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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绽放的幸福

_8 杜若秋(当代)
“放心,你不用防我跟防间谍似的,我不会把你的心肝宝贝怎么样的。”萧紫涵调侃着乔逸征,又看了看舒清。
舒清心里一动,便对乔逸征说:“紫涵说得对,你留在这里陪着会好一些。找酒店的事就交给我好了,等紫涵安排好了,我就立刻坐出租赶回来。”
乔逸征只好点头同意,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说:“你对这里的地形也不是很熟,记得千万别坐黑出租,叫司机把你们送到东胜吧,那里环境治安都很好。紫涵安排好了就赶紧回来,路上别耽搁。紫涵,你也是,晚上要是有什么事记得一定给我打电话。都知道了吗?”
萧紫涵动容了,眼睛里闪着亮光,心潮澎湃的说:“谢谢你!”
能得到萧紫涵这么一句感谢已是不容易了,可是乔逸征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多说别的,只能是咧咧嘴算作回应。
“快去吧,一会儿住院部可能就要锁门了。”
第 48 章
雨夹雪已经变成了稀稀拉拉的雪花碎片飘落下来,雪不大,一落下马上就化为乌有,方形的地砖上只余下一片湿漉漉。
萧紫涵脚下踩着的是一双十分跟的高筒靴,在这黑沉沉静悄悄的夜里,细细的跟落在方砖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哒哒”声。只是很显然萧紫涵并不适应走这样的路面,每走一步都是小心谨慎,一步三摇的样子。鞋跟太高太细,方砖并不平坦,上面全是一道道细小的沟痕。舒清便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一起。
萧紫涵拢了拢大衣的领子,眼睛盯着地面,说:“真可惜,雪不大。这个季节上海只会有连绵不断的雨,根本看不到雪,还以为会在这里住到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呢,看来是不可能了。”
舒清怔了怔,停下脚步看着她。
萧紫涵扭过头去望了一眼舒清,笑了笑,继续踩着湿漉漉的方砖向前走着。
舒清快走几步追上她,疑惑的问:“你的意思是要走了吗?”
“那你以为呢?你想叫我在这里住下去?”
“不,不想。”
舒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斩钉截铁的说。
“嗬,够坦白。就不怕我会因为失了面子改变主意?”
萧紫涵眼里带着一抹促狭,揶揄的说。
舒清笑了,投向萧紫涵的是温和的目光,“如果住下来那也是因为想通了,既然这样,那我还怕什么?”
听了她的话,萧紫涵顿时停下脚步,“这么说以前你很怕我?”
舒清很诚实的点点头,说:“的确是怕。因为不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做出叫几个人都受到伤害的举动。乔逸征心里的负罪感太重,重的都叫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也正因为这样,你如果再来一次动作,我不知道会不会为此失去他。”
“你对他没有信心。”
萧紫涵有些武断的很快的下了定语,看来乔逸征和舒清两个人对对方的感情不能够成正比。
“这和信心没有关系。从一个人的正常心理出发,如果他心里压着对某一个人的愧疚太多的话,那他也将无法再与心爱的人坦然面对,因为那样会时时提醒他,他现在的幸福是用另一个人的悲伤换来的。乔逸征表面看上去性格开朗,骄傲霸道,其实他内里感情是极其脆弱的,他太渴望爱又害怕失去爱,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会叫他承受的比旁人承受的要多。你今晚看到他妈妈的样子就知道了,他的性格其实很随他妈,开朗霸道,只是他做出的伪装。”
萧紫涵低下头去,黑暗的夜空下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片刻,她抬起头来看着舒清,“你又是怎么知道事情是我做的?”
“先去酒店吧,到时候我们坐在屋里慢慢谈。现在,”
舒清扫了一眼黑漆漆,阴森森的医院大院,
“我可不认为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谈话的地方。”
车子停在了东胜酒店的门口,两个人下了车后直奔酒店前台。舒清替萧紫涵要了一间豪华间,交押金时萧紫涵刚从坤包里拿出钱包,就被舒清一把摁了回去。
“人来就是客,哪有叫客人自己付账的道理。”
“怎么你们两个人一个口气啊!我刚来的那天,他也是这么说的。”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说我们有夫妻相?”
舒清心情感到很放松,不由得和萧紫涵开起了玩笑。
谁知萧紫涵也是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表情极为认真的说:“好象是有那么一点点。”说着,还把小拇指举起来,用大拇指在其指肚上比了那么一比。
然后,两个人互相对视着“扑哧”笑了起来。
前台服务员拿眼在两个人脸上游离了一会儿,忍不住心里的疑问,说:“你们俩好象,是姐妹吧?”
一句话,叫正在眉开眼笑的两人俱都愣了愣,不自在飞上了脸。
舒清拿过房门卡,“走吧。”头里开路先进了电梯。
服务员纳闷的眨巴下眼,嘀咕了一句:“好奇怪的两个女人!”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萧紫涵把坤包还有脱下来的大衣随手往床上一扔,便问舒清。
“我并不知道什么真相。能这样认为,只是从他的叙述里得出的结论。他平日的酒量并不差,就算是心情再不好,也不会说两杯酒就能把他撂挺。而且听说关于那天的晚餐一切的项目都是你安排的,所以我就想当然的认为其实是你早就预谋好的,只等着他上套你就收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后来又拒绝了他爸爸的建议,那样,你岂不是功亏一篑?”
萧紫涵心里一抽,一股莫名的疼痛弥漫了全身,神色瞬间涌上了凄凉酸楚。她沉默的走到房间的那扇宽敞的大窗户前,双臂抱胸,眼睛望着窗外路灯下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的雪花发呆。
舒清也不催她,她知道她正在做着艰难的抉择,在说与不说的边缘挣扎,一如那晚的乔逸征。她相信自己有那份耐心等到萧紫涵开口。
雪夜里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就是出租车也都该收车的收车,忙着在这个冷冰冰的夜晚赶回去和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公路上一时显得格外的冷清荒凉,就像是萧紫涵那时的心境,凄惨而无助。因果循环,种的什么因,结的就是什么果。一时被嫉妒骄傲烧昏了头,胆大妄为的做下了那种事,“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所以她很快的就得到了报应,叫她悔恨一生的报应。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把积压在心里已久的郁气通过这口气全部释放出来。
“他是个大傻瓜。他自欺欺人的以为他把掩饰工作做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可是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而作为一个被时不常的就当作了别人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
都说他脾气不好,可是对我却格外能忍让,说是我有本事能降得住他。又有谁知道,每次两个人待在一起时,他眼睛就总会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看的如痴如醉,有时脸上还会莫名其妙的露出梦游般的笑容,或者有时会突然的脸红。刚开始我也以为他是在看我,初始还经常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可是后来就觉得不对劲了,很多时候我人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却总好像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和他说话他就好像是没有听见,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穿透了我投向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有时气极了,我就冲他大吼,他醒过神来后却是一脸呆愣愣的样子,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个人。
还记得有一次,我记得非常的清楚。十一月六号,对吧?那天他打电话找我,隔着话筒我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透着高涨的兴奋。他约我在我们学校的小树林里见面,说是有礼物送给我。我心里的那个高兴,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说送我礼物,虽然以前也买过,可都是在我的要求下送的,这次的不一样,是他亲自提出来的。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多么的开心。
可是你能猜到吗,当我兴高采烈的跑到小树林里后,迎面而来的却是当头一棒冷喝,冷得直叫我从里到外就像被厚厚的冰块给冻住了一样。
他把一个笨头笨脑的不倒翁举到我面前,咧着嘴笑着说,你不是说你最喜欢不倒翁吗?今天是你生日,我专门跑去精品店给你买的。花费了我大半天的功夫,才挑了这么一个还算满意的。真搞不懂你,怎么就喜欢这种笨头笨脑的东西呢!
我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二号,我也压根没有跟他提过我喜欢不倒翁的事情。不但不喜欢,就跟他一样,我也觉得那种东西笨头笨脑沉甸甸的,有什么好玩的。可他却把东西理直气壮的捧到了我面前,我就算是再自欺欺人,以为他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那这个时候也无法再冷静的装下去了。所以我们吵了交往以来的第一次架。”
舒清一下跌落进沙发里,用手抚着额头,心里的震动无以伦比。
她最喜欢的玩物是不倒翁,因为不管你怎么去拨弄它,也只是歪而不倒,并且在东倒西歪之后就又会很快的直立起来。她希望自己就是一个不倒翁,无论命运的齿轮再怎么碾轧,她都能够傲然挺立。
那是两个人做为同桌,仅有的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时,他问她喜欢什么,她就把这话告诉了他。结果他不但记着那些话,还记得在她生日时做为了生日礼物,只可惜送错了人,表错了情。
她明白为什么有回和他逛街,进了一家精品店后,她想要买一个不倒翁摆在家里,可是他却不由分说的把她拽出了门。为了这,她赌气一路上都没理睬他。原来不是他不知道她的喜好,而是睹物伤情,勾起了他心里的那道伤痕。
她也有些明白萧紫涵的感情了,爱而不得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莫过于你爱着的那个人,他心里爱着的不但不是你,而且还把你做为了一个可以实现他幻想的影子。人明明就在身边,却又仿佛隔着海角天涯,你走不进去他的世界,因为他根本就把你排斥在他的门外。可是同时他又依恋着你,依恋你身上的那点相似,以此做为精神寄托。
舒清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两个人总是别别扭扭的,如果早在之前就坦诚一切,那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后来的这些悲剧,萧紫涵也不会被牵扯进来。如果说后来的事情是萧紫涵任性妄为造成的,那罪魁祸首,元凶就该是她和乔逸征,是他们俩活生生的把人逼到了那种地步。
可是又有谁能够长上一双前后眼,掌控自己往后的人生呢?
“对不起!”
她深深的忏悔着,不止是为自己也是为乔逸征。
萧紫涵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可是双颊却是闪着异样的潮红。她轻轻拭去泪水,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靠在沙发后背,捋了捋披肩卷发。
萧紫涵若有沉思的看着舒清,说:“不提别的就单论五官,我们俩还真是相像,尤其是考虑事情时的样子。他曾说过我在想事情时的神态很像他高中时的同桌,样子很专注,也很温和娴静。在那次吵过架后,虽然他第二天就跑来和我道歉,我也和他和好了,但是却留了个心眼。
我知道他和张亚红从小就是同学,高中时也是一个班的,所以便找到她,向她询问他和那个同桌的事情。别看张亚红平时牛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其实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胸大无脑的简单女人。我只是几句话就从她嘴里套出了你的一切,她口口声声的说你俩处不来,谁看谁都不顺眼,经常吵架。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有些人的感情就是在这种打打吵吵中磨合出来的,而且往往这种感情来的比任何一种都要强烈,叫人难忘。”
舒清大汗,用萧紫涵的话来说,那她岂不是和张亚红是一类人,她也曾经不知道自己早就对乔逸征柔情深种,那她不也是胸大无脑的简单女人了吗?
她舔了舔嘴唇,好像有些干裂,“那既然……”,一张嘴,舒清被自己有些干哑的嗓子吓了一跳。
强咽下口唾液,好不容易湿润了一下喉咙,才说:“既然你知道他心里爱着的其实……其实不是你,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何苦还要苦苦纠缠。”
萧紫涵身体突地一下往前倾了倾,直视着舒清,“如果现在叫你离开他,你会吗?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永远都不知道那种痛,因为人们看到的只是结果,往往忽视的却是最令人难受的过程。你以为我没想过离开吗?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做个替身,自问我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要强于你。抱歉,也许你不爱听这种话,但是这些却是我当时的心里话,就是现在,我一样这么认为。”
舒清苦笑了下,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对我说过这些,我已经习惯了。不过,我也说句心里话,我一直认为在感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并不是说谁更强谁更好就获得的爱更多。爱一个人,爱就是爱了,参杂着别的东西在里面的感情就不那么纯粹,终有一天它会破裂的。”
萧紫涵并不服气,傲然仰起头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我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爱着,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可是万万没想到,从小顺顺利利的我却在感情上栽了个大跟头。你认为我能服气吗?我和他天天待在一起,日久会生情,我就不相信争不过不在身边的你。”
舒清忽然感觉两个人有一种“坐而论道起而行”的味道。两个人面对面的针锋相对着,讨论着乔逸征更应该爱上谁的问题,不知道这以后若是叫他知道了,会不会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子尖骂她蠢。
“所以你就选择了那种极端的方式?”
“不是。那件事情是在第二年你的生日时发生的,我牢牢记住了那天叫我感到屈辱的日子,十一月六号。”
舒清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眼神闪烁的瞟向一边。萧紫涵的话叫她有些局促,仿佛当年犯下错的是她。
“其实你完全可以用你的真心去打动他的,不必采用那种自我毁灭的方式。”
完了,她肯定是受了萧紫涵的蛊惑了,她应该做的难道不该是怎样赶走情敌吗,怎么反倒在这里劝她去用什么真心打动乔逸征什么的。脑子被驴踢了呀!
“你以为我没试过?没用的,他的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除了你,他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所以我就想,既然我得不到的,那我就要毁了他。他心里不是只有你吗,没关系,那我就绑住他的人,叫他一生一世身心两处,一直都只能生活在幻想里。”
舒清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哆嗦,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盯着对面的这个女人。她真是疯了,爱令她失去了理智。
“可是事实上,这样做的结果,是他仍旧得到了他的所爱,最后伤害的却是我自己。”
萧紫涵低下头,声音呜咽着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在她那身粉红色的羊绒连衣裙上,再晕开来形成一朵朵连绵的云彩。
舒清不知道此时话题该不该再继续下去,可是她实在太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这一次就当是她叫自己做了个自私自利残酷的女人吧。
“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些什么?”
萧紫涵抬起头来瞅了瞅舒清,接着又低下去,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骄傲。有的,也只是懊悔和痛楚。“是K粉。”
“什么?!”
舒清大吃一惊,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种只能从电视剧里才能见到的镜头,如今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亲爱的人身上。惊恐的瞪视着萧紫涵,颤抖着手,她恨恨的指着这个看似精明实则蠢到家的女人,咬牙切齿的说:
“你真是疯了,那东西也是能随便用的?你就不怕万一用出问题来?到时叫你哭都没地儿去。”
萧紫涵明显的被舒清的气势给震住了,慌得她连连摆手,“我没敢用太多,真的!我也知道那东西不能多用,所以就只放了一点点,想着只要能令他神智出现幻觉就可以了。我,我也不想要伤害他的身体的,你相信我!”
“告诉我,以前有没有给他用过?你又是从哪里弄来那种东西的?”
“没有,绝对没有,我就给他用过那一次。东西是从我家亲戚入股的一间酒吧里买来的。”
说到后来,萧紫涵的声音越来越小。等一说完,就又心虚的把头低了下去。
见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舒清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再谈下去的兴趣,后面的事情不用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萧紫涵怀孕流产时手术出现意外,导致她失去了做一个母亲的机会。乔逸征并不知道那晚萧紫涵做的手脚,所以一直认为是自己意志力不坚定,把持不住才和她发生了关系,是他害了萧紫涵,为此他背着这份愧疚生活了整整五年。
而萧紫涵,也因为失去了生育能力,在迁怒于乔逸征的同时,又认为这样的结果是自己咎由自取。如果当时不任性放纵,那这些事也有可能不会发生,所以当她的父母要到学校告发乔逸征时,她会跪着求他们放弃。当乔建国提出等他们一毕了业,就叫他们马上结婚时,她选择了拒绝。事后因为自责,因为失意,她才会以出国的方式来远离这块伤心地。
她对萧紫涵的好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说以前她觉得萧紫涵是一个外表温柔优雅的女人,内里却是个有点点骄傲任性的公主的话,现在她就觉得萧紫涵的骄傲任性已不是可以用一点点来形容。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魔鬼,它的名字就叫嫉妒。
嫉妒可以是正常的情绪,但是一旦过强,就会使人失去正常的理智,做出超乎寻常的举动。它会创造出地狱,也会使人变得卑鄙。但是如果把这份嫉妒把握好了,它还也可以叫人产生一种向上的动力,激发内在的潜能,从而逾越一个个看似不可能实现的障碍。
向上还是堕落,仅在你的一念之间。当你选择向地狱之门堕落时,那么魔鬼它就出现了。
第 49 章
当舒清赶到医院住院部的时候,大门意外的还没有锁上。住院部的门都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就要上锁,如果碰上有病号入住再打开。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大门还是敞着的,也许今晚又有病号住进来了吧。
舒清脚下不敢耽搁,直冲着电梯奔去。在回来的路上加上在客房里的那个电话,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乔逸征就拨了不下六七个电话。都是问她现在到哪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清,我在这儿。”
一个耳熟能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响起,舒清赶紧过去,不满的说;“你怎么跑下来了?你妈一个人待在病房里多危险,还不赶紧上去。”
乔逸征不慌不忙的将舒清的手握在他温暖的掌心里轻柔的搓着,天气突变,气温急剧下降,舒清没有带手套,小手早就冻得红通通凉冰冰。
“我爸现在在病房里,看你还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就下来叫护士打开门想要接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听到乔建国也在,舒清下意识的问:“那他今晚也要留在这里吗?”
如果是,那该多别扭啊。乔建国不愿搭理她,她也不喜欢乔建国,这要是在一间屋里待一晚上可怎么熬。
“他倒是想,我没答应。我妈会做出这么偏激的行为和他肯定脱不了干系。哦,对了,一个小时前我妈醒了,又吐了一些东西,不过随后又睡过去了。医生说了,那是因为药物剂量太大的缘故,不要紧。总之是危险期过去了。如果我爸晚上守在这里,万一要是我妈再醒过来看见他,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啊!再说,他总归还是我爸不是?年龄大了熬不得夜,所以我只是叫他陪一会儿,等你回来了他就走。”
乔逸征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舒清被冻红的手也已经被他捂的热烘烘的。便说:“我们还是赶紧上去吧。”
两个人进了病房的时候,刚好碰上护士进来给张艳梅更换药水,乔建国就站在旁边看着,脸上写着的竟然是心疼和怜惜。
舒清错愕了一下,是自己眼花还是他会在人前表演?不过显然乔逸征并没有把他父亲的那种表情当回事。
等护士换好药一走,他立刻说:“很晚了,小清也回来了,你还是回去吧。”
乔建国带着一丝责备的眼神瞪了儿子一眼,看来今晚两个人的余气还保留到现在。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弯下腰替妻子往上拉了拉被子。乔逸征身子向前,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被身旁的舒清一把拽住,示意他这个时候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乔建国把妻子的被角掖好后才直起身,直视着儿子,“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不过,关于我和你妈的事,我说过不要你管就是不叫你管。离婚?连你妈都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怎么就竟在那里劝自己的爸妈分开?我们的事我再说一遍,以后不用你插手,你还是收拾好自己那一摊吧。”
乔逸征的脸立马变得铁青,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舒清也顾不得这时候该不该她开口说话,忙说:“乔局长,我个人认为现在实在不是个好的谈话时间。这里是医院,阿姨还躺在病床上,你们父子俩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吵架而是考虑着该如何使阿姨尽早恢复健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乔建国这才像是注意到房间里还有舒清这么一号人物似的,从上而下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乔逸征点点头,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坚持了。我想,我们需要抽个时间好好谈谈了。”
乔逸征一梗脖子,倔强的说:“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乔建国冷哼一声:“哼,我就不相信你肯就这么让她没名没份的跟着你。”
他的话叫两个人俱都一怔,相互看了看对方。
乔建国已经走到了门口,临出去前,扭头对舒清说:“尽管我不同意你进我们家的门,但是今晚,我还是要谢谢你!”
舒清对着已经掩上的门撇了撇嘴角,挑了挑眉梢,牛什么呀牛,好象谁稀罕进你们家的门似的。本来乔逸征正在气头上,可是一回头就看见舒清正在那里掀眉毛抖眼皮,心里又觉得好笑,便一拍她脑袋,说:“好了,人都走了,你再怎么样他都看不见了。”
然后看了看点滴的塑料管里的药水滴的有点快,就伸手往慢里调了调。又问舒清:“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句话。不是他多疑,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舒清有什么理由会在萧紫涵的房间里待这么长的时间。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些关于女人之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不会愿意听的。”舒清淡淡的说。
关于事实的真相,她觉得不该由自己来讲给乔逸征听,该说的,是萧紫涵。而且萧紫涵也同意了。只是关于最后的那一段丑陋的事实,在萧紫涵的再三要求下,她也同意不告诉乔逸征,就让萧紫涵在他心里保留一点美好的印象吧。而且舒清也无法想象乔逸征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正的真相以后的反应,是解脱是释怀,还是难以置信的决绝。一直以来支撑着执念的那根顶梁柱,一旦得到土崩瓦解,心里的那些执念又该往何处安放。
第二天一大早,张艳梅就又醒过来了。可能还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她人看上去迷迷瞪瞪的,意识不是很清醒。吓的乔逸征赶紧跑去把医生叫来。
昨晚斯斯文文的的白大褂医生已经下班,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医生,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微笑着说:“情况很好,不用担心。你母亲会这样只是暂时性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又俯下身去对迷茫的看着她的张艳梅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何苦自己难为自己呢?女人不是弱者,离开了他们男人,咱们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只见张艳梅的眼睛闪了闪,仿佛是在努力的想着什么。然后扭头看向乔逸征,突然开口,“你爸呢?他怎么不在?”
乔逸征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冲女医生抱歉的笑了笑。那女医生也不以为意,摇摇头离开了。
乔逸征这才坐下,趴在张艳梅的耳边说:“我爸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加上他还要上班,昨晚我就撵他回去了。”
“唔,”张艳梅点点头,又说,“那这些东西是你拿来的?”
她指的是放在床头橱上的她的生活用品。
乔逸征忙说:“是我爸。”
天知道乔逸征的这句话会带来多么大的冲击力,张艳梅猛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肉肉的双眼使劲的瞪起来,目光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原本苍白的面容霎时涨的通红。“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扔出去。他碰过的我统统不要。”
乔逸征没想到母亲一下子变得如此强悍,尤其在对老爸的态度上简直就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前凡是老爸送给她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她都如获至宝的放好。就是老爸出轨的最初那几年,两个人不管关在房间里怎么吵,可是一旦出了那个房间的门,表面上她还是会表现得跟个恩爱夫妻似的。曾几何时,她竟然开始厌恶老爸到这种地步,连他碰过的东西都不愿意要,何况这些还是她平时所用的。
“妈,这些都是你平时在家用的,我爸只是帮你拿过来了,不用扔了这么严重吧?”乔逸征轻声的,陪着小心的说。
张艳梅顿时怒瞪了他一眼,“不严重?那你告诉我什么是严重的,我死吗?你们是不是早都巴不得我去死啊?是不是早就嫌我这样给你们丢脸了,啊?!”
在身体还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张艳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是在盛怒之下,因此一说完,她就在那里“呼呼呼”的直喘粗气。
这一下弄得乔逸征更加紧张了,他忙不迭的说:“好好好,妈你别生气,我这就给扔了去。小清,你去,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扔到外边的垃圾箱里。”说罢,又偷偷冲舒清咯挤一下眼。
舒清心神领会,便说:“阿姨,你别激动。我这就给你扔了去啊!”
然后从橱子里拿出个方便兜,把摆在外面的那些牙缸、牙刷、水杯、洗面奶什么的一股脑全哗啦了进去。
可是这些东西不可能真的扔到垃圾桶里去,万一哪天张艳梅的气消了,又想起要这些东西来怎么办?到那时她上哪去给她找去。舒清站在病房外,手里提了一兜子的瓶瓶罐罐,有些犯难的想。思来想去,她只好跑到护士站和里面的当班护士讲了讲,暂时把东西先寄存在了护士站。
从护士站出来,就一眼看见乔建国手里提了个保温壶,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赶过来。舒清觉得自己一脑门子的冷汗,妈呀,这个时候过来还提上东西,这不是在添乱吗?你要真是对你老婆有情有意的那早干嘛去了?噢,现在差点闹出人命来,你才醒悟过来,会不会晚了点啊?!
舒清上前拦住罪魁祸首,她意外的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惧怕他,还可以说是理直气壮的正义凛然的站在他面前和他说话。
“乔局长,阿姨已经醒了,但是情绪不稳定,她不想看到你,这个时候你最好别进去了。这壶里的东西也最好别带进去,阿姨肯定不喜欢看见这些的。”
上帝啊,你什么时候赐予我的力量啊,让我竟然胆敢这样口气不善的和我们管理局最高层这样的说话。
乔建国怔了怔,他只觉得自己的面皮似乎那么抽搐了一下。眼前这女孩子竟然敢当她的驾,是谁给的她这么大的胆子,难道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把他宠的无法无天了,现在连他女朋友都敢把他不放在眼里,大逆不道的东西!乔建国气急之下浑然未觉出自己转的念头里,已经很自然的把舒清认做了儿子的女朋友。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潜意识里的认知不到被逼进死角,不被临门一脚踹醒,他就不知道自己内心的那些真实的想法。只是这临门一脚何时才踹到门上,就看运气了。早了,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晚了,只能是追悔莫及。
“你是在阻止我进去?为什么?”还算乔建国冷静,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舒清突然地做出这种举动,一定有她的原因。
除去个人生活不说,其他方面,比如社会交际,工作方式,乔建国还是做的不错的。在工作中他会接受不一样的声音,虽然未必都能采纳,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所以这几年他上任以来,管理局在他的领导下还是成稳步上升的趋势。
舒清运了运气,给自己鼓了鼓劲,说:“刚刚阿姨一醒过来,看到你送过来的日用品就很生气,还非叫扔了不可。我已经把那些东西放到护士站了,你要现在带着保温壶进去,阿姨会不会连人带壶一块儿赶出来,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个人认为,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当然,我只是提醒你,进不进去还在于你自己。”说完,她一摊手,就先进了病房。
乔建国脸色阴晴不定的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似的,低头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病房的门。
果不其然,当乔建国一踏进病房的门,张艳梅就像是看见仇人似的虎视眈眈的瞪着他。只是由她那双因为肥胖而变小的眼睛做出这个表情,似乎就缺少了点威慑力。乔建国视若无睹的走到床边,把保温壶故意的放在床头橱上,令张艳梅一眼就能看得到,人在床沿边坐下。张艳梅立即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你没必要假情假意的来这一套,我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见我没死成想要堵住我的嘴吗?我告诉你,我,我已经想过了,如果这次不死,我就会和你离婚,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这样,你总算满意了吧?”
虽然看不见张艳梅的脸,可是单单听她的声音都能知道她心里的痛楚和酸苦。尽力想要挽回的婚姻最后还是没能保得住,现在才总算解脱,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唉!”乔建国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被面上来回摩挲着,语气是沉痛的,“这么多年了,我几时说过要和你离婚的话来,我对你的心意你也明白的,干嘛还这么作践自己。孩子们都还在跟前呢,你就不要和我置气了好吗?起来喝点粥吧,喝完了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你。”
张艳梅依然头冲外,却没再说什么决绝的话。舒清见状,心里便觉得稀奇,刚才火发的这么大,人真来到她身边了,她反倒没什么脾气了,乔建国的话就有这么大的效应?
反观乔逸征,虽然一脸阴沉,但是对这场景倒是司空见惯了一般,想来他们两个人以前在家也是这么闹腾的吧。当下觉得她和乔逸征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扯了扯他的袖口,朝门口努了努嘴,两个人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乔逸征烦躁的想抽根烟,掏出了烟盒,却又看了看身旁的舒清,重新装回了口袋。
看到他的这一动作,舒清笑了笑,挽住他的胳膊,说:“这里也不叫抽烟的。我们去外边转转吧,给他们时间说明白,你也抽根解解乏。”
乔逸征欣慰于舒清的体贴,习惯性的拍了拍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两个人一同往外面走去。
经过了昨晚的一场小雪,天气越发显的清冷,这个季节的清晨太阳出来的晚,许多地方堆积着薄薄的一层雪还没融化。舒清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清新的空气里又带着一股初冬的寒冷扑鼻而来。
“啊——,好舒……阿嚏!”
感情还没有抒发完,寒气袭来舒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说“真扫兴,人家想学一下大诗人抒发一下情怀都不可以。”
乔逸征笑呵呵的把她的衣服领子又往上掩了掩,顺势搂住她的肩头,说:“知道你是想逗我开心故意的,放心吧,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算天大的事我也能挺住。”
舒清便调皮的把手揣进他的大衣口袋里,嘟囔着说;“好暖和啊!”
再也不愿离开这点温暖。
“他们不会离婚的。”
下巴在舒清的头顶轻轻蹭着,他笃定的说,“我太了解他们了,这些年关起门来吵吵闹闹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回头又跟没什么似的。他们俩说是没有感情吧,心里却又装着对方,谁也不肯开口说离。要说有感情,一个还和外面的藕断丝连,另一个得过且过。别看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我倒希望像他们这样的离了算了,何必拖着大家都痛苦。”
对于这些,舒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无法理解乔逸征父母的婚姻,也无从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婚姻里的孰对孰非她也不想妄作评判。她只能默默地听乔逸征冲她发着牢骚,当一个合格的旁听者。
“最可气的还是我爸,明明对我妈是有感情的,还非要和外面的那个纠缠不清,说是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我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想我也是男人吧,可我怎么就没法弄懂他的想法呢?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大啊,怎么就能装得下两个女人呢,既想要情又想要义,可有时候情义是不能两全的。想便宜都被他占了,哪有那么好的事。而且这次经过我妈这一事,我估计很可能就会对他以后的前途产生影响。”
舒清有些不太相信,乔建国是那种功利心极强的人,从他自己的婚姻乃至他为乔逸征安排的婚姻上就可见一斑,如果张艳梅的自杀对他以后的晋升会造成影响,那他还肯用如此诚恳的态度来对待结发妻子?
乔逸征狠狠抽了口香烟,再仰头吐出一个一个的烟圈,看着烟圈在空气中扩散,直至灰飞烟灭。他又接下去说:“我也同样不能理解我妈,世上哪有她这么傻的人,她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的丈夫,可丈夫却只能分给她一半的爱。明明这种生活把她折磨得都快不成人样了,可还是死守着不放。”
起风了,风势虽然不大,但却足以吹起飘落在树木冬青以及楼顶地面角落里的积雪,纷纷扬扬就像是又一场雪的到来。
“起风了,我们到大厅里去。”
乔逸征把手里的烟头平着往三米开外的垃圾桶里一弹,准确的正中目标。
舒清忍不住羡慕了一下,自己投掷东西都从来没有这么准确过。
乔逸征瞧出她的那点心思,弹了弹她的脑门儿,戏谑说:“就你那笨手,我到现在还记得以前有次上体育课时投标枪,你差点就把那家伙扔到在围观的我的头上。当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你是故意报复我,想要在我头上扎个大窟窿呢。”
一说起那次叫同学和老师笑了好大一阵子的乌龙事件,舒清便不好意思了,赧着脸吐吐舌头。
“小样儿!”乔逸征还是忍不住满眼宠溺的瞅着她,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两个人进了住院部大楼的大厅,看着漫天卷起的雪花越来越大,再抬眼望了望天,原来是又下起了雪。北风夹杂着雪花声势浩大的向着行人席卷而来,行人纷纷把脖子缩进衣服领口里,埋下头弓着背,顶着风雪艰难的向前行进着。
“问你个问题。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也遇到了你爸妈这样的问题,你会怎么办?”
闻言,乔逸征将视线从外面的漫天风雪转移到了舒清的脸上,细细研究着,像是要从上面瞧出这句话的可谈性。
舒清被瞧得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眼神闪到一边,解释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讨论一下嘛!”
“我认为我们不会有那一天的,你和我妈不一样,我也不会做我爸那样的人。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许我会考虑到前车之鉴,学着放手吧?!”
会吗,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真会学着放手吗?如果是,那又哪里来的八年的等待呢?还是放不开啊!
风势越来越大,大厅里也开始站不住人了,风卷雪花吹进大厅,室内室外温度差异巨大,雪花才一落进门口,就化成了水,再被过往的行人一踩,又变成了一滩泥泞。
“估计他们该谈的也都谈完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舒清跟在乔逸征身后进入病房,看到的景象就是,张艳梅精神状态很好,眼里闪烁着的是满足,她倚在床头,身后是柔软的枕头,乔建国坐在她对面,正一勺一勺的为她喝着粥。好一对“恩爱夫妻”!舒清深深的不以为然。乔逸征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的确和他妈不一样,她无法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份残缺不堪的感情。
看见他们回来,乔建国用纸巾替张艳梅擦擦嘴角的饭渍,把空碗放到床头橱上。也不看乔逸征两人,面上平静无波的说:“粥是三人份的,趁还热着赶紧喝了吧。”
张艳梅就拿眼望着立在床尾的乔逸征,眼里是期盼和恳求。乔逸征可以忽视父亲的话,但是却不忍心忽略母亲的感受。
他只得说:“等一会儿我去后面食堂再买几个馒头一块吃吧,只喝粥我哪能吃得饱啊!”
舒清也接着说:“阿姨我先给你梳洗一下吧,这样人看起来精神一些。”
张艳梅一只手上还挂着点滴,另一只手有伤口,听了舒清的话便点点头,“也好。小舒,不好意思,你说阿姨脑子怎么这么糊涂做出这种傻事,叫你看笑话了。”
到底,还是没忘想在人前保住她的颜面,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只好先自嘲来摆脱尴尬。
的确是傻事,可是舒清不能这么说,而其他的话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讪讪的说:“阿姨你也别想这么多,养好身体最重要。”
她先用温热的水把毛巾打湿,将张艳梅的脸轻轻擦拭的干干净净,再拿出自己的牛角梳把躺了一夜已经拱的有些蓬乱的短发理顺。收拾妥当,人看上去果然就清爽精神了许多。
看着她们整完了,乔建国才说:“那你好好养着,我去上班了。等晚上回来我就给你个交待。”
张艳梅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拿眼看着他穿上大衣再走出病房。然后对乔逸征说:“你不是要去食堂买饭吗?还不快去,一会儿就没饭了。”
乔逸征正打算去拿饭盒,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掏出来一看,恍然说:“糟了,真是忙晕头了,我们把紫涵忘到酒店里了。”
连忙接通,不待他说什么,萧紫涵已经在那边先开了口。
“紫涵?”张艳梅凝眉沉思,一时没有想起来,“好熟的名字,哪来这么个女孩儿?”
舒清低眉顺目,淡淡的说:“是乔逸征大学的同学。”
她这么一说,张艳梅脑海中划过一道闪亮,猛然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个女孩儿……她忽然可笑的发现,自己家的儿子和他老爹竟然产生了戏剧性的相似,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老乔家的遗传呢?
想着自己经历的一切,她心情有些复杂的问舒清:“你见过她了?”
舒清点点头,转眼瞅了瞅乔逸征。刚好他也往这边看过来,四目相接,乔逸征满面歉然,拿着手机出去了。
“她昨晚还和我们一起过来探望你了,不过那时你还在昏迷中所以不知道。”
“她来了?不是说她已经出国了吗?还回来干嘛?”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以前的同学,叙叙旧。”
“她就没提点别的?还是你容忍下来了?”
舒清倏然抬头,在看到张艳梅眼里的探究时,她明白了一切。笑了笑,她说:“他们以前的事我比乔逸征知道的还要多还要清楚,只能说我原谅了。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如果她要和大征继续下去,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艳梅就跟忽然换了个人似的,对舒清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她想看看面前这个温和的女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舒清歪头做凝思状,一会儿,将左手手指摊平搁在右手掌心,低头看着右手大拇指揉搓着掌中的手指,
“其实阿姨不该问她想要继续怎么办,而是应该问问如果乔逸征想要继续,我会怎么办。”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因为如果是她想要继续,那我根本不用担心,乔逸征会替我做出回答。但是如果是乔逸征想要再续前缘,”
舒清看着靠着床头的张艳梅,眼里是一片坚定的明朗,
“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因为我的要求苛刻,‘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做不到,不如不要。”
“肯定没问题。”一个豪气浑厚的声音在舒清头顶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逸征已经接听完了电话进来,现在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一生一世一双人,千年不变的道理,为了这,又毁了多少女人啊!”张艳梅喃喃自语,眼神迷离怅然。
乔逸征站在舒清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头,“刚刚紫涵来电话说,她已经离开了,没叫我去送。”
“哦,她还说什么了吗?”舒清没敢回头,心里却是有些紧张和迫切。不知道萧紫涵和他讲了没。
乔逸征的声音里立即带上了一股轻松和愉悦,人也变得欢快了许多。
“她说她其实早就已经原谅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亲口把这话告诉我。而且她说,她对我早就没有了那种意思,之前做的种种,都是故意试探我的。因为她在国外的时候已经找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幸福,那人很爱她,也不在乎她有没有生育能力。她还说,她现在才明白虽然相遇就是缘,可是未必所有的缘分都是对的,有些缘分注定是要失去的。这些也都是她的男朋友教给她的,她解脱了。”
你也得到解脱了。
舒清这才扭过头去仰脸望着他,此刻他的脸就像是绽放的花朵,笑意写在他的脸上,洋溢着释怀的愉悦。
萧紫涵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因为昨晚在她气怒之下打算离开的时候,萧紫涵喊住她:“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相信你一定愿意听到。”
再次出于好奇心,她停下了即将要离去的脚步。不错,事情的确是她乐意听到的。
其实萧紫涵已经在国外有了男朋友。两个人是在她刚到国外时认识的,来自相同的国家,有着相同的肤色,相同的语言,这使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越走越近,直到半年前她接受了他的追求。他很体贴她照顾她,也懂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幸福的感觉就像是乔逸征和舒清在一起时的样子,他们拥有的,她也同样拥有。她也从来就没有隐瞒过她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他。他也从来没有把不能生育当做一回事,国外的“丁克”家庭多了去了,就是国内,现在也有很多。再不济,就领养一个呗。
就连关于她在酒里下了K粉的事情,她也告诉了他。他说,谁没有年轻妄为的时候,做错了事不可怕,只要你认识到了错,肯悔改就还来得及。就是真正的罪犯,在法律上还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而对于她的那一段感情,他是这样评价的:把你当做替身那是因为他没看到你的好,他不懂你。世上绝没有相同的两个人,他能把你当做另一个人,只能说他原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不属于你的东西,再好再美你惦记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扔掉,轻装上阵,或许就在下一个站口你就遇上了你命中的真正属于你的那个唯一。
是的,萧紫涵觉得自己很庆幸,幸亏她出了国。如果当时固执己见,勉强留住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那只会作茧自缚,又哪里来的从此以后的幸福,又怎么会遇上她命中的唯一。
“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哦,她既然看开了,也得到幸福了,那就好。”
不想叫他知道其实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啊,这样真的很好,我们都得到幸福了。原来,只要你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生活就会回报给你幸福,这句话是真的。”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你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生活就会回报给你幸福’。真是好句子啊!没想到,你们年轻人竟然比我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看的还要明白通透。我们是妄为人父母啦!”
张艳梅万千感慨,不由得心头涌起一股当年我们也曾年轻的念头,一下子拉近了她与晚辈间的距离。放下做母亲的身段和骄傲,她向儿子和他的女朋友讲述了她和丈夫之间的恩恩怨怨。
第 50 章
张艳梅大学毕业时,父亲早已是地方政府的区委书记。可是在他们那个年代,不要说地方百姓,就是地方政府的官员们,他们的工资福利待遇,相较油田的职工干部都还算是低的。一个处级干部每月的工资也不过三四百元左右,当然,这只是单纯指的工资而言,其他的不能对外言明的就不能列入其中了。而以此论推,下面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公务员的月收入会有多低,不必再说。
而且那时的HK居住人口稀少,交通不便,信息量也匮乏。可是那时的人们都安分守己,知足常乐,唯有一部分生长在家庭条件环境都优越的人们提前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意识到了这些缺陷,他们要求变求新,他们想要过上好日子。而那时能过上好日子的最好选择就是,男的娶个油田女职工,女的嫁给油田男职工,不管有没有文凭,那都是有福的象征,就更别提每年分下来的有文凭的大学生们会有多么的抢手了。
张艳梅就是在这股浪潮下经人介绍认识的乔建国。那时的乔建国虽然来自农村,可是身上却没有一点像是刚从农村出来的迹象,他文质彬彬,衣着干净整齐,谈吐举止皆表现的很有素养。张艳梅一见之下,立即为他倾倒。之前也有人给她介绍过几个对象,可是在别人眼里看来挺不错的小伙子,在她眼里不是穿着土里土气满口难听的地方语言,就是华而不实只会夸夸其谈,再不就是老实巴交一脚都踹不出个屁来。
张艳梅自身的长相和学历放眼整个区政府,在那些官员子女里面都是首屈一指的,再加上父亲又是区里的第一把手,傲气,苛求,眼高于顶在所难免。可是自从和乔建国交往以来,在他面前,她的姿态向来放得很低,甚至低到尘埃。
而乔建国对张艳梅也是照顾有加,柔情款款。在那时,最通用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谁家能够拥有两辆以上的自行车都已算是富裕的标志。可是乔建国却用省吃俭用积攒了六个月多的工资买来了一辆嘉陵摩托,可想而知,这在当时的小城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
他利用每个周末和他休班的空档,用这辆嘉陵摩托载着张艳梅到处兜风,去野外摘野菜逮兔子,去海边踩蛤蜊捉螃蟹。回来后再把这些新鲜的野味海货提到张艳梅父母家,亲自下厨掌勺,张罗一桌丰盛的饭菜。
即便是张艳梅家里这些东西再不缺,可是她和他的父母的虚荣心和自尊心得到了满足,他们为能找到乔建国这样勤快能干、有眼色、还又有气质、有文凭的女婿而自豪。年轻的张艳梅在人前自然更加的昂首挺胸,傲气冲天,她感觉自己就是掉进了福窝里,像一位美丽的公主终于寻到了让所有女人都嫉妒的爱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解,乔建国和张艳梅终于结婚了。
两个人结婚那天穿的礼服都是张艳梅的父亲托人从青岛捎回来的,款式在这里独一无二。酒席摆了八十八张桌子,桌桌爆满,来者皆是区里的大小官员,临区的,还有上面市里的各位领导。就是设在本区的油田各个二级单位的主要领导也都很给面子的列席,那时的油田单位在地方上的地位要比现在的地位高的多,他们都能够出席,很大程度上说明了一件事,乔建国的这个岳父能力非凡。这也就为他以后事业上的道路做好了铺垫。
婚后两个人的生活也是过得相当的融洽和美满,每天清晨醒来,乔建国会很西化的在妻子额上献上一吻,软语温存一番,然后起床。
最初的一日三餐都是乔建国动手,因为张艳梅在家是独生女,母亲心疼她从不叫她插手家务活。没过几天,张艳梅就感到不好意思了。没嫁给油田人的不知道,他们的工作是多么的辛苦,那些在别人眼里看到的高收入是来得多么不易。乔建国在上了一天的班后回到家,还要钻进厨房做饭,其辛苦可想而知。所以她便向母亲求教,一边学一边做,主动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活。
早上起床后,张艳梅负责把饭做好端上桌,叫乔建国先吃饭,自己则去整理床铺被褥,最后才是吃饭。吃过早饭,两个人一块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等下午下班回到家,再一起钻进厨房,一起择菜洗菜,然后一个负责炒一个负责搭下手。吃晚饭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再转回来看书或者看电视。
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却又其乐融融的过去了。
偶尔的张艳梅也会因为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回到家来冲着丈夫耍耍小性子,这时乔建国就会故意的围着她左三圈右三圈的转圈圈,嘴里还故作委屈的嘟囔着:“你别生气啦,你看你看,我都急的在这里团团转了!”直到逗得妻子莞尔一笑,这才作罢。然后两人又是一番亲亲热热。
而当乔建国上了一天的井回到家,已是又累又饿又困的时候,张艳梅早已在家为他准备好了热乎乎的洗澡水,香喷喷的饭菜。乔建国洗了澡吃了饭,往床上一躺,妻子就过来为他轻柔的做着按摩,直到他香沉的睡过去。
后来乔逸征出生了,小生命的诞生为这个原本就幸福美满的家庭带来了更多的欢声笑语。儿子长得很像爸爸,简直就是乔建国的翻版。乔建国对这个儿子也是疼爱有加,只要有能力,他都会满足儿子提出的各种各样的要求,哪怕是再刁钻再不近情理。
同时他也对张艳梅更加宠爱,更加呵护,他远在家乡的父母亲曾提出叫他们交点罚金,再生个二胎为老乔家多添个孙子,乔建国断然拒绝,只因为他还深深记得妻子怀孕时所遭受的罪。
儿子在娘肚子里太调皮,害得他娘天天吃什么吐什么,吐得稀里哗啦的,后来连胃黏膜都吐破了。妊娠反应过去了,妻子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腿脚也都浮肿了,手指摁下去一摁一个窝。半夜三更的常常因腿抽筋疼的醒来嗷嗷直叫,他就一边细心地帮妻子揉着抽筋的小腿一边柔声细语安慰妻子。
就是到了最后一个关口,儿子也不叫人省心,在肚子里折腾了整整一晚一上午后,才肯出来和大家见面。而妻子躺在那里早就被折腾得浑身没了一丝力气,下嘴唇上是一点点的血渍,那是因为在待产室里因为疼痛而又不敢叫喊,只好咬住自己的嘴唇来降低腹部的疼痛感。她会这样做,只是因为当时助产士说了一句,千万不能哭叫,否则会对胎儿发育不利。
这些,乔建国统统记忆犹新。
再接下来,乔建国在事业上开始混的风生水起,他有能力有见识,再加上有岳父在前面为他铺路,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的从最基层的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到任基层小队长、副大队长、正职大队长,再到采油厂的厂长。一步步走下来,他的路越走越宽,越走越顺,而他和张艳梅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生活里两个人可以甜甜蜜蜜,相互照顾体贴,可是在乔建国的事业上张艳梅能做的就少之又少。她在地方事业单位做公务员,工作性质与丈夫的工作一点都不沾边。丈夫有时在家和她讨论一些工作中的难题,她听得根本是一头雾水,就是乔建国所管理的采油厂下属的几个三级单位她也是用了好久才记牢的,至于各个单位的主要分工是什么她就搞不懂了。
婚姻是需要双方共同去经营去付出的,夫妻再相爱,可是讨论的话题也不能总围绕着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展开。如果思想差距,世界观差距越来越大,那么爱情婚姻的危机也就越来越大。
乔建国已经不再满足于和妻子之间的那点早已失去新鲜感的亲昵,他停注在妻子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少,越来越短,而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渐渐的外面也开始有了有关他的流言蜚语,开始这些只是大家私底下悄悄议论,可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更何况还是在这里地位名望都算是首屈一指的乔厂长。留言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还是传到了一心扑在丈夫和儿子身上的张艳梅的耳朵里。
张艳梅在单位里并不合群,婚前因为父亲是区委书记,她心气高,同事们也敬而远之。后来嫁的丈夫也是处处比人强,这就更是令大家对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也不屑与他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就斗的你死我活的,她自小没缺过什么,也自然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她只觉得这样做会辱没了自己的身份。而那些人,也许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去理睬她,但是绝对会有一部分人是因为出于嫉妒而不与她交往的。
乔建国在外面有外遇的事情,也正是这一部分人变相的把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初始张艳梅根本不相信,丈夫对她和儿子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她也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爱惜自己的家庭在外面乱搞。
直到这些流言传到她耳中的越来越多,她慢慢的也开始起了疑心。正所谓一个两个人说你有罪时别人还可以不信,当大家都在说你有罪时,恐怕就是连法官都要对你产生怀疑了。为了消除自己的疑虑,张艳梅选择了直接了当的方式询问乔建国。
当时乔建国的态度是义愤填膺的,他愤慨的说这都是无中生有,是有人嫉妒他爬的太快,故意造谣生事坏他的声誉。
出于对丈夫的信任和了解,张艳梅选择了相信。她也为此感到生气,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就因为他们生活的比他们强吗?那如果他们羡慕嫉妒大可以也去拼一拼搏一搏啊,谁的成就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乔建国的成功诚然和她父亲的帮助脱不了关系,但那也要他自己争气才行啊,否则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后台再硬又能怎样。
她近乎幼稚的认为,只要她把他们夫妻恩爱的事实说给他们听,那些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所以她开始在单位里讲一些她和丈夫之间的小趣闻,比如,丈夫在家主动地打扫卫生清洗衣物,精心的为她准备一场生日宴会,等等。
可是这样的事情她没有坚持做多久就再也不做了。因为有一天她下班经过“好日子”酒家时看见,丈夫的专车就停在酒家的门口,而她那个宠她爱她呵护她的优秀的丈夫,正从车里下来转到另一方向,为一位眉眼间透着精明狡黠的女人打开车门,牵着她的手进了酒家的门。那些原来只给予她一人的温柔的微笑,体贴的动作,宠溺的关怀,现在统统都给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张艳梅忽然之间觉得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往日的誓言不再可信,那些柔情蜜意都变得丑陋不堪。她沉默的转身离去。因为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像个泼妇似的冲过去破口大骂,她的骄傲和自尊心也不允许她自己这么做。
回到了家里,张艳梅把自己关进了卧室,也不开灯,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就像失了魂魄一样。空荡荡的家里寂静无声,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儿子已经去远方求学,丈夫正和别的女人在外逍遥快活,她现在是好是坏根本没人关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失落感如潮水般的汹涌而来,她几乎要沉溺在这股汹涌之中。
丈夫终于回来了。当他打开卧室那盏吊灯时,她已经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一样的蜷缩在床脚睡着了。丈夫当即心疼的唤醒了她,还关切的问她有没有吃晚饭。
她以为自己会凶狠的扑过去对他拳打脚踢,会大声的叱问他为什么对她不忠,可是当她一开口后,她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完了,她已经沉沦在丈夫给她早已挖好的温柔陷阱里不可自拔了。
她抱着丈夫痛哭流涕,哭着央求丈夫不要离开她和孩子,只要他不和她离婚,不离开这个家,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甚至包括接纳那个女人的存在。
丈夫抱着她久久没有出声,在她哭的气息将断的时候,他才踌躇着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她没有做那些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始终还是不肯承认他和那个女人有染,只是一个劲的劝她不要多想。
这次的事情没有过去几天,她的那位已经从副市委书记位子上退下来的父亲就给她打来了电话。他也听说了女婿出轨的事情,并且问女儿是不是真有此事,只要是真的,他就一定会帮女儿出这口恶气。虽然他现在人已经从位子上退了下来,不再掌权,可是他相信凭着他几十年来建立的人脉和威望,如果要办乔建国,还是可以做到的。
张艳梅感动于父亲对她的疼爱,可是她对丈夫爱得太深,已经泥足深陷,不忍心叫丈夫受苦,也不舍得和丈夫分离。所以她欺骗了疼爱她的父亲,告诉他丈夫还是以前的那个好丈夫,从来没有做出对她不忠的事情。
慈爱的父亲在电话里默默的听着她急不可耐的说出一桩桩关于女婿的各种的好,他心里里头透亮,只好不再说什么。只嘱咐一句,“好自为之,以后若想回家了,爸妈家的门永远给你开着呢。”
女儿哭了,握着已经挂断了的电话痛哭失声。她打心底感谢上苍,给了她一对真正疼爱她的父母。可是即便这样,她仍然不后悔选择留在丈夫身边,她贪恋他给予她的那一点点的温柔和关爱。
只是她不再去上班,不愿意再去看单位里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的嘴脸。她已经四十二岁了,便跟乔建国说,她厌倦了上班,想要提前办理内退。
乔建国深沉似海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她很久,最后长叹一声,“好吧,我去给你办。”
就这样,她从此就待在了家里,做了一名全职的家庭主妇。也从此,她告别了那些以前用在她身上的比如,气质优雅高贵、身材亭亭玉立等一系列的美好的词语,变成了一个典型的体态臃肿的老妇人。
她身陷在自己为自己设立的围城里,再也没有走出来。
“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好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乔逸征把这两样全占上了。他双膝跪在母亲的床边,脸埋在母亲的被窝里,人早已是泣不成声。
“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不知道。可是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组织起来的一句话,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一句话能够代表了很多很多……
关于刚才那些他的出生经历,母亲从来没给他讲过。每次提起小时的事情,都是告诉他他小时是多么多么的顽皮,多么多么的可爱。
他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有时调皮起来就左一拳右一脚的在里面练武术大展拳脚,看着自己的肚皮一会儿左边鼓起一个大泡,一会儿右边又冒出一座小山,妈妈乐的“呵呵”直笑。
爸爸就过去轻轻的拍拍里面玩闹的小家伙,笑呵呵的训道:“再欺负妈妈等你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结果小家伙仿佛听懂了似的,立马不见了动静。
几个月大的时候仰面躺在床上,他老是爱抱着自己的两只脚丫子,不停地晃啊晃啊,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这么一个动作有时一玩就是半天。妈妈就会担心,他光这样会不会撇的大胯疼哦!
十个月会爬了,他就总是撅着小屁股到处抓东西,抓到了东西抱起来就啃。有一次爸爸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结果睡着了,没成想小家伙爬呀爬呀,爬过去抱起老爹当啷在下面的脚丫子就美滋滋的啃起来。他当那是卤猪蹄呢!
……
在他小的时候,他是见证过母亲和父亲两个人婚姻生活的美满的,只是那时的他太小,无法体会其中的奥妙。等长大些了,懂人事了,父母感情也出现裂缝了。
他无法忍受父亲时常不在家,在家就是一副少言寡语的模样。母亲经常一个人躲在卧室里抹眼泪,可是一旦出来了,面对着他就总是一副慈爱的笑容。每次他都会觉得这个笑容特扎眼,他看不惯父母这种勉强维持的婚姻生活,觉得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所以他常常和父亲争吵,叫他要么和外面的那个女人断了关系,要么就和妈妈干脆离婚断的干干净净。
他现在已经能体会出父母为什么会纠缠不清的过到现在,母亲为什么眼看着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还不肯决绝,宁可一天天的折磨着自己。而父亲又为什么在外面已经有了红颜知己,母亲也已经变化这么多的时候仍然对她不肯放手。这都是源于他们之前的爱,因为爱,才使他们无法放开手,给对方自由。
而他这个让母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宝贝儿子,又为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从来就没有伸出过援手帮他们挽救婚姻危机。
可是这种爱情维持的是何其的沉重,何其的痛苦啊!他们的婚姻还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维持下去还会有生机吗?
张艳梅的点滴早已打完了,为了不叫护士进来看到这些,舒清自己作主帮她拔了针头。她就用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说:“别这样啊!小舒还在呢,就不怕被人家笑话。”
“你是我妈她是我媳妇儿,我怕什么!”乔逸征依然把脸闷在被子里,抽噎着瓮声瓮气的说。
“知道妈最大的骄傲是什么吗?就是有了你。以前妈把所有的希望和骄傲全寄托在了你爸身上,但是现在你才是妈的骄傲。不为你在事业上有多大的成就,只为了你不像你爸那样始乱终弃,心里只肯对一个女人好。这样,你才是妈的好儿子。小舒,快扶他起来吧,地上凉。”
在一旁也是泪眼婆娑的舒清听了婆婆的话,顾不得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俯下身子劝慰着自己的爱人,“听阿姨的话,起来吧。我看阿姨也像是累了,就叫她躺下休息一会儿。”
乔逸征把脸又在被子上蹭了蹭,这才双眼红肿的站起来。
舒清过去把枕头理平,乔逸征扶着妈妈躺好,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掩好被角。
张艳梅的确是累了,身体还没有恢复,适才又讲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早已是精疲力尽。
躺下,她还不忘对站在床边的两个人说:“你们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食堂也早就关门了。大征,你带小舒去下面的面馆吃点吧,千万别饿着,这对身体不好。唉,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先睡一会儿了。”
说完,也不再管他们,闭上眼睛很快睡沉过去。
舒清拿过乔逸征搭在另一张床上的大衣,“你自己去吃点吧,我在这里守着,等回来的时候给我捎点就好了。路上慢着点,地滑得很。”
乔逸征不接大衣,反而一伸手把人圈在了怀里,他哑声说:“我以前总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把‘我爱你’三个字挂在嘴边特俗特可笑,所以我不管再和你说什么都不愿意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可是现在我很想说,特别特别的想告诉你,我爱你!”
舒清心“咚咚”的跳着,望着乔逸征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强抑着哽咽,踮起脚尖,在病房里,她大大方方的吻上他的脸颊,“嗯,我听到了。”
第 51 章
与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同步时间,在钻井一公司的家属楼小区,一栋按照级别划分的一百一十平米的房子里,一间装修的极度豪华奢靡的卧室里,摆放着一张米白色的真皮的圆形大床,大床上躺着的赫然是口口声声说是去上班的乔建国。
乔建国身上只盖了一床轻飘飘的鸭绒被,未着衣履的上身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坦露在外面。□在外的肌肤就跟他的面相一样的好,还是那么紧实富有弹性,隐约还可见一小块一小块突起的肌肉。
而他坦露在外的胸膛上正趴着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和张艳梅年纪相仿,但是面庞和身材绝对比她看上去要年轻时尚的女人。她就是乔建国这些年来绯闻里的女主角,费丽丽。
刚才的一场恶战已经搞得乔建国身疲力尽,大汗淋漓,再怎么保养,也是五十岁的人了,精力再也不可能有年轻时的旺盛。
他躺在床上任由费丽丽的手在他身上游移,有些口干舌燥,“喂不够的馋猫,先帮我端杯水来。”
费丽丽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声音却比有些年轻女人的还是脆甜。
她娇笑出声:“你不就是喜欢我的馋样儿吗?水早就替你准备上了,呶,给你。”
说着,从她这边的床头柜上端过一个杯子,里面是她早已为乔建国备好的温水。
乔建国坐起来,伸手就要接。
她却把手往后一撤躲开,媚眼如丝,说:“该轮到我喂你了。”
“妖精。”乔建国骂咧了一句,却不反对,配合她的动作张嘴喝下了大半杯温水。
费丽丽放下水杯,手又开始不老实的在乔建国身上乱动,细腻的掌心沿着胸肌慢慢下滑,最后停在了对她最有吸引力的地方,轻轻拨弄着。
乔建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她撩拨的再生快感,他抓过那只手放到一边,“今天不行,没那么大的精力。”
费丽丽有些不满意,但是却仍然体贴的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乔建国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艳梅住院了,昨晚折腾到很晚才回去,今天一大早又要早起煮饭送过去,你说我能有精力吗?”
“建国,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不是说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提你家里的那个吗?存心惹我生气是不是?”
费丽丽不满的抗议,翻身骑跨在乔建国身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身下的男人,
“如果你胆敢说忘了,我可是会叫你记起来的,我说的到做得到。”
乔建国唯有苦笑,他可以号令一方,唯我独尊,却是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把他吃得死死的。以前是,后来是,现在依然是。可是他也没忘了今早上他把她叫回家来的目的,并不是做这个的。这些,只是为了满足她的要求,以方便下面的谈话。
费丽丽和妻子不一样,她有什么想法要求她会大大方方的提出来,她会明明白白的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妻子却不然,她有什么事总爱矜持的憋在心里,叫他一个人在那里猜。一次两次的他还可以当做是一种考验,猜对了会觉得颇有成就感,可是时间长了,他就觉得累了。林间小路虽幽深恬静,可也只能偶尔赏之,多了久了,就失去了心中的那份美感。
他用手抚摩着垂在他身两侧细腻紧实富有弹性的大腿,长叹出声,带着感伤:“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是为什么住的院吗?”
费丽丽的身体明显一僵,腿绷得更紧,全身力量似乎都集中在了臀下那一弹丸之地。乔建国吃重,便起身把她抱到一边,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是,是为什么?”
几乎是哆嗦着,费丽丽艰难的问出了这一句,随即她就明白,她不该问的,她应该装作不在乎,那乔建国就无话可说。这一出声,就泄了她全部的底,可是乔建国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着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装糊涂,是不可能的啦。
“自杀。割腕还有吞食了近百片的安眠药。幸亏昨晚我回去的早,发现的及时,否则今天躺在医院的就会是一具再也不会动的躯体。”
“我,我并没有叫她这样做。我的本意只是要告诉她,没有了感情的婚姻再怎么维持都不再具有意义,就像是破裂了的镜子难以再重圆。我只是叫她放开你,并没有逼迫她自杀。”
“你和她说这些跟叫她选择自杀有什么两样。放开我?丽丽,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不要指望我们会离婚,她离不开我,我也不愿离开她。你也同意了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却跑去告诉她要她离开我,会不会晚了点?还是你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乔建国面上依然波澜不兴,可是费丽丽却感到了一股冷彻心扉的疼痛。她记得,当然记得。她不但记得这些,还记得她当时是很大方的说不在乎的,可是时过境迁,很多事情已是身不由己,她再也做不到那时的潇洒和豪放。
“这些年了,我不计较名份的跟着你,连你的私心都体谅。可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痛也会怨,眼看着你回到家里有老婆陪着,儿子孝顺着。可是我呢,自从霏霏知道了我们俩的事以后,就再也不愿理睬我。今年大学毕业,我提出叫她回来,给她安排一个好点的工作。可是你猜她跟我怎么说,回来干什么,看着你怎么给别人当情妇吗?”
费丽丽明眸里闪着泪光,她捂住脸,“我跟着你,我不后悔,没有名份就没有名份。别人再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却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这么说我。就算我去找她是存了私心的,可是那也有错吗?我也只是为了给女儿一个交待啊!”
很久很久,乔建国都没有发出声音,空气里流动着一股沉重的压抑,仿佛马上就要爆炸一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不带一点感情的说:“如果你只是为了给你的女儿一个交待,那办法不止这一个,可你却选了最笨的一种。要不要我帮你再做一次选择?”
费丽丽一呆,立即惊惧的抬眼盯着乔建国,脸上血色全无,她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
费丽丽马上扑了过去,疯狂的摇晃着他的胳膊,嘴唇急促的犹如雨点般的落在他身体的每个地方。她苦苦哀求着:“不要推开我,不要不要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只要你留下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骚扰她,好不好?”
她的哭求她的疯狂叫乔建国也是身心一阵阵酸楚,他忘不了她带给他的火热的激情,也忘不了那些日日夜夜缠绵在枕边的情话,还有两个人在工作中默契的配合,相互的切磋。而这些,正是妻子永远无法给予他的。
他还想到了他们的以前。
他和费丽丽其实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是一对情侣,当时感情是纯真没有杂念的。只可惜造化弄人,毕业分配的时候,他们虽然被分到了同一个石油管理局,可是却不在同一个二级单位,这倒还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两个单位之间路途相差是最远的,坐车等于是直接从省北头到了省南头。他们两个都是那种事业心极强,心思又冷静的人,在权衡利弊之后,两个人坦然分手了,从此再无交集。
他也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可是当他后来提为了厂长后,一次在去局里开会时他俩竟然又碰到了一起,那时的费丽丽已经是她们那里的一位主管财会的副老总。
老同学加旧日恋人见了面,心里自然生出了许多感慨,他那时也心无旁骛,只是念着旧日的情分去关心她。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虽然费丽丽事业有成,年纪轻轻又是一介女流却已稳坐在副老总的位子上,可是她的婚姻生活却不甚如意,丈夫在几年前就因癌症去世,为她余下一个女儿。
他们交谈甚欢,从回忆大学时代到现在的工作事业生活,他惊奇的发现,他和费丽丽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在经历了社会的磨砺以后,竟然有了惊人的相似。这一点很令他振奋,妻子对他很体贴很温柔,他很满意妻子为他付出的一切,可是就人生观和世界观来讲,他却和妻子总找不到话说。
妻子家庭条件好,父母把她保护的也太好,这使她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却又孤芳自赏。她不太懂该如何和单位的同事交流,她不懂有很多东西其实是你必需要去争取才能获得,而她总以为她所拥有的是她理所当然该有的。她甚至对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屑一顾,她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身份去看待一切,觉得那些人都是可笑可悲可怜的。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拥有的这一切,也是他用这些方式为她获得的。
和费丽丽因为观念的相同,一下就拉近了他们俩的距离。他像是一个爱嚼舌根的女人似的,管不住自己嘴的向她倾诉了自己的烦恼,诉说着心中的烦闷。后来分手时,他们俩相互留下了对方的号码,相约以后如果有时间再聚到一起畅谈。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竟会这么快。他回来也就一个星期,就接到了费丽丽打给他的电话,告诉他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到他那里了。他当时的状态时又惊又喜,他还可耻的发现,自己竟然迫切的期待着他和费丽丽相聚的那一时刻的到来。
费丽丽来了后,他把人安排在宾馆住下。把东西一放下,两个人就在客房里畅所欲言。费丽丽是因为刚好要到局里办事,想着他这里离得也不远,就顺便过来看看他。时间就这样在他们的交谈中悄悄地溜走了。
这次的短暂相聚为他和费丽丽以后的交往打开了方便之门,他后来也找借口去了几次费丽丽那里,每次两个人都见面时把酒言欢,分别时依依不舍。只是那时他们的关系也仅限于此,他们从未有过进一步的动作,虽然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簇的火焰,他们也明白那簇火焰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他开始就像是年轻人那样,期待着他们每一个的下一次相聚,每次都在期待和痛苦中忍受着煎熬。他心中也开始有了比较,他总是不经意的就把妻子和费丽丽放在一起相互比较着,越是这样他发现自己对费丽丽的思念越深。只是那时的他还算有良知,他还念得妻子对他的好,所以心里不管怎么想,他也从没有冒出那种有违社会道德的念头。
只是他再能把持自己,可是却经不起被人一再的撩拨,尤其是令他心猿意马的女人。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发现费丽丽已经不再像是从前一样,在他面前总是正襟危坐,矜持而有分寸。每次见面她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时尚很年轻,也很,风骚,这令他心里就更加的瘙痒难耐。他那时还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想为了一时的贪恋而自毁前程,所以面对费丽丽的撩拨,心里再难耐,他还是忍下来了。
突破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的还是这个敢作敢为的费丽丽,在她热情似火的激情中,他终于按耐不住,偷食了禁果。
那件事情是在他去找费丽丽时发生的。那次的住宿费丽丽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安排单位招待所,而是带他去了当地最豪华的酒店,他当时的心里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没有说破。
当他们一进入事先安排好的客房里,他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行李放下,费丽丽就已经欺身上来,一把抱住了他。他虽然心里明了,可是依旧狠心的掰开她的手臂,口里说着,叫她冷静一定要冷静。说着他就想要开门出去。
他心里考虑的是,这件事情他绝对不可以先采取主动,否则他以后都将失去说话的权威性。
果然,费丽丽一点都没有叫他失望。她的动作竟然比他还要快,一下就把身子靠在了门板上,她堵住房门,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里面燃烧的是要叫他感到自己马上就要被融化的热情。那股热情叫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心荡神迷。
就在他心驰神往之时,大胆泼辣的女人已经把她的衬衣纽扣一个一个的在他面前解开,露出了依然饱满挺拔的双峰。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口干舌燥,他不是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妻子的那对乳房也如眼前的女人这般的挺拔饱满,可是他却只觉得只有眼前这一对才令他沉醉着迷。
他身体的敏感处“轰”的一下,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一下子焚烧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和妻子的房事已经变成了每月不得不做的例事,丝毫找不到一点快感。
在那一刻,什么礼仪廉耻,什么前程仕途,都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他欺身把女人直接压在了门板上,大手狠劲的把那诱人的挺拔握在掌心,使劲的搓揉着,另一只手则迫不及待的探进那条及膝筒裙里面。
被他憋了很久的欲望终于在这一刻如火山般喷发,他薅掉自己的束缚,将火热粗野的塞进了女人的身体。偷情的刺激兴奋充实着他,别样的姿势更加叫他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快感。他如脱了缰的野马,如挣脱了牢笼的饿狼,拼命的驰骋着,狠劲的咆哮着。女人也在他身下兴奋地迎合着他,嘴里不时的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娇呼。这就更加刺激了他的血脉,他开足马力猛进的往前冲,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去挤压女人那一小处的地方。
在女人终于忍受不住的哭叫声中,他畅快淋漓的爆发了。
这种事情往往只要有过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和费丽丽的相聚已经开始变质,他们不再满足于面对面的像正人君子似的交谈。他们每次的约会交流,都是在床上完成的。只有焚身的激情过后,他们才可以气喘吁吁的相拥着躺在床上,诉说着各自的思念。
他事后也反省过自己,为什么每次对着费丽丽就会失控,而且每次的欲望来的都是如此的强烈,都会有一种叫他很想把自己榨干的感觉。他和妻子就从来没有过,就是年轻时也没有。他没有找到答案,只是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离不开费丽丽,越来越盼望着和她约会的那几天。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和费丽丽的事情到底是被妻子知道了。在这之前,妻子曾问过他,但他那时的确和费丽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所以他敢坦荡的告诉妻子他没有背叛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和费丽丽之间已经不再纯洁,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妻子离婚。
当他把这些念头告诉费丽丽时,费丽丽曾笑着说,她和他在一起就没有图过什么,只是为了有个好的性伴侣。而他,刚好满足了她的一切需求,她很满意他的表现。
费丽丽说这些话无疑会对他男性的自尊造成一些伤害,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也刚好令他摆脱了烦恼。家里有温柔贤惠的妻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外面有热情似火的床伴满足他强大的男性需求,而且还不用担心她会去骚扰到自己的家庭,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他很满意这种相处的方式,所以当妻子痛哭着央求他不要离开她和孩子时,他信誓旦旦的说,保证不会。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一直这么圆满的相处下去,可是当他看到妻子越来越憔悴的面容,越来越走型的身材后,他还是感到愧疚和后悔了。
他一度也想过要和费丽丽结束这种关系,所以当费丽丽提出叫他把她也调入局机关和他朝夕相处时,他断然拒绝了。并且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去费丽丽那里,可是后来费丽丽的一个电话,又破了他的忍功。
他就像是一个沾上毒瘾的瘾君子,明知道往前一步就是悬崖峭壁,可是仍然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只因为,那里有强大的诱惑力在吸引他,在召唤他,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他又开始和她继续那种完全沉浸在欲望里的生活。他有时也会感到奇怪,费丽丽和妻子一般大的年纪,为什么她就可以一直保持着年轻的身体和状态,欲望是如此的强烈。特别是两个人在一起时,很多时候都是费丽丽站了主导地位,而他也总是很容易被她撩拨的心急火燎。这不得不承认,费丽丽是个中好手,手段高超。
所以两个人在以后的相处里,费丽丽总会很聪明的向他提出一些要求,比如工作中的,社会关系网中的,而他也都一一答应了,就是因为他受不了费丽丽在他面前摆首弄姿,惹得他心里的小火苗一拱一拱的,却又叫他干看着碰不到,他根本受不了这个。
但是有一件事他还是强忍着欲望拒绝了,那就是把费丽丽调入他身边的事情。他心里尚有一丝清明,他和费丽丽不管在家里怎么放纵都没有关系,但是这把火绝对不可以烧到办公场所。
只是打那以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似乎不如从前了。以前费丽丽从不在他面前唠叨那些有关第三者婚外情的话题,可是现在她会时不常的在床第间正浓时,向他说起这些事。他每次都是吱吱呜呜的掩盖过去。他知道,她已经开始感到不满足了。这种信号是危险的,一个弄不好,他的仕途他的前程都将毁在这上面。
他开始打算全身而退,但是又迷恋于费丽丽的身体,左右为难之间,不成想费丽丽却在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忙,替他提起了斩断乱麻的刀。这是个机会,他不能失去。否则机会稍纵即逝,他又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机会就好比从你身边窜过去的野兔,你如果不反应敏捷,眼疾手快的捉住它,那你就不知道下一只野兔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出现,
“你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就难说以后会怎么样。我不想叫她再次受到伤害,也不想叫我的儿子记恨我一辈子,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有义务保护他们。”乔建国拉回心神,无情的说。
他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打倒了费丽丽,她呆如木鸡,眼睛无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刚刚,他和她欢爱时,他还说,她是她的宝贝,他会保护她一辈子。男人的誓言果然不可信,前一刻他可以把你捧上天说成天使,下一秒也可以把你摔在地上诅咒成魔鬼。
“哼哼,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会相信吗?别忘了,我们是同一类人,有着相同的想法和打算。我会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费丽丽连连冷笑,一针见血的戳穿乔建国的谎言。
乔建国暗暗握紧了拳头,面上依然不见丝毫情绪,眼神却是清冷的凝视着费丽丽,
“哦,是吗?这么说你很懂我了,那你说说看,我打算怎么处置你。”
费丽丽咬紧本就犯白的嘴唇,一丝丝猩红从牙缝里流出,她突然诡异的笑了,
“我打赌你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们的关系全局众人皆知,除非你想落人口实。”
见到血丝还在不断的从她的嘴里流出,乔建国终是不忍,抬手掰开她的牙齿,用纸巾替她慢慢擦拭去血迹。洁白的纸巾瞬间印下一片殷红。
他有些伤感的说:“曲散人终,该走的始终会走,你留也留不住。所以,你走吧。局里不是在CL刚成立了一个钻井五公司吗?那里刚好缺一个负责财会方面的主管人员,你经验丰富,去最合适。我安排下去,过两天你就去报到吧。”
话里的意思已经挑明,费丽丽,被下放了。
说完,他从那张真皮的圆形大床上起来,默默的穿好衣服。不再回头看一眼,直接走出了卧室,离开了这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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