他根本不想劝我。
沥川回来之后在龙泽花园他的公寓里住了十天。这十天我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如胶似漆日子过得尤如一对夫妇。我们的合影挂在墙上。那小偷虽然偷了相机照相的技术还真不坏。我最喜欢其中的一张背景是远远的街灯沥川回帮我摅过一缕飘在脸上的头。那一刻他侧对着我关爱之意流露无余。
之后他回瑞士苏黎士他的老家看望他生病的奶奶。
他去了一周隔天给我打一个电话。然后他说家里还有别的事需要多呆一些时候。过了一个月他说他要陪他哥去滑雪。那里不通电话。
他在瑞士呆了整整两个月。
星期一我到机场接他现他忽然间消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
“嗨!”他在人群中看见我我们紧紧拥抱。
“怎么瘦了?”
“没觉得啊。你倒是胖了。”
“我吃得好嘛。”临行前沥川一定要给我钱。我没要。我又到咖啡馆打工。这个学期我选的课不多可以多干几个小时所以收入相当不错。
“耳朵好了?”
他走到路边检查我新打的耳洞。我见朱碧瑄的珍珠耳环十分喜欢在龙泽花园住着没事的时候沥川就带我到楼下的珠宝店去打了一对耳洞。他说我的皮肤白戴珍珠不好看红宝石才好看。玫瑰红的那种。所以我的耳朵上有一对红宝石耳环。沥川走之前一天三次用酒精给我擦耳朵怕我感染。结果我的耳朵还是肿。
“好啦。”
“不疼了?”
“一点也不疼了。我自己都取下来好几次了。”
“不是说六个礼拜才能取下来吗?”
“哥哥你回去两个月六个礼拜早已经过去了啊。”我敲敲他的脑袋。
他笑了笑笑容中藏着一丝抑郁。
“今天我请客。”我说“咱们去吃寿司。就是上次那家店子。”
我们坐上出租车他说“既然是你请我们还是去吃米线吧。那家店寿司太贵了。”
一路上他都不怎么说话。
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说话。
吃完饭他开车直接送我回寝室。
“出什么事了?沥川?”我的心沉甸甸的。
“家里有点事挺麻烦的是生意上的。此外我爷爷身体不大好病危。”
我很少听沥川提起他的家人。但我知道他在家里非常受宠。只要提起自己的家人他的脸上都充满了感情。
“不是说你奶奶病了?原来你爷爷也病了?”
“对不起我说错了。是我奶奶病危。”他说“我可能还要回瑞士。我在等电话。”
他看着我一脸的心事。
“那么”我握着他的手说:“你是专程回来看我的?”
在寝室外面的树荫下他捧起我的脸悄悄地亲了一下:“是的。”
19
第二天沥川没给我打电话。到了晚上我打电话给他没人接。我一夜未眠心中充满不祥之念。
第三天一大早他打电话过来解释:“对不起这两天事务所里有不少事太忙没来得及回你的电话。今天中午我接你出来吃饭好吗?”
说是道歉在我听来更像唐塞。他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如一潭死水我的心中已蒙上深深的寒意。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带我去某个餐馆去吃饭。不料他却把我带回龙泽花园。
公寓的落地窗敞开着阳光明媚春风徐徐吹拂着碧色的窗帘。
“你坐着休息。”他到厨房里拿出一条围裙“今天我当大厨给你烤三文鱼。”
显然菜他已事先买好了。塑料袋上印着“平康市”。我们常去的那个商场。
他做了蚬肉周打汤我最喜欢的汤。拌了一个瑞士沙拉。然后在锅里滴了一点橄榄油将三文鱼煎得三分熟又放到烤箱里烤。沥川极少下厨但只要他来做菜样样都是精品。
我望着窗外的春光视线弥漫到远方。半晌回过神来现窗外绿树成荫竟有一大片花园。
“哎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怎么没有现原来你还有一个满大的屋顶花园?还种满了花?”
——在他的房子里我们除了做*爱基本上不做别的事。我怕冷沥川从来不开窗户。
“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出去小心从楼顶掉下去。”他说。
我曾经告诉过他我有恐高症从来不坐翻山车。
菜很快就做好了他将三文鱼分成两份浇上料汁堆上沙拉。红红绿绿的在碟子里很好看。
我用刀叉将三文鱼切开一片一片地往嘴里送。
“近来功课忙吗?”
“还好。不忙。”
“上次的期末考试你考得好吗?”
“全年级第二名所以没拿到奖学金。鸿宇奖金只给各年级的第一名。”第一名是冯静儿。我跟她还有差距。其实也不是太遗憾。我的确尽力了。
沥川没说什么。他知道在学业上我很好强。
然后他便一直沉默地吃饭。我也是。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问:“你收到那个电话了吗?”
他一怔说:“什么电话?”
“你要等的那个电话。”
“嗯。”
“是很麻烦的事情对吗?”我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将它放在我的唇边轻轻地吻。
“嗯。”
“一切都会解决的。你高兴一点好不好?”
“嗯。”
我们一起进了卧室。他不让我开灯。我于是在床头点了两枝蜡烛。他解开我的衣裳温柔地吻我。
他的身体在我的手中很快就激动了。然后他用双臂锁住我的手脸压在我的脸上非常强硬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吃痛身体猛然收缩他乘虚而入。“很痛吗?”他咬着我的耳根问我。
“有一点。”
我很痛同时心里空空的非常地想要他。
我们每次在一起沥川都很谨慎今天是我的安全期所以他非常大胆动作猛烈几乎要将我一片一片地揉碎。整个过程他很专心什么也不说。
有一滴水掉到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看他他却将头埋在我的怀里。那滴水慢慢流下来流到我的唇边我轻轻地舔了一下。咸的。
沥川的身体其实非常柔弱。有时候他需要花常人几倍的力气来做一些在我们看来很简单的事。我在黑暗中抚摸他残废的身躯心中只有怜惜。烛光下他用双臂支撑自己样子非常的无助。漏*点之后他留恋我的身体久久不肯退出。
终于他放开我轻轻地说:“我去洗个澡。”
等我梳洗完毕。他已打扮一新手里拿着车钥匙:“你下午有课对吗?我送你回去。”
从下午到晚上我一直拿着他新买给我的手机把音量和振动都调到最大。可是我没有收到他的电话。
次日下午手机终于响了。我连忙接听:“hi。”
“是我沥川。你在哪里?”
“我在寝室。”
“下来一趟好吗?”他的声音格外地纯静不含一丝情绪“我在老地方停车场。”
往校长楼的那一条路我走过千遍今天觉得阴风阵阵。
远远地我看见沥川纯黑的西装浅灰色的衬衣蓝色带着莹光的领带苍白而修长的手黝黑的手杖。他一直看着我目中没有任何表情。
停车场很空旷迎春花开满了小坡。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向他“hi”了一声。
他看着我垂下头然后又抬起头说:“小秋我来向你告别。”
我的心隐隐作痛。但我打起精神强笑地点点头:“几点的飞机?”
“五点一刻。”
“我送你。”我看看表离起飞只有两个小时。从这里赶到机场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沥川做任何事情都会提前准备从来不忙到最后一刻。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不用就在这里告别吧。”我的长被风拂乱。他抬起手替我将额头上的一缕掠到耳后。
心悄悄地抖但我的脸很平静。我笑了笑极力掩饰心底的焦虑:“也好。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他看着我沉默。过了片刻他说:“小秋。我不会再回来了。请你原谅我。”
我呆呆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涌。
沥川从不知道我哭起来会是一种什么样子。因为我从未在他面前哭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我目光空洞近乎冷酷恢复到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时的沥川很少笑。一人坐在窗边喝咖啡拒人千里冷若冰山。
我大声地问他:“为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刹那间他目光闪烁掠过一缕复杂的情绪仿佛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恢复静如止水的声调:“你什么也没错。”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 你不知道更好。”
“不!你告诉我!我要知道!我要知道!”我愤怒向他大吼。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在我的额头上用力地一吻:
“我在龙泽的公寓里给你留了一封信。”他说“读完那封信请你以最快的度忘掉我。”
然后他放开我拉开车门态度是那样毅然决然。
可是就在上车的那一刻他忽然回过头目光终于有一丝痛楚。他说:“再见小秋。好好保重。”
“不!沥川!我爱你!别丢下我!求你!别丢下我!”我痛哭失声。
他的车疾驰而去。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是天在下雨还是我在哭。是树叶摇动还是我在抖。
我打的去了龙泽花园。拿着钥匙刷卡上电梯。
里面一切都在家具、电器、厨具、陈列的古董和工艺品。
里面一切都不在所有属于沥川的东西全部消失。他的衣服、图纸、轮椅、牙刷、图书、甚至他绘图用的铅笔、橡皮洗澡用的洗水、涂药用的棉签刮脸的剃须刀、和鞋柜里的拖鞋。
消失的还有墙上挂着的照片我们的合影。
那么干净那么彻底就好像他不曾在这里住过。
茶几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很薄。我打开它更加失望。
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陈东村”和一个电话号码。
我用手机拨号接电话的是一个男音:“你好。”
“请问你是陈东村先生吗?”
“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姓谢谢小秋。”
那人立即说:“谢小姐这里是陈东村律师事务所我是陈东村律师。王沥川先生有两件事情委托我们办理。谢小姐您现在方便吗?可不可来我们这里一趟?或者您告诉我您的地址我带着文件亲自过来给你过目。”
我说语气冷冷的:“什么事情什么文件?你能不能在电话里先告诉我一个大概?”
“是这样。王先生将他在龙泽花园的两处公寓5oo1号和49o1号全部过户到您的名下。他已经签署了所有的过户文件。您只需要带着您的身份证过来签几个字就可以接收这两处房产。王先生说这两处房产是他的赠品您可以随意处置。可以自己居住也可以出售他人。此外王先生还说任何时候如果您需要用钱也请给我们打电话。”
我暗暗苦笑。这倒是沥川的作风无论在与不在他永远会“照顾”我。
“谢小姐您还在听电话吗?”那一端陈律师等着我答话。
“嗯。”
“那么谢小姐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办理过户手续?”
“陈先生请您转告王沥川。”我说“谢谢他的好意。我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
“谢小姐请听我说——”
我挂掉了电话以最快的度离开了龙泽花园。
四月一号今天是愚人节。
****
hi沥川,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考得不错连最差的精读都考了86分。你喜欢吗?中午我和安安去北门的小店吃牛肉拉面。我放了很多的香菜。味道真好。晚上我去晚自习带上一杯浓茶。我在那里看完了最后一本《天龙八部》。是的我不好好学习想休息一下。小秋。
***
hi沥川
我几乎每隔三天给你一封邮件你有看吗?学校的日子很无聊。我仍然在那家咖啡店打工。还记得叶静纹吗?有一次你把一本笔记本忘在她那儿了。现在我向她要她不给。我有点妒嫉她哦。你什么也没有留给我。她还有一本你的笔记本。今天我在系里碰到了冯介良教授。他是冯静儿的爸爸。我不怎么喜欢冯静儿不过她的爸爸很慈祥还很风趣。可能是因为研究劳伦斯的缘故。晚饭是我自己解决的。一根黄瓜两个五香茶叶蛋。网吧里抽烟的人真多。我要去上自习了。小秋。
***
hi沥川
已经整整四个月过去了没有你的任何音讯。你真有定力啊。我天天夜里做梦梦见收件箱里有新邮件。没关系我想我只用把‘hi沥川’当成“my dear diary (译:亲爱的日记)”就可以了。记日记是个好习惯不是吗?没准将来我成了名人人家还要用这个来研究我哪。我这个学期选了七门课。同学都说我疯了。我没疯因为我终于拿到了鸿宇奖金。不用去打工了就花更多的时间来学习吧。糟糕的是我们隔壁寝室搬进来了一个音乐系的天天晚上打开窗户练声音。我们都快被她弄疯掉了。这夜半歌声什么时候结束?小秋。
***
hi沥川
又是四月一号愚人节。还记得我们是在那天分手的吗?你瞒不了我因为你的眼睛里分明是痛苦。你从没有伤害过我如果不得不伤害一定是出于更深的善意。好啦伤心的事情回忆到此。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梦见你在受苦。那天晚上我半夜跑到网吧第一次用googLe查你的名字。还好没有任何关于知名青年建筑设计师王沥川先生的坏消息。显然你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公共活动。我在想你突然离开北京你的那些在中国的设计项目怎么办? 不过好像你的公司仍在北京仍在继续做生意。笑这些都不是我能操心的事。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小秋。另别以为你在emai1中读到的小秋就是现实中的小秋哦现实中的小秋变了很多你可能都不认得了。可是沥川你会变吗?你不会是不是?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爱。
第20章
从沥川和我分手的那天开始我一周至少给他两个emai1从未收过任何回音。他走之后的第二天我在绝望中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却被告知是空号。我打电话找纪桓纪桓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帮我问过沥川的公司得到的回答是沥川被紧急调回cgp欧洲总部他手上的设计图将会在欧洲继续完成。所以他仍然是cgp的席设计师虽然很大的程度来说只是挂名而已。cgp需要他的名望招揽生意。
纪桓说由于沥川从不谈论自己的家世他对沥川的所有知识主要来源于cgp网站上的几句简单介绍。和我googLe出来的信息相差无几。王沥川著名青年建筑设计师。出生于瑞士苏黎士xxxx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建筑系曾获得过以下奖项:xxxx年瑞士青年设计师大赛一等奖xxxx年美国p/a金奖xxxx年法国as-4建筑设计大奖。代表作品:c城国家体育馆m省皇家博物馆s市足球场各种名目的渡假村、商业中心、音乐厅、会展中心等等。
这些金光闪闪的履历不是我熟悉的沥川。我所熟悉的沥川是那个深夜送我回家陪我买火车票因为被我爸骂而长了一身大包的沥川。沥川处处呵护我没有半点架子。还有沥川柱着手杖陪我散步走得远了会喊累;生病了起不来夜里会求我替他倒牛奶。有一天晚上我写一篇论文写到一半没思路了痛苦地喝咖啡他居然问我要不要他的“性服务”。我们很浪漫地做*爱然后我一鼓作气写到凌晨论文得到最高分。
那天沥川和我在停车场分手只用了五分钟。我从龙泽回来已过了千年。
我失神落魄地回到寝室在门口遇到了修岳。两天后宿舍里传遍了我与沥川分手的消息。修岳找到我问我月亮没了还要不要那枚六便士。
我向他坚决地摇头。
两年内我不闻不问疯狂地学习选课。到了大三的期末我突然现我已修完了所有的课。我问辅导员该怎么办。他说你为什么不考研?他向我推荐了冯介良先生冯静儿的父亲英文系最资深的教授劳伦斯专家。当年若不是学校在他夫人那里苦苦作文章他早已被北大挖走了。我修过冯教授的“现代英国文学”。老头挺喜欢我给了我一个最高分。我于是去找办公室找他问他考研的事儿。老头拍拍我的脑袋说:“别考了。英文你很好政治你肯定不想背。我替你省了这一关吧。”我很快收到通知由于成绩突出我被保送研究生云云。
研究生不交学费不过一个月的补助费只有225块。就算有奖学金我照样还得打工。我爸不再给我寄钱了。因为我弟与他大吵一顿之后考上了中山医科大学临床系。学费比我贵两倍父亲在经济上越来越捉襟见肘。小冬学习很刻苦课余和我一样四处打工挣学费挣生活费。我爸一个月寄给他一百块肯定不够。我节衣缩食打算每月寄给他三百块被他退了回来。寒假的时候我去广州看他小伙子长得又黑又壮骑着车替花店卖花。我看着心疼强行留给他两千块钱。可是在我到北京的第二天就收到小冬的汇款两千块一分不少地寄回来。“姐我的钱够花你留着自己花吧。”
我的日子过得很单调。早上五点起床背单词除了上课、打工就是去图书馆。每个周一我都下定决心不再给沥川写信。到了周末我又故态复萌忍不住去网吧查看信箱。看到那个o字我又受到刺激忍不住又写去一封信。头两年我还在信里问他你好吗?你在干什么?渐渐地我的信只写我自己有时候是学习汇报比如:“这学期我选了四门课精读、口语、写作、莎士比亚。上学期那篇劳伦斯的论文我得了最高分。我在课堂上言说查泰来夫人怎可以这样虐待克里福。把我的老师气得半死。”有时候是读书报告比如:“今天我去图书馆借了一本特深奥的书《莲花经》。我花了一个星期看完回头想想一句也没看懂。”有时候是饮食和天气:“北京今年风尘真大我买了一条大围巾。”“还记得我们学校的鸳鸯林吗?现在林子的当中修了一个水池旁边开了一家湘菜馆。里面的红烧肉真好吃。”
我觉得我不是在写信而是在电子信箱里种下一丛春草。
春草恰如离恨更行更远还生。
三年中因为学习的缘故我很少回家。只在每年的春节回去过几天。我和我爸大约冷战了一年我最终告诉了他我和沥川分手的消息。我爸听后半天没说话最后问我那你难过不难过?我说已经过去了。正好借此东风化悲痛为力量年年拿奖学金回来。
就在我刚刚上研究生的那一年夏季学校还没有放假我收到了小冬的一个电话:“姐回家看看爸吧。爸爸病危。”
我爸得的是扩张性心肌病。送到市医院学校的同事不知底细以为小冬学医就先给他打了电话。其实小冬只是医学院一年级的学生除了着急什么也不会。我爸昏倒在教室里送到医院的当天就了病危通知。之后的几天他一直靠药物维持生命。学校在开始的几天还不断地送去支票渐渐地他们派人向小冬解释学校无法承担父亲的医疗费。主治医生说这种病希望很小除了心脏移植基本上没治。
我问小冬心脏移植的费用会是多少。
“二十万的手术费。手术风险很大。就算成功每个月大概还要几千元的抗排斥药费。”小冬一愁莫展。
“爸……他还能说话吗?”在这种时候我连哭是什么都忘记了。
“倒是醒过来一次”小冬说“我没告诉他实情。他一直胸闷心慌喘不过气多半猜到自己情况不好说想见你。”
“小冬你马上去调查谁是中国最好的心脏手术专家我去弄钱替爸做心脏移植。”我放下电话打的直奔龙泽花园沥川的公寓。
我的手上还有那个公寓的钥匙。
打开房门一切依旧一尘不染。公寓的管理费十分昂贵所以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所有的陈设还是沥川离开时候的样子。我的心堵得满满的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回忆。
我在茶几上找到了那个信封用手机拨号。电话响了两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陈东村律师事务所。”
“我找陈东村律师。”
“我就是。”
“您好。我姓谢谢小秋。”
“哦谢小姐。好久没联系”他居然还记得我“找我有事?”
“我需要钱。”我说得直截了当。
“能否请您到律师事务所来一趟?钱的事情电话里谈不方便。”
“请问律师事务所在哪里?”
“您知道龙泽花园吧?我们的事务所在二层2o4号。”
我松了一口气真是方便居然就在楼下。我下楼找到那间房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将我请进他自己的办公室。他显然在业界资历颇深龙泽花园地段优良租金昂贵在这里办公是不小的花费。
“谢小姐我需要看一下您的证件以便确认您的身份。”他是北京人好像是语言学院毕业的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我给他看了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他点点头到隔壁保险柜去拿出来一个木盒子。然后他从里面拿出一本支票本问:“谢小姐需要多少钱?”
“你能开多少?”我心里没底。
“随您说。”他看了我一眼“或者您把支票本拿去自己留着慢慢开也可以。”
“二十五万。”二十万的手术费五万的药费。
他在支票上写上钱数让我签个名复印存档然后将原件交给我。我看了看沥川已经在上面事先签好了名。
我把支票放到钱包里。陈东村又问:“那两处房产的过户手续谢小姐不想一并也办了吗?”
我说:“我不要房产。就是这二十五万也是我向他借的。以后一定设法归还。”说着我写了一张借据强行塞到他的手中。
陈东村笑笑接过放入盒中:“谢小姐任何时候如果您还需要钱请来电话。”
果然是沙场老手不温不热不推不托说话知道分寸。
我爸的心脏移植手术是在昆明做的。他的病情太重已不能乘飞机去别的城市更好的医院。那天三十位专家在他的身边工作了四个多小时。手术相当成功。可是紧接着我爸的身体便有了严重的排斥反应。我和小冬在惊恐中几乎天天收到病危通知我们怀着一线希望竭尽所能地照料父亲。他挣扎着活了二十五天还是离开了我们。其实手术风险之大我们早已知道。但直至办完了丧事我们还不敢相信爸竟这么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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