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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毁灭 作者:玉阶

_5 玉阶(现代)
  “起风了,台太高,都下去吧!”皇后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者。
  肥胖的司马亮几乎是滚下陵云台。陵云台下,他还听到陈舞承福她们窃窃的讥笑声。他和卫瓘登上同一辆豪华大马车。大马车一直行到洛阳大街上,他们才完全定下神来。
  “我有些害怕,皇后绝非等闲之辈,我想起了吕雉。”卫瓘非常担心。
  “事情紧急,皇后很有野心。”司马亮似乎又恢复了元气,也明白了什么。
  “殿下,瓘想急流勇退,不想做第二个杨骏。”
  “太保啊,亮还可以说急流勇退,你是绝对没有退路。皇后对你衔恨已久啊,你不战胜皇后,到什么地方,她都会找你的。”
  “瓘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卫瓘紧张地盯着司马亮。
  “太保难道忘了?先帝时,同样在陵云台,你佯装酒醉,扶先帝御座,连叹‘此座可惜,此座可惜’。皇后既然非等闲之辈,她会忘记吗?她能善罢甘休吗?”
  卫瓘低下头,哑口无言。那次他的确借醉酒暗示先皇,太子——就是当今皇上——太过敦厚,恐无力继承大业。
  “哈哈,卫大人,其实也没什么。皇后怎么说也是一女流之辈,表面上盛气凌人,内心实则是虚的。就看今日,开始何等凌厉,后来不还是要奖赏我们吗?只要我们精诚合作,制服皇后应该不成问题。”
  “恐怕不会如大人说的那么轻松吧?杨骏太后,前车之鉴啊!”
  “紧张不到哪儿去。本王是谁?宣帝之子,众望所归。实话说吧,本王现在所忌,皇后与楚王,楚王马上就要回封国,不足为虑;区区皇后,孤掌难鸣,只要你我联手,肯定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是一个口碑不佳的丑女人。”
  “说归说,殿下计将安出?”
  “先发制人!”司马亮小心地、神秘地、低声地对卫瓘说。
  “殿下的意思?”卫瓘声音压得更低。
  司马亮在卫瓘耳边嘀咕了一大会。
  “什么?”卫瓘听完,吓得脸色煞白,“那可万万不行!”
  “怕什么,无毒不丈夫!何况此举能完全去掉你心头之忧。”
  “哪......,殿下要瓘做什么?”
  “很简单,本王只要卫大人笼住百官,处变不惊,为我说话就行了。太子那边,本王找王戎老大人去作。”
  卫瓘一想,这个差使到还不难办,何况还有王戎的参与,便应承下来。
第二十八节 醉太平
  早晨,陈舞承福服侍贾南风起床梳洗饮食,贾南风问:“珠儿去几天了?”
  “还只两天呢!”陈舞说。
  “是个可人的女子。本宫怪想她。”
  “娘娘想她,何不把她召回?”承福说。
  “你们不懂。她是去为本宫做事,到时自然回来。不回,本宫还舍不得呢!”说完,肥胖身体抻了个懒腰,又张嘴打了个哈欠,哈欠打的很长,嘴巴撕得大大的,眼泪都挤了出来,“这人啦,不动点身心就不行,看,刚起床,又倦了。来,扶本宫出去走走。”
  陈舞将贾南风扶起来:“娘娘想去华林园还是陵云台?”
  “那两处,本宫厌了,烦了。看看东宫读书房的太子吧,之后,再去转转武库。早就听说武库收了好多先代宝贝,还从没去过呢!”
  东宫读书房静悄悄的。贾南风也静悄悄走进读书房,见里面空无一人,很奇怪,仔细扫视四周,发现矮小的太子太傅王戎蜷在书案上打盹。书案上几摞书高高地将他遮住,不认真根本看不见。
  “皇后娘娘驾到!”陈舞唤一声。
  王戎猛地惊醒,头也没抬就伏在地上:“微臣王戎叩见皇后娘娘!”
  “跪反啦!娘娘不在那边!”承福喊了一声。
  王戎更急,更不敢抬头,趴着将身体陀螺似的转一个一百八十度后再次高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慈安!”
  王戎的狼狈让贾南风很开心,她说:“太子太傅啊,心中有了方向也就不必如此诚惶诚恐了,你说呢?”
  “娘娘教训得是!微臣谨记娘娘教诲!”
  “太子呢?”
  “回娘娘话,太子殿下上了一个时辰的书后,玩去了。”
  “起来吧,太子太傅。本宫想知道今天太子殿下上的什么书?”
  “回娘娘话,是《列子》的《杨朱篇》!”
  “王大人,本宫不想让太子学你们这些七贤人物。他是我有晋之希望,多教一些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如杨朱所宣扬的苟且人生及时行乐之类,少说为妙。”贾南风有点不满。
  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敢批评王戎,皇后贾南风是个例外。王戎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还是不敢抬头,声音若带颤抖:“娘娘教训得是!微臣谨记娘娘教诲!”
  “好啦,你是老臣,本宫明白你的忠心,以后也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说你了,太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娘娘,不错的话,应该在武库前的操场上。”
  “走,陪本宫去看看!”
  武库操场很大,平时由皇家禁军据着练兵,外人很少涉足。太子来了就不一般了。太子点子多,想舒活胳膊玩,就带着他的太监宫娥伴读来到操场,与禁军打个招呼,然后不管不顾,一团一簇,把操场闹得沸沸扬扬,如菜市场一般。
  皇后不止一次在操场上见过玩耍的太子,一听王戎说在武库操场上,就生出几分不愉快。“是太子啊,国之储君,怎么能老这样呢?”
  贾南风到操场一看,果然热闹。一处斗鸡,一处围棋,一处角力。各自聚精会神,津津有味,谁也没注意皇后驾到。贾南风脸上挂不住,她不仅不习惯这一种冷落,更不习惯皇宫里的这一种散漫。她故意咳嗽两声,还是没人注意她。
  王戎飞快来到斗鸡的一群人边,大声喊一句“皇后娘娘驾到!”声音特尖,很有穿透力。
  首先是一干皇家禁军反应过来,抬头看见皇后,一齐向皇后跪下来整齐地喊:“叩见皇后娘娘!”
  另外一些人明白过来,慌了,放了手中的玩耍,也不看皇后在什么地方,就地跪下,跟着喊:“叩见皇后娘娘!”人多,不整齐,好一会才喊完,就听不清到底在喊什么了。
  太子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他立于鸡边,全神贯注地注视场上的两只斗鸡。两只斗鸡听不懂人话,卖力地扑腾撕打,最后,太子的鸡败下阵。太子恼羞成怒,将败鸡提起,狠狠摔在地上,鸡蹬几下爪子,死了。
  “孙虑,把本殿下的金嘴王抱上来。本殿下要一雪此辱。”太子抹一把脸上的汗,叫一声,没回音。抬头找人发火,才见母后怒色满脸,又黑又阴。再四下看,全部跪着,没有一个敢抬头,知道又不好,赶快到贾南风身边,一膝长跪,高呼:“遹儿拜见母后!”声音很亮,惊得一只斗鸡惊慌地飞向远处。
  贾南风怒气未消,对王戎说:“太子太傅,反正太子今天不想学了,让他们跪着吧。你陪本宫进武库看看。”
  武库可以说是大晋博物馆,存放着皇家几乎所有的宝贝。因为重要,皇家禁军就驻扎在武库两边。贾南风很小时候,父亲贾充就告诉她,如果皇帝奖赏来自武库,那一定是奇珍异宝。以前,妹妹贾午喜欢韩寿,竟偷父亲的奇香赠与,闹出偷香窃玉之笑谈,这奇香就是武帝司马炎从武库调出赏给贾充的。
  武库门打开。王戎又紧张又激动,竹林七贤的他还从未进过武库呢!过去,他神往这个地方,喜欢听别人说起,所以里面有些东西虽然没有亲见,但还是有点清楚。贾南风常看武库外貌,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进了武库,却生出一种沉重压抑之感,甚至不敢放松往前走。这些搁在里面,看似普通平凡的东西,她一件也不知道来历,一件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价值连城。于是,停住脚,小声嘀咕:“要是张华在这儿就好了。”她知道张华是个大博物学家,神鬼人间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其实微臣也能够给皇后娘娘说明一二的。”王戎听皇后赞扬张华,忽略自己,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也高兴天赐一个让他表现的机会。
  “是的吗?噢,想起来了,王大人乃七贤中人,不仅仅是只会饮酒服药的。那好吧,一起看看,为本宫解释解释!”贾南风高兴起来。
  “谢皇后娘娘信任!”王戎跟着贾南风进了武库。
  贾南风对摆在柜子里的一把普通铜剑大惑不解,问:“如此铜剑外面俯拾即是,为何独有此剑尊荣在此?”
  王戎对铜剑旁边的几件宝贝不甚了解,独对此剑知道得清楚。他得意地靠近皇后:“此剑乃汉高祖斩蛇之剑。据说汉高祖曾酒后夜行于水边,有大蛇挡道,高祖无畏,拔剑斩之。后人来到斩蛇之处,有一老妪夜哭,问其故。老妪说此蛇乃其子白帝子所化,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所以,此剑非常剑。”
  “噢,有意思,有意思。原来此剑还有来历,只是此说太传奇,传奇得有些离谱了。”贾南风很开心。王戎更得意。
  贾南风又发现柜子里放着的一双古怪木屐,很好奇,问王戎来历。王戎略带随意地回答:“皇后娘娘,这可是大宝贝。孔圣人穿过的,快一千年了。”
  “什么!快一千年了,还这么漂亮?”贾南风十分意外,瞪大小眼看着王戎,“是真的吗?”王戎赶忙点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武库很大,贾南风转一会,累了,对王戎说:“本宫有些累了,这宝贝看也看不够。王大人,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介绍几件来听听吧!”
  “其实娘娘,微臣也是第一次进来。不过微臣以前在外面听得最多的一件宝贝就是那件。”王戎指着不远处一个平台。平台上放一个镶着宝石的琉璃小匣子,宝石在日光下闪人的眼。贾南风好奇地走过去,叫陈舞小心打开匣子。匣子里面叠着一面黄色旗子。陈舞将旗子取出,放开,上面绣着一只奇怪的动物。
  贾南风不解,问王戎:“好象没什么特别啊!”
  “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名字叫驺虞幡。据说驺虞是一种像老虎的神兽,生性仁爱,从不在有草的地方走路,生怕踩伤青草,饿了也只吃死尸。这驺虞幡是皇上独有的,代表着无上的皇权,用来平息兵乱。如果有人举驺虞幡到一个地方,那这个人的一切言行都代表圣旨。”
  贾南风很意外:“看来,这大晋王朝的事儿,本宫确也没涉足多少。驺虞幡之事,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说。”
  “娘娘,如今天下太平,驺虞幡从武帝开国到现在,还没用过呢!微臣以为将来也不会用上的,四海归一了啊!”王戎很谄媚。
  “是啊!但愿它长睡这匣子里。”贾南风说完,又打一个哈欠,对承福说,“本宫累了,扶本宫回去,以后再来看吧!”
  走出武库,操场还黑压压跪着一片。贾南风皱了皱眉头,看一眼跪着的太子说:“都起来吧!”
  大家这才爬了起来。
  太子跪得太久,麻木得瘫坐地上,敢怒不敢言,心想,如果是自己的生母,肯定不会让他这般跪的。
  回到中宫,董猛早已候在那里。贾南风和衣躺到床上,闭上眼:“小猛子,快来给本宫揉揉,本宫真的累了。”
  董猛上前边揉边说:“娘娘,今日奴才去找了那个在南门玄清酒肆的浮图澄了。”
  “是的吗,他怎么说?”贾南风闭着眼问。
  “他给了奴才一个字后说,你家主人把这字揣明白了,这恶梦也就结束了。”
  “是个什么字啊?”
  董猛拿出一个小纸片,贾南风睁眼一看,纸片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个大字“彌”。
  “彌!”贾南风悟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又闭上眼睛。董猛没敢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揉着贾南风的后背。
  突然,贾南风惊坐起来,喊一声:“本宫明白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慌忙跪下。
  “这‘爾’不就是‘汝’吗?汝南王的‘汝’吗?”
  董猛爬起来说:“娘娘,娘娘提到汝南王,奴才又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奴才在浮图澄那儿,好象也看见了汝南王的人。”
  “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奴才看见汝南王的人也是来求浮图澄的。非常奇怪,也求得了一个字。”
  “什么字?”
  “奴才不敢说慌,也是一个‘彌’字。”
  “什么?”贾南风拿起写有“彌”字的纸片,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九节 一字谶
  王衍向汝南王司马亮求振贷御史一职不成,总觉得汝南王对他若即若离,很不安。他知道一旦失去汝南王的青睐,光靠所谓清谈,就什么也不是。要让他明白我王衍的一片诚心,可怎么才能让他明了呢?送礼,还是只有送礼,送能真正打动他的厚礼。送什么好呢?钱吧,他多得似粪土;女人吧,又拿不出出色的来。对,送古玩珍奇,让他爱不释手,爱到想把它陪葬进坟墓。
  他想起自己府上那一对绿玉青蛙。天下绝无仅有的绿玉青蛙。真青蛙大小,通体翠绿,双眼是一对黑宝石,嘴微张,红舌头伸出一点,有迎面的风吹来,肚里还发出“呱呱”叫声,活灵活现。父亲秘密传到他手上,从未舍得给人看,包括阿兄王戎。现在要送给汝南王,真心疼。毕竟是无价之宝啊!但最后,还是咬咬牙:“送吧,不舍得孩子套不住狼。
  于是,王衍揣着绿玉青蛙独自来到汝南王府。以前很多时候都是王戎带着他,有什么事总有王戎圆场。虽然现在他官至太尉,清谈之名传遍天下,但只身前往盛气凌人的汝南王府,心还是忐忑不已。
  汝南王府后院很大,很豪华。王衍引进院子,看见司马亮在舞剑。他从未见过有人会这般舞剑:院子中央,用丝网围出一方空地,汝南王在围住的空地里握一柄剑摇摆舒展,由于肥胖,很笨拙。有趣的是,围着的地方还放有几只兔子,供舞剑者点杀。空地不大,兔子不少,剑在笨拙的汝南王手里却怎么也伤不着兔子。近半个时辰没有效果,汝南王心浮气乱,剑没了章法。兔子胆大,有时竟从他胯下从容来往。
  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汝南王力不从心了,他没有停,咬紧一只最肥胖的兔子不放。宝剑在空中摇晃,没有力度,没有杀气,小软棒似的。兔子胆子更大,有一只甚至还停下来寻觅食物。汝南王瞄准这只觅食的兔子,举剑从上往下一劈。觅食的兔子感觉到了,对着汝南王望了望,然后把身子挪了挪。剑已落下,从兔子的后面落下,砍伤了兔子本来就短的短尾。兔子“倏”地一下,窜起老高,向汝南王扑来。汝南王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身后的另一只兔子活活压死。
  “好剑法!”王衍终于找到说话的时机,来到丝网外,“别人也许能杀一只兔子,但绝无可能似殿下这般准确剁掉一条短尾。殿下真是好剑法。”
  家奴收掉丝网,将汝南王扶起。
  “那里那里!老罗老罗!”听见赞扬,司马亮很得意,朝王衍一笑,“不好意思,在太尉面前献丑了。”
  “哎呀呀,看见殿下舞出的刀光剑影,就知殿下宝刀未老,叫卑职既大饱眼福,又汗颜不已。”
  “太尉过谦了。来来来,入厅堂坐着谈。”司马亮边说边牵王衍的手。
  进大厅,王衍从怀里捧出绿玉青蛙奉上:“殿下日理万机,难有休闲,晚辈献此小物,为殿下万忙之余把玩怡情,以延有晋之福。”
  司马亮接过绿玉青蛙,惊奇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半天才抽一口气:“哎呀,好好好,真是个好东西。王大人,此乃绝世珍宝啊!”
  王衍凑近汝南王:“殿下,绝世珍宝当然只能配如殿下这般经天纬地之奇才。”
  汝南王把玩一会,依依不舍,但还是还给了王衍。王衍弓着身,堆着笑,不接。汝南王说:“王太尉心意本王领了。本王也明了太尉对大晋之忠心。宝物有价,太尉对本王之心无价啊!有太尉对本王之心,本王足矣。”
  “不不不,”王衍把麈尾搁到旁边,脸因为着急变得粉红,“殿下,晚辈是真心实意。”
  “本王知道。你不要有后顾之忧,你是人才,本王定会重用。明日早朝,会宣对你的任命诏书,除了太尉如故之外,还将加封尚书令。”
  王衍感激得跪下来。跪得太猛,膝盖被放在旁边的麈尾狠狠咯了一下,钻心地疼。但他没挪动,首叩地,连呼:“谢殿下!谢殿下!”
  “不用谢,本王信任你,更希望能看到有让本王满意的行动。有行动,才不枉本王对你的栽培!起来吧!”
  就在王衍爬起来的时候,家奴跑进来呈给汝南王一只锦囊:“大王,派出去的人回来了,那浮图澄什么也没说,就送来这只锦囊。”
  王衍要回避。
  “没什么好回避的,一起看看!”汝南王司马亮打开锦囊,取出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大字‘彌’。
  “‘彌’,什么意思?”汝南王看不出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这个秃驴,有屁就放,遮遮掩掩干吗?又不是诸葛孔明。”随便将纸丢在桌上,看着王衍,“你帮本王解解吧!”
  王衍见汝南王求他,忙将麈尾放在桌上,拿纸看了一会说:“殿下要听实话吗?”
  “不说实话,要你说什么?”汝南王不高兴。
  “是,殿下说得是!晚辈看,这‘彌’字有刀兵之象,‘爾’就是汝,暗示殿下,和起来应是提醒殿下,该出手了,用自己手中的弓箭。”
  汝南王听明白了王衍的意思,也合自己的心思,满意地说:“幸亏太尉在此。要不,这浮图澄的玄机,本殿下还真悟不透。”
  “殿下,晚辈在此,应该也是这浮图澄算准了的。”
  “不会吧,不会有如此之神吧?”
  “洛阳京畿之地,确是纸醉金迷的人间天堂,难怪归命侯阿斗乐不思蜀。只是本王很快要回楚地,心有不甘啊!”楚王清晨起来,看洛阳晨色,很遗憾。
  绿珠悄悄来到楚王身边:“殿下如此留恋,为何不想法留在京畿?”
  楚王看见绿珠,醉心地退一步挽住她,她也顺势靠在楚王肩上。楚王说:“本王也深知皇上绝无要本王回国之意,定是那汝南王。他怕本王留在京师碍他手脚。呸,老匹夫!有什么了不起?心存狡诈又胆小怕事。要不念他为长辈,本王早就对他不恭了。皇帝哥哥的天下捏在他手上,真有些放心不下。”
  “殿下就不担心一旦回到楚地,皇上在京孤单无助,汝南王会......”
  “绿珠,别说了,本王也心烦。不过,本王回去以后,皇上不会有太大的事,因为皇后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哎,绿珠,你不是皇后的人吗?你看皇后这人怎样?”楚王说。
  “奴婢孤陋寡闻,见识短浅。但所见女人中,没有能抵皇后十之一二的,真不愧为大晋母仪天下的皇后。”
  楚王笑了:“皇后丑啊,没有妇容,还有什么可称道的。”
  “殿下,美和丑,本没有一个明确标准。身为一国之后,妲己美吗?无盐丑吗?”
  “绿珠爱屋及乌了。皇后之丑是天下共知晓,天下不敢言的。”
  “殿下,沉鱼落雁也好,羞花闭月也罢,终归会以丑陋终结。奴婢宁愿相信有人会记住皇后的美丽。”
  “你到是真心替皇后说话,皇后一定会高兴。”
  “殿下说得不假,因为皇后把我们这些女人当人看。”
  “非也,你不也是本王的心肝宝贝吗?”
  “所以,奴婢也倾心于殿下这样的英雄,就怕有一天奴婢人老珠黄......”
  “嘘!”楚王司马玮抵住绿珠嘴巴,“别说了,我们回府吧。”
  还没进门,岐盛迎上来:“殿下,刚才一位陌生人在府门口呈上一只锦囊。说要殿下亲拆亲览。奴才不敢造次,候殿下定夺。”
  “到底是什么人?”楚王很奇怪。
  “不知道。只说是殿下的好朋友。”奴才邀他进府等候,他却极力推委而去。
  “这么说,还是个神秘人物。别管他,拆开锦囊看看。”
  岐盛小心地打开锦囊,里面是一白色丝绢,丝绢上书一黑字“彌”。岐盛不敢久看,忙把丝绢递给楚王。
  楚王看了,递给绿珠:“‘彌’?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岐盛你聪明,说说什么意思?”
  “奴才愚钝,悟不出!”
  “绿珠呢,你能理解吗?”楚王问。
  绿珠紧盯着“彌”字,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轻柔地看着楚王:“殿下,奴婢有所理会,但奴婢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唐突,想与殿下单处一室说出解意。不妥之处,别人不知,也不怕殿下笑话。”
  楚王用指尖刮了一下绿珠的鼻尖:“美人精,真勾人!”
  绿珠娇媚地靠在楚王身边:“殿下错了,奴婢别无他心,只想说与殿下评判。”
  不用楚王吩咐,岐盛及其下人悄然回避。楚王携绿珠走进大厅,大厅空荡而寂静。
  楚王看着绿珠,绿珠看着楚王,相视抿笑。楚王说:“本王就知道你无话可说。”
  “不,奴婢有话要说。”绿珠抻开丝绢,“殿下看这‘彌’字,左边为‘弓’,乃刀兵之象。”
  楚王觉得有理,但又揣不透彻:“还是不明白?”
  “殿下再看,这字的右边为‘爾’,‘爾’就是‘汝’啊,汝南王的‘汝’啊。还要奴婢再说明白吗?”
  楚王异常震惊,他看着“彌”字,嘀咕:“这不是暗示本王,要本王对汝南王用兵吗?”
  “这句话,奴婢可没说。”
  “这神秘的陌生人会是谁呢?”
  “也许是上天赋予殿下以重任吧?”
  “可汝南王并无大错,本王又为晚辈,师出无门啊!”
  “这一点,皇后娘娘,早有预见。奴婢身上还有一道皇上密旨。娘娘嘱咐奴婢,不到关键时刻,不得示于殿下。”
  “圣旨在哪?本王看看。”
  绿珠故意将腰一扭,用眼睛示意自己的胸部,然后靠近楚王。
  楚王用一只手紧紧搂住绿珠,另一只手剥开绿珠领下内衣的扣襻,轻巧地将手伸进绿珠的胸部。绿珠哆嗦一下。楚王的手触到绿珠两只柔软而又坚挺的乳房,感觉乳房热乎乎的,乳头却有点冰凉。
  年轻的楚王激起了性欲,但忍住了。问:“在哪里?”
  绿珠双眼含波:“殿下再摸。”
  楚王终于在乳房之间的乳沟上探到了圣旨。他抽出圣旨,奔腾的心骤然冷却下来,放下绿珠,打开圣旨。
  绿珠问:“殿下,圣旨说什么?”
  楚王看完,又搂住绿珠:“圣旨上说,汝南王有废后之意,命本王保护皇后。可汝南王怎么会有废后之意呢?没有皇后,也没有他汝南王的今天啊!这圣旨算是白下了。”
  “万一汝南王真有废后之意呢?”
  “那本王义不容辞,保卫皇后!”
第三十节 哀汝南
  “启奏皇上,昨夜彗星见于西方,孛于奎,至轩辕。”
  “启奏皇上,寿春地大震,死者二十余家。”
  “启奏皇上,上庸郡山崩,杀二十余人。”
  “启奏皇上,蜀郡山移,淮南寿春洪水出,山崩地陷,坏城府及百姓庐舍。”
  式乾殿上,百官依次上奏皇上。和以往不同,以往奏本,多是颂大晋歌舞升平,此刻所奏,无一例外,均为灾为祸。
  皇上司马衷听得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爱卿所奏,朕也不知如何是好。汝南王呢?朕的汝南王何在?”
  “臣在!”汝南王司马亮必恭必敬上前。
  “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反正寡人没办法。”
  “微臣以为,解决一件事情,先要弄清事情的根源。”
  有大臣奇怪,天灾人祸在所难免,有什么根源可求?
  汝南王继续说:“陛下,人间一举一动,上天察之,以物预之,以灾警之,以智者悟之。适闻众位大人所奏,微臣愚钝,也有所悟。”
  “快说,悟出什么来了?”司马衷不耐烦汝南王喋喋不休。
  “皇上,彗星、孛星乃两大妖星,同属一类,偏指曰彗,其气四出曰孛。孛者,孛孛然非常,恶气之所生也,内不有大乱,则外定有大兵。”
  王戎说:“现在四边晏安,如何会有大兵?”
  汝南王微微颔首:“太子太傅所言极是。四边晏安,外不用兵,则预示内必有乱啊!”
  “众心归晋,何乱之有?”张华不解。
  汝南王若有不悦:“皇上,天为乾,地为坤,火为阳,水为阴,微臣认为,适才众官所奏之地震洪水,皆为以阴犯阳,故当祸起内宫。”
  “现在我有晋内宫秩序井然,会有什么事?”张华装着不解,其实他已明白汝南王心思,针对皇后,要向皇后动真格了。
  “张大人所言非矣!向者逆贼杨骏当诛,但太后之死想来还让人心寒,始作俑者,就是当今皇后。”看着惊讶非常的文武百官,汝南王好象找到了一种勇士般的感觉,越说越急,“陛下,当今皇后,门出贾氏,门第虽然崇高,但皇后之父却有许多令世人不齿之事,而皇后更是无才无貌,无德无能,根本就不能母仪天下。更为顺理的是,我有晋储君也非皇后亲出。太子之生母谢才人虽出于寒门,但清慧贞正而有淑姿,统领六宫才是众望所归。”
  皇上本来极惧怕皇后,听汝南王推崇才人谢玖,高兴地说:“真的吗?众爱卿同意吗?”
  司马亮没想皇上会如此高兴,更加大胆:“只等陛下下旨废后了。太保卫大人,把拟好的废后文书给陛下过目。如果陛下同意,百官又无异议,就当朝宣了吧!”
  “陛下,此事恐怕太过草率。皇后虽有些许不足,并无大错,重要的是皇后乃先皇亲点。陛下如若匆匆下旨,怕远在各地的藩王不服而真的生出内乱啊!”张华极力阻止。
  司马亮冷笑数声:“哼哼哼,都说张大人见多识广,深谋远虑,本王看来也不过如此。天下是我司马氏的天下,废了皇后也还是我司马氏的天下。宣帝、景帝、文帝、武帝神灵在上,一定会理解,这是为我有晋万年江山的稳固啊!”
  这时,太保卫瓘趋步上前,王戎王衍分列两边。卫瓘拿出早已拟好的废后文书,百官刷地一下跪在地上,谁都不愿再言语,他们无法预测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式乾殿没有一点声音,都在等皇上一句话,而这一句话似乎已不用再说。
  静得出奇
  突然,外面大叫一声:“谁敢废后?”
  卫瓘一惊,手中文书掉在地上;王戎王衍慌忙退到百官之中。
  只见楚王全身披甲,履剑上殿,后面跟着两队威风凛凛的兵士。两对兵士很快将百官包围。
  “皇弟,这是为何?”皇上不害怕,只是不明白,我皇上要换老婆,为何会让弟弟如此这般。
  汝南王一看又是这个卤莽的楚王,虽有害怕,却不慌张,壮着胆子说:“楚王,今儿个你罪可大了,一是抗旨留京,二是履剑上殿,挟制天子。本王要替大晋严惩你。”说完对门外大喊,“禁卫军何在?”
  外面一点反应也没有,汝南王又大喊一声,还是没有反应。汝南王慌了,向外狂奔:“本王的人呢?本王的人呢?”没跑几步,被楚王的兵士堵了回来。他狠狠盯着楚王,“司马玮,算你狠!”
  楚王捡起地上的废后文书,对着皇上一揖:“陛下,这封文书,是陛下命制的吗?”
  皇上不言语,只是摇头。
  “陛下,臣弟替陛下伸张正义了。”他回头,拔剑,猛刺卫瓘。卫瓘还没反应过来,便倒毙地上。百官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却被兵士压着,不敢动弹。
  “众位大人,不必害怕。本王知道,废后之事,不是诸位大人本意,实属情非得已。本王只是替我皇肃清犯上作乱之奸臣,诸位大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惊扰了!”说完,对汝南王一喝,“押下去!”
  汝南王被兵士驾了下去。临去,强回头高喊:“陛下,臣等忠心,可昭日月。陛下,你说话呀!”
  皇上坐在御座上,呆呆地,木偶一般。
  楚王另一路人马在红胡子荣晦带领下,直奔卫瓘太保府。
  红胡子荣晦命令,要围个水泄不通,抢个一干二净,杀个鸡犬不留。
  兵士突然冲进太保府,府里人们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倒在血泊中。
  卫恒静坐书房,整理他的《四体书势》。兵士冲进来,杀气腾腾。卫恒一看就明白,说:“等我把文章整理完再上路行吗?”
  “去你妈的狗屁文章!”红胡子荣晦手起刀落,卫恒倒在地上,溅血的书稿四处飘散。
  火辣辣的太阳当顶照着,整个洛阳城明晃晃的,让人难睁开眼睛。这种天气,没非常特别的事,人们不会出来走动。
  离皇宫不远靠洛阳大街的一块空地上,人头攒动。虽然个个挥汗如雨,但谁也不愿离开。原来,汝南王司马亮用麻绳缠着脖子,系在空地一棵大古树下。一群禁军把他和树团团围住。禁军外是水泄不通的看客,都伸着脑袋往前挤。禁军围成人墙,大声呵斥:“别挤别挤,走开走开”,没有看客去听。
  汝南王狗一样栓着,因为肥胖,又因为不住叫骂,已经筋疲力尽,但没有倒下,嘴也没有停。看客听不清他在叫什么骂什么。天太热,一丝风也吹不到他身上。他真正觉得自己要倒下了,要死了,但他还在坚持,坚持能有一个大转逆的希望。
  太阳太毒,文武大臣都躲在家里候风去了。
  高高的陵云台上,贾南风张华面对面坐着。因为高高在上,又有和风吹送,一点也没有下面的暴热。
  贾南风说:“张大人,今天去掉君臣礼仪,本宫敬你一杯酒。”说完从董猛手上接过一壶酒,替张华酌上。
  张华称谢,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娘娘,就不能饶汝南王一命吗?”
  贾南风一笑:“张大人,你以为汝南王的命在本宫手上吗?让他们先去乱吧,乱不极则治不形!你说呢?”
  张华无语。
  午时,天更热。汝南王终于瘫坐树边,口吐白沫。看客中一位老妇人看不过去,突然从外围猛冲进来,将一盆凉水泼到汝南王头上。汝南王一激灵,站起来,又开始高声叫骂:
  “司马玮,你这个背祖忘宗的龟孙子,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贾南风,你是个丑女人,臭女人,大晋江山一定会败在你这个丧门星手上。”
  “皇上,我昏弱的皇上,微臣一走,你会是什么结果啊!”
  骂一会,泪水汗水混在一起,滚滚而下。
  “让开让开,!”一对兵士强行冲进来,把看客推到两边,辟出一个道来。红胡子荣晦佩刀走到汝南王旁边。兵士搬来一张小木凳,红胡子荣晦站在木凳上,刚要开口说话,汝南王疯一样撞向红胡子荣晦。红胡子荣晦猝不及防,沉沉摔倒在地。
  兵士涌上汝南王,举起手中武器。
  红胡子荣晦爬起来说:“慢,别动手!”
  兵士停下来。荣晦拍拍身上的灰,又站在木凳上说:“大家听着,司马亮身为宗室,有晋冢宰,私制圣旨,扰乱朝纲,人神共愤,不杀不足以慑奸佞,树国威。现楚王殿下有令:凡执司马亮皮肉骨发者,均可在此兑换丝帛一匹。”
  看客一轰而上。
  可怜汝南王连哼也来不及哼一下,便消失了。
  当人们满身鲜血,兴奋而恐惧地提着汝南王的皮肉骨发来找红胡子荣晦时,红胡子荣晦和兵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愤怒的人们把手中肉骨狠狠拽在地上,骂不绝口地散去。
  几只热得伸着舌头的瘦狗聚了过来。
  “可恶!”贾南风在高高的陵云台上,亲眼目睹了这种十分特殊的凌迟司马亮的整个过程,震惊地站起来,脸一阵阵抽动,“楚王太可恶,这样人物,不仅不能治国,留也留不得的!”
  张华更是把头转到另一边。
  “张大人,你对楚王如何看法?”贾南风坐了下来。
  张华回头面对贾南风:“楚王如没有皇上旨意,又如何能调兵兴事?”
  “可皇上并没有要他做如此惨不忍睹之事啊?”
  “说句实话,娘娘,微臣还担心不远的将来。”
  “是啊!老虎一旦吃人,会更凶恶地继续寻找人来吃的。”贾南风神色里充满担忧,“本宫也是人,也想天下平安,自己能清净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可楚王如此之举,本宫活不安神啊!张大人,有化解之法吗?”
  “娘娘何以担心如此之甚?今日之事,楚王是帮娘娘啊?”张华佯装不解。
  “张大人揣着聪明装糊涂吧?向者杨骏,今者司马亮之祸,皆因本宫而起。为何?因为本宫在你们男人心中(也许不包括你)本没有一个好印象。加上皇帝昏弱,野心之人总想致本宫于死地,以为如此,普天之下就没有了真正的对手,就能为所欲为。杨骏是这样想的,司马亮是这样想的,本宫敢肯定楚王现在也是这样想的。”
  “如此说来,娘娘会有大忧。楚王凶暴,头脑简单,手下幕僚个个心术不正,杀人如麻。更有可能的是这些宵小之辈会怂恿楚王一鼓作气,觊觎大宝。果真这样,娘娘就是他真正的心头之患。”
  贾南风心头一紧,看着张华:“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其实,如果楚王头脑不那么简单,就应该明白,许多有野心的封王,正在寻找借口,等待时机。他楚王在洛一无实权二无重兵,真要起事,下场不会比汝南王好多少。”
  贾南风不高兴了:“照你这么说,制裁楚王还要等那些远在自己封地的王公罗?等他们拿下楚王,本宫已是孤魂野鬼,有什么意义?本宫现在想要的,是如何先发制人,避免天下大乱。”
  “这......”张华眉头紧锁。
  “说白了吧,现在有什么法子轻松地除掉楚王。”贾南风有意识打消张华的顾虑。
  张华想了一会,眉头舒展:“娘娘,知道驺虞幡吗?”
第三十一节 驺虞幡
  这几天,身处赵国的赵王司马伦坐卧不宁。先是两眼通红,迎风流泪,只能呆在府上,闭门静养。后更不行,干脆用丝绢蒙住双眼,只留嘴巴骂声冲天。全府上下,大气不出,走路都静悄悄的。双眼蒙了几日,丝绢轻轻拆开,眼睛豁然一亮,眨巴眨巴几下,完全好了。第一眼看见的是,孙秀从洛阳回来了。
  “叩见大王殿下!”孙秀行完礼,奇怪地,紧紧盯着司马伦。
  司马伦见着孙秀,十分高兴。发现孙秀直盯着他,大惑不解:“孙秀,怎么啦?本王有什么特别吗?”
  “殿下,太特别了,殿下目上长出一枚肉瘤。”
  司马伦面露紧张:“什么,肉瘤?拿镜来。”
  两名家奴抬出大铜镜跪在司马伦面前。
  司马伦一看,左目上果然有一紫红肉瘤,很显眼。猛然想起哥哥景帝司马师乃破痈而死,非常担心:“这,这如何是好?”
  “恭喜陛下!”孙秀“扑通”跪在地上。
  “孙秀,你......”司马伦大不悦。
  “是,是恭喜殿下!”
  “喜从何来?”
  “小人看,殿下眉心这枚肉瘤大有来头。”
  “放屁,肉瘤有什么来头,本王不喜欢肉瘤。”
  “万万不可,殿下。小人曾学过一些面相之术。看殿下生瘤之容,万分震憾。”
  “什么?”司马伦勾起了好奇,“什么意思?说下去。”
  “殿下,小人直言,望殿下能恕小人直言之罪。”
  司马伦反到有点紧张,着急地说:“直言无妨,直言无妨!”
  “殿下有这枚肉瘤,便有了帝王之相。”
  “大胆!”司马伦故意震怒地站起。
  “小人直言,罪该万死,殿下恕罪!”
  司马伦缓一口气:“算了,不说此事了。洛阳现在情况如何?”
  “回殿下,洛阳朝中杀戮四起。杨骏行刑后,楚王又将卫瓘刺死在式乾殿,将汝南王碎尸洛阳大街。”
  “你说本王四哥也被楚王那小子......”司马伦有些悲愤。
  “殿下,小人看,这场杀戮表面看是楚王,实际操纵其实是皇后。真正让男人恐怖的是皇后。”
  “这女人!贾家真没一个好种。”
  “殿下别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洛阳之变,对殿下未尝不是好事。”
  “此话从何说起?”
  “殿下细想,死者哪一个不是殿下升迁路上的绊脚石?死了又何妨?”
  “现在是他们走了,本王出头之日又在哪里?”
  “小人敢肯定,不出五天,又会有楚王行刑的消息传来。楚王斗不过皇后。到那时,殿下可请求入洛。一入洛,就是龙归大海。出头之日就到了。”
  “龙归大海,龙归大海......”司马伦不停重复这四个字。
  夜已深,红胡子荣晦率领的军队露宿楚王府外,黑压压数不清有多少,全都衔枚无声。府里,追随楚王的大臣业已散去,只剩楚王司马玮、歧盛、绿珠、红胡子荣晦。
  楚王满意地说:“现在本王真正体会到做大树的滋味了。”
  绿珠不解:“殿下何意?”
  “不懂吧!”楚王一笑,“大树底下,小苗小草都不能活。要活下去,必须依附大树,如藤蔓和猢狲。”
  “正如散去的那些文臣武将们。”
  “难道不是吗?”
  站在一旁的荣晦冷不丁说:“卑职还有疑忌!”
  “疑忌从何而来?”楚王很警惕。
  “卑职以为殿下现在还不算大树!”
  楚王不快:“你说,卑职现在似什么?”
  “一枚棋子。”
  “谁的?”
  “皇后的。”荣晦回答挺干脆,“皇后才是执棋之人,殿下是皇后手中的一枚棋子。”
  “将军,皇后乃一国之母,普天之下谁不是她的棋子?”绿珠向楚王靠了靠,“奴婢看来,谁能做皇后的棋子,应当是谁的荣幸。”
  “是的,能做皇后棋子当然是臣子的荣幸。如果皇后只让一枚棋子冲锋陷阵,这枚棋子就有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绝境,到头来,皇后会牺牲掉这枚棋子。”荣晦说。
  楚王有些不以为然:“现在,谁能奈何于我?”
  “皇后!”荣晦说,“如果楚王殿下众怒滔滔的话,皇后一定会牺牲殿下。”
  “本王犯众怒了吗?”
  “末将不知!”
  绿珠说:“其实皇后特别器重大王,别人不知,绿珠岂会不知?”
  荣晦说:“皇后不是特别器重大王,是特别想借大王之手除掉异己。有异己,皇后枉驾屈尊迁就大王,一旦异己剪除,大王就会变成皇后心中的祸患。前人不是说,狡兔死,走狗烹吗?”
  “皇后不是皇帝,就算她有如此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奈何不了我。”
  “殿下,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啊!”荣晦诚恳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楚王问。
  “卑职以为,应乘势消灭皇后羽翼,废除皇后,匡正皇室。可能的情况之下,殿下应勇敢担负起主宰江山社稷的责任。”荣晦说。
  一直没有开言的歧盛说:“殿下,荣将军乃肺腑之言啊!”
  “殿下,”绿珠贴近楚王坐下,“如果不是荣将军为殿下立有汗马功劳,奴婢会怀疑他是想把殿下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试想,如依荣将军之言,大晋各王势必发难。到那时,殿下纵有通天本领也斗不过各王。奴婢认为,殿下现在最适宜回国。既有安邦之功,又有贤明之德。”
  楚王笑着抚了抚绿珠脸颊:“不,本王不回去,要与你在花花之地共享富贵。来,荣将军,陪本王与绿珠畅饮至天明。”
  荣晦感动得泪光闪闪:“谢殿下!”
  天刚亮,王衍的马车就驶到楚王府门前。王衍捉麈尾下车,见一列列士兵正在操练,刀枪剑戟,寒光闪闪,心里陡生恐惧,匆匆进了楚王府。
  楚王府大厅依然灯火明亮,红胡子荣晦瞪大双眼,手按宝剑,立在一边。中央,楚王和绿珠相拥醉卧几边。家奴向荣晦通报王太尉造访。荣晦觉得王衍来得正是时候,让他有充足理由将楚王唤醒。于是,他走到楚王身边说:“殿下,天亮了,太尉王大人来拜访您了!”
  楚王绿珠都醒了。绿珠揉揉眼,站起来,在女仆搀扶下,离开大厅。
  楚王打了个长哈欠:“是那个以清谈闻名天下的王衍吗?快收拾一下,请他进来。”
  王衍进来就捧:“楚王殿下神勇无双,乃大晋真正英雄。小臣特来叩拜,预祝楚王殿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好好好!”楚王听得舒服,“王大人乃清谈中领军人物,光临本府,本王被感荣光啊。本王能有今天成就,全赖大人们鼎力支持,特别是王大人,看得准站得稳,本王更不会忘。”
  荣晦说:“殿下,今日该如何打算,兵士都在门外候令。”
  楚王看着王衍:“王大人来得好,本王想听王大人有何高见?”
  王衍似乎早有准备,不假思索:“一鼓作气!”
  “何意?”
  “殿下现在有不可阻挡的凌人盛气,心中所想,都可凭这盛气来完成。”
  荣晦欣赏地看着王衍:“王大人所言极是!”
  “可本王已没什么打算了?”楚王说。
  “殿下,皇后是心头之患啊!”荣晦提醒。
  王衍转了几下眼睛:“殿下,如果另立新后,这天下真要清净了。”
  “这......,”楚王顿了顿,“现在废后对于本王来说易于反掌,可皇后并没得罪本王,很多时候,还很迁就本王的。”
  就在这时,外面练兵声戛然而止,楚王府内外寂静下来。
  红胡子荣晦拔剑而起:“殿下,不好,出事了!”飞也似地奔出王府。
  出去一看,操练的兵士全部跪在地上。中间,手持驺虞幡的贾谧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石崇和潘岳,一溜全副武装的皇家禁军护卫两边,已抵到楚王府。
  贾谧举着驺虞幡来到楚王府门口,被荣晦挡住了去路。贾谧说:“楚王矫诏,奉皇上之命前来弭乱。”
  “没有圣旨,谁也不能进!”荣晦举剑立在大门口。
  贾谧挥了挥驺虞幡:“大胆,这是皇上钦授的驺虞幡,尔安敢抗旨?”
  “什么狗屁旗帜,没有圣旨就不准进去。就是有圣旨没有楚王殿下之令也不能进去。在楚王府上,你们算什么东西。”荣晦说。
  “放肆!”一个禁军军官猛冲上前,一剑刺向荣晦。荣晦猝不及防,死在楚王府门口。
  楚王府大厅里,王衍见势不妙,从小门溜走。贾谧看见,没有理会。
  大厅只剩楚王一人,他想起绿珠,想去绿珠房里找,来不及了,禁军团团围住了他。
  楚王问:“却是为何?”
  贾谧说:“楚王矫诏!”
  楚王从身上掏出青纸诏书:“这是矫诏吗?”
  贾谧不理会:“楚王矫诏,执之交付廷尉。”
  禁军一涌而上,把楚王绑个结实。
  楚王大呼:“小人,女人!本王冤枉!”
  雨中,楚王一行绑赴刑场。
  楚王对旁边兵士说:“我是楚王。”
  兵士不理。
  楚王又说:“我是楚王。”
  兵士说:“知道,今天要杀的就是楚王。”
  楚王仰天长叹:“为江山社稷,领诏而行,反而获罪。死不瞑目,定当诉之先帝,由先帝裁决。”
第三十二节 烛影摇
  半夜,卧榻上的太子少傅张华,身体前倾,就着几上的灯翻《列子》。灯光朦胧,眼光朦胧,一会,张华觉得灯火如彩盘,一切都模糊了。
  “吱——”,房门轻开,一位气宇轩然的年轻书生飘然而至,斗室一下亮堂,张华惊异得从卧榻坐起,《列子》滑落地上。
  书生彬彬有礼:“后生拜见太子少傅大人。”
  张华奇怪:“何家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书生自己找个位子坐下:“久闻大人学富五车,清亮耿直,今特来拜访,也希望能在大人手下有用武之地。”
  “噢!”张华放下心,端详书生。只觉光彩照人,不能久视。
  书生落落大方,言语却有点张扬:“斗胆问张大人,所览何书?”
  张华从地上把书捡起,放在几上:“圣贤之作《列子》。”
  书生一笑:“嘿嘿,晚辈看,《列子》虽好,但非圣贤之作,乃今人伪作也!”
  张华大惊,因他也有同感:“何以言之?”
  书生不慌不忙,滔滔不绝:“太氏公《史记》无一字涉及列子,但列子却实有其人,不然,《庄子》不会屡次提及。就是说,列子虽有其人,却无著述。现之《列子》,晚辈看,实则是今人托名伪作。时下文风不正,无耻文人,托名作书。如果内容还行,又请今之名人作注,便可千秋流传了。”
  张华惊谔得从卧榻上走下:“公子还读过哪些书?”
  “《三坟》、《五典》、《老》、《庄》、《风雅》。”
  张华思忖:“人世间怎会有如此才绝貌绝之少年,非为鬼魅,便乃狐仙!”
  书生看懂了张华的意思,略带轻鄙地说:“大人向来重贤达,轻庸才,今日怎么如此嫉妒甚至怀恨有学问之人?墨子究兼爱,大人喜欢墨家,可有这般兼爱?告辞!”书生起身出门,被外面的仆人堵住。
  书生回头:“大人如此,不怕天下人耻笑?”
  张华不理,命人从里屋唤一黄尾犬来。
  书生反倒不走了,冷笑一声:“大人以我为狐,故以犬试我,既如此,成全大人。”
  黄尾犬围着书生嗅了几圈,摇尾而去。
  “不!”张华猛拍矮几,“不,一定是老妖,千年老妖,要千年古树才能照出原形。来人,把这书生带到燕昭王墓前华表树下。”
  家奴将书生夹住,驾到燕昭王墓前的华表树下。
  书生脸色骤变,全身颤栗不已。
  这时,一青衣老者从空中踏云而来,对张华喊:“壮武郡公,何至如此?”
  张华抬头,见老者似乎在对他说话,便说:“我想用千年华表树照照这老妖。”
  青衣老者落地,走到书生旁,对书生说:“不听我话,坏了自己,还连累我了。”说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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