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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毁灭 作者:玉阶

_9 玉阶(现代)
  董猛下去后,绿珠款款而至。见绿珠,贾南风心情变得十分亮堂。她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亲自站起来迎接。绿珠急忙上前扶住贾南风:“娘娘,快快坐好,这么重的身子,有了闪失,奴婢当担不起。”
  “没事的!”贾南风说着还故意向前猛跨几步,“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熟门熟路,本宫心里有底。你来了,本宫高兴,想和你到周围走走。”
  “奴婢扶着娘娘。”绿珠搀扶起贾南风。
  “不知怎的,和你一起,本宫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奴婢生得贱,一定让娘娘恶心了。”
  “不是,和珠儿一起,本宫觉得这个世界不应那么险恶,该花红柳绿的。”
  “哎呀,娘娘抬举奴婢了,奴婢的人是用泪珠儿串成的呢!”
  “本宫也心疼珠儿,听说和石崇闹别扭了?”
  “恕奴婢直言,现在的男人有了权势,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都成了他们的玩物,没玩的时候想玩,玩腻了抛在一旁,猎新鲜玩物去了。”
  “是说石崇和你妹妹的事吧?”
  “没有我妹妹,男人也是这样的。所以奴婢同情我妹妹,同情他也成了男人的玩物。”
  “你妹妹和石崇到底怎么回事?”
  “妹妹宋伟,从老家寻到洛阳投奔奴婢,姐妹相见,都喜不自胜。奴婢将她安置在园里。一天清晨,宋伟迎着晨风吹笛,笛声悠扬无比,把那石崇听醉了。这石崇原本登徒子一个,不知用了什么蛊法,将妹妹宋伟的心摄了去,闹得亲姐妹都快形同陌路了。”
  “算了吧,这是男人的世界,看看这些个男人们,谁没有一大堆女人。珠儿,这几天就跟着本宫,本宫还有事儿需要你。”
  “娘娘的事是天大的事,奴婢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娘娘只要用得上奴婢,奴婢定当万死不辞。”
  “不要说得不吉利。在本宫身边,没人敢惹你。这石崇,到时候本宫会替你出气。”
  “不用了,天下男人都如此,娘娘也难为天下女人出气啊!”
  “但本宫不愿看到我喜欢的珠儿受委屈。”
  “多谢娘娘!”
  她们在宫内走了一圈,回到临园阁。贾南风有点累,坐在床上,吁了一口气,招呼绿珠坐到身边:“珠儿,本宫有一个想法,本宫这次临盆,想由你做稳婆。”
  “稳婆?”
  “对,就是由你来接生。”
  “不行不行,娘娘,这可万万不行!奴婢还从来没看见女人生孩子呢!不怕娘娘笑话,这孩子是从女人下面出来的,奴婢都将信将疑,下面如此窄小,如何能钻出一个大胖婴儿呢?”绿珠边说边比画,说得贾南风笑声不止。
  “哈哈哈哈,不是从下面出来,难道从口里吐出来不成?珠儿,不要怕,你是没见过,可本宫已生好几个了。没什么大不了,本宫到时会教你如何去做。”
  “真的?就怕娘娘身体一痛,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本宫是怕痛的人吗?”
  “娘娘,还是不行,这稳婆奴婢当不了,两命关天啊!”
  “本宫瞧不起那些稳婆,又脏又老,俗不可耐。”
  “那好吧,奴婢遵命!”
第四十四节 金玉换
  贾南风要生了,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陈舞承福一起走到贾南风身旁说:“娘娘,到中宫去吧,那里条件好,万无一失。”
  贾南风咬着牙,摇摇头。
  她们不再说什么。
  贾南风突然一惊,两眼睁得溜园,显得非常有力。绿珠吓一跳,紧紧握住贾南风的手。接着,贾南风的眼光柔和下来,把头扭向绿珠,轻轻抿了一下嘴巴。
  绿珠说:“娘娘,想喝吗?”
  贾南风说:“刚才本宫下面猛疼了一下,看样子真要生了。”转眼对着陈舞承福,“传本宫懿旨,没本宫宣见,不准任何人进临园阁。另外快去准备生产用的东西,热水、剪刀什么的。”
  陈舞承福大惑不解,遵命而去。
  绿珠说:“娘娘,真不要稳婆呀?听说董猛觅到全洛阳最好的稳婆了。”
  “别担心,是女人,生孩子就不要当作大事。本宫就是稳婆,按照本宫说的话做就行了,本宫相信你。”
  “奴婢还是很害怕,奴婢当担不起。”
  “本宫愿意,放心去做!”
  陈舞承福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另外还在室内生了一盆火。外面,海东青不安地转动身体,扇动着翅膀。董猛不敢进去,为了稳妥,还是将邢小手带到了身边。程據引来一大帮宫中太医,候在门外。大家都不敢做声,静得很,海东青“扑腾”声特别清晰。
  不久,张华赶来了,司马伦、王戎一些文武官员也匆匆赶来了,门口静候一大片男女。张华觉得皇后此举太危险,又不敢说。司马伦紧锁眉头,认为很奇怪,不该将这诞子也闹得神秘兮兮,也不敢说,他怕皇后,再一想,就算皇后万一有什么不测,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皇太子跑到宫外去了,他不喜欢皇宫,也不愉快,还恨自己父皇窝囊,让他灰头土脸,他看不起父皇了。在东宫他曾大喊:“我要当皇帝!”把太子妃王惠风吓得赶紧捂他的嘴。静下来他还是说:“我要让父皇做太上皇,父皇愿意的,只有这样,才能整饬皇宫。”王惠风说:“这种想法会引来杀身之祸。”太子一怒:“谁敢杀我!”王惠风只有惊恐不安地打量太子,泪珠儿线样滚下来。
  贾南风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望着上方,人也一动未动,头上却渗出了汗珠。绿珠知道娘娘一定很痛苦,自己又不知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只好在床边来回地走。室内火烧得旺旺的,热水已备好,明晃晃的剪刀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贾南风说:“孩子生下后,就用这剪刀把脐带剪断。”
  绿珠说:“娘娘,奴婢真的害怕!”
  贾南风说:“做女人,就不要怕。这女人打一生下,哪一样不令人痛苦害怕。天地造物本也是不公平的,怕就活不出滋味来。”
  又一会,贾南风对绿珠说:“本宫下面一阵一阵地痛,把本宫的下裙脱下来,再在上身盖一床被子。”绿珠依照贾南风的吩咐一一做好。贾南风又说:“仔细看着下面,孩子先从头出。头出来,整个就可以轻轻拉出来了,拉出来后,倒提着拍几下屁股,孩子就会‘哇’地哭出声。如果孩子不是先从头出来,就赶快叫稳婆。”
  “到那时来得及吗?”绿珠手在颤抖。
  “放心,来得及。本宫知道董猛,此时定会候在外面,后面定会跟着稳婆邢小手。”
  绿珠稍微安下心来。
  “哎呀,疼得更厉害了!”贾南风咬住被子,“好象要出来。珠儿,看着下面。”
  绿珠紧张地盯着贾南风的下体。贾南风将两腿叉得很开,之间血水流出许多,洇湿了床被。一缕头发从身体下面慢慢露出。绿珠兴奋地喊:“娘娘,是顺产!”
  贾南风咬紧牙,使了一下劲,孩子的头很快从里面完全钻出来。绿珠用双手灵巧地托住孩子的头,轻轻一引,孩子顺畅地溜下来,只有一根脐带还连着母体。绿珠把孩子轻放床上,利索地剪断脐带,然后将孩子倒提,轻轻拍了几下屁股,孩子“哇”地哭出,又响又亮。绿珠兴奋地将孩子裹上,对贾南风说:“恭喜娘娘,是个公主。”
  贾南风脸色苍白,被角让牙齿咬得又湿又破,听说是公主,盯着绿珠:“千万记住,向外通报时说皇后娘娘吉日吉时诞下皇子,娘娘特别看重,决定亲自看护。”
  临园阁外,大臣聚在一起,谁也不敢高声喧哗,都盯着临园阁那扇大门。
  终于,门缓缓打开,陈舞承福出现在门口。陈舞上前一步,大臣一起跪下。陈舞说:“今日吉时,大晋皇后诞生皇子。皇后倍感宽慰,决定亲自抚带皇子。”说完和承福退回阁内,大门又重重地关上。
  “哇------”海东青发出一声长叫。
  “是绿珠做稳婆吗?怎么没看见她呢?”司马伦小声问身边的张华。
  “殿下,微臣不知。”说完,扭头要回。
  “郡公请留步!”董猛见皇后母子平安后,赶快打发了稳婆,疾步赶到张华面前。
  “董公公有何贵干?”张华问。
  “娘娘交待,皇子诞生后,要奴才陪郡公禀告皇上,求皇上赐名。”
  “微臣不知皇上现在何处,不可能在式乾殿吧?”
  “奴才知道,今日天气暖和,定在后宫花园睡觉。”
  “那一起去吧!”张华说。
  果然,后宫花园里,皇上拥着一团麻被,背靠假山,面对太阳,鼾声如雷。肥胖的圆脸在红红暖阳下十分惬意,涎流出来了,又细又长又亮,偶尔翻个身,嘴巴有滋味地“吧嗒”几下,咽下口里的不知什么东西。董猛张华不敢打扰,跪在旁边等候皇上自然醒来。一刻过去,三刻过去,皇上越睡越沉。董猛看看张华,张华明白董猛的意思,便挪动一步小声说:“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诞皇子,微臣奉娘娘懿旨候皇上给皇子赐名。”微弱的声音刺激了皇上,他翻了个身,伸一下腿,“咂吧”几下后又睡着了。张华见皇上还不醒,放大声音:“请陛下为皇子赐名!”这时,皇上鼾声停止,眼微微睁开。张华以为皇上醒了,高兴地看了一眼董猛。但很快,皇上又紧闭双眼,鼾声依然如雷般响起。张华无计可施,只好等候。一会,皇上回了几口气,嘴巴叽叽咕咕说话,听不清说些什么。突然,皇上从睡梦中笑起来,清晰地喊:“遹儿,喂猪,喂猪。”
  张华听了,如释重负,对董猛说:“董公公,走吧,回去禀告娘娘,就说皇上给皇子赐名了。”
  “皇上都赐名了,奴才如何不知?”董猛满脸疑惑。
  “公公刚才没听皇上的金口玉言吗?”
  “听见了,刚才皇上是在喊太子殿下,还在说喂猪喂猪什么的。”
  “嘘——,公公,千万不能乱说。刚才皇上在唤太子不假,后面可是给皇子赐名啊!”
  “皇上怎么说的?”董猛有些紧张,生怕又闹错了。
  “吾皇睿智,梦中给皇子赐名为慰祖。意思是有了这皇子就可以告慰祖先了。”
  “慰祖慰祖,多好的名字,奴才怎么就听成喂猪了呢!看来奴才就是个奴才命,什么事也做不好。”董猛气得打了自己一巴掌。
  地上白雪皑皑,天上彩霞满天。红尘中的芸芸众生,都从家里出来,个个映照得神采飞扬。
  这个时刻,皇后懿旨,宣贾午进宫陪皇后。
  贾南风亲自安排了二辆安车接贾午韩腼腆和贾午刚生的儿子。安车到临园阁,天全黑了。白雪映亮天地,静立着还能看清远远的人影。贾午一行特别是韩腼腆没有吵吵嚷嚷,一下车就进了临园阁。外面的世界仿佛被掀开一道口子后又合上来,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和理所当然。
  阁里很明亮。贾南风满月了,坐在床上。
  绿珠说:“娘娘,韩夫人来了。”
  贾南风好象有些累,小声说:“唤韩夫人进来。”
  “腼腆姑娘呢?”
  “叫陈舞安排,到时候,本宫会和这丫头玩的。”
  贾午小贾南风四岁,比贾南风年轻美丽,特别是在生孩子之后,身体更加滋润。贾午抱着孩子,一进来就坐到姐姐旁边。
  贾南风把身子向内挪了挪,给贾午让出位置:“妹妹,近来还好吧?”
  “好个屁!韩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以在外做官为由,连月不归家。幸亏有腼腆在身边哇哇哇,才少了些许寂寞。”
  贾南风淡淡地说:“这世道,有权势的男人都不是人,附权势的女人也不是人。姐姐想改变这个世界,又力不从心。”
  “姐姐,亲抚皇子,习惯吧?”贾午关切地问。
  贾南风笑着看贾午的胸脯:“哪里抵得上妹妹,奶子鼓鼓地,奶水足足的,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一点奶水也没有。”
  贾午神秘地说:“姐姐,生宝宝时,奶子先要让男人吮出奶水来,然后才汩汩地流不断,宝宝才吃不完。”
  “噢,原来如此!姐可没有你这个福气,男人都不敢近我的身。”
  “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都知道这是男人的天下,你一个女人,该享受就享受吧,别揽天下于怀中,男人们不好惹,闹不好会......”
  “妹妹说错了,象皇上现在这样,如果姐姐不问不管,会有现在吗?正如曹孟德所言,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了,我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打入冷宫了。”
  “姐姐这么一说,妹妹听了都害怕,不说也罢!”
  “知道你害怕,所以姐姐以前从不把你拉进来,但现在姐姐想请你帮个大忙。”
  “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只要妹妹能做,不说二话。”
  “事情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说吧姐姐,谁叫贾午是皇后的妹妹呢?豁出去了。”
  “真是姐姐的好妹妹!”贾南风抓住贾午的手,拉贾午到自己身边,两眼紧紧盯着她,“姐姐想和你换孩子。”
  “什么,换孩子?”贾午大惊失色,“姐姐不也是生的皇子吗?”
  贾南风很平静:“对妹妹也没什么好隐瞒。这次姐姐又生了一个公主,对外说生的是皇子。直到现在,天下除了我、绿珠和妹妹,没第四人了解真相。所以姐姐想用女儿换妹妹儿子,只有这样,姐姐既放心,又能真正免除后顾之忧。”
  贾午非常害怕:“姐姐,这谎一破,就是一个天大的洞啊!”
  “别怕,姐姐会把握好的。”
  “那......既然姐姐说了,就只有这样罗!就是心里跳得慌。”
  “好妹妹,姐姐再次提醒,千万千万保密,泄露出去,就满盘都输了。”
  “这个姐姐放心。只是有一点妹妹不明白?”贾午看着贾南风。
  “说吧!”
  “姐姐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很简单,皇后没有儿子,腰直不起来。有了儿子,就算儿子不是太子,这皇后母亲做得也有了分量,当今太子也有了压力。”
第四十五节 美人怨
  冰天雪地,太尉王衍摇曳麈尾,捏一酒杯,摇摇晃晃于南门外竹林边醉舞,远远看去,天地人一色,引得行散名士阵阵喝彩。
  王戎赶来,拉着正投入的王衍往洛阳城去。王衍不太愿意。王戎说:“事急矣,赵王有请。”王衍听了,走得比王戎都快。
  赵王府大厅的炭火把正中坐的司马伦热得敞开了怀。左右两边分坐王戎王衍。王戎正襟严肃,王衍两眼四下不停扫视,似乎在寻找,又或者在发现。
  司马伦心情不错,就是眉心上的肉瘤疼得厉害。孙秀却说:疼是吉兆,说明要大变了,殿下往大处变,是不言而喻的呀!
  司马伦看一下王衍后把目光最后落到王戎身上,说:“今日请二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屈就本府,无他,想听听大人们对当前时局的分析,指点本王如何行之。不必顾虑,畅所欲言,骂娘都行,要的是真心实意。”
  赵王如此抬举,王衍有了精神:“殿下,大晋江山乃司马氏江山,大晋臣民乃司马氏臣民。可现在是江山非司马氏江山,臣民非司马氏臣民了。”
  司马伦故意皱皱眉头。眉头一皱,肉瘤疼痛难忍,脸上表情难以琢磨。王戎小眼微闭,眼缝射出的光始终落在司马伦脸上,他揣不透司马伦到底是何心思。只好既为王衍圆场又奉承司马伦:“殿下,适才小弟信口雌黄,不必挂在心上。这朗朗乾坤,有诸多似殿下般的贤臣,乃是一派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
  “太子太傅,本王不要听那些歌舞升平的溢美之词。溢美之词,式乾殿听得耳朵都生茧了,本王要听王大人对大晋中肯的切肤之言。”
  王戎见司马伦有点生气,不说了,低头饮酒。
  王衍止不住兴奋,挥起手中的麈尾,又要说话,听到王戎几声干咳,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殿下,卑职之言绝非无稽之谈。当今皇上难理国事,皇后重用张大人,张大人大权在握,一意孤行,除了皇后,没把司马家族的大王放在眼里,更别说朝中一帮想为国效力,也能为国效力的异姓大臣了。说实话,这天下实为张姓之天下。还可以说,乃贾张之天下了。”
  “说得好!”司马伦见王戎又要对王衍发作,大声喝彩,把王戎要说的话生生压了回去,“听了太尉一席言语,叫本王想起前朝诸葛孔明的一句话:忠贞死节之臣。今天本王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忠贞死节之臣,太尉之流是也。其实本王又何尝没有此感,无可奈何啊!”
  “怎么能是无可奈何?先帝圣明,一切都在洞察之中,立了德才双佳的皇太孙,就是现在的皇太子。”王衍越说越有兴趣,听得王戎心里直发冷,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可当前的态势......”司马伦欲言又止。
  “当前的态势就是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义不容辞去改变,特别需要像殿下这般有影响的大王登高一呼!殿下一呼,我们才明白该往何处冲!”
  “王衍,不可放肆,大晋天下岂容你我小臣大放厥词。幸亏殿下非一般人物,不与你计较,否则,早就授人以柄了。”
  “哎呀呀,太子太傅,”司马伦见王戎紧张担心,赶快表态,“太尉心直口快,道出了本王感受。本王也觉得这朝中不成体统,该改一改了。本王邀二位来,希望二位为本王指点迷津,更希望二位能在适当时候助本王一臂之力。看来,本王找对人了。”
  “其实,殿下......”王戎心情复杂,正要艰难地说些什么时,大门外传来激烈的吵闹声,让司马伦大为惊奇。紧接着,太子司马遹冲进大厅,拦也拦不住。吓得王戎、王衍慌忙跪在地上。
  司马遹根本没看跪着的人,也没想到会有他的老师,他一下冲到司马伦身边高喊:“阿祖公帮我,阿祖公帮我!”
  司马伦起身笑吟吟地扶太子坐下:“天下除了皇上,没人敢欺负殿下,怎么求救到阿祖公这儿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不是皇上为难,阿祖公一定帮你!”
  “阿祖公,遹儿现在坐卧不宁。”说到这儿,把话打住,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老师王戎和岳丈王衍,对他们笑笑,他们才大胆爬起来。
  司马伦明白太子意思:“殿下放心,今天这里都是我大晋的忠贞死节之臣,也都是太子殿下最放心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有什么话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
  “阿祖公,遹儿担心太子之位不保矣!”
  司马伦一惊:“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乃先皇立的皇太孙,现在作为皇太子,谁敢动摇?”
  “阿祖公,母后诞下皇子,遹儿非母后亲出,过去母后就对遹儿心存芥蒂。遹儿担心会有一天,做事不到,让母后抓住把柄,借题发挥啊!”
  司马伦低下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殿下所虑并非没有道理。其实殿下之母谢才人也是一个能母仪天下的好才人啊!”
  “所以阿祖公一定得帮我!我只有找阿祖公了!”司马遹哀求。
  “殿下放心,我们做臣子的不帮殿下帮谁呢?太子太傅大人、太尉大人,你们说呢?”
  王戎点了点头。
  王衍说:“赵王殿下明白,微臣和太子殿下是分不开了的。”
  “是啊!”司马伦略带煽动,“太子殿下再进一步,太尉大人就该是国丈了。”说着把眼光转向太子,“殿下,在本府,阿祖公向你保证,殿下为大晋,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会坚定不移站到殿下这一边。”然后又将眼光对准王戎,“太子太傅大人,是吧?”
  王戎有点尴尬,勉强堆笑:“当然当然,这是为臣的本分。”
  王衍见阿兄表态,进一步谄媚地说:“祝太子殿下早日高升。”
  王戎听得涌上一口痰,没吐出,而是狠狠咽了回去。
  司马伦却开心地哈哈大笑。
  金色阳光似一层香油,轻轻涂在雪白的大地上,大地有如丰满女人般的成熟与和谐。没有风也没有云,世界干净明朗。贾南风坐在临园阁里,看见了皇上正在华林园和后宫嫔妃们嬉戏,但她心情仍然舒畅。
  “娘娘,贾大人求见。”承福进来禀报。
  贾南风把眼光从华林园收回来,走到临园阁门口,感觉贾谧一路走来的脚印与周围雪景很不协调,就对候在门外的陈舞说:“还是叫人把路上的雪扫了吧。这谧儿,一串脚印就败坏了本宫的兴致。”
  贾谧说:“阿后,谧儿飞不来啊!”
  贾南风故意一挥手:“还敢犟嘴,看不打你。有事吧?”
  贾谧神采飞扬:“阿后,今天天气真不错。谧儿来时,见岳父大人手拿麈尾,在竹林处翩翩起舞,恰如仙人,引来了好多人的惊羡。”
  贾南风不以为然:“谧儿来见阿后,就为这点事?那是你岳父,阿后可没兴趣!”
  “不不不,谧儿拜见阿后,是还有别的正经事。”
  “快说吧,谧儿,以后不要走题,先把该说的说了,再说点别的,这样,听事的人才有心思。”
  贾谧不好意思:“阿后教训得是。谧儿是想告诉阿后,太子这几天在各大臣中间来往活动频繁,不知到底在做些什么。谧儿简单地以为定与阿后有关,还应该于阿后不利。”
  “噢?遹儿都去了哪些地方?”贾南风问。
  “谧儿至少可以肯定,太子近日与赵王殿下和太子太傅王大人多次单独接触。”
  “这个遹儿,真不听话,太子也不愿好好当。阿后到要与他认真说说了。”
  “还有,阿后,谧儿想为手下二十四友中的石崇求情。”
  “求什么情?”
  “石崇想接绿珠回金谷园,怕阿后不答应。”
  “这石崇,太对不住绿珠了。不过,回不回去,是绿珠自己的事,阿后不能做主。阿后想问你,石崇把绿珠的妹妹,那个又美丽又会吹笛的小女子怎么了?”
  “和石崇一起在金谷园,过得挺好。”
  “呸!”贾南风啐了一口,“谧儿,这石崇非善类,怎么进了你的二十四友呢?”
  “这没什么啊!”贾谧有些不理解贾南风,“阿后,石崇还说想娶她们姐妹为大小二妾,娶与否好象都顺理成章啊。”
  “这人天生贪心,冷酷无人性,不会有好结果。”贾南风抬起头对承福说,“好,不说啦,去把绿珠叫来吧。”但马上转念,“噢,噢,别去了,还是本宫亲自问问,你去叫小猛子传本宫口谕,今晚让太子到中宫候见。谧儿,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说话做事,不要有阿后就不管别人的口碑,没事的话,你走吧。”说完,将身一扭,进了内室。
  内室里,绿珠伏在几边,泪水涟涟。她听见了皇后的说话,静静地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他恨石崇,也恨自己,拿起几上的笔,蘸上墨水,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君当自了之”。眼泪洇在纸上,均匀地散开,似一朵朵美丽的暗花。
  贾南风悄悄来到她身后,情不自禁赞扬一句:“有志气!”
  绿珠见贾南风,像个小孩,“哇”地扑在贾南风怀里:“娘娘,珠儿的命草根一样啊!”
  贾南风母亲般抚着绿珠的头:“草根命也好,皇帝命也好,主要是要告诉男人,没有他们,女人照样能活。”
  “珠儿听娘娘的,这就将纸交给石崇。”
  “放心吧,本宫会替你安排,你先收着。”
  绿珠听话地把纸揣入自己怀中。
第四十六节 皇储躁
  太阳落山,天空又开始零落地飘雪。外面银装素裹,皇宫青黑石板上的积雪清理后,湿漉漉又脏又滑。这个时候,皇后贾南风在陈舞承福还有绿珠的簇拥下,移驾中宫。
  皇太子司马遹老早就在中宫候着。
  贾南风看太子司马遹,觉得他真长大了,英气逼人,特别是嘴边发硬的短髭,更是有男人桀骜不训的野性,暗中生出一种喜悦,但没表露,而是有意思让太子候着,静静地一言不发。
  直到司马遹等得有些恐慌了,贾南风才说:“遹儿,你是国之储君,将来治国安邦平天下全要你来定夺,怎么母后听说你前一阵斗鸡走马,这一阵又游玩于市井之中。好久没进读书房上书了?”
  “回母后,母后所听皆虚。今日上午儿臣都在读书房听太子太傅上书。”
  “上的什么书?”
  “这......”
  “不能说吧!遹儿,怎能如此呢?先皇对你可是寄于厚望啊!似你现在如此这般,先皇在天之灵会遗憾不安的。”
  “非也,母后,先皇治国,以孝为先,儿臣深谙精髓,所以儿臣这几天坐卧不宁,无心上书。”
  “却是为何?”
  “母后,儿臣从能记事,就很少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也就是谢才人。见面都难,更不要说尽孝了,母后,儿臣如何能心安?”
  贾南风感觉太子言语之中有一种气,咄咄逼人。她明白,定是有人暗中对他说了些什么后,才如此的,所以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说:“说到你生母,母后告诉你,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母后也破坏不得。想见生母,也无不可,母后现在知道了,明天你就可以见面。但你说到以孝治国,母后就觉得你还没悟出治国的玄机。”
  “请母后明训!”
  “孝乃天下之善行,一点不假,但天下之善行多了。一国之君,首先应该明白是什么才能富国强兵。先皇治国是以孝为先,所以才有了王祥卧冰等一系列颂扬孝子的故事,听起来感天动地,细究实为渲染,这些也就是先皇的高明之处。因为先皇帝位强夺于曹魏之手,而强夺他人之位,实为不忠,当然不能宣扬以忠治国,如果以忠治国,岂不自己扇了自己的耳光。其实,孝也好忠也罢,都不能摆在治国之首,治国之首应该是安抚民心,以农为本。”
  突然,司马遹大声打断了贾南风的说话:“母后怎能如此辱没先皇?”
  贾南风吓了一跳,还是没有激动,看着太子,眼里带着柔和:“遹儿大了,该懂得是非曲直了。遹儿应该明白,母后从不辱没别人,更何况是司马家族,天下无与伦比的家族。母后只是说事实,司马家族也有拿不上台面的丑事。皇儿知道,按规矩,这天下这帝位,也本不该传到你父皇,因为这武帝之位也本该由景帝之子齐王继承的。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母后!”太子司马遹急得不知说什么好,涨得脸色绯红。最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听说先祖这一切,多亏一个人?”
  “什么人?”贾南风问。
  “一个叫贾充的人,是他充当了先祖的急先锋。”
  “他是本宫父亲,你直呼家父名讳,本宫虽然极不舒服,但不生气。说实话,本宫也不敢恭维家父的所作所为。”
  “还有,母后,”太子步步紧逼,“母后身为国母,所作所为也很难成为天下范仪。”
  “本宫没明白太子所说为何?”
  “母后,皇儿前不久在临园阁见过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
  “阿能?”贾南风刷地站起来,怔了一会后,又坐下,“阿能,阿能!”
  太子看贾南风反应如此强烈,心中得意:“母后敢说不认识一个叫阿能的男人吗?”
  “认识,太认识了。怎么,你见过阿能?”
  贾南风直言不讳,反到让太子没了主意:“母后怎么能说认识呢?难道不怕......”
  “本宫怕什么?这天下也该有女人说话的地方吧!你总说要以孝治国,母亲是女人,普天之下的男人都是女人生的,你们该孝敬吧?可男人把女人当人了吗?本宫的有些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替天下女人讨个说法而已,没什么遮遮掩掩的。”
  “母后,你这是......这是什么奇谈怪论?我恨......”
  “你恨什么?”贾南风轻蔑地看着太子,冷冷地问。
  “我恨父皇窝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又放荡又不要脸的皇后,是吧?太子,本宫告诉你,你父皇窝囊不假,但他如果没有这么一个皇后,就只能是你父亲而不是父皇了,你还会有今天万人敬仰的地位吗?做梦去吧!”
  太子低下头。
  外面的冷气袭进来,人人都感觉寒冷。
  “太子,下去吧,你今天的表现,让本宫很伤心,让本宫都不敢相信是你母后了。以后做事少听别人蛊惑,记住,母后只会为你好。”
  太子也不行礼,匆匆而去。
  贾南风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又要流血了!”
  寒风、雪花和满世界的冰冻把洛阳送进一年的尽头。连月的玉树琼枝让文思如泉涌的士人也开始盼望暖和太阳和暖和太阳下的随心所欲。但太阳仿佛从天上消失了,没有悬念的总是一个又一个冰冷的雪天。
  有臣上奏:大晋有人冻死了。接着,又报洛阳也有冻死人的消息。
  贾南风对张华说:“以前不都说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吗,怎么会下了几天雪就冻死人呢?”
  张华战战兢兢:“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传旨下去,遍查体弱多病缺衣少粮者,好生救济。”
  “是!”张华得旨正要退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弯腰返转回来,“禀皇后娘娘,过几天就是正旦,宫中该如何庆典,请娘娘定夺!”
  贾南风想了想:“往年正旦,皇上总是会收到天下许多奇珍异宝,充实武库,最后一把火也就烧了。郡公,你说一个皇帝要如此多宝贝干吗,却苦了天下苍生,谁能说这冻死之人就与献宝没有直接关联呢?不知郡公是何打算,本宫到想这次正旦庆典,不收天下之宝,而收颂我有晋天下之诗文。”
  “收诗文?”张华不解。
  “要求凡我大晋臣民,正旦之会,都可向皇上献诗,颂我大晋江山,祈祖庇荫,求神保佑,保佑我大晋社稷永昌,万民乐业,你看如何?”
  “娘娘之意,万民之福!”张华激动得真心称颂。
  “到时候,本宫会挑几个朝中大臣的诗文亲览,郡公可不要让本宫失望罗!”贾南风笑着说。
  “是!”
  贾南风看着张华渐渐远去,笑容舒展,笑中包含一种欣慰,一种无后顾之忧的满足。笑完后对绿珠她们说:“都过来吧!”三个女人聚到贾南风周围。贾南风说:“这次正旦朝廷大会,本宫交给你们一个简单的任务,奉本宫懿旨到东宫见太子,务必让太子也献上一篇诗赋来。这太子人大了心也野了,让他静静心,思思事,对他应该是一件好事。”
  但贾南风说完,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忧虑。
  绿珠看在眼里:“娘娘,怎么啦?”
  “没什么。本宫想着太子就有一种压迫之感,担心他做出一些事来不可收拾,到那时,本宫也难洗清白了。”
  “娘娘对太子真心真意,有什么好忧虑的?”承福不解。
  “可本宫是皇后,又有了自己的皇子。出什么事,说也说不清的。”
  “娘娘怕了?”陈舞担忧地问。
  “本宫还没有怕过!”
第四十七节 正旦夜
  洛阳城东西七里,南北九里,东南西北共十二个城门。连接旅人桥的南门其实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宣阳门;连接王戎李园的东门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东阳门。城内,司隶校尉、河南尹还有朝中文武百官全居于此,特别是大晋皇帝所封的同姓诸王都在城内巍峨开府,气势皇皇。
  离正旦还有三个时辰,陵云台上燃起熊熊大火,因为高,引得整个洛阳城一片喝彩。紧接着,十二个城门之上,从东边的建春门开始到北边的广莫门结束,依次燃起十二团大火。最后,皇宫武库和华林园之间的大广场上,大火也燃起来。这处大火燃在一个大鼎里,大鼎三足二耳,沉实威武。鼎用一大铁架支着,大铁架边靠一斜梯,几十个禁军,沿着斜梯源源不断往大鼎里添加燃料。
  十四处大火照亮了整个洛阳城,也兴奋了整个洛阳城。虽然冰天雪地,洛阳城不觉得冷了,冰晶反射火光,把整个城市映得火红。里巷百姓都从家里走出来,咧着嘴大声祈颂:“托皇上皇后的福,真的清平盛世了!”孩子们更是兴奋,提着小灯笼,咿呀呀乱跑,一个不小心,滑一跤,小灯笼摔去好远,爬起来,咯咯笑。
  一个不眠之夜。
  贾南风看着皇宫外面,兴奋不已:“不错,不错,这个张华还真能办事,又简单又气派!本宫要嘉奖他。”
  亥时,大臣集中到武库广场,与以往不同,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奇异珍宝,而是歌功颂德的诗赋。这一新鲜做法,让左思、潘岳、石崇着实炫了一把,他们有文采,诗赋一挥而就,灿烂夺目。也有极其为难的,如赵王,不会诗赋,交给孙秀,孙秀也不会,只好暗中求王衍,王衍不太拿手,最后求到王戎身上。按说王戎乃太子太傅,又是“七贤”中人,写诗作赋应当随手一拈般的简单,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也写不出,又不能推脱,只得撕了写,写了撕,折腾几昼夜后骂娘作罢,时间逼近,最后请寒门中的文人帮忙凑了几篇敷衍了事。
  绿珠、陈舞、承福领皇上和皇后娘娘旨意直奔东宫,候皇太子诗赋。临行,皇后娘娘交代,正旦夤夜,拜见太子,不应空手的,带上一壶酒和一碟枣,也算本宫皇上赐的,让太子边吃边喝,这男人都差不多,酒性一来,好的诗赋也就出来了。所以陈舞手中还托着一盘,盘里搁一壶酒、一蝶枣。
  三人都知道太子对皇后娘娘有诸多不屑和不满,又奈何不得,所以进东宫,心情紧张,害怕太子把怒气发泄到她们身上。真是那样,倾诉的地方都没有。
  东宫外面,隔不远挂一个灯笼,虽然有光,总显得朦朦胧胧,使人感觉不那么畅快。绿珠她们到了太子寝宫,孙虑忠诚地守在外面,老远看见她们,一脸不高兴,说:“太子安寝了,有事天亮再来。”
  绿珠说:“公公,今日正旦,太子怎会安寝呢?”
  孙虑轻蔑一翻眼:“请问,这是奴才该管的事吗?”
  陈舞端着盘上前一步:“公公,我们是奉皇后娘娘和皇上旨意见太子殿下。”
  孙虑左右为难。
  “怎么,一个小小的公公,也敢抗旨不遵么?”承福紧逼。
  孙虑慌忙跪着说不敢,正要进去禀告,太子把门打开,冷冷地说:“进来吧!”
  三人进了内室,大吃一惊,太子寝宫除了有股香气之外,竟是那样朴素和简单。
  太子一屁股坐下,头也不抬:“什么事?”
  绿珠说:“殿下,陛下和娘娘,牵挂殿下,特赐酒枣,命奴婢们正旦之夜送来让殿下受用。”
  “那本殿下就谢过父皇和母后了,搁这儿后,你们回去吧!”
  陈舞把酒枣放在桌上:“殿下,娘娘叫奴婢们伺候殿下吃了喝了,才能回去复旨。”
  “本殿下非母后亲生,她当然不知道本殿下是不喝酒的!”
  “殿下理解偏了,其实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绿珠解释说。
  “父皇的意思又怎么了?本殿下还是不会喝酒嘛!”
  “殿下不会抗旨吧?如果那样,奴婢们很难回去交差。”绿珠央求。
  太子抬起头看三个女人,眼里突然闪光,怎么就没注意,身边女子竟是这般漂亮。他笑着对绿珠说:“你过来,叫什么?”
  “回殿下,奴婢绿珠。”
  “绿珠?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太子一把捏住绿珠的手又说,“你以为本殿下不敢抗旨吗?”
  绿珠平静地说:“不是的,殿下。奴婢听说大晋朝以孝治国,奴婢有理由相信殿下是个孝子,不会逆陛下和娘娘的。”
  “说得好!”太子把绿珠的手捏得更紧,“听你如此一说,本殿下今晚就破例了,为父皇喝了这壶酒,吃了这盘枣。”
  “谢殿下不为难奴婢!”绿珠轻柔地笑。
  “但本殿下有个小小要求,要你绿珠给本殿下酌酒。”
  “这......”绿珠有些为难,贾南风在等着她们回去复旨。
  “怎么,不愿意?”
  “没有没有,奴婢遵命!”
  绿珠款款地替太子酌满一杯酒,太子也毫不犹豫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杯喝完,抹了一下嘴巴说:“好,好东西,再来一杯。”
  绿珠又酌满一杯......
  一壶酒喝完,一碟枣吃完,太子殿下醉了。想站起来,两腿不听使唤,用手使劲撑起,还是“哗”地一下瘫坐下去,嘴里咕嘟着:“还有吗?”头一歪,趴在桌上不起来了。
  三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不能回去复命,因为还没有得到太子祈神赐福的诗赋呢!没法,绿珠只得轻轻坐到太子身边推太子,边推边喊:“殿下,醒醒,殿下醒醒!”太子不停地哼哼,就是抬不起头。绿珠用力摇几下太子,太子伏在桌上荡来荡去,突然猛地抬起头,“哇——”,酒枣从嘴里喷出,射出老远,整个房间充满浓烈的酒腥味。太监孙虑在外面看见,唤几个小太监过来,不声不响地收拾利索,上了薰香,房间馥郁如故。
  酒吐了,太子清醒许多,一把拉过绿珠坐到自己腿上:“绿珠,绿珠,你要说什么?本殿下都满足你!”
  绿珠没有挣扎,轻轻地说:“殿下,正旦之夜,国之储君,应上祈神赐福的诗赋呢?”
  太子说:“祖上用我,难道是为误国不成,不写也罢!不写,祖上也会尽力保佑的。”
  “不行的,殿下。陛下和娘娘旨意,定要殿下诗赋,说只有如此才有讲究。”
  太子望着绿珠,神情不可捉摸,捏紧绿珠的手,抽也抽不开。
  绿珠娇媚地说:“殿下,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呢?”
  “那有什么要紧,只要不是父皇的人。再说,本殿下明白,母后就是将你们送给儿臣的。”说完用力一按,绿珠仰面躺到太子的双腿上。
  “殿下!奴婢还要回去复命。”
  “不就是诗赋吗,等一会给你们就是。”然后哈哈一笑,“古人说江山美人不可兼得,今晚本殿下相拥美人,还要江山。”边说边将绿珠揽到怀中,一只手剥开她胸前的衣裳,另一只略带骨感的手伸进绿珠胸内。绿珠闭上眼,嗫嚅一声:“殿下!”太子没有听见,他感觉到的是手握住了一枚既柔软又坚挺的乳房,还感觉到了绿珠身体的微微颤抖,而这微微颤抖恰恰又诱发了他的性欲,他哧哧地喘起气来,重新将绿珠放到腿上,迫不及待地粗暴地拉开了她的胸衣,一对绝美的乳房袒露出来。太子怔住了,停止了大口的喘息,俯下头,向暗红色的乳头吮去......
  突然,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孙虑闯进来:“殿下,皇后娘娘口谕:正旦已到,殿下速奉诗赋至式乾殿由陛下御览。”
  太子抬起头,怒瞪双眼:“什么陛下御览,本殿下没有。”一用力把绿珠的胸衣全部拉开。“哗啦”,一份折叠得十分精致的青纸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太子有些奇怪,“捡起来看看!”孙虑将青纸捡起递给太子。太子好奇地打开一看,青纸上书“君当自了之”。
  太子看完后静了一会:“天助我也!”说完将青纸重新叠好,递给陈舞,“速将此诗赋献上,也好让父皇和儿臣早有归宿。”
  绿珠惊慌地起来跪下:“殿下,使不得,这是奴婢的私信。要是让陛下御览了,便有谋逆之嫌啊!”
  “什么谋逆之嫌,谁以为太子会有谋逆之心,这天下迟早还不是本殿下的吗?就这么定了,将这张纸呈给父皇,本殿下想看看,到底会激起什么样的大浪来。”说完打了个长长哈欠,沉沉睡去。
  正旦到了,式乾殿华灯高照。满世界寒流滚滚,这里暖意浓浓。以往正旦繁琐细节今夜没有了,大臣的心也轻松许多,随意许多,甚至有大臣还来了瞌睡,开始小声地言谈,以驱赶疲倦。御座上,皇上司马衷一身盛装堆在那里,动也不动,脑袋耷拉一边,原来又睡着了。张华想上去提醒当值太监唤醒皇上,最后还是没去。任由皇上歪睡在御座上。御座前面堆的是臣子呈上的颂辞,有司立在皇上旁边,捏着声音,高声读着:
  “穆穆天子,光临万国。多士盈朝,莫匪俊德。流化罔极,王猷允塞。嘉会置酒,嘉宾充庭。羽旄曜宸极,钟鼓振泰清。百辟朝三朝,彧彧明仪形。济济锵锵,金声玉振。......”
  读一会,终于读到壮武郡公的的颂辞,有司把声音提高很多,大臣也都张起了耳朵。
  “先王统大业,玄化渐八维。仪刑孚万邦,内训隆壼闱。黄英垂帝典,大雅泳三妃。执德宣隆教,正位理厥机。含章体柔顺,帅里蹈谦祗。螽斯弘慈惠,樛木逮幽微。徽音穆清风,高义邈不追。遗荣参日月,百世仰余晖。”
  张华很得意,他已经听过了许多颂辞,潘岳的,石崇的,华丽是华丽,却空洞无物,特别是王戎兄弟,文理都有不通。只有他,行文华丽,用典得体,重要的是还赞美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看了也不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高兴劲。正想得甜美,殿外传来:“皇太子殿下颂辞到!”张华忙收拾好心情,迎接太子殿下的颂辞。
  大太监用玉盘托着太子殿下的颂辞,缓缓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他们走得谨慎,一点声音也没有。来到御座前,双手托盘,举过头顶。皇帝旁边的太监将玉盘小心接过,又小心放在御座前。太监献完太子颂辞后无声无息走出了大殿。
  皇上还没醒,传来阵阵均匀的鼾声。
  张华恭敬地来到式乾殿前面,向睡着的皇上伏地而拜,后面的大臣也跟着伏地而拜。
  皇上还是没醒。
  张华没去理会,爬起来回转身对大臣说:“洗耳恭听,诵太子殿下颂辞!”
  皇上身边的太监小心捧起太子颂辞,毕恭毕敬奉给张华。张华理理手,谨慎地接过,高高举过头顶,大臣的目光全落在那高举的颂辞上。张华缓步移到皇上旁边的有司前。有司也理理手,略为颤抖地接过太子颂辞。张华奉完颂辞,碎步退到大臣之中。
  式乾殿很静,静得听见了华灯燃烧发出的“滋滋”响声,还有皇上均匀的鼾声。有司轻轻打开太子颂辞,脸色大变,没有出声。下面的大臣注意到有司脸色变化,不知为何。张华响亮地又说一声:“诵太子颂辞!”有司清清喉咙,终于还是没读出声来。
  赵王司马伦忍不住,对着有司高声嚷嚷:“怎么?胆敢坏大典之礼,该当何罪?”
  有司听了司马伦的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最后终于读出:
  “君当自了之!”
  整个式乾殿的空气凝固了。大臣做梦也没想到,皇太子的颂辞竟会是“君当自了之”。张华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司马伦没有张华惊慌,也表现出一种始料未及的不知所措。太子太傅王戎如五雷轰顶,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皇太子靠不住了。王衍虚汗浃背,突然觉得走错了一步大棋,不该把女儿送给皇太子作太子妃。
  皇上还在甜美地睡,睡得微微笑。
  大臣的目光都投向了张华。
  张华冷静地说:“将送太子颂辞的太监拿下候审。正旦大典继续进行!”
  此时的式乾殿没有人有心思做什么正旦大典,心思都飞出了皇宫。他们都敏锐地感到,一场浩劫将要来临,面对浩劫,自己该何去何从。
  辰时,大典结束。太阳出来,宫外的冰天雪地在阳光的照耀下,特别美丽。
  皇上司马衷终于醒了,他移了移肥胖的身躯,两个太监慌忙将他扶起。他伸了一个懒腰,“丝”地打了一个暗哑的喷嚏,说:“快快,朕要尿尿!”
  正旦大典后,壮武郡公张华马不停蹄,往中宫拜见皇后贾南风。贾南风热情地邀张华陪她赏雪过天晴后的皇家园林。
  张华不敢敷衍,将皇太子颂辞之事原原本本禀告贾南风。
  贾南风一点也不惊讶,平静地说:“这孩子真的该管束管束了。”
  “娘娘,这不是管束的事,这是太子殿下存谋逆之心啊?此事此时不能妥善处理,将来太子之威望就难以树立了!”
  “郡公说该怎么办?”贾南风问。
  “微臣愚见,下旨羁押太子,以防多变,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不要查了,本宫知道其中原委。颂辞非太子所作,是顺便拿了本宫身旁一个女子的怀中之书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娘娘,正旦颂辞并非儿戏,太子也并非少儿,如没人主使,便如同出自亲笔!”
  贾南风想了一会,说:“这样吧,本宫令你奉旨捉拿太子,软禁东宫。查明事情真相后,再在朝上让大臣朝议如何处置。”
  张华奉旨而去。
  皇家禁军奔赴东宫,发现太监孙虑歪在柱子边打盹,推门而进,一个人也没有。回问孙虑,孙虑说:“天还没亮,殿下就出了东宫,不知在何处。”禁军问:“你怎么没跟着?”孙虑说:“殿下不要奴才跟着,奴才哪敢跟。”禁军速告张华。张华下令全城搜查,一定要找到太子。
  绿珠说:“娘娘,还去游园林吗?”
  贾南风若无其事:“游,怎么不游,如此美景,一生也不多见。”说完,簇拥而去。
第四十八节 夜飞鹊
  司马伦王府。
  大厅灯光暗淡,赵王来回踱着细碎小步,没有声息,似夜行的猫。孙秀靠西北角站着,一会偷瞥踱步的赵王,一会又望大厅外的黑暗,大气不敢出。
  终于,赵王停住脚步,揉揉眉心上的肉瘤,长嘘一口气:“难啊,难啊!”
  孙秀见赵王开口,移到赵王身边:“殿下,到底为什么,让殿下如此为难?”
  赵王坐到大椅上,示意孙秀也坐下。孙秀不敢,依然立着。赵王说:“孙秀,天塌下来了。昨晚正旦大典,太子殿下的颂辞竟然是‘君当自了之’。”
  “啊!”孙秀惊讶得后退两步,“殿下是如何应对?”
  “还能怎么应对,不做声呗!”
  “殿下高见,静观其变,真是上上策!殿下是否记得,太子曾求助于殿下?”
  “如何不记得,本王担心引火烧身,所以难嘛!孙秀,可不能白养你啊?”
  孙秀一笑,昏暗中闪着白森森的牙:“殿下,太子正旦大典上公开要求皇上退位,估计是以为有殿下和太子太傅的支持,还以为张华也不会反对。太子太年轻,没有想这么草率一做,殿下想支持也不敢支持了!”
  “这孩子也真是,要做也该和阿祖公商量一下啊。这下到好,连阿祖公也措手不及了,如何帮他?”
  “殿下,太子现在如何?”
  “皇后令张华捉拿太子,太子藏匿起来,不知所踪。”
  “躲一时难躲一世,越躲事情越糟。殿下知道太子的下落吗?”
  “本王如何知道,就算本王知道,难道还去把他抓来邀功请赏不成?”
  “殿下,小人认为关键时候切忌左右摇摆。”
  “你的意思?”
  “捉住太子献给皇后。”
  太监孙虑是赵王司马伦派人请到赵王府中的。孙虑来到赵王府,赵王并没接见他,而是被人带到一个暗小的偏房内。偏房中间坐着孙秀。孙虑孙秀见过面,并不算认识。
  孙虑走进小偏房,眼睛过了一会才适应。首先看见中间坐一人,两眼发出贼亮的光,使人胆寒,便小心地不再往前,更小心地不说一句话。孙秀收住了那严寒的目光,从座上站起,嘴一抿,笑吟吟来到孙虑身边:“孙公公,鄙人孙秀,赵王殿下府上当差。真是有幸,结交同姓的皇宫中人。”
  孙虑听孙秀如此一说,心放下许多,但还是很谨慎:“孙大人,不知赵王殿下唤小人所为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殿下有请公公,就是因为公公乃太子殿下最信任的贴身。今太子有难,赵王殿下深表关切,特别担心太子殿下安危,想通过公公打探一下太子殿下在皇宫近况如何?”
  孙虑完全放下心,故作神秘:“孙大人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正旦大典后,就不知所踪了。张大人率禁军满洛阳在找。”
  “太子殿下也真是,敢做敢当,有什么好躲的?”
  “孙大人,敢做了,敢当得了吗?谋逆篡位啊!”
  “其实太子也糊涂了,天下迟早不就是他的吗?”
  “当时太子喝了许多酒。”
  “好好好,孙大人,不说了。今日赵王殿下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款待公公,特命小人代为。走走走,到大厅里喝两杯去。”
  孙虑有点畏缩,被孙秀挽住手臂,拥向大厅。
  赵王大厅,孙虑受到盛情招待,山珍海味堆了一席。不多一会,两人都喝得酒酣耳热,飘飘然。
  孙虑说:“孙大人,不行了,小人确实不能再喝,再喝就趴下献丑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非喝个酩酊大醉不可。能和皇宫里的公公一醉方休,是我孙某今生的荣幸!”
  “孙大人就别寒碜小人了,知道别人怎么骂我们吗?一群不男不女的东西,我也听惯了,无所谓了。”
  “谁说的?看公公气色,孙某敢打个明赌,公公虽然净了身,却没断根。”
  孙虑吓得眼一翻:“孙大人,到外面可不能乱说啊,传出去,会掉脑袋的。”
  “当然不会传出去,谁不知太监命苦啊!不过公公给我实话,我说的是真的吗?”
  孙虑一把抓住孙秀,眼眶里有泪打转:“不瞒孙大人,小人确实还留有一股男人雄风,可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无用武之地!”
  孙秀转了几下眼珠,同情地说:“真难为孙公公了,皇宫里视姹紫嫣红如同草芥,实比一个真太监还苦啊!来,喝酒吧,一喝就什么都忘了。”
  孙虑听了孙秀的话,心里暖烘烘的,眼泪夺眶而出。
  孙秀看在眼里,又说:“如果公公愿意,孙某愿亲自操办,为公公在宫外置一处地产,蓄几房小妾,也好打发寂寞。”
  “好,有大人此言,小的满饮此杯。”孙虑一饮而尽。
  孙秀看着孙虑,静了一会后长叹一声:“唉!”
  孙虑疑惑:“孙大人,为何叹息?”
  “公公,赵王乃国之栋梁,太子之事,他老人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想救太子,又不知太子在何处,有力无处使啊!”
  “什么,赵王殿下要救太子殿下?”
  “怎么,孙公公都忘记太子殿下在赵王府上饮酒时说的话了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可不知赵王殿下有没有把握?”
  孙秀站起来,把手一挥:“这天下姓什么?司马。赵王殿下不能救,谁还能救?”
  孙虑听了,把头移向孙秀:“孙大人,其实小人知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嘘!”孙秀做了一个不说的动作,向周围看了看,再将脑袋靠近孙虑,“公公,但说无妨。”
  孙虑小声在孙秀耳边嘀咕了一会。孙秀听完,说:“事关重大,我要赶快禀告赵王殿下。”
  雪在白天化了许多,雪泥涂脏了整个洛阳城。傍晚,气温骤降,雪泥又开始慢慢结冰,行人走在上面,一陷一陷很费力。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匆匆走在大街上,一个兵士说:“每一脚都好象踩在牛屎上。”引得另外的兵士笑起来,但很快就被禁军军官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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