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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知道》作者:谢倩霓

_4 谢倩霓(现代)
  没想到,仅仅三天以后,迈味还真的抓来了两个男生,而且是学神秘的天文的。他们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很像港台警匪片中导演故意安排的一对搭档。他们并排坐在我们拥挤的寝室中间,略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令我一下子就很喜欢他们了。我一贯有一种偏见:学理工科的男孩子要比学文科的男孩子更实在,更令人放心。以后要谈男朋友,我就找理工科的。
  在这一点上,迈味与我很有同感。“瞧我们班那帮男生,轻飘飘的没半斤骨头!”在没有男生在场的时候,迈味经常这样评价倒霉的中文系男生。“不过,”她又说,“我可不想找男朋友,理工科的也不找。我一个人活得高高兴兴的,干什么要找一个臭男生来烦人?”
  瘦高个的程阳和矮胖个的易甸是迈味在操场进行她雷打不动的晚锻炼时结识的。
  迈味的晚锻炼很奇怪――每晚整十点,她一身运动装,意气风发地冲出寝室门。半小时后,她回来了:一手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盒全脂鲜牛奶和一小袋饼干;另一只手高举一块肉饼或两串羊肉串。所有这些东西是她的晚点,迈味自己称之为“体能消耗补给品”。有时我忍不住问她:“迈味,你到底是去晚锻炼了还是去逛超市了?”迈味便会急着将她汗汽腾腾的额头凑过来:“铁证如山!”
  一个学期即将过去,迈味的晚锻炼取得了两大成果:体重增加4公斤,伙食费严重超支。
  不过现在,又有了第三大成果:为我们的外出骗来了两大劳动力兼安全保障。“他们还可以作现场流动的气象预报员。”我开心地说。天文系的男生嘛,看看天气应该是小事一桩。
  但是,我马上就无法开心了。因为迈味斩钉切铁地向我宣布:“目标:庐山。集体表决。已三票通过。”
  该死的迈味!她明明知道我去过庐山的!
  “你那也叫去过?”迈味大惊小怪地瞪着我。
  我立刻没了声音。我曾告诉过迈味:中学时我去过庐山,但只在旅馆住了一夜就下山了,因为我一直拉肚子,拉得很厉害。
  “别忘了,庐山离你家最近哦!”看看我的脸色,迈味放低了声音道:“别这样啦。这次算你陪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看见过一座名山呢。明年的暑假,地方由你挑,你指哪我就冲向哪。”
  难得迈味还有这么温柔体贴讲道理的时刻。我生了一天闷气,同意了。
  我的老乡化学脑袋却异常兴奋:“你要去庐山啊?带上我!”化学脑袋当然是化学系的,曾被迈味称为“世纪末的最后一个纯情女孩”。
  就这样,在暑假开始的第一天,一个有着毒辣辣的大太阳的日子,我们一行五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蹬上了西去的列车。
  2.三叠泉的雾
  我们爬上了三叠泉的半腰。
  “程阳,寻路去!”自任临时总指挥的迈味又一次指派高个儿。
  程阳显然很乐意再一次受到派遣。他放下东西,二话不说就钻入了丛林中。
  我们的右手边就是好好的青石板铺成的路,旁边还有粗粗的铁链子拉成的扶手。可我们一致同意不走这现成的路,爬山嘛,得自己找路爬上去才过瘾。
  我们坐在石头上休息等候。化学脑袋从“挑夫”易甸处讨来矿泉水,咕咕喝了两大口,说:“程阳真倒霉,老要去探路。”
  易甸赶忙申明:“不是我不愿为诸位小姐服务啊,是没有人指派我。”
  “下回就派你!”迈味的声调有点急。
  我看迈味,脸上露着点微微的笑。
  迈味立刻警惕地看着我:“干什么,你!”
  我绷起脸,将笑硬收进皮肤里。我笑,不光是迈味的声调听上去有点怪――好像在申辩什么,还因为我想起了昨天的一件事。
  昨天我和迈味走在最后面,迈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他怎么会比我小呢,这不可能!”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她涨红的脸傻呼呼地问:“什么?”
  “他那么让人信任,看上去又成熟又稳重,竟然会比我小,真是莫名其妙!”
  “他岂止是又成熟又稳重?他还又高大又帅气呢。”我的脑筋快速地转着弯。
  迈味毫不犹豫地接上我的话:“就是啊就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啊――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感觉到上了我的当,迈味突然在我甩得正起劲的右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痛得我大叫一声:“要死啊你!”
  “小声点!”迈味呲牙咧嘴,“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耿耿于怀。这关我什么事?见鬼!”
  “当然不关你什么事。”我笑着。
  她瞪我一眼:“本来就不关我什么事!”狠狠地一脚,将路边肥壮的一只蚂蚁踏个稀烂。
  ……
  “前面没法儿上啦。灌木丛长得太密。”程阳回转,摊开的双手上全是泥。
  “坐下歇一会再说吧。”见迈味没做声,我只好开口说话。
  坐在半山腰,下面的游人都变成了可笑的小点点。 泉水的碎沫被风吹着飞到我们身上,一下就失了身影。
  “看那边的雾。”迈味指点着叫我们看。真的,白白的一群,在那边山头飘来飘去,可就是不过来。
  “我觉得她飘进了我心里。”迈味突然深沉起来,用念悼词般的声音说。
  “瞧,真不愧是学中文的,又酸起来了。”化学脑袋幸灾乐祸,碰了碰身边的我。
  我避开迈味的视线,冲化学脑袋意味深长地一笑。化学脑袋看着我,睁大的眼睛里全是问号。这个纯情小笨蛋!
  3.眯眼睛歌星
  “你那镜头绝对漂亮,就像浮在半空。”易甸摆弄着相机,对刚照完相往上爬的程阳说。
  “什么地方?我看看。”迈味刚被我们在一棵孤松上拍照的惊险吓破了胆,现在又来劲了。
  “怎么,又活过来啦?”程阳好笑地看着迈味,领她到他刚才照相的地方。那是一块平坦的岩石,半个身子被埋在山中,另半个身子探出在悬崖边,形成一块特级跳板。
  “真是自杀的好地方。”我赞叹,“从这往下跳,简直是万无一失。”
  快要走到边上的迈味赶忙收住脚步:“劳驾你闭上你那张乌鸦嘴好不好?”
  “我来!”化学脑袋勇敢地下到了跳板上。
  紧接着当然是我。我右脚站在跳板的边缘,提起左脚,摆出一副要一步跨下万丈深渊的惊险架式,嘴巴夸张成特大号的“O”型,手臂胡乱地舞向空中――我相信这张照片将会成为我所有照片中最酷的一张。
  迈味是在易甸和程阳的双重保护下下到跳板上的。她当然不甘心只剩她没有在这一特殊而绝妙的风景点留下自己的倩影。
  “笑笑。”程阳站在不远的铁栏杆上,身后靠着一棵松树,正举起相机对着迈味。
  “别理他,迈味别笑!你的照片眼睛都成一条线了。来张表现自杀前的绝望的。”我在一边大叫。
  迈味对我一笑,表示同意我的建议。“咔嚓”一声,闪光灯一闪,又摄了个一条线的!
  “该死的程阳!”迈味憋住气爬上来对程阳骂。
  程阳还挺得意:“照相是应该笑的呀!而且你笑起来眼睛眯着,很可爱,就像那个什么歌星的。”
  迈味立刻阳光灿烂:“像歌星?谁?”
  “眯眼睛歌星嘛,当然是林忆莲罗。”我在一旁阴阳怪气。
  程阳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林忆莲。”
  我捂住嘴巴――天啊,程阳别是有毛病吧?只有傻瓜才会说浓眉毛大眼睛的迈味像小巧玲珑的林忆莲。
  偏偏化学脑袋还不开窍,她认真地审视迈味,皱着眉头说:“不对吧?林忆莲小脸盘小眼睛,与迈味一点也不像噢。”
  迈味终于忍不住,拉下脸来,狠狠地白了程阳一眼,转身就走。
  我同情地拍拍程阳:“你大概不知道林忆莲长得什么样吧?”
  程阳满脸沮丧:“谁搞得清楚那帮歌星的事情。我是听我们班男生说女孩子都喜欢听人家说她长得像歌星的。”
  我憋住笑:“下一次你最好说迈味像长头发时期的陈淑桦,那是她的偶像。或者说她像王菲也行,她最近对王菲正发烧。”
  程阳恍然大悟:“哎呀,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唉!看来理工科的男生有时候会很呆的。以后究竟是否应该找他们做男朋友呢,我可得再考虑考虑。
  4.程阳成了落水狗
  “嘿,青雨同志,陪我去一趟好不好?”迈味又开始烦人了。这是她在十分钟之内第三次说这句同样的话。迈味说过,与青某人打交道,只要有耐心就行,再不愿意做的事,只要你连说三遍,她一准奉陪到底。
  不过,这一次一定不行。别说三遍,三十遍也不行。实在是因为迈味的点子太愚蠢――她居然要我陪她去划那破竹排!
  山上的黄昏有着一种奇怪的肃穆和安静。夕阳照着,重重的山影在眼前堆起来。鸟儿也是一飞而过,不愿发出一点声音。
  难得在太阳下山以前就回到了旅馆。这样的山间小旅馆的阳台,这样的山中暮色,我只想就靠栏杆站着,看黑怎样一点一点地吞下所有的山和树的巨大身影。
  “可我还从来没有划过竹排呢。而且是免费竹排!”迈味开始换一种方式说第四遍。
  离小旅馆很近的山脚下,藏着一个小小的湖泊。山间这样的小湖泊并不少见,奇怪的是这个湖泊边上停了一架竹排。正是这架山野间的竹排引发了迈味的浓烈兴趣。
  不过,我可一丁点也没兴趣。我不像迈味,自小就被圈在城市的水泥地牢中,我是在山水间长大的,竹排之类的玩意儿见得多了。更重要的是,这竹排看上去一副地老天荒的样子,没准一踏上去就会四分五裂。
  “去吧,求求你!”迈味在说着第五遍。我感觉到自己快要抵挡不住了。我在心里祈祷:两位保镖快来吧,最好是迈味已经大有感觉的程阳。
  结果,就在迈味正说着第六遍的时候,程阳真的出现在阳台入口处。
  程阳显然刚刚洗过澡,洁白的短袖衬衫衬得他的一张脸文质彬彬。“要去哪儿呢?”程阳先看看我,再将眼睛落到迈味的身上。
  迈味赶紧告状:“青雨不陪我去划竹排!”
  程阳说:“就是我们刚刚回来时看到的那竹排吗?你要想去,我可以奉陪。”
  迈味当然是高兴得跳起来了!
  我追在他们后面老太婆一样地叫:“你们一定要当心啊!那竹排可能不太牢靠。”我得到的回答是山风吹过来的迈味愤怒的三个字:“乌鸦嘴!”
  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来到阳台上的化学脑袋看着他们已经远去的背影:“他们干什么去?”
  “划竹排。”
  “哎呀,我也想去玩的!”化学脑袋跳起来就要追。
  “别去!”我一把揪住她,“就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我正想找人聊天。”
  化学脑袋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她信以为真,很高兴地看着我,说:“你想说点什么呢?”
  ――唉,为了给迈味制造机会,我只有牺牲自己的山中暮景了。
  大约是二十分钟以后,我和易甸、化学脑袋站在阳台上聊天,看见迈味和程阳一前一后远远地走来了。
  “他们竹排就划好啦?”易甸说。
  “程阳走路怎么这么怪的?”化学脑袋说。
  走近了,才明白程阳走路为什么怪怪的――他已经从头湿到脚,白衬衫变成了黄衬衫,头发上还在滴着肮脏的黄水。
  不用问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奇怪的只是,怎么迈味倒是一身连衣裙穿得好好的,脑后的马尾巴也是干干的,一点也没有落水的迹象?
  “她还没来得及上去,竹排就散架了。”程阳解释。
  迈味咬着牙没做声,只是催程阳:“你快回房间去换身衣服吧。”
  程阳一脸的尴尬:“没有衣服换啦,我只带两身衣服出来。”
  迈味将目光转到易甸的身上,易甸说;“别看我,我跟他一样。”
  山上的夜晚有点凉,晚上睡觉是要盖薄被子的。不知道后来程阳是怎么办的。反正第二天早上,他又穿得干干净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倒是迈味突然变得很凶,她一个人守在电视机前,手拿遥控器,不跟我们说话,也不听我们要求换频道的请求。我和化学脑袋只好偷偷做着鬼脸,我还很坏地对化学脑袋高声说:“等着瞧吧,程阳明天肯定要打大喷嚏的!”
  5.最后一个晚上
  大约是后半夜,我被耳部突然传来的剧痛所惊醒。睁开眼一看,床前站着一具白色的鬼影。
  “别叫,我是迈味,不是鬼。”鬼影说。
  “干什么,你!”知道不是鬼,我立刻愤怒起来。
  “轻点声!我睡不着,你起来陪我到外面走走好不好?”
  “现在?NO!”我干干脆脆地说,将被子拉至头顶――发神经呀!
  许久没声音。我伸出头一看,白色的鬼影子还一动不动站在床前。
  我无奈地叹气,坐起身。迈味殷勤地将拖鞋踢到我的脚下。
  化学脑袋睡得正香。我们轻轻拉上房门。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想到今天是最后一天在一起,明天大家就各奔东西,我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对吧!迈味同志一贯以能吃能睡、没心没肺著称,现在怎么会变成大观园里的贾宝玉,竟然会因为筵席即散而神伤?”我摸着右耳垂,恶声恶气地说。耳朵上刚刚被迈味拉扯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迈味没在意我的恶劣,她继续真诚倾诉:“是真的呀!我从来没有尝过失眠的滋味,现在才知道失眠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我翻来覆去,睡呀睡,就是睡不着。”
  我说:“是不是因为又成熟又稳重、又高大又帅气的程阳?”
  不知道迈味的脸有没有红哦,我猜一定红了,因为她的语调变得有点气急败坏:“是又怎么样?不可以吗?”
  没想到迈味会这么直截了当,一时间我倒有点呆住了。
  迈味突然生起气来,“真无聊!”她一脚踢在路边的一块大石条上。
  我没去追究迈味到底是骂谁无聊,因为我知道一句很有名的话:恋爱中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现在我就当她是疯子好啦。
  “我该怎么办啊?”转瞬间,疯子又变成了傻子。迈味站在月光地里,柔弱无助、六神无主地看着我。
  我很温柔地告诉迈味:“首先,你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能喜欢上一个男孩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对,我不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然后呢?”迈味十二万分的虔诚。
  。“然后,”那一刻我的感觉真是好极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恋爱老手,“你回到家就给他写信,保持与他的热线联系。”
  “女孩给男孩先写信?不对吧?”迈味有点迟疑。
  “现在不分谁先谁后的,最重要的是要有感觉,还有速度也很重要。你想想,万一他们班有个女生也正对他有好感,比你先下手呢?”
  迈味一掌击在额头上:“噢天哪,我说过我不要找男朋友的,我就知道这种事情很烦。都怪你,真讨厌!”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气死我了!我正要跳起来破口大骂,却被迈味一把拽住了手臂:“有人!”
  真的,身后传来了很响的沙沙的脚步声。
  我这才发现我们现在正站在旅馆后面的一片松树林里,周围阴气沉沉,漆黑一片,而且,我们前面不远处竟然是隆起的一堆黄土!
  完了完了,一定是我们吵醒了坟中的小鬼(老鬼?)他爬出来找我们算帐了!
  我与迈味紧紧地搂在一起,不敢回头,更不敢出声,只是拉风箱一样呼吸着,绝望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逼近。
  “啊――”在我正要尖叫的时候,迈味率先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惨叫。
  没想到的是,我们身后紧接着也发出了一声惨叫――是个女鬼!
  “别怕――前面是不是迈味青雨?”响起了一个男声。
  天哪,还有一个男鬼,他竟然还知道我们的名字!
  “我是程阳,前面是不是迈味青雨?”
  怎么会是程阳?!
  其实不只是程阳,易甸也来了,还有化学脑袋也来了!
  原来是化学脑袋一觉醒来,不见了我和迈味,想也不想就冲出来敲程阳和易甸的房门,她说刚才睡梦里好像听到有吵架的声音,青雨和迈味一定是被什么东西(人或鬼)缠上了。
  迈味在黑暗里没命地掐我的手臂,那一刻我真恨不能大声告诉每一个人:“迈味在单相思,她睡不着觉。”但我还是忍住了。我向三双不可思议地瞪着我们的眼睛解释:“是我半夜醒来睡不着了,就拉迈味起来看山中夜景――不是明天就要离开了吗?”
  我听到迈味一声轻而长的吐气声。
  没想到我的一句随便的借口竟然激起了三位寻找者的满腔热情。易甸说:“干脆我们都别睡了,明天就要离别了啊。”程阳说:“我们到旅馆前面的长条石凳上去坐着聊吧,一直聊它到天亮!”化学脑袋说;“太好啦,我们可以看到太阳怎样升起来!”
  我们留在庐山上的最后两个小时就是这样度过的。我们聊啊聊,看着罩在每人脸上的暗慢慢地被漂白,被漂白,终于――有太阳光跳到眼睛里来了!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心里相信,我们会永远记得这样的夜和昼的交替。
  6、回家以后的故事
  你是不是有点想知道我们回家以后,特别是迈味和程阳回家以后的故事?我也很想知道,可是我回家以后给迈味打过两个电话,碰巧她都出去了。我一点也不奇怪回家四天了迈味还没给我来过一个电话,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没太有心肝的家伙嘛。不过,我希望她对程阳可不要也这么粗心才好,程阳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
  易甸也很不错――除了他的个子矮点外。但化学脑袋听到我这样说是要骂我的,说我思想有问题,看人光看外表。我的家和化学脑袋的家同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步行十分钟就到,所以我们回家四天已见过两次面了,一次是她到我家来,一次是我到她家去。昨天晚上,我们还通了一次电话,在电话里,化学脑袋又一次很严肃地告诫我不可以貌取人。我握着电话筒,突然顿悟:这一次旅游,也许只有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局外人。
  我将话筒搁回去,自己给自己做个鬼脸,一个人笑起来了。
第7章 两个女孩手拉手
  这就是时光之河了。它以一种不可预知的方式神秘地在属于你的土地上流淌,不知道它会为你冲掉些什么,也不知道它会为你带来些什么。
  ——题记
  一
  “这是我的好朋友,你以后叫她欣姐姐,知道吗?”我仰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个神气活现的中学生,点点头。
  姐姐刚刚升入中学才一个月,就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变化。比如,她外出的时候再也不高兴带着我,她喜欢说:“唉呀呀,我有很重要的事呀,小孩子跟着不方便!”这时站在一边的妈妈就会笑起来,她会说:“柳儿,别吵你姐姐,到妈这儿来。”我便会瞪一眼姐姐,再瞪一眼妈,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去,胡乱地踢着满院的石头子。再比如,姐姐嘴里开始经常蹦出一些很新鲜的名词,“朋友”就是姐姐说得最多的一个。姐姐不仅喜欢说“朋友”,还喜欢在“朋友”面前加一个“好”字。有一天放学,姐姐脖子上挂着一块穿红丝线的闪闪发亮的玻璃片回家,我一见,扑上去就抢。但一向对我很大方的姐姐却很没风度地一把将玻璃片攥在手里,瞪着眼睛对我大叫:“干什么呀你!这是我好朋友送我的!”这种时候妈是不会帮我的,她只会说:“柳儿乖,下回妈也给你买。”
  我不想要妈妈买,妈妈买的东西多着呢,身上穿的衣服,鞋子,上学用的书包,铅笔,哪一样不是妈妈买的呢?我多么想要一件也是“朋友”送的东西啊!
  “朋友?你?你才上一年级,早着呢!”姐姐看着我大笑起来。站在姐姐身边,与姐姐一直手拉着手的一个女孩子也跟着笑起来。这是一个编着两根长辫子、长得一张圆圆脸的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笑过之后,姐姐傲然对我宣布:“这是我的好朋友,你以后叫她欣姐姐,知道吗?”
  欣姐姐对我笑一笑,拍拍我的头,与姐姐手拉着手,一齐转身走了。
  我顾不上对姐姐的傲慢生气,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亲密无间的背影,心里膨胀着一股说不出的渴望和激情。朋友,朋友,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多么诱人的字眼啊!
  二
  “你去办公室吗?”
  “是,你也去吗?”
  我望着捧着一叠本子,正准备跨出教室门去的这个女孩子。她正望着我沉静地笑着。我也朝她笑,我手上也捧着一叠练习本,要去办公室交掉呢。
  穿过课外活动时间热闹非凡的操场,我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楚的快乐。我的身边走着一个还很陌生的女孩子,她有一个尖尖的、秀气的下巴,很白净很白净的脸上弯着一双淡淡的眉。而且,她有着那样的一种沉静好看的笑容哦!
  还是在开学的第一天,我们的新的教室里就围了一圈的女孩子。有一个女孩子在叫:“嗨,老班长,你是不是还当我们的班长呀?”另一个女孩回过头来,打了她一下:“哎呀你别乱说好不好?”一抬头,看见站在圈外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一笑,淡淡的眉在她脸上干干净净地舒展着。
  我没有走拢去,而是一个人走到窗前,去看外面陌生的大操场。我感到一点点的孤独。我知道,我身后的一群女孩子,都是一个小学里升上来的,她们都熟悉得要命。不过我也并不心急,现在可是中学生啦,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日子要在这儿慢慢地让它过去呢。
  九月的天空布满夕阳,满操场晃动着蹦蹦跳跳的男孩女孩的身影。但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们只像是一些在一层薄纱里盲动着的无声的背景。我侧过脸去看身边走着的女孩子,她也正侧脸看我呢。我们俩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我的声音又亮又脆,女孩子的笑没有声音,仍是那种令人心动的沉静。这一来,我就敢开口说话了,我说:“徐盈,你以前一直当班长的呀?”徐盈的脸有一点红,她说:“是老师一直要我当的。”
  现在徐盈不当班长了,她当学习委员兼语文科代表,我呢当文娱委员兼英语科代表。我告诉徐盈:“我从小学起就一直当文娱委员,进了中学还给当,秦老师说,你有经验啊,你不当谁当?你说烦不烦!”
  徐盈不说话,只看着我笑。
  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在一楼,徐盈先陪我去交英语练习本。戴眼镜的英语老师抬起头,发现自己桌前站着两个手捧着本子的女孩子,笑起来:“哎哟,怎么交本子还成双结对的,才几天,就好得像亲姐妹一样呢!”
  我和徐盈都有点不好意思,我赶忙放下本子,说一声“老师再见”,拉着徐盈就跑。
  陪徐盈到二楼去交语文练习本时,我躲在门外,没敢再进去。
  三
  时针敲响了十点,我准时地爬上床去,却没有睡,我在想一个问题。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与徐盈在校门口碰见了欣姐姐。欣姐姐的长辫子剪掉了,变成了两个严肃呆板的小刷把插在耳朵后面,她的脸与姐姐、与所有高三生的脸一样,透着一层紧张地与谁拼搏的痕迹。
  “欣姐姐!”我快乐地叫她,不管她的辫子和她的脸。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过欣姐姐了,我们学校没有高中部,她们读高中都转到了另一所学校。
  “是柳儿呀,”欣姐姐停住脚步,温和地看着我,“都长这么高啦!”
  “我已经上中学了!”我紧紧地拉着徐盈的手,希望欣姐姐的眼睛能落到徐盈的身上。
  “真的吗?这么快呀!别光想着玩,现在可要好好念书噢!”欣姐姐礼貌地表示着她的欢喜和关心,举步欲走。
  “欣姐姐!”我急了,猛喊一声。
  欣姐姐惊讶地回过头来。
  “这……这是我的……同学。”我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欣姐姐看着我们拉着的手,脸色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是一对好朋友,对不对?”
  我羞涩地点点头。
  现在我在想的问题是,为什么我没有使用“朋友”这两个字,却莫名其妙地突然说出了“同学”这一个最最普通的、到处都可以使用的词?而在心里,我确确实实是将徐盈当作我的最最好的朋友的啊!
  我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我问姐姐:“姐姐,你和欣姐姐是不是还很好的?”
  姐姐正坐在一盏压着低低的灯罩的台灯底下用功,她用一种很散漫的声音回答我:“是的呀!”
  “那她怎么很长时间没上我们家来了呢?”
  “哎呀呀,大家忙都忙死了,哪还有时间串门?谁像你,天天晃来晃去的没事做!”姐姐的声音大起来,但是她没有回头,她的眼睛仍然盯在书本上。
  我突然想起临告别时欣姐姐托我带的话,赶忙告诉姐姐:“我下午碰见欣姐姐,她让我提醒你明天别忘了将她借你的参考收带去呢。”
  “这个莫欣有毛病啊,才借了两天就催命似的催,今天上课她已经跟我说过三遍了!”
  姐姐仍然没有回头,但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包着的一团怒气。我没敢再说话,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姐姐被灯光打在墙上的一片夸张而模糊的身影。
  四
  “我觉得这部电影很好笑的,两个好好的朋友,怎么可能十年不通音讯的呢?十年呀,又不是十天!”我很生气地对徐盈叫,我的嗓门很尖的,引得周围的人都来看我,我才不管!
  “电影里都是这样的,还有小说书里也是这样的,我上星期看一篇小说,里面说一对中学同学五年没见面,后来在街上碰见就不认识了!”
  “不认识了?怎么可能?”我停下脚步瞪着徐盈。徐盈也瞪着我。
  十年,五年,这是一些多么可怕的、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字眼!会有多少个日子要一天一天、一分一秒地慢慢挨过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发生,几个冷冰冰的字(比如“五年以后”等等)就好一笔带过去的呢!
  “这些人都有神经病!”我对徐盈下结论,徐盈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个美丽的暑假的夜晚是徐盈的生日。徐盈倾其所有请我看了一场电影,虽然这部电影有些莫名其妙,但我们还是很满意,因为我们是很少看电影的,我们身边也总是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零花钱。我准备送给徐盈的是一张外表粗糙的很廉价的生日贺卡,可是,如果打开来的话!
  在路口分手的时候,我郑重地将贺卡交到徐盈的手里。
  一个人踏着麻石条铺成的街道走在小镇上,穿过三三两两坐在街边乘凉的人们,我的心里真是非常非常快乐。
  我想象着徐盈在灯光下打开贺卡时的惊喜的表情,她的可爱的淡眉毛一定会跳起来!
  不想细说我整整花了一天工夫摆弄的贺卡里面是什么模样,这份喜悦是徐盈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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