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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全传(上)

_4 刘乐土(现代)
德茜蕾微阖着双目,似睡非睡间,好像真的有《马赛曲》响在了耳边, 她猛地坐起,揉揉眼睛,凝神一听,真的!一阵熟悉而亲切的《马赛曲》正
悠扬地在花园里飘荡。
德茜蕾一下子爬起来,鞋也没穿,披着睡衣一下子就冲到了花园。《马 赛曲》猛然止住。
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住了到来的德茜蕾。
德茜蕾只觉得挂满泪水的颊被急切地亲吻着,那温厚的唇尚在喃喃地 道:
“欧仁妮,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德茜蕾抚着心上人又见削瘦的脸,也哽咽着:“波拿巴,是你吗?是梦
吗?是梦” 刚刚获得自由的拿破仑·波拿巴,他是多么想一步就迈到恋人身边。当
他骑马疾驶到恋人家时,见德茜蕾的屋内已熄灯,本想明天再来,但一腔热 情烧得他浑身沸腾。
他不由地想起德茜蕾非常艰难地送到囚地的包裹。如果说开始他对德茜 蕾的爱尚是在升腾阶段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感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 烧。
拿破仑把娇弱的恋人用军大衣裹起来,抱到自己的膝上,深情他说:
“我的欧仁妮,我再也不能没有你,我们结婚吧。” 德茜蕾笑了,道:“我还没满 16 岁,你被捕这段日子,哥哥一直禁止我
提起你。” 拿破仑道:“我是无辜的,所以他们放了我。”
这时的拿破仑仍没有感到这次重获自由,是因为他的才华和能力对共和 国有用。
“我的宝贝,我等你到 16 岁,我们就结婚。我先征服我的世界,我还是 一名将军,我还要去带领部队。”
“你去吧,我等你,一直等你回来接我。” 拿破仑确实要走了,而这次的任务是去解放他曾魂牵梦旋的科西嘉。
二、“我们也许会有好日子” 失去政府庇护的拿破仑在巴黎走投无路。 想起远在意大利的德茜蕾,他创作了一生唯一部爱情小说
望着身边仅剩的一名随从,拿破仑说:“我们也许会有好日子。”
自从拿破仑全家仓皇出逃后,科西嘉便一直处于英国人的庇护之下,现 在,法国便准备进军科西嘉岛,把该岛从“英国人的暴虐统治下”解放出来。
波拿巴,作为指挥炮兵的将军,参加了渡海出征。与他一同出征的,是朱诺 与马尔蒙这两位最近与他共过患难的朋友。
拿破仑与朱诺相识是在围攻土伦期间,拿破仑在敌人炮火下构筑炮台, 因事起草公文,征求能够动笔的人。一个名叫朱诺的年轻军士跳了出来,靠
在胸墙上记录下他口授的话。刚写完,一发炮弹落在他身旁。刹时间尘土弥 漫,遮住了他和周围的一切。“好啊,”这位士兵笑着说,“这下子我们可
以省下沙子了。”这种冷静的乐观很讨波拿巴的喜欢,他两眼注视这个人。 朱诺日后成了法兰西元帅,即阿布朗泰公爵。
马尔蒙,则靠着自己的非凡秉赋,也飞黄腾达,成为帝国元帅,但在 1814 年,他背叛了拿破仑。
这次出征科西嘉岛,拿破仑的天才无用武之地。法国的舰只,在海上遭 遇战就被英国舰队打败并仓皇退回到法国海岸。这样,波拿巴解放科西嘉的
事业,又一次被无所不在的海上霸主所挫败。同时,他负责视察海防炮兵阵
地的职务,也被另一个科西嘉人卡萨宾卡所接替,所以他对英国仇恨倍增。 波拿巴意识到,他们这样一些科西嘉流亡者的命运,犹如置身于几支汹
涌交错的激流之中,是飘泊不定的。当时流行着一种怨言,说科西嘉的流亡 者到法国南部的陆军中求职的人,未免为数太多。从当时担任意大利方面军
司令的舍雷尔将军关于这位青年军官的表现所写的一段评语看来,波拿巴引 起这位将军的怀疑,至少不亚于这位将军对他的赞赏。评语是这样写的:“此
人是炮兵将军,精通其本行;但野心未免太大又惯于耍权谋,不宜提升。” 经过了全面考虑之后,他被认为宜于调往镇压旺代叛乱的部队。但是这个差
事,正好是他所讨厌的;他决定尽可能逃避不干。 于是,波拿巴在其忠实朋友马尔蒙和朱诺以及弟弟路易的陪同下,于
1795 年 5 月启程前往巴黎。 实际上,使波拿巴离开了普罗旺斯的沿海地区,摆脱了那些勾心斗角的
科西嘉伙伴们,来到巴黎这个权势的中心,这正是命运女神对他最大的帮助。 在巴黎,一个干练的阴谋家能够决定政党和政府的命运。而在边疆,人们就
只得听命于拥有最高权力的首都。
拿破仑为了寻求他的新的生活,去了巴黎。
作为一个有着 3000 年历史的古城,巴黎雏型始于公元前 5 世纪,公元前
1 世纪,在罗马统帅恺撒大帝的手中得以拓展,公元 5 世纪时,日耳曼法兰 克族萨利克部落的首领克洛卫夺取了塞纳河流域的统摄权,创立法兰西王
国,把巴黎做为了国都。接下来的漫长的日子中,逐步建立了宫殿、寺院、 教堂等,巴黎的规模在手工业、商业的浸淫中繁荣、发达成了现在这么一座 都市。
法国文豪雨果曾形容过巴黎城的兴始:“巨大的城冲破了四周陈旧的围 墙,如同婴儿撕破襁褓一样地成长起来。”
当大革命席卷整个法国的时候,巴黎成了革命的心脏。罗伯斯庇尔尽其 全力在巴黎做了许多事情,如禁止荒淫舞会等等。但当拿破仑此刻来到巴黎
后,却再也感受不到当时那种令人振奋、令人燃烧的气氛了。
法国革命,在经过了像火山爆发熔浆奔流阶段之后,这时已开始冷却凝 固了;这是政治权术家的一个重要时机。
来到巴黎不久,拿破仑惊讶地发现,这里正出现了新时代的狂热和旧时 代的旧风俗习惯结合起来的怪现象。一度曾被罗伯斯庇尔推行的严肃的斯巴
达式作风所制止了宴游作乐的社交活动,这时又循旧习惯的渠道回流了。前 呼后拥的车驾又招摇过市。即使在恐怖时期也还是生意兴隆的戏院,这时更
是挤得水泄不通。赌博——不论是赌现金、赌股票,还是赌证券——普遍流 行于社会各阶层。那些由于把大量的政府没收的土地都搂到手中而发家致富
的人们,与银行家、股票投机商和粮食囤积投机商,以庸俗的方式,争相炫 耀自己的豪富。至于穷人们,他们所碰到的对头就是巴黎的“金色青年”;
这些大少爷手持大头手杖,以随便打人作为富人作乐的权利。如果当看见“无 套裤汉”胆敢试图恢复恐怖时期的那一套,那么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就会立即
把他们赶回贫民窟。
整个巴黎现在又沉浸在大革命前旧制度下的寻欢作乐之中。在人们的记 忆中,革命的恐怖时期只是噩梦一场,它使得人们现在玩得更加起劲了,在
有些社交活动场合,只是曾有亲属死于断头台的人,才会受到接待。人们还 以当时流行的那种令人毛骨惊然的疯狂寻欢的劲头,搞了一些“牺牲者的舞
会”;参加这种舞会的人,必须出示自己亲属的死刑执行令,才准入内。这 些舞会,可以使人们用下述方式寻开心:或者穿戴上使人想起断头台的那些
服饰;或者不时用模拟人头被砍落的动作,向舞伴点头打招呼。
作为冷眼旁观者,拿破仑的思想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从此以后,他变 得更为冷酷而现实,后人在他的书信中,几乎再找不到他有任何微弱的信念,
相信人类还可能有更美好的前途。他的青年时期的黄金美梦随着革命时代的
“红帽子”和恐怖时期的口头禅的消失而消失了。他的秉性,本来就是重视 物质生活的、求实的;既然对雅各宾主义的信心日趋消逝,现在比任何时期
都需要把雅各宾主义这个飘飘荡荡的气球,系于实实在在的现实上。
显然,革命的势力,现在必须依靠自耕农,依靠他们不肯舍弃既得的、 从新近向教会和逃亡遗族没收来的土地。如果说其他一切都是空虚的、昙花
一现的,那么,这一依靠是有物质利益的坚实基础的,法国最优秀的壮年人 势必牢牢地依附在这个基础之上,不怕国内反动派的种种阴谋和君主专制的
欧洲的各方面的势力。波拿巴要作这些自耕农利益的坚决捍卫者。尽管他后 来的政策带有不少空想色彩,但他有一条是决不动摇的,那就是,他要作这
种新兴的自耕农的维护者。此后他一直都是这种农民的将军,是他们的“第 一执政”,也是他们的皇帝。
这种转变也许是潜移默化的,但现在他的内心充溢的是无比的失望。 革命失败后,拿破仑是怀着东山再起的心情来巴黎的。他原想经过身陷
囹圄后,用自己依然才华横溢的大脑来一图发展,重新活出一番气度来。但 他显然枉费心机了。他依然是口袋里没装几个钱,也依然不修边幅。
拿破仑决定自己去闯一闯。 他得知原来的炮兵老上尉奥布里,现在是救国委员会委员,负责国防部
的事务,可以算得上是一位有实力的人物。拿破仑在一天晚上叩响了奥布里 的房门。
奥布里是一位心胸狭窄的人,他早就对拿破仑小小年纪就得志耿耿于 怀。他看到拿破仑亲自登门求情,不由一丝得意袭上心头。
奥布里故作惊讶地冲着拿破仑道:“波拿巴,你好有闲情逸致游玩巴黎 呀”。
拿破仑沉静地道:“我是一名军人,应该为法兰西人民而战。我不是来 巴黎游塞纳河的,而是希望奥布里先生安排一下的。”
奥布里知道拿破仑学的是炮兵专业,故意在这里耍了个小花招,以慰自 己的嫉妒之心。
拿破仑争辩道:“我是一位炮兵军官,步兵的情况我不熟悉。”
“你不是个天才吗?不会有你不懂的事,去吧,步兵需要你,波拿巴。” 奥布里的心里此刻充满了快感。
拿破仑只得愤愤离去。此时抗争实属不妥。 但拿破仑并没有去报到,他借口身体有病,要求延期报到。这样他可以
继续留在巴黎,密切注视政局变化,一面企图得到更好的机会。 他给约瑟夫写信道:
“我不得不请两、三个月假,我的身体好了之后,我看看该做什么。” 的确,他因为失望,对前途诚惶诚恐,陷进精神折磨的痛苦。身上没有钱,
在外面压马路,从这个办公室晃到另一个办公室,希望能找到保护,不仅为 他自己,而且为他的兄弟。想起土伦之战,巴拉斯帮助他延长了假期。他又
和费雷隆拉关系,费雷隆曾在马赛对波莱特大献殷勤,甚至拜倒在她的石榴 裙下。有时候,他对这种低三下四、摇尾乞怜的行为感到厌恶,他希望得到
帮忙,要请人在报告上签署意见。可来到要求见的熟人家门面前,却又羞于 进去,打发朱诺去求爷爷告奶奶。马尔蒙已经到莱茵军走马上任,并把路易
也带走了,路易已经在夏龙炮兵学校找了个职位。
拿破仑身边,只剩下一个朱诺,朱诺家里对此很不高兴。
“这位将军是什么东西,他在哪里服役?没有一个人知道!”朱诺的父 亲对不顾一切非跟拿破仑走的儿子说。
真是鬼迷了心窍,朱诺从他父亲那里只得到一小笔生活费,经常同首长 分享。可怜的将军及其可怜的副官迫不急待地等着从蒙巴尔来的响亮的邮
车。要是太饿了,他们就到布尔里埃纳家里去吃晚饭,布尔里埃纳已经结婚 了,更多的是佩尔蒙家,他们现在搬到菲伊·圣·托马街的“幽静”公馆里 住。
“佩尔蒙太太是一个活跃性急,手忙脚乱闲不住的人,她身边总围着一 帮科西嘉人,像阿里吉、阿雷纳、莫尔特多、夏普等人上门来,他就请他们
吃便饭。她甚至把被通辑的萨利切蒂藏到家里,保护了好几天。
调皮的丑姑娘小洛尔从自己房间的窗子上,经常看到波拿巴穿过院子, 登楼上她妈妈那里去。她叫拿破仑“穿鞭子的猫。”“他的脚步,深一脚浅
一脚,笨而不稳”,她描写道,“他那破圆帽子扣到眼睛上面,露出两只胡 乱扑了粉的‘狗耳朵’耷拉在他那铁灰礼服的领子上,没带手套,穿着做工
粗糙、很少擦油的靴子”,“他又黄又瘦,看上去一身瘦相,但言谈和 思想都很活跃,他的眼睛炯炯有光,面部表情多变,他笑的时候,像孩子笑
一样,露出满口白牙,他长得很英俊。”
好一阵子无所事事,囊空如洗,这成了他沉重的精神负担,他悲观泄气 了。“与生活几乎绝交了,”他写信给约瑟夫说,“眼巴巴地看着生活无望,
我经常处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好像是处在战斗的前夜,感情上觉得大难临头, 一切都完蛋了,不安到疯狂的地步,一切都让我去玩命,要是这样继续下去,
车子压过来了,我都不会低头。”
此时,远在马赛的德酋蕾也在痛苦之中。
这位刚刚品尝到爱情甘醇的 16 岁姑娘,正陷入了离别恋恋的深切的思念 之中。
哥哥是个从外表到内涵都是彻底的商人,对一切事情都以自身利益的得 失来判断。他在德茜蕾与拿破仑的恋情这个问题上,也是以一个商人的眼睛
来看待的。尽管拿破仑曾经在马赛短暂的辉煌了那么一下,但拿破仑贫寒的 家底使他感到他配不上自己的妹妹,而此刻的拿破仑又是如此地浪迹巴黎,
这更使他决心要阻止德茜蕾的冲动情感。于是终于在一天下午。他叫起了忧 愁地躺在床上的德茜蕾。
“德茜蕾,快准备一下,一会儿跟苏珊一起去见一位客人,一位英俊富 有的男客人。”
德茜蕾脸上挂着跟同龄人不相称的沉静,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我 哪也不去,我正准备给波拿巴写信。”
艾蒂安皱了皱眉,不快地道:“忘了那位波拿巴吧。他潦倒贫困,你不 适合他。”
“可是他爱我!而我也深爱着他!”德茜蕾激动的涨红了脸。
“爱?爱能换来金钱吗?爱能拥有享受吗?波拿巴爱的只是他自己—— 他自己征服世界的伟大而又可笑的志向!”
在房间里,她流着眼泪,提笔给巴黎的恋人深情地写道:
“请快给我来信,并非要你保证忠贞——我俩的心早已亲密地融合为一而永难分开了——只是
向我道一声平安。我们分别时,你身体不适。我亲爱的,请善自珍重,为你的欧仁妮而保护自己,她 不能没有你啊!”
“每时每刻令人心碎欲绝。它带走了我最最亲爱的人儿,愈行愈远不过,你将永远在我心
头。不论我在哪里,你的身影无时不萦绕脑际。对你的思念伴着我,紧随我,直至坟墓。啊!我亲爱
的,但愿你的盟誓如同我的誓言那样真诚,但愿你能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已是我们共同出游、漫步的
时刻了,但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啊!我空自悲切,悔不该让你离开我。可是,我的恋人毕竟得去奔
赴前程。语言难以表达我有多么爱你但愿能知道你永远忠实于我你离开我已像过了几个世
纪。只有你的来信,你爱我这一誓言支持我承受如此久长、如此痛苦的分离”
“你总该抽空给你的小欧仁妮写上几行吧!自你走后,她一直生活在极度的痛苦之中你难
道不知道她有多么爱你?语言不足表达我的心意,离别也丝毫未影响对你的眷恋。我此生属于你。”
德茜蕾的火热的信,给潦倒在巴黎的拿破仑极大的慰藉。读着那一行行 滚烫的信,拿破仑似乎觉得巴黎的苦日子有了色彩了,烦闷惆怅的心情也淡
了些。他一边在巴黎称病静观风云变幻的政局,一边把一封封灼热的信也寄 给了马赛的德茜蕾。他在信中写道:
“顷接你玉函,它给了我温馨的欢乐。你的每句话说出了我的感情,我的想法。我无时无刻不
在思念你。你的画像铭刻在我心中。我毫不怀疑你的爱情。温存的欧仁妮,你怎么会想到我不再爱你 了?我即将去塔拉斯孔,今晚将在那里给你写信详谈。此刻已是午后
4 时。终此一生属于你。
小姐,要是你看到你的玉札在我心中激起的万种柔情,你就会确信你的责备有多么不公平
我所有的欢乐都跟你联系在一起,我的梦中也必有你作伴。‘痴情女爱了薄情郎’,此言失之公允,
也缺乏善意,这不会是你的由衷之言。你在写这句话时,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肯定你虽手写此言, 内心并不苟同。
怀念,快乐,健康。 已接得你两封动人的玉札。它们有如春风,沁人心脾,让我吮吸到片刻的幸福。远离你,以及
前途渺茫等尘滤杂念顿时消失。我深深感到:有了恋人的爱,我不会苦恼。我恳求你;没有一天 不来信、没有一封信不保证:你永远爱我。”
“再也没接到你的信,我可爱的恋人。你怎么会一连 11 天不给我写一个字?这么些日子,你竟
毫不思念我?请赶忙来信,让我释念。你的连日缄默令我深为不安。
您对我不感兴趣,不想写信给我了。 对我一切,您已漠不关心。我绝不去多想那些摧残生命、戕害心灵的念头。要是您感受不到您
久久不来信所带给我的痛苦,那是由于您对此没有体会”。
德茜蕾与拿破仑的相互信件使拿破仑深深激动不已。但他突然得不到德 茜蕾的信了。
在无比不解与不安中,他给约瑟夫写信询问,他写道:“你的信干巴冷 冰,从不对我讲欧仁妮的事情,甚至于我都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还活着。”
后来,他终于明白,他的小欧仁妮在匆匆中和母亲一起,迁搬到意大利
的热那亚了。他冷静而平淡地给欧仁妮写去一信,信中写道:
你已不在法国,我高贵的恋人。难道我们相距还不够遥远,你竟渡海而去,让大洋横亘于你我
之间?我并不责备你。我了解你的处境。上封信中你生动地描述你的痛苦心情,令我泫然。温柔的欧
仁妮,你太年轻,你的感情是会淡薄、减弱。一段时间以后,你就会变心。这就是时间的奇妙作用,
也是男女长期分离的必然恶果。我知道,你仍然会关怀你的恋人,但那只不过是关怀,只不过是尊重
而已。不要以为我会责备你不公允。寻找幸福吧。你的恋人理解你。一颗为感情风暴所摧残的成年人 的心,是配不上你的。
无与伦比的朋友,我可无法接受你上封信中反复提到的旦旦信誓。我主张代之以神圣的坦率。 答应我,当你不再爱我时,请明白对我说。我也保证会这样做。”
拿破仑的天才不仅表现在军事指挥上,他的文学功力也是非凡的。当他 与恋人德茜蕾断了联系后,他埋头在小旅馆里,不拘形式地写了一篇小说,
名为《克利松和欧仁妮》这是用心蘸着情感写成的。
这部小说是他纯朴温柔爱情经过精心剪接的故事。克利松就是他,不过 他已经是战绩赫赫,功成名就之人。他娶了欧仁妮,他率领一支军队出征,
离她越来越远。他在一次胜利的作战中负了伤,他派一位年轻的军官通通知 他的妻子。年轻军官出发后,妻子没有再给丈夫写信。克利松原来自以为要
坚强得多,却难以忍受被人抛弃的痛苦。在一次炮火纷飞的战斗中,他给他 写了几行字:
“永别了,你,我过去选择你作为我生命的主宰。永别了,我度过最美好时光的伴侣。我 26 岁
就享尽了贞洁女人的昙花一现的欢乐。但是,在你的爱情中,我尝到了男人生命温柔的感情。往事的
回忆撕裂着我的心。难道你能生活得幸福,不再想到不幸的克利松吗?”
他把这封信交给他的一位副官后,“便低头唉声叹气,心乱如麻,似乎 有万箭穿心”这篇短篇小说把德茜蕾的音无音信给他内心所能产生的不
安大大地悲剧化了。其实,说内心话,他并不怀疑她。德茜蕾不是朝三暮四、 水性杨花的姑娘。她始终相信他肯定会娶她为妻,困难和挫折之后就会有幸 福和美满。
“他倒开心,约瑟夫这捣乱鬼!”拿破仑经常无可奈何地叹气。 一天晚上,拿破仑与朱诺一起在植物园散步,朱诺当着他的面向波莱特
求婚。在昂蒂布那些美丽的夜晚里,他似乎觉得他称心如意,他爱她像个少 年狂。波拿巴却板着面孔严肃地回答他,求婚一事应当缓行:
“我不能给我母亲写这样的转达求婚的信,因为,你最终可以得到 1200 磅的收入,这好嘛,但你现在没有。你父亲身体壮实得很,你要得到这笔收
入,他会让你等很久。到头来,你一无所有,除了你的肩章至于波莱特, 她甚至还不能结婚。让我们等一等吧”
朱诺被他说得低下金头发,愁着眉,苦着脸,拿破仑又安尉他一句:“我 们也许将会有好日子,我的朋友。是的,我们会有好日子过,我要到世界的
另一方去寻找我们的日子!”
他本来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但这种作为只能是他所讨厌的。他本可以统 率一支部队,前往镇压旺代省受保王派利用的勇敢农民。但是或者由于鄙视
执行这一血腥任务,或者由于本能地意识到在巴黎可以开始猎取更为高贵的 东西,他拒绝到西路军去,并且以身体不好为托辞,继续留在首都。在巴黎,
他把精力用在深入钻研政治问题和战略问题上。他写出了过去两年的历史提 纲;并且为意大利方面军草拟了一份作战方案,后来他因此而走运。
也许由于这个作战方案表现出了他对地理情况了如指掌,才使得他被委
派到救国委员会测绘局任职。他在听到这个重要的提升的消息时,第一个想 法就是,这个工作可以使他有机会前往土耳其,帮助土耳其苏丹组建炮兵。
他上任几天之后就正式提出前往土耳其的申请;这是他向往东方的第一个具 体证明;他对东方一生念念不忘。但是,正当他眼巴已地望着东方的时候,
他却受到一个严重的挫折。救国委员会要批准他的申请的时候,有关方面审 查了他最近的行为,发现他由于未到旺代的部队司令部去上任而违犯了军
纪。就在救国委员会一个部门授权批准他前往君士坦丁堡的当天,中央委员 会却把他从将领名册中除名了。
决定去土耳其,除了要实现在少年时对东方那些古老国家的浪漫情思 外,现实的环境也促使他离开巴黎去捕捉腾达的机会。
巴黎各部队对他的敌意难以改变,一事无成,一筹莫展,又使他灰心丧 气,他的确有一度曾想离开法国,上耳其苏丹那里需要军官以重整旗鼓,他
想报名应试,于是,他又想人非非起来。这一计划可以使他向德酋蕾靠拢, 因为德酋蕾的哥哥已经在君士坦丁堡,而且,克拉里一家被马赛没完没了的
混乱吓坏了,也想到君士坦丁堡安家。
的确他再也不能在芸芸众生中混下去了。他决意离开法国。他此后从未 抛弃过的这个心爱念头,即东方是最牢靠的求荣途径,促使他决定前往君士
坦丁堡去请求为土耳其大君效劳。当此浮想联翩而激动不已的时刻,他有何 梦境不曾经历过,有何庞大计划不曾设想过!他要布里埃纳同行,布里埃纳
谢绝了。他把拿破仑看作青年狂热分子,为不停地动脑筋和亲身感受的令人 气恼的冷遇,外加缺少金钱,不顾死活地决心挺而走险。
他不怪罪布里埃纳拒绝陪伴他,只是说他会有朱诺、马尔蒙和另外几名 他在土伦结识的军官作伴,他们愿意与他同甘苦共命运。
他心怀这种情绪起草了一道致奥伯和可尼的呈文,请求把他和另外几名 不同兵种的军官在法国政府赞助下派往土耳其。几人合在一起具备完整的军
事技艺知识,足以把大君的军队编练得适应当时的局势,因为看来土耳其政 府极可能同法国结盟并因此遭到大陆上奥地利和俄罗斯军队的进攻。
这次呈请未得批复,土耳其依然未获援助,而波拿巴照样无所事事。不 过,如果此文得到批示,“照准”一词或将改变欧洲的命运。
8 月 20 日,拿破仑曾写信将这一想法告知约瑟夫。“我若提出申请,我 就可以获准到土耳其去,作为炮兵将军,受政府的委派,组建大领主的炮兵,
待遇好,封个神气的头衔,足以叫人点头哈腰。我将任命你为领事同我一起 赴任。”他还准备把朱诺、马尔蒙、米尔隆都带去。这佯的话,他们大家都
可以欢聚一堂,处于有趣又有利的地位,也可以避开西方的风暴了。
土耳其没能去成,9 月 8 日吊销军衔的打击,似乎是致命的。但是,命 运之神似乎有意先让他受到几番挫折,目的在于使他以后可以更加出色地展
翅高飞。三个星期之后,他竟被人们欢呼为共和国新宪法的救星了。
三、葡月将军
法兰西共和国的葡月 13 日,巴黎街头的隆隆炮声轰开了拿破仑迈向权力颠峰的命运之门,但拿 破仑却说:“我宁愿减寿数年来撕掉个人经历上的这一页。”
“葡月将军”的绰号总是让他感到巴黎街头的血腥
就在拿破仑在巴黎千方百计为自己寻觅机会的时候,一场巨大的政治风 暴正由法国各地向巴黎汇聚着,巴黎城的大街小巷充溢着各种怨忿与不满,
暴乱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巴黎。
自法国大革命开始,保王党一直在做顽强的抗争,雅各宾派的恐怖政策 并没有给法国带来秩序。热月政变后,一个矫正革命的极端主义的观念主导
着法国中产阶级,国民议会一直致力于制定一部新的宪法。然而,正是这部 新的宪法再度引发了更大的动乱。
1795 年 9 月 22 日(革命历法共和 4 年葡月 1 日)所颁布的宪法的。一
条重要的附言,引起了强烈的骚动。当时国民公会一想到普选,就非常害怕。 因为普选可能导致不满分子或保王党分子在议会中取得多数派的地位,于
是,决定至少今后两年要法国继续服从自己的意志,国民公会以议会史上罕 见的厚颜无耻的态度,发布命令,宣称新宪法所要求每年改选三分之一议员
的规定,现在适用于本届国民公会,因此余下的三分之二就成为即将成立的
“元老院”和“五百人院”的当然议员。 顿时一片鄙夷和愤怒的呼声从平时讨厌国民公会及其一切工作的人们当
中发出。当时响彻巴黎街道的口号就是:“打倒三分之二!”这场运动并不 一定是由保王党搞的,还不如说它说不定是由对政府不满的分子搞起来的。
许多人之所以忿怒异常,是由于当时缺少粮食;革命的结果连廉价面包 也得不到。无疑,保王党力图把不满情绪引向他们心中所希望实现的目标;
而且在许多地方,他们给这个运动涂上一层使人认为无疑地是波旁王朝运动 的色彩。但是,可以相当有把握地断言,光凭保王党人,在巴黎是不可能煽
起象发生于葡月那样普遍的不满情绪的。不过,也可以同样有把握地断言, 一旦国民公会被搞垮了,得到好处的就会是保王党。法国革命的历史证明:
凡是开始时那怕是仅仅对雅各宾派过火行动表示反对的人们,到头来就会一
步步地滑到保王党那边去了。 国民公会这时发现,它本身正是在巴黎这个自由、平等之都受到了人们
的攻击。约有三万名的巴黎国民自卫军,这时决心要把那厚颜无耻地继续掌 权的国民公会迅速解决掉。由于陆军的部队当时都远离巴黎,巴黎的不满分
子,看来是处于可以左右局势的地位的。的确,若不是由于他们自己的轻举 妄动,若不是由于波拿巴的能力,不满分子本来是有可能主宰局势的。
正当这些不满的潜流逐渐汇集时,拿破仑还在为自己所受到不公待遇而 抱怨,而巴黎的上层名流们仍然继续着他们那奢华而堕落的生活。
在一个下午的 4 点钟,巴黎的近卫骑兵戒备森严地一字排列在塞纳河桥 头。骑兵们衣著整齐,表情严肃,仿佛是在执行一项什么重大的任务。
其实,这只是每个周末复习的一个行动,是国民公会主席巴拉斯要在“繁 冗”的公务中抽出时间,去美丽的博阿尔内夫人家里参加每周未专为他举办 的晚宴。
将近 5 点的时候,一辆华丽的大型马车,驶出香榭丽舍大街,在路人的 注视下,由近卫骑兵簇拥着,抵达到了博阿尔内夫人的宅邸。
博阿尔内夫人亲自站在花园门口,迎接巴拉斯的到来。她亲热地冲着跨 出马车厢的国民公会主席巴拉斯伸出了双手,并娇声笑道:“亲爱的,我等
你多时了,几日不见,好想念你。”
巴拉斯把美丽的博阿尔夫人拥在怀里,亲吻着滴红的唇道:“我也是, 宝贝,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巴拉斯一挥手,勤务兵立刻从马车中搬出精美的食物及葡萄酒、香摈酒, 最后还捧出了一大花篮美丽的鲜花。
“噢,亲爱的巴拉斯,”博阿尔内夫人高兴地笑了起来:“您总是那么 多情、那么周全,快进屋吧,我早准备了好节目呢”。
博阿尔内夫人挽着已拉斯的手臂进屋去了。进屋前,没有忘记安排管家 好好招呼马夫和勤务兵。她美丽、真诚的笑意打动了正直的下人,以致于一
瞬间,产生了想拥吻她的念头。
博阿尔内夫人身着色调柔和的塔夫绸裙,裸肩在缀着宝石的披纱内若隐 若现,足登一双水粉色嵌珍珠的缎料鞋,蔚蓝色的双眸荡漾着迷人的光芒。
她皮肤娇嫩,身材窃窕,步态轻盈,顾盼生辉。她一面挽着巴拉斯走进客厅 一面对仆人道:“开宴!”
已在客厅里的塔里昂夫人,见巴拉斯进来,连忙站起:
“欢迎主席阁下驾到。” 巴拉斯充满情欲的目光在塔里昂夫人美丽丰腴的身体上下扫了一遍,才
道:“塔里昂夫人,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太高兴了。” 巴拉斯的话的确有道理。在巴黎,没有人不知道塔里昂夫人。他夫丈塔 里昂生于 1767
年,参加了法国大革命,他是一位左右逢源的人,他投赞成票
处死路易十六,与罗伯斯庇尔共同并肩战斗过,但他在热月政变后,又与巴 拉斯结成了密友。
他的夫人美丽俊俏,常在府上举办宴会。巴黎的每一位贵族高官,都以 出席她的酒会而荣幸,同时,她的宴会,又都以结交权贵为目的。故而,巴
拉斯对她的博阿尔内夫人的宴会有些惊讶,她多是自己做主人的。
塔里昂夫人穿着一件平纹细绸裙,赤裸的双肩上一无所遮,高耸的双峰 在烛光下留下一抹深深的乳沟,时隐时现。她为人灵巧温和,结交广泛,同
时又淫荡无比,凡是她认为对自己有用的男人,她都能勾引到自己的床上。 此时,她显然是对巴拉斯这位当今权势顶极的人物发生了兴趣。所以她
主动约了博阿尔内夫人,在这里来钓这位大人物。 塔里昂夫人摇曳着一身珠光宝翠,款款走到巴拉斯面前,脉脉含情地把
手伸到他怀里,低声道:“还不是为了走近你才来的,怎么,不欢迎?” 巴拉斯早已对这位娇嫩放浪的美丽女人垂涎已久,他把塔里昂夫人的手
举到唇边吻道:“我早就心弛神往了,夫人幸宠,什么时候到我府上一聚呀?” 塔里昂夫人瞟了一眼在厅外指挥仆人上酒的博阿尔内夫人,低声道:“当
别人远离你的时候,我就走近你了。” 巴拉斯向塔里昂夫人眨了眨眼,笑道:
“我今天就是辞别来的,那夫人您?”
“那明天我就是您”培里昂夫人拧身坐在沙发上,放肆地翘起腿, 大大方方他说。
巴拉斯急切地坐到塔里昂夫人身边,伸手就要抚摸那白嫩的大腿。 博阿尔内夫人恰好走进客厅,见两人正亲昵地坐在一起,怔了怔,脸上
旋即堆起笑容,也坐在巴拉斯身边,笑道:“你们在谈论什么?”
“自然是谈夫人您的美丽。” 博阿尔内夫人脸上出几分凄切,叹口气道:“我是一个过时人物,有什
么美丽可言。”
博阿尔内夫人——约瑟芬·德·博阿尔内,生于 1763 年 6 月 23 日一个
法国王室龙骑兵队长之家。
从小在巴黎学过不少课程,读了许多书。在 15 岁时,她的姑妈——一位 风流女人,把自己情人的儿子博阿尔内子爵介绍给了自己的侄女,并结为夫 妇。
博阿尔内子爵是位花花公子,尽管自己的夫人如花似玉,而且也生育了 一个儿子欧仁、一个女儿奥坦丝,但他管不住自己风流成性的习惯,到处沾
花惹草,但同时又对自己妻子近乎苛刻,不许招摇,要属守女道,为此,夫 妻两人经常吵架,约瑟芬身上也常带有丈夫殴打的青斑。
后来在雅各宾时代博阿尔内夫妇双双入狱,博阿尔内被送上了断头台。 而其夫人却因为容貌出众,在塔里昂的帮助下,身脱囹圄,约瑟芬自然异常
感激,故而常常到塔里昂府上拜访,与塔里昂夫人成了好友。
约瑟芬深知在法国这个动荡年代,靠丈夫留下的微薄产业,不足以令自 己花天酒地地挥霍,也不足以令自己的一双儿女富裕成长,于是她主动投入
了国民公会主席巴拉斯的怀抱。
但她在最近,也似乎从巴拉斯的眼睛中,读出了几分对自己的厌倦,她 不由愁入肠怀。
巴拉斯听到约瑟芬情绪低落的话语,不由悯怜生爱,连忙拉住她的手道:
“博阿尔内夫人的美丽是全巴黎闻名的。怎么,今天不打算请我们吃饭 么?”
博尔阿内夫人这才高兴起来,“当然要吃喽,看这不摆上来了吗?” 一夜荡人心魂地过去了。清晨的阳光撕破塞纳河上的迷雾,洒在了巴黎
城上,照在了裸身拥抱着睡在一起的巴拉斯和博阿尔内夫人身上。 当巴拉斯神色疲惫地走出卧室,漫步在花园里时,鲜花的芬芳使他精神
一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马上想到那许多正等着自己的国家大事。于是 他招呼车夫,准备返回市政厅。
这时,博阿尔内夫人身着透明的睡衣,在砾石路上欢跃着向他跑来。
“亲爱的,您就要走了?”一付娇嗔、妩媚的样子将身子挂在了巴拉斯 的脖子上。
巴拉斯明白了,用一种生硬的声调问道,“你需要多少?” 她低下头,喃啁道:“我需要买几条 3000 法郎的裙子和巴拉斯挣脱了她
的拥抱,拍拍她的脸蛋,不耐烦地道:“今晚我会派人送来。” 她马上又抱紧了他,久久地亲吻着。
巴拉斯推开了她,道:“以后我不会来了,我将很忙碌,现在事情太多
了。” 说完,转身走了。
博阿尔内夫人眼里溢满了泪水,她感到自己要被抛弃了。她不知道今后 将会有怎么样的生活等着他。
她同样不知道,是她对金钱的贪婪,使已拉斯离开了她。他更不知道, 她今后的生活就在巴拉斯离开她之后,会更加辉煌。
保罗·巴拉斯在女人群中颇得宠,巴黎的许多贵妇人都曾与他有过床第 之欢。
目前正值法国政局的动乱时期,平民百姓纷纷向热月党政权抗议,指责 其政权不能给人民带来饱腹的生活。而此时的保王党人,则看准了这个时机,
在主钱和英国军舰的支持下,在里昂、马赛等法国南部地区纷纷叛乱,在他
们的控制地区围杀热月党人,同时在路易十六因病死在丹佛尔监狱后,又立 刻拥立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为路易十八,并且纠集了诸多的保王党
徒,时刻准备把正在摇篮中的热月党政权扼杀掉。
给热月党政权雪上加霜的是宪法的制定。因为没有对广大民众产生利 益,而且还取消了人民有权来反对违反人民意志的诸项条款,因而激怒了民
众。这一点恰恰给保王党派提供了绝好的时机。
他们首先拉拢了负责保卫巴黎的梅努将军,纠集叛匪四万余人,狂叫要 复辟,要推翻热月政权,一时间,反动气焰十分嚣张。
而热月党人此刻除了贪迷享乐生活外,倒也对此刻的严峻形势有所察 觉,但国民公会在巴黎的兵力只有 5000 人,陆军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巴黎以 外。
基于这种情况,热月党政权才撤销了梅努将军的职务(梅努将军反对新 宪法),巴拉斯登上了巴黎武装部队司令的宝座。
但这宝座并非易坐,并非牢固,所以,当巴拉斯在塔里昂夫人的客厅中, 也颇沉闷,拾不起精神来。
美丽的塔里昂夫人不仅容貌出众,其智慧也堪称一流。她心里明白巴拉 斯此刻的忧愁来自何方。但她颇有心机,故作不满地把身体倒向巴拉斯怀里, 娇嗔埋怨道:
“怎么,亲爱的,刚下床就厌烦我了吗?” 巴拉斯刚尝到这久慕的禁果,正在新鲜之际,哪里来的厌恶。他连忙把
塔里昂夫人白嫩的身体搂在怀里,连声道:
“宝贝,我爱还来不及哪,哪里来的厌烦。”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莫非我的身体不够柔软,我的激情不够火热吗?” 塔里昂夫人边说,边把巴拉斯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腿上。
巴拉斯抚摸着塔里昂夫人紧绷的大腿,呼吸有些急促了,他没多说话, 抱起她就又回到了刚刚走出的卧室,把塔里昂夫人掷在松软的的床上,自己 也一跃而上。
一阵激情过后,塔里昂夫人起身穿上衣服,对巴拉斯道:“亲爱的,我 知道你为什么烦恼,而且我有妙计”。
巴拉斯疲惫地靠在床上,道:“莫不是刚才的小把戏吧?” 塔里昂夫人红了脸,正了正刚刚着上的衣裙道:
“不开玩笑。现在巴黎政局动荡,保王党造反迫在眉睫,我们现在如果 不及早动手,待保王党主动出击后就大大被动。”
巴拉斯提起了精神。他领略过不少妇人的柔媚体贴,也饱尝了博阿尔内 夫人的乖觉火热,但像塔里昂夫人这样同时兼备政治头脑,而且能说出如此
尖锐的话的人着实没有。
他不由地欠起了身子,有些急切地对塔里昂夫人道:“有何锦囊妙计, 不妨讲出来。”
塔里昂夫人不无得意地道:“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一位能冲锋陷阵的 军事天才。”
巴拉斯的确洞察自己没有指挥部队的天才,见塔里昂夫人说到了关键 处,更加急切地道:
“我的宝贝,你快接着说下去。” 塔里昂夫人继续道:“我想起了一个人——拿破仑·波拿巴。”
塔里昂夫人终于向巴拉斯提到了拿破仑。事实上,她与拿破仑相识也不 很长。在拿破仑流浪到巴黎,在救国委员会任职时,他为寻找更加有利于自
己的前途,曾经努力在上流社会寻找缺口。
他打探到塔里昂夫人的宴会是上层人物云集的场所,所以他一改自己寡 言与不善交际的作风,来到了塔里昂夫人的宴会。
当时,塔里昂夫人家富丽堂皇的大厅中,俊男俏女们摩肩擦背,搂在一 起翩翩起舞,打情骂俏,谁也没有注意到拿破仑的到来。
当时的拿破仑生活贫困,经济桔据,衣着破旧,神情倦怠。他看到这灯 红酒绿颇不自在。而仆人们也看不起这小人物、小个子,没有一个人来招呼 他。
拿破仑在一段舞曲终了时,大胆地径自走到塔里昂夫人面前,说道:
“夫人,是否有幸与您移步到花园一叙?” 塔里昂夫人打量着这位比自己都矮的男人,开始很不以为然,但在他那
深邃的眼光注视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在花园里的短暂的谈话。完全转变了塔里昂夫人对这个衣着褴褛军人的
看法。尽管拿破仑开始是想让她帮忙讲情,尽快颁发军人的军服这般小事, 但拿破仑在谈话时,锐利的谈锋和对目前政局的独特见解,以及拿破仑刚刚
练就的谦和温柔而不失大体的赞美,使塔里昂夫人欣然答应同意帮忙,并且 对这位青年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所以,今天在与巴拉斯欢聚时,她不由地又想起了那位青年人,并道:
“那是一位有非凡意志与聪慧天才的一流军人。” 对塔里昂夫人提到的拿破仑,他并不陌生。 保罗·巴拉斯出身于普罗旺斯省的一个家庭,曾在陆上和海上的远征中
度过一段冒险的生涯。他身材魁梧,无比自信,善于词令,不论是谈情说爱 或搞政治活动均擅长于玩弄权术,而法国革命的爆发,使他的思想变得比较
严肃。他虽然站在极端民主派一边,但却能在派系斗争中明哲保身;如果不 像他那样善于看风使舵,在那种斗争中,是会槁得身败名裂的。围攻土伦时,
巴拉斯是在场的。
后来他在《回忆录》中曾竭力贬低波拿巴的功绩,而吹嘘他自己的贡献。 在热月危机中,国民公会曾委派他担任“内防军”司令官,那时他表现出精
力充沛,所以当葡月这种同样危急的时刻到来时,国民公会又让他担任同样 的官职。
巴拉斯听到拿破仑·波拿巴这个名子,不由心头一震:是啊,这的确是 位非凡人才。土伦一战就显示了这位青年人不同凡响的过人之处,为什么没 有想到他呢?
巴拉斯想到这里,他躺不住了,穿上衣服,匆匆地在塔里昂夫人脸上吻 了一下道:“亲爱的,你也是一位非凡的宝贝。我曾经重用过这位年青人, 我知道他的优秀。”
言罢,一径走了。 随后,他与国民公会议员们在议论政局时,提出了拿破仑·波拿巴这个
人。 蒡罗议员也非常赏识拿破仑,他首先同意。
而贵雷隆,此刻正衷情于拿破仑的漂亮妹妹波丽娜,他正想娶她,自然 也随声附合。
于是一道任命拿破仑·波拿巴为军队副司令官的提案通过了。 此时的拿破仑,因为在巴黎没有找到自己的合适位置正在苦恼,况且恋
人德茜蕾随母迁到了意大利的热那亚,这种情况下,他沮丧、失望,在无所 作为的情况下,他认识了一位名叫苏珊的娇美女工。
在这位以给别人绘图为生的女人身上,拿破仑找到了一点慰藉,他开始 常常与苏珊去法兰西剧院看歌剧解忧。
这位苏珊非常善良,对拿破仑无微不至,为他擦鞋、洗衣,做许多可口 的饭菜。
在巴拉斯决定任命拿破仑·波拿巴为军队副司令官时,拿破仑同苏珊正 在剧院里。
波拿巴在弗莱多剧院找到了苏珊,那里正在上演意大利作曲家凯鲁毕尼 的歌剧。他们手拉着手走进剧场,不耐烦地等着主要演员演唱全巴黎都在吟 唱的绝妙诗句:
失去了我的美人 失去了太阳 我为她而生 又为她而死
幕间休息时,一个朋友气喘吁吁地来到他们的包厢。
“巴拉斯到处找你。”他对拿破仑说:
“他刚刚被任命为国民自卫军统帅,要你担任副统帅的职务。” 拿破仑马上想到了那位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头发里都扑了香粉的巴拉
斯,在此以前,他曾数次拜访过他,但那时的巴拉斯忘不了自己的子爵出身,
曾坐在国王的四轮华丽大车里显过威风的经历,他尽管承认拿破仑有才华, 但却只答应让拿破仑安心等待,他会给找个好差的。
莫非这一刻到来了?拿破仑立刻站了起来,早忘记身边的苏珊是谁了, 他马上跟着朋友走出了剧院。
巴拉斯不多寒喧,道:
“现在保王党徒气焰狂烈,巴黎处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请将军协助我铲 除保王党徒,将军是否愿意?”
拿破仑相信刚才朋友的话没错了。他满腔凌云志向正不得发展,自己挖 空心机,到处钻营没有结果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他在心中窃喜之余,仍没忘记故做冷静地思考一下,缓缓应道:“愿听 先生所令。”
巴拉斯不无忧患地道:“我们现在处于劣势,兵比敌方少,国民不甚支 持,这些因素请将军考虑进去。”
拿破仑胸有成竹,这些天他在巴黎早对政局有精辟分析,故而道:“我 有把握。”
“要有十分才行,这是只准成功,不能失败的一次行动。” 拿破仑笑道:“我是炮兵出身,只要先生同意,炮能解决一切问题。”
“可是我们只有 4 磅小炮,野战炮团在城西北的营地。”
“可我们有 2 万多发炮弹。” 拿破仑走马上任,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行将展开。此时,巴拉斯对他信
任有加,让他全面负责。于是,他开始着手布置,首先是激发部队的士气。 蒂埃博写道:“从一开始,波拿巴的活动就是惊人的;他似乎到处出现;
他所下的命令,干脆利落,清楚而又及时,使人们为之惊叹。他生龙活虎地 进行整顿使得人人惊异,由此而佩服他,而对他充满信心,进而又转化为热
情。”这时,一切事情的成败都决走于本领与热诚了。 保卫国民公会的全部队伍包括约四五千的步兵,以及一二千的爱国志
士、宪兵和残废军人;所面对的则是将近 3 万的“国民自卫军”。这种众寡 悬殊的局面,就像当年路易十六最后被推翻那一天威胁着路易十六的局面那
么严重。不过,如今处于当年准备屈膝的国王的地位的人,是一批了解形势 的需要而又有决心的人。拿破仑便是这样的人。
在革命初期的战斗场面中,波拿巴就曾经考虑过大炮在巷战中是否有效 的问题,对他这位几何学的天才来说,这倒是一个合适的课题。他知道,只
要用几门大炮,他就能够扫射通往王宫的一切通道。他得到了巴拉斯的命令 后,就派出敢冲敢打的骑兵军官缪拉,前往附近的萨布龙军营,去把大炮弄 来。
野炮还在萨布龙军营,仅有 150 名士兵守卫,其余的在马利,有两百人 守卫,默东的军用仓库根本无人警卫。斐扬只有几门四磅炮,没有炮手,仅
有两万四千发炮弹。粮袜仓库分散在巴黎各区;许多区里敲击紧急集合鼓, 法兰西剧院在筑起街垒的 2 号桥布置了若干前哨。
当缪拉拉回了 40 门大炮,他又吩咐从第八十九营和宪兵营中征发炮手布 置到杜伊勒里宫。他从凡尔赛带来的警察团中抽出两百名派往默东,还派去
50 名骑兵和两连退役士兵。他下令将马利的各仓库迁移到默东,征集弹药, 并在默东设厂制造弹药。坐镇民族宫的韦迪埃将军极度沉着的指挥操练,奉
命非到最后关头不得开火。
1795 年 10 月 5 日,这天的巴黎出奇的冷,阴沉的天空满布乌云,居民 们在这一天都静坐在家中没有出门。但拿破仑却听到密报得知,保王党徒今
天将进攻巴黎,颠覆政权。
拿破仑站在微微细雨中,身披雨衣,神色严峻。他在交通要道布下了重 兵,把大炮支在路中,准备决斗。
叛军的指挥官,一个名叫丹尼肯的老将军,对调动兵力踌躇不决,而把 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谈判上,因而使拿破仑的少而精干的部队赢得时间,把他
们各个击破。波拿巴早已经巧妙地把大炮部署好了,对准那些威胁着杜伊勒 里宫以北街道的保王党部队。
拿破仑巧妙地利用了叛军的犹豫,他及时在斐扬设置野炮准备轰击圣奥 诺雷街;街道两端各架设两门八磅炮,为防备万一,更布置后备炮多门,用
以侧击可能强行通过的队伍。他在卡鲁塞尔广场留下三门八磅榴弹炮,对准 那些可能被用来对国民公会纵火的房屋。四点钟时,叛乱队伍从各条街道涌 上前来列队。
4 点三刻,叛军排列成行,向各个据点发动进攻,但是到处都被击退。 法国人的鲜血在流淌,那一天的罪恶和耻辱落到了巴黎各区。
仗打得很激烈,但并非旗鼓相当;因为波拿巴的大炮已击溃了各路叛军 的先头队伍。保王派从他们的街垒后面,或者从附近的房屋上,拼命进行齐
射,但是没有效果。最后,他们退回到那个筑有街垒防护的圣罗歇教堂,或 顺着圣奥诺雷大街逃走了。与此同时,河对岸的另一股叛军,约有 5000 人,
正在鱼贯过桥,向社伊勒里宫冲来,但他们的正面和侧翼终于在葡萄弹和滑 膛枪弹的猛烈扫射下溃散了。到下午 6 时,叛军已被击败。
叛军在仓皇逃走时,抛下大量尸体,死者之中,逃亡分子、老财主和贵 族随处可见。俘虏中绝大部分是沙勒恃的朱安分子。但是各区叛军还不承认
失败,他们退到圣罗歇教堂。共和国剧院和平等宫。
拿破仑命令率领后备部队在革命广场的蒙肖西组成一个纵队,随带两门
12 磅炮,沿林荫大道前进,绕过樊多姆广场,在总部设置通往前哨的连接点, 然后返回。布律纳将军带两门榴弹炮在圣尼开斯街和圣奥诺雷街展开。卡尔
拉将军率领本师两百名士兵和一门 4 磅炮开赴平等广场。各纵队开始行动, 夺取了叛众业已退出的圣罗歇教堂和共和国剧院。叛众退往拉罗街地势高的
部分并构筑了街垒。夜间派出巡逻小队,并不时开几炮控制他们。
拂晓,拿破仑获悉,一批圣热内微学院的学生带了两门炮出发去参加叛 众,他派出一队龙骑兵把炮夺来运到杜伊勒里宫。
各区虽然已被击败,但仍表现出要抵抗的坚定决心。他们在格勒内尔区 各条街上筑起街垒并在各主要马路上架设了大炮。9 时许,拜鲁那将军占领
了樊多姆广场的一处阵地,用两门 8 磅炮对贝勒蒂埃的这个主要阵地施加压 力。瓦肖特、布律纳和社维其等三将军所率各师也作好进攻准备。各区叛众
眼看他们的退路可能被戴断,勇气顿时低落。他们撤出阵地,四处逃窜。
次日,贝勒蒂埃区和法兰西剧院被解除武装。 在平叛中,拿破仑指挥若定,身先士卒,他的战马曾两次中弹,当他踏
着叛军的尸体接受人们欢呼时,他已是骑在第三匹战马上了。 一时间里,拿破仑成了巴黎人心目中的英雄。不管是军界,还是在社会
的每个阶层,他成了军事奇才的化身,成了刚毅、果敢与伟大的同名词。国 民公会也认为是他的英明挽救了共和国。巴黎人崇敬地称他为“葡日将军”。
尽管他并不喜欢“葡日将军”的称号,因为这一称号总是让他感到巴黎 街头扑面而来的血腥,他甚至说:“我宁愿减寿数年来撕掉个人经历上的这
一页。” 但毫无疑问,拿破仑的生涯,在经历了四次严重挫折之后,现在走上了
一条荣华昌盛的大道。 葡日巴黎街头的隆隆炮声已轰开了他迈向权力颠峰的命运之门。
第四章 迎娶约瑟芬
一、“女人是把握潮流的舵手”
正当年轻而土气的拿破仑面对巴黎上层社会奢华的社交晚会不知所措时,妖艳的塔里昂夫人与 巴拉斯却设下了一个针对他的圈套
拿破仑说:“唯有这里的女人才称得上是把持潮流的舵手。” 拿破仑在葡月的胜利,对于国民公会来说,是至关重要,也是功德无量
的,虽然这次战斗远没有指挥土伦之战那么壮观,那么能发挥才能到淋漓尽 致,但这次战斗的胜利带给巴黎的影响远不是土伦之战所能比拟的。
这次战斗,给拿破仑的一生也带来了无比的惠利。 国民公会很快奖励了它的救命恩人。拿破仑被任命为法国内防军司令,
兼巴黎卫戍副司令,晋升为少将。 国民公会建立义和政府。设了元老院、五百人院和督政府。至此,昨天
还不为人知的将军,今天,他的名字已震荡着整个法国。拿破仑挺起了胸膛。 波拿巴搬到诺夫·德·卡皮西纳街的总部大楼去住。时来运转,青云直
上,但这一切并没有使他得意忘形,他仍然过着原来过的那种生活。他似乎 对别的生活方式毫无所知。但是,他却利用这个大好时机,立刻让他的家人
和朋友得到了实惠。他把朱诺和路易提拔为自己的副官。 他把费什招来,后来当了他的秘书。(费什上任之前,由凡占着位置。)
他强调约瑟夫应当出任执政,他让人任命吕西安为军事专员,他把小热罗姆 安排到圣日尔曼一所条件好的寄宿学校,原来约瑟夫的保护人肖韦,现在成
了财政审核官,莱蒂齐亚太太的一个亲戚,叫拉莫利诺,成了军需总管。他 给母亲和妹妹寄“五至六万法郎银子、指卷和服饰。”他谁都管,什么都管。
他每天都去看望可怜的危在旦夕的佩尔蒙,安慰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帮 助他们,“像子女、像兄弟一样”。他对人的真诚善意,人们心领神会,不
加怀疑。他替梅努将军求情,对他既往不咎,当保王势力缴械投降时,他表 现得温和而有人道,让许许多多可疑分子混过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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