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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皇妃

_11 慕容湮儿(当代)
  他此语一出,我立刻仰头惊异地望着他,“你说什么,你要带我去夏国?”
  他颔首,我立刻摇头,“不行,你可是昱国的皇帝。”
  “我们可以偷偷离开军帐,摆脱百骑,就不会引起夏国的注意。”他说罢,我便沉默犹豫着,他又道,“我知道你想他们,所以这次秋猎也是个借口,我只为带你去夏国见你的父皇、母后。算算日子,你也有六年没回去了吧。”
  我的双指纠缠在一起,内心也十分挣扎,我们这一去万一被人认出来就太危险了。除非……连曦。我立刻开口道:“如果,我们懂易容术就好了……”
  他含笑揉揉我的发丝,“曦就是一个很好的易容大师,你若不放心,我们带他上路。”
  我佯装惊讶地问:“他会易容吗?那我们就可以安心去夏国啦。”
  我与连城在帐中聊着我们此次去夏国的计划,直到深夜寂寂,外边只剩下几小队巡逻的士兵后,我们才偷溜出帐,与连曦会合,骑马奔腾在黑夜之中。天边的星星闪烁如钻,连城紧搂着我同乘一马。
  靠在他怀中我才发觉是这样安心。他对我的用心我一直铭记在心,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是……这只是感动,只是感动。
第七章 血染惊情劫
  夏国
  我与连城在连曦的精心打扮之下,成为一对年近四十的普通中年夫妇,而连曦则扮演着我们俩的“丑儿子”。一路上,我不停以母亲的口气唤他为“曦儿”,惹得连城一阵爆笑,连曦却是摆着一张臭脸。我却依旧我行我素地唤他为“曦儿”,他就干脆无视我。
  连日来的奔波,他们俩的体力倒是绰绰有余,我却是累坏了,全身的骨头几乎要散了。连城看我可怜兮兮的,便在一间客栈内包下两间上房,供我们落脚。
  夜里,夏国的街道很是热闹,熙攘的人群漫步在空旷宽敞的大道上显得有些拥挤。我吵着连城要下去凑凑热闹,他宠溺地握着我的手便步出客栈。与他紧握着的手传来阵阵温暖,先前有些僵硬,后想起我们现在扮演的是对夫妻,我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自己。与他漫步在人群中,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好多年了,我都未再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上,记得曾经与皇兄偷偷逃出皇宫,被父皇亲自抓了回去。我知道,那时他是多么担心我与皇兄会出事,毕竟我们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如今,再也没有父皇的训话,母后的疼爱,皇兄……怕是早已遭受二皇叔的毒手了。
  大道两旁挂着的红红的灯笼照亮了街道,我拉着连城走到一个多人围绕之处,许多老少男女皆撑头思考着灯谜。由他们口中得知,猜对灯谜即可得到奖励,我的兴趣大起,与连城共猜灯谜。
  一位手持灯笼的掌柜开始出题,“第一题‘日落星出月当头’,打一个词。”
  我立刻有了答案,声音还未发出,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抢先道:“星去日,当头月,正是‘生肖’二字。”
  众人听罢立刻点头,恍然大悟。
  “这位姑娘答得不错。第二题‘残阳如血’,打一种花卉。”
  我又想开口,方才那位姑娘又抢先了一步,“晚来红。”
  “姑娘又答对了。第三题‘一见钟情’,打五唐句。”
  为了避免她再次抢先,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相看两不厌。”但是这次却是与那名女子同时脱口而出,声音夹杂在一起格外响亮。
  众人皆拍手叫好,我侧首凝望那位姑娘,脸色惨然一变,险些站不住脚。她……不正是苏思云嘛,她怎么会在这儿?如果说她在这儿的话,那祈佑……
  我连忙拉着连城想避开,她却上前拦住了我们,“大婶,没想到你也挺有才学的,真人不露相啊。”
  我压低了声音回道:“姑娘谬赞,不敢当。”
  “云儿。”一个淡淡的声音插入我们之间,我的手一阵轻颤,连城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给予我勇气面对。
  我垂眸后退几步,视线始终盯着自己的绣鞋,不语。
  连城轻声道:“走吧。”
  “两位请慢走,这是你们猜谜得到的奖励。”掌柜将糊着鸳鸯的纸灯笼递给我与苏思云,“祝福两位与夫君白首偕老。”
  “谢谢。”连城接过,道了声谢。
  而苏思云则是将灯笼放在掌间观赏,笑得很甜,“佑,好看吗?”
  他点点头,“好看,走吧。”
  直到他们离去,我才仰头而望他们的背影。十指紧扣,相互依偎,虽看不见他们二人的表情,但是我知道,那笑一定很甜。我的心中浮现涩涩之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扯着我才要愈合的心,竟是撕心裂肺。
  连城沉沉地开口:“或许,他来夏国是找寻你的。”
  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隐遁而去,我自嘲一笑,“我不喜欢自欺欺人。”我再由连城手中接过那个纸灯笼,细细凝视上面的鸳鸯戏水图案,喃喃吟起,“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连城轻轻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你还是放不下。”
  我默然。
  他缥缈一笑,“如果现在后悔了,就追上去,告诉他馥雅就在这儿。”
  灯笼摔在地上,在原地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没有,我没有放不下。回去吧,我来夏国是拜祭父皇、母后的。”
  次日一大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夏国皇陵,但是父皇、母后并未葬于皇陵,而是皇陵外。二皇叔真的非常狠心,诛我父皇、母后不说,就连尸骨都不允许进入皇陵,他与父皇真的是亲兄弟吗?
  我望着眼前蔓草萋萋无人理的墓碑,赤手上去拔那些荆草,手被割伤也浑然不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第一次,我在父皇、母后面前痛哭,只可惜如今已是天人两隔。连城忙上前阻止我疯狂的举动,我无力地跪在墓碑之前。“馥雅,别难过了。”
  连城拿出一条帕子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我哽咽着说:“以前我是多么不孝,为了爱一个男人我甘愿放弃了复国,却反被他伤得伤痕累累。我好后悔,为何没有答应纳兰宪云,如果我做了他的女人,夏国早就亡了,连城……你也不会承受阴山的血耻。如果我能回到五年前,让我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选择那段夹杂着阴谋的爱情。”
  手上的血滴入泥土中,深深浅浅。
  曦的声音沉沉响起,“快走,有杀气。”
  我与连城同时回头看着曦,果真,二十多名黑衣蒙面杀手持着长刀从天而降,一语不发地朝我们杀来。连曦首先拔剑,口中大喊:“大哥,快带她走,这里有我挡着。”
  连城拉着我就朝拴在树边的马奔去,隐隐听见后面传来杀手的声音,“一定不能放那个女人逃了。”
  我一惊,难道是冲我来的?二皇叔这么神通广大,竟能得知我的到来?不,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连城与我骑上了马,飞快地朝林间深处奔去,他将我密不透风地护在怀中,在我耳边道:“闭上眼睛。”
  我很听话地将眼睛闭起,耳朵却在倾听着风声呼呼由耳边滑过,我握紧了连城的手臂,一定会没事的,连城和我……都不能出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马速渐渐放慢,连城的身子一晃,感觉到他的异样,我低呼:“怎么了?”
  他说:“没事……马上就安全了。”
  我感觉到他呼吸开始紊乱,气若游丝,我大骇,忙睁开眼睛回首望着仍旧紧握缰绳的连城。他面如死灰,眸色涣散。
  我怔怔地望着他,喃喃地唤道:“连……城……”话未落音,他便由马上翻落,摔在草地上,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脊背之上插着两把尖锐的匕首。我立刻停住马,翻身而下,搂着早已神志涣散的他,“连城,你不能有事,连城……”
  他伸出手拂过我早已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发丝,笑道:“馥雅没事,我便放心了。”终于沉沉地闭上双眼。我颤抖着伸手上前探他的鼻息,当我感觉到还有气息之时,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泣不成声,若不是他用全身护着我,那两把匕首应该是插在我身上的,我呢喃着:“你不能有事……”放眼望去,苍茫碧草,大风卷尘飞扬。在大约半里之外看见一处小屋,我的希望徐徐升起,用尽全身力气将连城扛在身上,背着他一步步地朝前走去,“连城,我们都会没事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汗水一滴滴地沿着我的额头滑落。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走到那处小屋前,扯开喉咙喊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请救救他……”叫喊了好多声都没人回应,原本的期待变成绝望。我含着泪望着荒芜一片的小屋,一阵眩晕,双腿一软,与连城一同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我颤抖地抚过他的额头,“都怪我,若我坚持不来夏国,就不会遭人追杀,都怪我……”
  “大婶,你们怎么了?”莺莺之声由身后响起,再次点燃了我的希望。猛地起身转望身后的女子,我怔住。是……太子妃苏姚与太子纳兰祈皓,苏姚的手中还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他们竟隐居于夏国境内?
  我立刻跪在他们跟前,“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夫……他受了很重的刀伤。”
  祈皓蹲下身子将早昏死过去的连城扶起,稍稍检查了一下伤口,便对苏姚道:“去拿一盆热水和纱布,对了,还有止血的草药。”
  一听到他的话我便破涕为笑,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帮着他将连城抬进屋。
  之后,祈皓将我遣出屋外等着,我焦急地在屋外踱来踱去。苏姚安抚着我,“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看着带着娴雅之笑的苏姚,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些,轻轻点头问了句:“姑娘,这荒山野岭的,你们怎会居住在此?”
  苏姚笑了笑,再轻抚了抚孩子的脑勺,“就为图个清静。”
  “这般日子你不会觉得无趣吗?不会思念自己的亲人吗?”
  “只要能与自己真爱的人在一起,怎会无趣?亲人……”她喃喃地反复呢喃“亲人”二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钦佩地望着苏姚,我点头道:“姑娘有一颗平常心。”自选秀那日见着她,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的,也难怪太子会为其倾心。
  小木门咯吱一声被人拉开,祈皓一脸疲累地步出,“我已为他取出两支匕首,敷上止血草药,应该不会有大碍。”
  一颗悬吊老高的心终于放下,“谢谢你们,谢谢……”感激过后,我便飞进屋内瞧连城。他趴在木床上,身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血早已染红了纱布。望着依旧昏迷的他,我的心五味掺杂。坐在圆桌旁,深深注视着那张已被曦弄得略显苍老平凡的脸,我笑出了声。
  突然,外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之声,我忙欲冲出去瞧瞧,步伐却硬生生停在暗木门边。我闪躲至门边,由一旁的小窗朝外望去,竖耳偷听外边的谈话声。
  “大哥,大嫂。”祈佑恭谦却略显冷漠地唤了一声。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祈皓很是戒备地瞅着他。
  “自你被父皇逐出皇宫我便派人悄悄跟随。”
  祈皓与苏姚对望一眼,沉默半晌,“你此次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母后已薨吗?”祈佑不答反问。
  祈皓一听,脸色大变,立刻紧拽他的双肩,激动地问道:“你说什么……母后怎会……”
  “是我,为了嫁祸祈星,我派人……”祈佑毫无隐瞒地回答,话未说完,一巴掌狠狠甩至他的脸颊,祈皓怒斥道:“畜生。”
  苏思云捂着唇惊呼一声,担忧地凝望祈佑,“皇上……”
  祈佑也不怒,依旧淡淡地说:“此次我来,是请你们回金陵。”
  祈皓不禁笑了起来,笑中却带着苦涩伤痛,“你可知母后多么疼爱你……有时候,我会恨母后对你我的不公……为何要选我为太子,为何……”
  “你说什么?”祈佑终于动容,淡漠的神色掠过惊诧、不解。
  “母后在害死袁夫人后就察觉到皇上欲诛她,为了自保,她将我推向权力的最顶端,为了保全你,用冷漠来装出对你的漠视。多少次……我羡慕你能得到母后这般保护……只因你不是太子!”祈皓的轻笑转为狂笑,“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太可怜了……太可怜……”
  祈佑呆愣在原地望着他,我清楚地见到,有泪水在他瞳中打转,更多的是不相信。他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不信!”
  苏姚叹了口气,“祈皓说的全是实话,我们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各有所思。却在此时,曦贸然地闯了进来,所有人都用七分戒备三分杀气的眼神注视着他,我一惊,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要命了。
  一咬牙,我拉开门便冲了出去,一把将曦抱个满怀,扯着粗嗓哭道:“曦儿,幸好你没事,娘担心死你了。”
  曦僵硬地拍拍我的背,“我没事……娘。”
  一听曦唤我为“娘”我险些笑出了声,偷偷将头埋在他怀里无声地笑。苏姚见我双肩耸动,忙上前安慰道:“大婶,别难过,您的孩子不是回来了嘛。”
  我佯装拭着眼角的泪,点点头。曦担忧地问,“大……爹呢?他没事吧?”
  “在里边,走,娘带你去看看。”我拽着他的臂膀就朝里屋而去,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正眼看祈佑一眼,可我知道,他的视线一直凌厉地盯着我。
  我紧紧将门关上,曦望着连城,皱了皱眉头,“那批杀手是冲你来的。”
  我点点头,“此次我们易容来夏国,不可能这么容易被人发现。除非……有人一直在跟踪着我们。”
  曦也点头附和,“对,有内鬼。”
  我们俩对望一眼,同时喊出了一个名字,“连胤。”
  我握紧的拳用力捶了一下桌案,怒道:“连胤这个小子,竟敢这么放肆!”
  曦道:“所以,我们不得不对付他了。”
  “可是,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付他。除非,你进宫帮我?”
  他沉默着,似乎在挣扎,终于还是点头,“好。为了大哥的江山,我会想办法进宫助你除去连胤这个卑鄙小人的。”
  “谢谢……”我感激地盯着他,又想到我们现在的处境,不禁有些担忧,“祈佑现在在这儿,我们很危险。”
  曦说:“我在来的时候发现,四周隐藏了许多大内高手,祈佑是来寻你的?”
  “怎么可能……他是来寻他的哥哥。”我暗自一笑,将目光放在连城身上,“你的医术一向很高明,你能不能让连城尽快好起来,我们就能上路回昱国了。”
  曦点头。我的目光却再次投放窗外,在飘扬的风中唯独剩下苏思云与祈佑并肩而立。苏思云一直紧握他的手,在说些什么;而祈佑则是呆呆地立在原地,目光呆滞。如今在他的身边安慰他的已经不再是我了,而是苏思云。她暖暖的笑,似乎能渗透人心,清脆的嗓音能抚平他的心伤……或许苏思云真的比我更适合待在祈佑身边。
  知道真相的他应该如何后悔当初谋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啊,曾经我不愿将真相告诉他,就怕他会承受不住……但是,他是个无情的帝王,即使伤心也会很快淡去,将来再次振作管理国事、天下事。我相信,不会有任何事能左右他的。
  这两日我心惊胆战地与祈佑他们待在一起,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他认出了我。这些日子我从他们言语之中发觉,祈佑一直很消沉,目光有些涣散凌乱,似乎还沉浸在他母后那件事的阴霾当中。而且,他更坚定了要请祈皓回金陵之意。我不知道他出于何种目的要将他们请回去,但是我看得出,他很孤单。他的身边真的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唯有这个哥哥。虽然他们曾经为敌,但是血浓于水,没有任何人能否认这个事实。
  今日,连城终于由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我看着非常心疼,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情笑。端着盛满黑汁的药碗递给他,“快喝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个皇帝。”
  他欲接过药,我立刻收回伸出的手,“算了,还是我喂你吧……你这个样子哪端得稳。”
  他无奈地动了动身子,“你的话好像变多了。”
  我不答理他,低头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药碗,再盛起一勺药汁凑到他嘴边,“早些养好伤回宫去。”
  他乖乖地吞下一口,因苦涩之味皱了皱眉头,“你还变凶了。”
  我瞪他一眼,又盛了一勺过去,“你的废话真多。”
  连城却握住我的手,药泼洒在我们手上,他问:“你怎么了?在生我的气?”
  我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碗中浓黑的药,“连城,当我看见你背后身中两刀……我真的好担心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那就是我害了你……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害你为我丢了一条命!!”
  他猛地拉过我,手中的药碗摔碎在地,我狠狠地撞进他的怀中,他闷哼一声。我知道他的伤口在疼,想挣脱,他却搂得更紧,“对不起。”
  我不敢再挣扎,生怕一个用力会扯动他的伤口,只能安静地待在他怀中。“你对不起什么?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对不起你啊。”
  “真希望一直病下去。”他紧紧按住我的脑袋,将其紧贴他的胸膛,“我喜欢看你生气时的表情,喜欢看你对我凶的样子。”
  门突然被人推开,我们齐目望着曦匆匆进来,“今夜就走,我的手下已经赶来接应。”
  “这么急?”连城不解。
  曦淡淡地说:“若不快些离开,我怕会再遇见杀手,而且……这儿不能久留。”
  他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神色格外凝重地问道:“谁在这儿?”
  我僵硬地将“祈佑”二字吐出,换来连城一笑,“没想到,你和他这么有缘。就连来到夏国都能接连碰着。”
  我淡淡地回避着他的话语,只道:“若要离开,我必须向他们夫妻二人道谢再走。”说罢,便匆匆出门。
  当着祈佑的面,我很平静地向苏姚与祈皓感激道别,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他一眼。我知道,眼睛是会透露心事的。
  也许是因我的平静面对,又或是曦的易容之术太过高超,我逃过了祈佑的眼睛。又或者是……如今他的眼中只有苏思云呢?
  匆匆告别之后,与连城还有曦乘着马车离开。我揭开锦帘探头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小屋,此次一别,何时才能再相见?或许是兵戎相见的那一刻吧。轻轻放下锦帘,再望望始终将视线停留在我脸上的连城,我悄悄别开视线。
  不可以,他是连城,并不是寂寞中的依靠。
  在回昱国的路上,我们连续遇到了两批杀手,此次那些杀手不只是冲我来,还欲置连城于死地。不敢相信,连胤竟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杀,他已经急红了眼吧。连城带伤与那批杀手搏斗,又扯动了才愈合的伤口,血渗透了一背。幸好曦的手下及时赶到,否则我与连城是在劫难逃。当所有杀手被他们解决之后,连城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们不敢多作停留,带着昏迷的连城连夜赶路回昱国,终于,在第四日抵达皇宫。太后闻讯立刻请了数十位御医为其诊治,对于我则是冷言相向,甚至不容许我踏入凤阙殿。我知道她认为是我害的连城,更不想再见到我。
  带着担忧,我悻悻地去了储秀宫见纳兰敏,她的眉宇间充斥着无尽的惨然,时不时轻咳几声,隐有病态,见到我来,立刻扯出笑容邀我同坐。她一边剪着纸鸢一边问:“听说,皇上受了很重的伤?”
  我点头,心中的担心无尽蔓延,“是我的错。”
  她轻咳了几声,带着笑道:“谁都没有错,只因你们都太痴。”
  见她咳声不止,我忙去顺顺她的脊背,“姐姐怎么了?要不要请御医?”
  她摆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天气稍寒便会咳嗽不止,习惯就好。”她将手中已剪好的一对鸳鸯送给我,我不禁失笑,“姐姐为何送我鸳鸯?”
  她放下剪子笑道:“自从你进入这储秀宫开始,你的脸上就挂着担忧。”
  轻抚上手工精致的鸳鸯,我道:“是呀,连城现在还昏迷着,我怎能不担忧?”
  她道:“那你为何要担忧呢?”
  我的笑依旧未敛,“因为他……”说到这儿,我却突然顿住了,想了许久才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你知道,这样的担忧,只有在爱人之间才存在的。我相信现在的你,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仅限于朋友之情了。”她了然一笑,“所以,这对鸳鸯是祝你与他白首偕老的。”
  我不自然地放下手中的纸鸢,“姐姐别说笑,我不可能再爱上他人。”
  “为何要封闭自己的心?敞开胸怀给他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的归宿不会是连城,连城爱的女人也不该是我。”我不能接受连城,因为至今我都无法忘却祈佑给我的伤,或许……真能看淡祈佑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能敞开心怀接受连城吧,但是……真的会有那么一日?
  “哪来那么多顾忌。只有彼此相处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又有谁规定,女人一生只能爱一个男人。那种礼教,所谓的‘三从四德’我最不屑一顾了。”她含笑拍了拍我的手背,温暖了我的心。
  事到如今,竟还有人能对我关怀备至,悉心开导。女人之间原来也可以有如此真诚的一份友谊,即使她仍旧顾虑祈殒心中最爱的那个人或许是我。
  “妹妹随我来。”她握紧我的手,领我走出门槛。我们一同埋进漫漫黑夜之中,风露渐冷,她单薄的身子能承受住?
  储秀宫后院,草草分携,满地枯叶霜霜。最为触目惊心的还要属那满地纷铺如雪的昙花,她是带我来看昙花的?
  她指着几朵渐渐萎去的昙花道:“昙花很美,但是它的生命却极为短暂,开过后瞬间凋零,也正因它的短暂才让人觉得可贵。”
  我蹲下身子,目光始终凝滞在这片昙花之上。我的手才触及一朵开得冰清娇艳的昙花,它却开始缓缓萎落,最后凋零。我的心因它的凋零一阵疼痛,更多的还是惋惜……这么美的花,生命却是如此短暂。
  “我带你来这儿,只是想告诉你,当你发现自己已然动心之时,一定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感觉,不要待到它逝去后才觉得可贵。到时候,它将是你一辈子无法挽回的遗憾。”她摘下一朵刚盛开的昙花交到我手中,笑得温淳,“你看,摘得及时,到你手中仍旧是绝美的昙花。”
  看着手中的昙花,我的心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紊乱。不,我对连城,只有感动。
  一想到此,我立刻丢弃手中的昙花,疾步奔离而去,独留下纳兰敏一人于昙花之前。
  小庭幕帘逢冬,百香寒萦鼻,凉风袭罗衣。
  我一路小跑出储秀宫,思绪早已被纳兰敏的几句话打乱,她说的话已深深敲动了我的心。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祈佑以外的人呢?我单手抚上额头才发现满是汗水。
  这时,一名公公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辰妃娘娘,太后召见。”
  思绪变转,我惊诧地望着他,深知太后的召见定然不简单。但心中担忧的仍是连城此刻的状况,便随他一同进入太后殿。一眼望去,太后高雅地倚坐在凤椅上,目光深凝着我,颇有凌厉之色。
  “跪下!”她一开口就有着挡不住的怒气。
  没有犹豫,我跪倒在大殿中央,双手撑地,视线始终凝于地面,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辰妃,你竟敢蛊惑皇上与你只身前去夏国,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害皇上受如此重伤。”她克制不住地朝我吼来,紧握的拳头一下下地敲击着桌案,声音来回飘荡在空空的大殿之上。
  “是臣妾的错。”我平静地回应着她的怒气,担忧地问,“皇上……伤势如何?”
  “幸得上天庇佑,没有大碍。”太后缓缓松了口气,脸色立马肃起霜冷之色,“辰妃,你该当何罪?”
  一听连城没事,我心中的千斤之担总算放了下来,“臣妾任凭太后发落。”
  太后整了整暗紫深红的凤褶裙,泛起傲然之色,“哀家看你就是个不祥之人,戾气甚多,克了皇上的天子龙威,自今夜起,你每日于昭阳宫的佛堂面对观音大师诵读佛经三遍,洗涤身上的媚野之气。不经哀家的允许,决不能见皇上。”她的话娓娓道完,我却未做任何回应,她又道,“哀家没有忘记,多年前,一名少年直闯亓军阵营,将我儿救出。哀家多次想谢谢那位少年,经一番打听才得知那名少年正是城儿金屋藏娇的女子。那一刻,哀家才重新考量你。女子有你这般胆识,定是名性情刚烈心存善念的女子,所以城儿封你为辰妃,哀家并未多加阻挠。而今,城儿为你险些丢去性命,这是哀家不能容忍的。”
  “臣妾明白。太后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臣妾心甘情愿久居昭阳宫,不再与皇上有过多的接触罢了。臣妾唯太后命遵从便是。”我深深磕下一个响头,起身步出太后殿。
  殿外迢迢黑夜,疏星几许,如钻闪烁。
  或许,我是该用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心性平静下来。同时,也能消减灵水依与连胤的戒备之心。
第八章 贵宠倾六宫
  一年后
  又是腊月冬日,昭阳宫内凄凄冷寂,庭院落叶纷铺无人扫理,风尘袭袭覆满屋。宫内的奴才不是被我遣走便是自行离开投奔别主,唯有兰兰与幽草,我怎么赶她们都不走,一直陪在我身边。偌大一个宫殿如空城,静得让人觉得不够真实。自一年前甘愿闭宫不出后,我就没有再见过连城。听兰兰说,他来过多次,可是才迈进宫门却又折了回去。我知道……太后的命令不可违。而且,我也不知如何面对他。
  “娘娘,你又诵读错了。”幽草手捧佛经叹了口气,“您把第一段与第三段混淆了。”
  我正敲着木鱼的手一僵,紧闭的眼帘倏地睁开,望着欲燃尽的红烛才知道自己又在佛堂跪了一整天。
  人说念经理佛可以让人心情平静如水,无波无澜,可是这数月的理佛却使我的心情更加紊乱。脑海中闪过的是数月前已身为太医院院判的曦给我带来的话。
  “辰妃,有一个不知是忧是喜的消息,你想听吗?”
  “说实话,你带来的消息我还真不敢听,但是却很想听。”
  “一夜之间,亓国支持杜丞相的党羽倒戈相向,四十多位官员联名揭发其罪行,整理出三十宗罪名呈递给皇上。”
  我呵呵笑了一声,“仅两年的时间,真的好快。”记得我离开亓国之时,朝廷中仍是杜家一手遮天,祈佑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如此神速地解决了这个大患?
  “废后当日,他又册立了一位皇后。”他的声音顿了顿,“苏皇后。”
  苏皇后?我的呼吸窒了窒,随后笑了,“册后是好事……是好事。”
  “还是放不下?”
  我淡淡地摇头,“只是觉得,很可笑。”是谁说一旦铲除了杜家就立我为后?罢了,罢了,这些早已不重要,何必再去计较呢。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爱人的权利,我不能要求一个人永远将心放在我身上,这样岂不是太自私?更何况他还是皇上。自从我决定离开亓国那一日起就决定将我与祈佑的感情放下了,不是吗?这些事我又何必耿耿于怀。早在由皇宫中逃离后就已经放下这份爱了,不是吗?都两年过去了,对祈佑的情也该放下了……
  回神,轻放下手中的念珠,由软垫上起身,感觉到双腿有些酥麻,头也昏昏沉沉的。我的心也渐渐放宽,心如明镜,轻松一笑,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再望望外边的天色,已近子时。本想回寝宫休息,却听兰兰低呼一声:“下雪了!”
  一听到“雪”,我就想到后院肯定是万梅齐放,伴随着点点雪花之景定撼动人心。没能克制住心中的冲动,忙奔向后窗,将那紧闭着的紫檀窗推开,一股沁凉之气萦绕鼻间,放眼望着梅林,有雪花侵袭覆枝,却衬得梅花更为娇艳。
  眉目一转,却望见一位衣着单薄而孤立雪海林中,静静看着我的男子,我僵在原地。
  雪覆盖了他满满一身,穿得那样少,在这酷寒的雪夜,难道他不冷吗?
  猛然回神,我跳窗而出,飞奔进梅林,在他面前停住步伐,怔怔地望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他神色变换,沧桑的脸上终是露出了笑容,“突然想起,今天,是你的生辰之日。忍不住,我就想来看看,你过得可好……”
  生辰之日,这四个字将我彻底震住。我才回想起多年前在丞相府与他说的一句玩笑话:“腊月梅花盛开时下的第一场雪就是我的生辰之日”。我没有想到,这样一句玩笑话他竟铭记在心,一直不曾忘却。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他道:“如果我们见面了,母后又会怪罪于你……其实,能远远看着你,就好。”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有泪水沿着脸颊而滑落,雪花纷飞散在我们的身上。
  他见我又笑又哭的,顿时慌了手脚,“馥雅,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我的笑声逸出了口,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那冰凉的身躯,泪水更加止不住地倾洒在他那单薄的衣襟之上。这份爱,我怎能辜负?
  那日后,连城握着我的手与我同去太后殿,当着太后的面让她解除禁足令,口气十分强势。太后看着他这么严肃坚定,便点头赦了那个禁足令。但我知道,她对我的不满又加深了一层,她一定认定我是个狐狸精,魅惑她的儿子。
  此后,我真正成了连城的辰妃,真正的宠冠后宫,但是我从不专房,深知专房是君王大忌,更何况,我是不孕之身。
  他每日陪我对弈品评诗画,与我畅聊他那一统江山的宏伟大志。在我面前,他丝毫没有隐瞒地将他的野心吐露,我总是含笑而静静地听着他与我同享他的野心。
  我已经历了那么多坎坷波折,我累了,我也想找个肩膀让我依靠。或许,我能在这位帝王身边寻找到自己的港湾,寻找到自己的归宿。
  我倚在窗边,望梅林间的香雪海渐渐飘飞,散落了一地,我的心中有着浓浓的失落,这梅花是要凋零了吗?冬,过得可真快。
  突然听见梅林间传来隐隐欢笑之声,如泉水潺潺般悦耳动听,我朝梅林深处望去。有一白一蓝的身影正徐徐移动着,似乎沉浸在赏梅的乐趣之中,“兰兰,她们是谁?”
  兰兰探出脑袋朝林间望去,半晌她才收回视线,“回主子,那是兰嫔与瑾嫔。”
  我点点头,“皇上他有几位嫔?”
  她掰了掰手指,“现在有四位,兰嫔、瑾嫔、媛嫔、香嫔。四位嫔中,皇上唯一宠幸过的也只有兰嫔。她曾经同我们一样是个小宫女,但是她甚懂承颜欢色,阿谀取容,将太后娘娘哄得一愣一愣的,当下便收她为义女,再让皇上纳了她。这样,兰嫔一朝得势,矜功恃宠,平日来倚仗太后对她的疼爱,目空一切,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幽草羡慕地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以忧心国事为借口而极少近女色。但是奴才知道,皇上的心里只有主子,故对女色敬而远之。”
  我转眸望着梅林间谈笑的兰嫔与瑾嫔的身影渐渐清晰,笑道:“其实连城他不用……”我的声音猛然止住,望见她们二人正踮脚折梅枝,我立刻冲了出去。
  她们二人握着手中刚折下的梅枝望着我疾步朝她们而去,立刻福身行礼,“臣妾参见……”
  “你们竟敢在我昭阳宫折梅。”我冷声打断她们的行礼之言,走至她们面前将其手上的梅枝一把夺过。
  瑾嫔立刻低头,怯怯地说:“娘娘息怒。”
  兰嫔则脸色一变,口气很不好,“辰妃何故小题大做,区区一枝梅而已。”
  “区区一枝梅?梅乃高洁之物,岂俗凡之人可亵渎?更何况,这昭阳宫内每一枝梅都是本宫心爱之物,你们折梅就是犯了错,明知有错竟也不知悔改,公然顶撞本宫,可知尊卑之分?”
  “哟,辰妃说得还真是满口道理,兰儿确实不知哪儿错了。这样也好,咱们去太后娘娘那儿由她老人家做个公断如何?”
  我看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觉好笑,“兰嫔你与太后娘娘之间的关系后宫尽人皆知,你要本宫同你找太后评理?”
  她的笑意更大了,“既然辰妃知道……”
  我即刻截了她的话,“那可否要求兰嫔与本宫去找皇上评理?”
  她红润的脸因我的话突然一变,傲然之笑转变为冷然,“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也敢妄自尊大,自以为能掌控后宫翻云覆雨?就算辰妃你宠冠后宫又如何,也只会靠狐媚手段勾引皇上。靠美貌与手段得来的宠爱你以为能长久吗……”
  不等她将话说完,我扬手就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幽静的梅林,幽草与兰兰冷抽一口气。
  我冷冷斜了她一眼,笑道:“若说身份不明,你兰嫔的身份不更加低微吗?”
  兰嫔的脸上留着鲜红的五指印,她那喋喋不休的唇微微张开,怔怔地望着我。
  我在梅林打兰嫔的事很快就传到太后耳里,她将我与兰嫔召至太后殿。一入大殿我便觉得这挺像三堂会审,太后首座雍容而坐,副手皇后温婉朝我淡笑,两侧分别坐着三位貌美的女子。
  兰嫔立刻朝太后扑了过去,跪在她跟前哭哭啼啼地哭诉着:“太后您要为兰儿做主啊,辰妃竟不分青红皂白地赏了兰儿一巴掌。”说着,还指着颊上依旧未褪去的红印,示意她并没有撒谎。
  太后心疼地抚上她的颊,稍加安慰,却转眸而怒视着我,“辰妃,兰儿她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竟下如此重手?”
  我淡淡地笑道:“一折梅,二出言不逊。难道不该打?”
  “一枝梅而已。”她蹙了蹙眉,又问,“兰儿说了哪些不逊之言?”
  我正要开口,兰嫔立刻抢先一步说:“兰儿只是提醒辰妃,至今皇上都未有子嗣。她来宫里也有一年之久,皇上留宿最多的地方也就是昭阳宫,这么久了却未见有何怀孕迹象。所以就劝她应该大度一些,让皇上多宠幸那些身子骨好的宫嫔,延续皇族的后代,以定江山。可她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不言不语地听着她的话,我只觉好笑。兰嫔,还真能演戏,难怪太后如此喜欢了。
  太后听罢,脸色倏变,气愤地拍案而起,“辰妃,哀家真是不敢想象,你竟是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女子。今日兰儿只不过说你几句,便出手打人。你还要不要规矩了?”
  听着她一言一语的苛责,我只是低头不语,更不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即使辩解了,也是枉然。从最初,太后就一直将我当做敌人看待。
  太后又道:“算算日子,皇上这半年来有数个月留宿你的昭阳宫,而你至今仍未有身孕。那既然辰妃你的肚子不争气,就该有容人之量,‘无后’可是君王的大忌。若这件事传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那句“肚子不争气”似乎狠狠地戳上我的心头,苦涩之感滑入心间。我深呼吸一口气平静自己的心性,用此起彼伏的声音道:“是,臣妾的身子是不好,可是身子不好就一定要遭受众人的嘲讽?一个女人不能有孩子已经是件悲哀的事,而太后您却用此事来不断打击臣妾,您的心难道是刀子做的?”
  “辰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哀家!”太后气得全身战栗,“来人,给哀家掌嘴。”
  “母后!”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大殿,使所有人的目光皆望着连城匆匆而入。
  连城凌厉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视线投放在我身上,笑着握起我的手,“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太后的脸色煞白,“城儿,你可知辰妃何等大逆不道?”
  连城将视线移至太后身上,“儿臣不觉她说得有何不对,反倒觉得母后您过于苛刻。即使她不能有孩子,她也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
  太后听至此,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望着连城,目中有悲痛。
  “儿臣带辰妃先行离去。”连城随口说了句,就拉着我出了太后殿。
  一路上,他走得很快,我也很默契地配合着他的步伐,轻声问:“你都听到了?”
  他点点头,步伐却依旧未停,“嗯。”
  “其实,那只是我一时冲动……”
  他闻我言,猛然停住步伐回头凝视着我,“我只怕母后那番话会勾起你曾经的伤痛。”
  我暗自垂首,淡淡地笑了笑,“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前的事,再也不提吗?”
  他幽深的眸子有些黯淡,却依旧保持着淡笑,“嗯,以后再也不提了。”
  我收起黯然之色,带着笑仰头而望,“皇上可还需理政?如有闲暇,陪臣妾去观落日朝霞,可好?”
  他一愣,随后也笑道:“爱妃之命,朕敢不从?”
  他伴我到昭阳宫的离缘湖边倚坐,直到落日隐遁而去,黑夜来临我们才起身欲回宫用晚膳,我却突然想起半年前于此放的孔明灯。一时兴起,我忙吩咐兰兰与幽草做了一个孔明灯,连城有些担忧地问:“你想做什么?不是又要祝愿我找到心爱的女子吧?”
  我不答,执笔在孔明灯上缓缓写下十三个工整的大字:连城早日完成统一三国之大业。
  当我写好时,连城望着灯上的字笑了笑,“统一三国,这是你的希望吗?”
  我拿起火把,将其点燃,任它高飞。
  “不只是我的希望,也是你的希望,不是吗?”我仰望孔明灯道,“连城,太后说得对,我是个不能有孩子的女人,你是皇帝,必须有子嗣。”
  他侧首睇着我,打量了良久,缄口不语。
  我挂着淡笑回视着他,“我可不想因专宠而连累了你的江山。”
  他突然沉默了下来,良久才沉沉地开口道:“如果有一日我真与纳兰祈佑兵戎相向,你真的会冷眼旁观吗?”
  没想到他突然将话题转移,我的思绪有些转不过来,竟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我想,你会帮着祈佑吧。尽管你口中一直说你恨他,可没有爱哪来的恨?”
  我蓦然回神,不自在地笑了笑,“自从我知晓他废了杜莞竟迫不及待地又立一后,我就看淡了。其实往事皆云烟,我只想完成复国之业,与你共度余生。”
  他闻我之言眼中立刻闪烁着令我看不懂的疑惑之光,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还是吞了回去。
  我以为他不信我说的话,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笑着为我将耳边垂落的流苏勾至耳后,再抚上我的脸颊,“你说的话我一直都没怀疑过。”
  他低头欲在我唇边落吻,我立刻伸手捂着他压下的唇,“有人!”我望了望四周,兰兰与幽草竟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溜得好快。
  他扯下我的手,霸道地吻了上来,唇辗转反复,蔓延下去。我必须踮脚才能迎合他的吻,他的吻与他温和的外表一点也不像,激狂如骤雨,我们的呼吸夹杂在一起,浓浓的情欲蔓延。
  元宵那日,灵水依请我到皇后殿,说是太后赏赐了三条天蚕金缕衣给她,让我过去选一件。当我踏入皇后殿之时,发现兰嫔也在,她一见我到来,脸色即刻冷了下来。我暗自思忖,难怪灵水依这么有兴致,要我来挑选天蚕金缕衣,她是想再次挑起我与兰嫔之间的战火吧。既然她这么想看戏,那我就演一场戏给她看。
  当奴才捧着三件天蚕金缕衣到我们面前之时,兰嫔惊叹了一声。确实,满目琳琅,钻石耀眼,这一件金缕衣能供多少人一辈子吃穿不愁啊。
  “好漂亮啊。”兰嫔惊叹一声,目光徘徊在三件金缕衣上。
  灵水依指着它们道:“这金色贵气雍容,紫色妩媚冶艳,白色高雅脱俗。你们喜欢哪一件,挑了去吧。”
  我的手轻抚过白色那件,光滑的质感传遍了手心,灵水依立刻笑道:“这件白色的金缕衣最适合辰妃了,清雅脱俗。”说着便将它递到我手中。
  兰嫔立刻由灵水依手中夺过,“这件是我先看中的。”
  我只是笑了笑,“相较于白色,我倒是喜欢紫色,皇后就将紫色这件给我吧。”
  灵水依皱了皱眉,“本宫觉得辰妃还是穿白色比较好。”
  我睇了一眼兰嫔,她正为自己抢到那件白色金缕衣而得意道:“兰儿倒是觉得白色穿在自己身上比穿在辰妃身上更美。也只有狐媚之人才对紫色情有独钟吧。”
  我的脸上依旧挂着薄笑,“是呀,紫色唯有狐媚之人喜欢,本宫承认。”顿了一顿,又道,“白色穿在兰嫔身上确实脱尘美丽,但是,白色却也是丧服的颜色。”
  她的一张脸急速冷了下来,惨白了一片。
  我继续道:“难不成兰嫔你的亲人全过世了,所以才这么喜欢白色?”
  她手中的白色金缕衣顷刻掉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她气红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笑着回视道:“怎么?本宫哪里说错了吗?”
  她突然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双手狠狠地将我一推。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冲出来推我,脚下没站稳,连连后退……最后狠狠撞上了金色纹理大柱,我的头突感一阵晕眩,只听见兰兰一阵尖叫。但是我的眼睛却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有一阵阵血腥之感传入鼻间,有种令我恶心的味道,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唇缓缓滑落。又是血吗?我这辈子似乎与血结缘了……灵水依,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在意识逐渐游离之时,我感觉奴才们七手八脚地将我抬上了床,四周淡淡的清香是属于灵水依身上的味道,看样子他们是将我扶上了她的寝榻。我只能感觉到四周有众人的嘈杂之声,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我的眼睛始终睁不开,疼痛由脊背、额头传遍了全身,胸口疼痛得似乎快要炸开。
  “……快看看我们主子……她……没事吧?”
  “一定要……救救主子……她的身子……”
  这一阵阵的呼喊声,不用猜也知道是兰兰和幽草那两个丫头,在这个皇宫只有她们两人是真正关心我的。
  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道:“娘娘……放松。”他的声音蛊惑着我,紧握的双拳也渐渐松开,接着,一阵清凉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嗅觉,将我混乱的意识一分一分地拉回。
  终于,难受之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舒爽清凉之感,眼睛也能慢慢睁开了。当一切景象都能进入我的视线中时,我看到的是曦,他一身太医官服,手中握着一小瓶药望着我。再见到连城奔进殿,一脸心疼地看着我良久不发一语。
  “皇上,娘娘她的全身受到强烈的冲撞,有淤血逆流之险,幸好救得及时……”曦将我的病情详细地禀报给连城。
  连城每听一个字,眉头便深锁一分,最后冷冷地扫向灵水依与兰嫔,“你们谁能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具有威胁性的一句话,夹杂着浓浓的怒火,仿佛随时会杀几个人以泄愤怒。
  兰嫔的脸色惨白如纸,神色恍惚地低着头,双手紧扣。灵水依娴雅地笑着欲开口,我却抢在她前头道:“皇后,我不知做了什么事惹得你如此大怒。”
  灵水依的笑容僵在脸上,“辰妃,你在说些什么!”
  兰兰似乎明白了什么,忙附和着我,“皇后娘娘,您为何要推我们主子?您难道不知道她身子一向不好吗?竟下如此狠手。”
  兰嫔一听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望兰兰,再望望不说话的我,立刻点头,“是,是皇后娘娘推了辰妃。”
  幽草也附和道:“主子只不过与您同时喜欢上那件白色的金缕衣而已,您也犯不着下如此狠手吧?”
  灵水依突然遭千夫所指,她众口难辩地指着我们,“你们……本宫何时推了辰妃,明明就是兰……”
  兰嫔一听她就要喊出自己的名字,急急地打断,“皇后娘娘,这满殿的奴才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您何必再狡辩呢?”
  当时在场的奴才中,除了皇后殿的奴才,其他人皆连连点头。
  灵水依望着这一切,猛地转身瞪着床上的我,“辰妃,你这个贱人,竟敢污蔑……”她的话才说到一半,连城就上前一步甩了她一巴掌。她被打得七荤八素,懵了许久意识才恢复,捂着脸哭道:“你打我?”
  连城淡漠地回视着她,声音冷硬,“灵水依,朕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现在就给朕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
  灵水依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最后羞愤地离开了寝宫。
  连城走到我的床边,用袖口为我拭去额头上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还会疼吗?”
  我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
  曦的神色却格外严肃,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说:“辰妃娘娘的身子不能再承受如此重创了,也不知为何,她的身子非常虚弱……似乎有潜伏性未驱除的毒。”
  “毒?”连城的声音提高了许多,“怎么会有毒?”
  我平静地解释道:“曾经误服的。”如果没有这个毒,怕是当时的我根本不可能得到祈佑的应允而回夏国,这是我自己种下的毒。
  连城似乎明白了什么,着急地问:“能驱除吗?”
  曦道:“只要娘娘今后悉心调养,定能驱除。”
  “好,以后辰妃的所有调养由你负责,朕要速速看到成效。”
第九章 岚苑惊情夜
  自那次后,曦每日都能光明正大地来到昭阳宫为我诊脉,若说上回嫁祸灵水依是为了报复也不尽然,更大的目的是为了给曦一个进入昭阳宫的借口。在昱国除了连城,我根本是孤掌难鸣,想做任何事都是有心无力。正好,我的病这回帮了一个大忙。苦涩一笑,从何时起,我竟然连自己的病都要利用了。
  我与曦静静坐在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小桌前,熏炉上香烟萦绕,弥漫着我们。四周安静到只剩下外边的风声与我们之间的呼吸声,感觉不够真实。轻抚着曦为我亲自调配的“冷香冰花茶”,他说这茶可以洗涤我体内潜藏不去的毒。
  曦将一封信递给我,“这是我的手下乘夜溜进连胤府中偷到的。”
  我接过,将信封内的信取出,望着上边墨黑的字问道:“这些字是连胤的笔迹?”
  “从他书房内偷来的。”他随意将手置在桌案上,“你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差吗?”
  我笑了笑,“知道。”
  他异常疑惑,“为何你的体内会有这么多种毒?很多人对你用毒?”
  我回避着他这个问题,正色道:“不要问了。我现在关心的只是如何除去连胤与灵水依,如今连胤要杀的人已经不止我一个了,还有连城。”
  “你怕吗?”曦突然问道。
  我蓦然抬头凝视着他,“怕什么?”
  “杀太后。”
  我的手突然轻颤一下,连日来与连城的共处,我已将此事淡忘了。杀……连城的娘?我真的要杀她……
  “怎么?你怕了?”他的唇边挂着诡异的笑。
  我僵硬着摇了摇头,“现在说杀太后的事未免尚早,先灭亓、夏之后才是我杀太后之时。”
  他挥了挥自己的衣袖,走到窗边,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庭下丛翠欲流,楼槛凌风。他的声音伴随着临夏之风徐徐传来,“我想,你该学点防身的武功,一来保全自己,二来有更大的把握刺杀太后。”
  风也吹打在我身上,乱了额前的流苏,我的手紧紧握拳,最后再松开。
  他又说:“亓国那边有些动静了,祈殒秘密联合了许多支持他的官员,他们都同意等待时机拥立祈殒为帝。”
  我略微有些奇怪地问道:“他用什么方法让官员支持他?”
  “若说纳兰祈佑手段高明,那么纳兰宪云就是神机妙算了。”他依旧伫立在窗边,有些字被风吞噬,但是我依旧能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纳兰宪云早就猜到纳兰祈佑不会心甘情愿让出皇位给祈殒,在有生之年秘密召见祈殒,给了他一笺遗诏,‘传位于皇五子纳兰祈殒’。”他顿了顿,“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都是机关算尽。也许这就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无奈,父子之间都要如此提防算计,故而有诗云:最是无情帝王家。”
  遗诏!我心中暗惊,猛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平复下来,勉强地笑了笑,“这种事确实像纳兰宪云所为。”那祈佑是否知道遗诏的存在呢?祈佑现在的处境似乎很危险呢。
  曦后退几步,终于回身望着我,“连胤的字,你就好好临摹吧,不要露出破绽。”
  仰头望着他那千年不变冰封的俊颜,我很自信地点头,“临摹这事难不倒我,给我三日时间,一定临摹出九分神似的字。”
  他点点头,信步就朝外走去,却在欲迈出门槛时顿住了步伐,回首指着被我把玩在手心的茶,“别忘记,把它喝了。”
  我轻声一笑,打趣道:“我知道了,婆婆妈妈。”
  曦离开后,我立刻取出纸笔开始临摹连胤的字,一笔一画工整地写着。从小我就有个兴趣——临摹书法。记得我最爱临摹的就是宋徽宗的书法,每次父皇看到我临摹出来的字都会对我赞许有加。
  这连胤的字平平无特色,要临摹他的字简直易如反掌,只怕写出来灵水依不上当就完了。这些日子曦也有盯着灵水依的一举一动,她似乎很安分,好像与连胤再没有任何联系了。如果真要写张字条给她,纸上该写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竟想入了神。直到连城的出现,我手中的毛笔滑落在刚写好的纸上,墨迹洇了好大一块。
  连城一语不发地将一旁供我临摹的纸拿起来观赏了许久,问:“这是二弟的字,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望着连城认真的表情,知道自己也瞒不下去了,“连城,你知道灵水依为何要毁我的容吗?”
  连城将纸放回桌上,“因为妒忌。”
  “你错了,不全因妒忌。”
  他的脸上闪过数不尽的惊讶之色,声音不住地提高,“那是因为什么?”
  我笑着摇摇头,握起他的手淡然笑了笑,“如果你相信我,就什么都不要管,三日后我会给你看一个真相。”
  他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异样,手回握着我的手,“我信你。”
  我看着他信任的目光,心中被填得满满的,我谢谢他没有追问下去,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说清楚。若说了,他定然是不能接受的,唯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能让他相信。
  他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将我拉入怀中,轻轻环着我的纤腰,头深深埋在我的颈项间,鼻息喷洒在我的脖子上。我安静地倚坐在他的腿上,将全身靠在他胸膛之上,“亓国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顺利。”他的声音很低,感觉有些缥缈。
  顺利……顺利的意思就是祈佑篡位之事很快就要被揭发了,那他的皇位就保不住了。然后我就能复国了……
  “你在担心他吗?”他的声音仍旧很低沉,言语中甚至带着几分冷凛。
  “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复国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管理夏国。你是我的夫,夏国将来就是你的。”
  “是我们两个人的。”他的手臂又收拢几分,紧紧地箍着我。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靠在他怀中,享受此刻的宁静。复国之后我就要刺杀你的母后,那时,你会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吗?一定不会的,他毕竟是你的母亲。但是……我答应过曦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不会失信于他。
  当我以为时间要静止的时候,连城带着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馥雅,我爱你。即使要拿这个江山做交换,我也不会放你离开,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他的这句话如同宣誓般,格外认真,放在我心上却有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如果有一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他的这两个字让我全身紧绷,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又听他轻柔地笑道:“如果你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那一定是我先对不起你了,所以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我侧首凝望着他净白如雪的脸,最后深深地注视他的眼睛,“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我感觉自己欠了你好多好多,我想全部还给你。”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点头,“你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你的愧疚。”
  我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岚苑
  月洗高梧,桐苑深深,夜寒袖湿。
  我与连城早早地就躲在岚苑的凤台之上,借着月光正好一览苑后的荒野之地,杂草芬芳,分外幽静。我坚信灵水依会来,因为我在纸上写了“诛杀辰妃”四个字。我相信,她做梦都想杀了我吧,更何况数日前我还嫁祸于她,公然与她叫板,怕是她这些天没一日睡过好觉吧。
  又等了近一刻钟,一个人影朝这儿缓缓移动而来,我拉着连城闪躲至隐蔽的地方,偷偷探脑向外望去。
  人影越走越近,月光倾洒在其身上,一张绝美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苍白诡异,神情异常冷凝。她的目光戒备地逡巡四周,这时,另一个黑影走了出来,溶溶残月照射,依稀可辨出是连胤。
  “不是说过,以后我们不再见面吗?”灵水依冷硬地望着他。
  “怎么?不想见我?”连胤冷笑一声,在寂寂荒凉之地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这么危险的时刻你怎么还来找我,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的事辰妃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杀她,我们二人都不会有活路的。”
  一听到“辰妃”二字,她的目光倏地转换为阴狠,“那个贱人的命真够硬,派那么多杀手在夏国都不能杀了她,我很怀疑你的办事能力。”
  听到这里,我发出一声冷冷的抽气之声,真的是他们派去的杀手!这么狠,竟想将连城也置于死地,好由他们来操控这个朝廷吗?
  连城握着我的手一紧,我轻轻回握着他的手给予安抚,他才松开了几分,定定地望着下面的一切,身上散发着杀戮之气。
  “我们不要说这些了。”连胤朝她靠近几分,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这么久没见着你,真的好想你。”
  灵水依用力挥开他的手,“放尊重点,我可是皇后。”
  连胤目光一凛,“灵水依,你少装了,你被我摸的还少吗?”
  “你少拿以前的事来说,若不是你主动诱惑我,我会上了你的当吗?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你快将辰妃那个小贱人给解决了,否则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灵水依原本愤怒的声音突然僵住,瞪大了眼睛望着连城一步步地走下凤台,最后朝她走过去。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然后指着连胤,“皇上……是他……”声音再次僵住,眼前之人哪里是连胤,根本就是曦。
  曦将手中的人皮面具丢弃在草丛中,“臣参见皇上。”
  连城走到灵水依面前,看着她许久,“水依,朕早就知道馥雅的容貌是你毁的,之所以没有处置你是顾念你姓‘灵’,毕竟我对不起你们灵家。但朕万万没想到,你竟与朕的弟弟勾搭在一起,再一次要杀馥雅。这一次,朕绝不会宽恕。”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凝聚满眶,却出奇地没有解释没有求饶,只是带着哽咽之声,“连城,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中没有我,但我认为用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动你,让你爱上我。我尽心尽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我学会忍让学会宽容,放下公主的架子迁就你,只因我爱你。可这个女人的出现把我的梦全部打碎了!”她将目光恨恨地投放到我身上,“我妒忌她,凭什么拥有你的爱!那日我明明助她逃离丞相府,她答应我不再回来见你,可是她说话不算数,她又回到你身边,我算什么?她凭什么破坏我们的夫妻感情。”
  “若说破坏,你才是破坏我们的第三者。”连城的声音才脱口而出灵水依便怔住了,她迷茫地问:“我才是?”
  “馥雅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若不是你执意求你的皇兄赐婚,我怎会娶你?我最恨的就是有人勉强我做不愿做的事,所以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爱你。”连城说话声虽低沉,却暗藏着数不尽的无情。
  灵水依身子一个摇晃,颓然跌坐在露水弥漫的草丛中,低垂着头,泪水滴洒在她的手背上,“真的是我错了?不会的……是她……都是她!没有她我就不会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就不会与连胤做出苟且之事……”
  “没有她,我也不会爱你。”
  连城一句话扼杀了她最后一丝期许,她惊愕地仰头望着连城,就连哭泣都忘记了。看着灵水依凄惨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她?”曦却丝毫不为灵水依哭哭啼啼的模样所动,冷声开口。
  连城没有思考便吐出“废后”二字。
  “皇上,别忘记,你还欠她一条人命,她的皇兄。”我没能控制住自己,声音便脱口而出,“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虽可恨,却有可怜之处。”
  “你不用假好心卖人情,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灵水依疯狂地朝我吼道,声音不断扩散在四周,格外凄厉。
  “对,我就是要你依旧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我要你永远记得,你欠了我的。我要你一辈子都不能安心。”我上前一步,回视着她欲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睛,“你要知道,你所做的错事并不是‘废后’二字可以解决的,你将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
  那一夜之间,连胤被格去官爵,终身不得踏入皇宫一步;灵水依的金印紫绶被收回,幽禁于皇后殿,再不得干涉后宫之事。连城这样雷厉风行地做完两件事,引起朝廷大多数人的不解与反对。但是连城并未解释原因,这是家事,断然不能让朝廷大臣们知道。
  当夜,皇后的金印紫绶被白福公公送到昭阳宫,说是皇上吩咐,今后由我代理皇后掌管后宫。这同时也引来了太后,还没等我行礼,她一个巴掌就朝我挥来。我没有躲,硬生生地接下这狠狠的一巴掌,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她这样突然而来的怒气,想必是连城还没来得及将灵水依与连胤之事告知于她吧。
  “辰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鼓动皇上对付自己的亲弟弟与结发妻子。”太后声声指责,火气直冲心头,整张脸因怒气而涨红。
  我漠然以对,“臣妾没有。”
  “今夜皇上一直同你在一起,才回昭阳宫就下了两道旨,他们犯了什么大逆之罪值得如此?定是你用言语蛊惑皇上,废了皇后而立你吧。哀家告诉你,不要妄想了。”她的声音越提越高,全身皆因气愤而战栗。
  “难道皇上没和您说吗?”我平静的声音与她愤怒的声音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说什么?”
  我移步上前,附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小叔子与大嫂有奸情,太后您如何看待?”
  只见太后脸色骤然一变,动了动口,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我清楚地看见,有几滴冷汗沿着她的额头滴落。
第十章 蓦然泣红泪
  灵水依与连胤的事经过了两个多月,已经平复下来。但是连城似乎还不能放开,这些日子经常在御书房几日不曾出来,我也很少见到他,每次来都只是匆匆小坐一会儿就离开,说是有很多奏折要批阅。我知道,他无法从连胤的事中抽身而出,是因为太信任这个弟弟了。
  原来帝王之家的信任与提防竟是相互的,你若提防,坏了兄弟间的感情;你若信任,得到的却是无情的背叛。曾经我身为公主,每日看着父皇撑着额头想着该立谁为太子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不就是立个太子嘛,用得着如此费心吗?但是经过了纳兰一族的夺权我才明白了当时父皇的忧虑,治江山比打江山还要难,尤其在立储君时,竟是如此困难,生怕手足相残,发生人间惨剧。人人羡慕帝王之家,谁又懂身为皇子的苦呢?
  这些日子以来,连城表面依旧如常对我,但是他眼中时时流露的伤是骗不了人的。我不想多问,再次挑起他的伤。
  而这些日子我也很少见曦,听说连城频频召他进御书房,似乎在商讨些很重要的事。难道是对付祈佑?这么快……祈佑的朝廷才除去杜丞相,元气肯定大伤,按理说这个时机确实是对付祈佑的好机会……但是,真有那么容易吗?
  今日我再踏入储秀宫,才发觉自己很久没有来看纳兰敏了,是从一年前被太后禁足起吧……
  可当我推开屋门之时,却见她病怏怏地躺卧在床榻上,咳嗽声声声刺耳。我立刻冲到纳兰敏身边,望着伺候她的那名宫女厉声道:“怎么回事?”
  “小主她前几月重咳不止,奴婢去请御医,可是他们看小主不得圣宠,就不肯来医治。奴才想找辰妃您帮忙,可是当时的您又被禁足,根本见不到您。直到数月前才好了些,可谁知今日又复发,比以往严重许多。”她猛地跪下,身子略微有些颤抖。
  “你现在就去请御医,就说是辰妃的命令,不来的话,等着掉脑袋。”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吩咐着。心中对纳兰敏的担忧之情更是加重,她……若有事,我如何向祈殒交代?他临送我们前,千叮咛万嘱咐,托我好好照顾纳兰敏,我竟没有做到,让她病成这个样子……
  我双手紧握那只柔软无力的手,颤抖着声音说:“姐姐放心,马上你就能回家了,祈殒的手上有先帝给他的传位遗诏,先帝……很聪明对吗?临死前都将了祈佑一军……所以我们取胜的把握很大。很快,你就能回到他身边,你可以做皇后,可以有你们自己的孩子。”我不断地给她希望,给她期许,让她能坚持下去。
  她虚弱地笑着,黯淡无光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光彩,“皇后……孩子……”笑过后,却是一丝绝望,“不,我的身子怕是已经撑不到那一刻了。”
  “姐姐不许胡说,你怎么会有事呢?”我强扯着笑,抚慰着她。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如果我真的没命……回到祈殒身边……”她的泪水顷刻间滚落满脸,湿了衾枕,看着她我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回去再见祈殒最后一面……”
  我的泪水湿了眼眶,硬咽下酸楚笑道:“只要你的病好起来,我们就回亓国,好吗?”
  她的眼光一亮,“真的吗?真的可以回去吗……”
  我狠狠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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