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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全传(上)

_3 刘乐土(现代)
本性,如此等等。关于人类生活更广阔的天地的豁达的展望,这篇文章几乎 丝毫也没有涉及。他这篇论文,是把社会上的人一概扯平的那种思想的礼赞。
他的本意是,要用普罗克拉斯提斯那种办法,强迫人类回到斯巴达人的那种 简朴单调的生活中去;而对当时雅典人的那种生活的光辉,他却根本不能理 解。
不过,最为稀奇的一段,也许要算他鼓吹反对野心的罪孽与愚蠢那段文 章。他把“野心”描绘成这样一种人的形象:两颊苍白,眼露凶光,脚步急
促,动作带痉挛性,笑起来是带刺的。对“野心”说来,犯罪无非是一种瘩 戏,说谎与诽谤只不过是一般的辩论和修辞手法而已。接着,波拿巴采用了
使人们联想到古罗马讽刺诗人朱维纳尔当年嘲讽迎太基名将汉尼拔的那种笔 法;他继续写道:“亚历山大从希腊的提佛(底比斯),冲进波斯,进而杀
入印度,究竟在干什么?亚历山大总是那样地不安生;他丧失了理智;他以 上帝自居!克伦威尔的结局又是如何呢?他统治了英国;但是,难道他到头
来不是被‘司复仇的女神’的利剑弄得很痛苦吗?”
论文落选,巴黎也去不成,于是他又想起了科西嘉,听说制定宪法会议 即将散会。人们宣布要进行议会选举。拿破仑想赶回科西嘉,为约瑟夫参加
竟选助威,并指望在训练志愿军中晋升一级军衔,泰伊将军开恩准他三个月 假,他并不计较拿破仑的极端的观点,一直没有停止保护他。“这是一个很
有能耐的小伙子。”老兵说,“他会出人头地的!”
他一到科西嘉,立刻奔向科尔特,那里选举正在难解难分。波拿巴一家 遇到了保利的敌视。他任命了自己的候选人。约瑟夫却被排斥在众议员之外。
兄弟俩转回阿雅克修,守在气息奄奄的副主祭吕西安的病床边。
这位虔诚的老人却希望没有神甫在场时死去。他对自己家人说:“莱蒂 齐亚,我死而无憾,因为我看到你的孩子们都在你的身边约瑟夫可以主
管您的事务。你,拿破仑,你将是一个伟人”
他的小金库,是一个子一个子积攒起来的,倒使波拿巴一家日子好过了 些,他们买了些国家财产。约瑟夫又动身去科尔特,拿破仑则主管家族,大
家都不敢顶他。“大家一点不敢同他争论,”吕西安叙述道:“他稍不顺眼 就发火,稍有顶撞就大发雷霆。”保利与拿破仑兄弟的分歧日益扩大,其原
因是保利这个独裁者对一切赞成法国革命的人都存有疑心。波拿巴这位青年 军官确实也没有做出任何事去弥合分歧。他决心要设法使自己当选为新建立
的科西嘉国民自卫军的中校,所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募集那些愿意投他 一票的国民自卫军新兵。随后,他还叫人把一个为保利的利益奔走的代表从
朋友住处弄走,拘留在阿雅克修波拿巴的老家里。由于采取了这个行动,他 获胜的把握就更大了一这是他搞的第一个“政变”。
接着,他又野心勃勃策划另一场更大的政变,他在基督复活节那天,张 贴迫害教士的布告以便封闭一个修道院,这激怒了科西嘉的人民;这时,民
众与拿破仑的国民自卫军连队发生冲突。事情是由一场小小口角引起的,却 被党派的激进分子接了过去,把全城都卷进去了。这样就给了他这位年青的
雅各宾派热心拥护者一个推翻其敌人的机会。拿破仑这时的计划,甚至扩大 到要拿下城堡来;他试图在城堡那里诱使法国驻军团的士兵们不服从军官一
他把军官们叫做贵族政治拥护者。这次尝试没有成功。在冲突的第二天,拿 破仑的国民自卫军开始动武,随后对城堡里的正规军部队构成了威胁。最后,
保利派来的专员制止了这场冲突,并且把国民自卫军打发出城了。
拿破仑这时的处境,看来是险恶的。他的行为使他有可能受到科西嘉岛 多数同胞的憎恨,也有可能受到法国陆军部的斥责。事实上,他犯了双重的
罪过:他已超假四个月;从法律上来看,第一,他犯了擅自离队之罪;第二, 犯了谋反罪。在通常情况下,他本来就该被枪毙了。但当时属于非常时期,
而且拿破仑判断得很对:当欧洲大陆战云密布的时候,最大胆的行动,也就 是最审慎的行动,那就是,到巴黎去。保利也就准许他前往巴黎了,深信放
任这个狂妄的小伙子去活动,他自会作茧自缚,自取灭亡的。
拿破仑到达马赛时便听说法国已经向奥地利宣战;因为共和派的政府(法 王路易十六刚刚被迫接受的政府)认为,对一个专制君主作战,就会在法国
内部提高革命热情,并且加速共和国的诞生。这种推测是正确的。
“我昨天到达。”1792 年 5 月 29 日,他写信给约瑟夫:“我暂住罗亚 尔街,荷兰同胞旅社。我住的房间太贵,我今天或明天就换个地方。
“巴黎正处于空前的大动荡之中。到处都是外国人,不满者为数甚众, 城市一连三夜灯火通明,为了看守国王,驻在杜伊勒里宫的国民自卫队已经 增加了一倍。
“紧紧抓住保利将军,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他就是一切。” 他加紧在各军事部门活动以熄灭阿雅克修事件。同时,也是 为了重新恢
复他在炮兵的职务。因为他离队时间过长,名字已经被注销了。他到圣·西 尔去看望了他的妹妹玛丽姬娜。在佩尔蒙家吃过晚饭,他又找到了布里埃纳
军校的老同学布尔里埃纳,准备同他一起住到马化街的麦茨旅馆,这是一家 寒酸的旅馆。两个人两手空空,一贫如洗,想买空卖空,搞投机买卖来填满
自己的腰包。他们想租揽正在建筑中的房子,然后转手再租出去。但房主要
求交付保证金,可他们又无力支付。他们又想同布尔里埃纳的兄弟福弗莱合 伙搞拍卖投机,福弗莱当了“全国大拍卖”的头目。所谓的“全国大拍卖”,
其实不过是一个当铺,只有间房子。
竹篮打水一场空。波拿已又一头扎进政治事件的浪潮中去。已经向奥地 利宣战,吉伦特派政权已被推翻,议会风雨飘摇,每天早上人们都以为议会 将发生大乱。
“这个国家从四面八方受到各个政党你死我活的争夺,正在动荡不安 中,”他写信告诉老大,“在这一团乱麻中现在很难理出头绪来。我不知道
事态将如何转变,但转向革命是无疑的。”他对秩序的惋惜在字里行间占了 上风。也很可能是他最近在阿雅克修的经验使他对群氓产生了反感。6 月 20
日这一天,正在为君主政体的覆灭准备寿衣,大街上喷发出来的恐怖烂泥证 实了这一点。拿破仑同布尔里埃纳正在圣奥诺雷街一家饭店里,他们亲眼看
见一支五、六千人的人群从阿勒斯边上涌出来,一个个衣衫褴楼,大喊大叫 着最粗暴的造反口号,向社伊勒里宫冲去。
“跟他们走,”拿破仑建议道。 他们来到水边平台上,看到路易十六出现在王宫的扇形大窗前,头上戴
着小红帽,波拿巴突然爆发出来:
“笨蛋!”他怒吼着,“怎么能让这群痞子进来,用大炮轰倒四、五百 人,其余的不就跑光了嘛。”
他瞧不起国王的软弱,断定他要垮台。但作为战士,倘若他要行动的话, 是会选择政府的事业的。他在 6 月 22 日写道,“军队的一大部分军官,所有
正直的人们,大臣们和巴黎的官府站在一边;议会的大多数,雅各宾派和贱 民站在另一边雅各宾派是疯子,他们没有共同的志向”
在乱哄哄的巴黎,拿破仑来来回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寻机进取, 以求一逞,但他的内心仍挂着阿雅克修。他真正关心和想念的只是科西嘉。
他建议约瑟夫让全家进入戒备状态。他担心费什笨手笨脚,他已经当上了阿 雅克修市拥护《教士的公民组织法》的助理主教。他又恐怕吕西安心血来潮, 他才 17
岁,却以乱党头目自居,一味梦想暴动和屠杀。这个小伙子同哥哥的 观点唱对台戏早就很明显了,吕西安发信给约瑟夫,口气大胆得出奇:“我
总觉得,拿破仑有一股野心,不完全是自私自利的野心,但这野心在他身上 超出了对公共福利的热爱。我深信,在一个自由的国家里,他是一个危险人
物我总感到他似乎要成为暴君 1792 年的 8 月 10 日,拿破仑从杜伊勒里 宫附近一个商店的窗户往下看,他看到了给予垂死的君主制以致命打击的那
些稀奇事件。这次,拿破仑的内心,又是与那些兀鹰般的暴民对立、而与那 好心肠的君主站在一边的;因为那位国王只允许他的部队消极地进行防御。
波拿巴后来在给他哥哥约瑟夫的信中写道:“如果路易十六跨上了他那匹战 马,胜利本来会是属于他的,我是从当天早晨普遍存在的那种精神状态中,
得出这个判断的。”
在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当路易十六把剑插入鞘,停止抵抗,并前往国民 议会避难之时,当那些勇猛的马赛人正在屠杀国王的瑞士籍近卫队和卫兵
时,波拿巴冲上前去,营救其中一人,使这个不幸的卫兵免遭南方人军刀的 砍杀。波拿巴嚷道:“南方来的同志,让我们饶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吧!一你
是南方人吗?一对。一咱们饶了他的命吧。”
所有这一切,在波拿巴这位青年军官看来,这是一个何等使他不再抱幻
想的时刻啊;使用开花炮弹而不用基督的“福音”对付他们,岂不更合适得 多吗?这番教训被铭记下来了;为的是将来在同一地点、在类似的危急情况 下可以用得上。
就在获胜的巴黎人还让路易十六保留着有名无实的国王称号的那几天当 中,波拿巴得到了上尉委任状,这是由陆军部长塞尔旺代表国王签署的。这
样,革命政府就把他在阿雅克修犯下的双重违犯军纪的罪过放过了。“官职 给有才干之人”这句格言,在他的罪过轻易得到宽恕、职位迅速得到提升一
事上,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对一切共和派或雅各宾派的军官说来,当时的确是大有希望的时期。保 皇派的军官们络绎不绝地越过边疆,去参加奥地利和普鲁士侵略军的行列。
但是,国民自卫军此时成千上万地应召入伍,为的是要把普、奥侵略军赶出 法国去。欧洲当时注视着法国,等着看法国的覆亡,却惊异地发现,法国好
象施了魔术一样,其实力重新得到加强了。
后来,欧洲才了解到,这种实力是在祖国土地上牢牢扎根的农民的力量。 只要组织起来,又有好的领导,就可以把这些热诚的群众转变成为最厉害的
军队。无疑,现在展现出的军事方面的光辉前途,使波拿巴的感情与法国的 事业,交织得更紧密了。因此,9 月 21 日当新的国民议会(人们称之为“国
民公会”)宣告成立共和国时,我们可以相信,不仅是真诚的信念,而且还 由于心怀精明的打算,才促使波拿巴为新诞生的民主共和国赴汤蹈火亦在所 不辞。
经过无政府的大混乱之后,他觉得有必要从军队的纪律中找回所剩的东 西。对他来说,最好上前线与战友们并肩战斗,利用战争的机遇求得晋级,
总比再回到他的被敌人统治的科西嘉岛好些,在岛上等待他的不是巷战,就 是丛林之战。
但是,拿破仑并没有回部队。一件家务事迫使他归不了队,或者至少可 以说,给他请假提供了借口。玛丽娅娜,如今已经叫埃利莎,是个时髦的名
字,她已经十五岁了,身材修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有贵族气派的法国小 姐”。拿破仑不能让她孤身冒着风险旅行,也不能把她留在巴黎。9 月,这
些日子,在修道院,在加尔默罗会,在福尔斯,在夏特莱,在比塞特尔,所 有的河沟都流淌着鲜血。拿破仑对回科西嘉的路熟得很,于是他领着妹妹长
途跋涉回老家。他们在瓦朗斯停了几小时,布小姐和梅藏热尔夫人给他们带 来一篮子葡萄。在马赛,一条船也没有。他们不得不等了近三个星期。他们
总算回到了阿雅克修,欢迎他们的却是冷水浇头。约瑟夫施尽伎俩想在国民 公会上得到一个席位,没想到一败涂地,只在法庭上捡了一个破差使。
当时该岛亲法派的力量在下降;保利正准备同法国断绝关系。由于这一 点,保利曾被人尖锐地斥之为“卖国贼”。但是,从保利的观点来看,法国
之获得科西嘉岛,正是一种莫大的背信弃义之举;况且,在法国国王已被人 用武力推翻、共和国也已宣告成立之后,从法律的观点说,保利对法国的臣
属关系也就完结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卖国贼”一同来称呼他,只 不过是一种幼稚的骂人话。就法律与公道而言,不能证明这一称呼是正当的;
就当时民众的情绪而言,也不能证明这点。随后发生的种种事件也表明,该 岛的民众对当时统治法国的政党,是十分对立的。该岛那些忠于氏族、笃信
宗教和保守的民众,对于当时那些统治着法国不信上帝的革新派人士,是抱 敌视态度的。
拿破仑与保利的彻底决裂看来已是难以避免。 会见是一场暴风骤雨。保利对拿破仑的归来大为吃惊。他现在是第四炮
兵团的上尉,还是科西嘉志愿军的中校、二者不可兼得,他必须作出选择。 波拿巴怒不可遏到威胁保利的程度,他回到阿雅克修,约瑟夫进行一番调解,
火气暂时平息了下来。他最终选择了中校。
由于对奥宣战,巴黎方面决定远征撒丁岛。拿破仑同全家一起,高兴地 接待了负责配合攻岛师长、海军上将特吕盖,以及共和国派驻苏丹的大使、
将作为特吕盖的顾问的谢蒙维尔。波拿巴家,就是在父亲夏尔时代,也不曾 有这样的荣光。几乎每个晚上都跳舞。埃利莎同海军上将卖弄风情,波莱特
向其他军官殷勤献媚,路易和小热罗姆则陪着谢蒙维尔的小侄子蒙托隆,跑 到沙滩外面去玩。
6000 名来自法国的志愿军在阿雅克修登陆,准备进攻撒丁岛。这些“红 帽子”在拥护“自由、平等、博爱”的狂热中,竟与阿雅克修人打起架来了,
而且还吊死了三个阿雅克修人。这一暴行使得科西嘉人怒不可遏,以致对原 定联合进攻撤丁、把该岛从君主专制的统治下解放出来的计划,不得不加以
修改。波拿巴此时又担任科西嘉国民自卫军的一个营的营长;他提议,应当 让科西嘉人单独去攻打撒丁王国的马达雷纳群岛。
这些群岛位于科西嘉岛与撒丁岛之间;对于研究历史的人来说,具有双 重意义。其中叫做卡普拉拉的一个岛,后来将成为另一位意大利英雄一高尚
的、勇于自我牺牲的加里波迪一晚年栖身之所。这个群岛的主岛,则是波拿 巴首次尝试进行正规作战的攻打对象。经过了一些耽搁,这支小部队,由保
利的侄子塞沙里-科洛纳任指挥官,扬帆启程了。按照波拿巴在此战结束时的 正式说法,他的队伍已在预定攻打的城镇附近登陆成功,而且已打乱了撒丁
王国的防御部署。但在这时,指挥官却给他下达了一道用心叵测的命令,叫 他停止射击,并回到船上去。也曾有人说,这一撤退是保利与塞沙里-科洛纳
之间早已达成的默契,即:要让这次远征以失败告终。
1793 年 3 月 3 日波拿巴回到呵雅克修时,发现情况十分混乱。法兰西共 和国向英国和荷兰宣战的消息,刚传到阿雅克修。此外,拿破仑的弟弟吕西
安·波拿巴已向土伦的法国当局秘密告发了保利;巴黎方面派来三名特派员, 授权他们解散科西嘉岛的国民自卫军,并且把保利这个科西嘉的独裁者置于
法国的意大利方面军司令官的管束下。
保利对这次冒然出征态度勉强,支持不力。国民公会派去的以其对手萨 利塞蒂为首的议员们,正要组织科西嘉的防御,以对付英国舰队的袭击。他
们后来发现,保利原来是一个敌手,甚至已经成了反叛者。他长期在伦敦居 住,会不会与英国人有勾结?还不能肯定。但保利维系于大革命仅仅是想从
中获得独立,认为大革命比王权更为暴虐,他想不干呢。这时,吕西安·波 拿巴已被谢蒙维尔要去当秘书,跟随谢蒙维尔到法国,趁机在火药堆里放了
一把火:他在土伦俱乐部告发了老首领,揭露他是暴君和叛徒。
于是展开了一场政治权术的暗斗。法国的这三位特派员其中最有才能的 是科西嘉籍的国民公会代表萨利切蒂,邀请保利前往土伦,共商科西嘉岛防
务事宜。保利看穿了其中的诡计,并觉察到有被推上断头台的危险,所以他 托辞年迈难以成行,而加以拒绝。但是,他却和他的党羽秘密准备反抗并据
守呵雅克修的城堡。
这时,法国特派员们又向这位年迈的首领提出了种种友好的建议;拿破
仑并不知道弟弟吕西安已在土伦告密,也参与了特派员们的这些活动。虽然 波拿巴对他曾经崇拜过的偶像,仍然使用了有感情的言词,人们完全可以怀
疑这些建议是否真有诚意。不管情况究竟如何,当时在巴黎执政的狂热分子 却使得达成妥协的希望破灭了。他们在 4 月 2 日命令特派员们,要不择手段
抓到保利本人,并带到巴黎去。
顷刻之间,科西嘉岛各地立即响起一片愤怒的呼声。波拿巴起草了一个 宣言,替保利的行为辩护,并且请求法国的国民公会收回成命。人们又不得
不怀疑,这个宣言主要是发表给科西嘉当地人看的。不管怎么,这个宣言未 能使民众的愤怒情绪平息下去;亲法派的人们不久之后就与保利派人冲突起 来了。
萨利切蒂和波拿巴这时策划用种种巧妙的手段把阿雅克修城堡从保利派 手中弄过来。但是他们的狡猾手段三次都被保利派同样狡猾的手段挫败了。
夺取城堡没有成功,于是波拿巴打算与驻在巴斯提亚的法国特派员取得联 系。他找了一个可靠的牧羊人作伴,秘密出发到巴斯提亚去。可是到了波科
尼亚诺村时,波拿巴就被保利派分子认了出来并且囚禁起来。
但幸运的是波拿巴的家族在这个村子里拥有一个祖遗的庄园,有些村民 对他这一家族还有感情,所以悄悄把他放走了。他回到阿雅克修,却发现保
利派的科西嘉爱国人士已下令逮捕他。这次他及时躲进一位朋友家花园里的 一个洞窟里,才得逃脱。然后,他又从另一亲戚家的庭园溜上了一只船,终
于逃到了一个安全地点,然后又转赴巴斯提亚。
尽管波拿巴当时是一个逃亡者,他仍然坚信阿雅克修的人们内心是向着 法国的,并且再三要求派遣一支部队去解放阿雅克修。特派员们同意了。于
是这支部队启航出发了——结果却吃了个大败仗。阿雅克修团结一致,打退 了亲法派,当时狂风大作,波拿巴和他的队伍费了很大气力才得上船驶离该
地。在不远的地方,他找到了他的母亲、舅父和兄弟、妹妹们。他的母亲具 有拿破仑所特有的那种非凡的坚毅性格。她本来打算要守在家里抵御敌对的
民众;后来才听从朋友们的再三劝告,逃到了最近的一个安全地方;这样, 她的那所房子落入愤怒的民众手里,几乎被他们完全捣毁了。
在一段短暂的时间内,波拿巴仍然抱着为共和国夺回科西嘉岛的希望, 不过这时只有依靠法国军队的援助才能办到。由于法国的国民公会提出要保
利到巴黎去的要求刺痛了科西嘉民众的心,他们现已团结在保利的周围;而 年迈的保利,这时向英国提出要求结盟。在英国海军威力的威胁下,亲法派
此时在该岛已处于完全站不住脚的境地。即使波拿巴那样钢铁般的意志,这 时也顶不住了。他在科西嘉的事业暂告一段落,于是便和亲人们一起坐船前 往法国。
帆船向普罗旺斯海岸驶去,拿破仑站在破风帆下面,久久地凝视着科西 嘉岛白云绦绕的山峰,它渐渐地与天空融为一体。他多么热爱科西嘉这个小
小的祖国,他曾要还她自由,可今天,她却把他驱逐出境,流放他方。但他 后来仍时时刻想念她,温情脉脉,乡思万里。但他从此远走高飞,一去不复
返了。过去,他心目中唯有科西嘉,只承认自己是科西嘉人,如醉如狂,怒 火和妒火皆为她而燃烧。而现在,出于利害关系,出于满腔仇恨,同时也出
于一种模模糊糊的崇高的赞美,这种崇高的赞美成了他万千新梦和无边希望 的精神支柱,他感到自己是法国人,而且只想当法国人。他刚刚陷进去的内
证和族仇使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一个国家的伟大。这个国家宣告自由属于世
界,这个国家,由于上层建筑的垮台而产生了全国大乱,自身还很虚弱,但 它并不因此而却步,敢于与武装的欧洲抗衡,而且肯定要战胜它们。
拿破仑后来再也没见到过保利。在后来的年代里,保利终于投靠了英国 人,最终被迫离开了科西嘉岛。他坎坷的一生是在英国度过的。1799 年,保
利欢呼波拿巴推翻了热那亚共和国这个数百年的宿敌:“这是一个科西嘉 人”,他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他给了敌人的致命打击!”
不久,他被年轻信徒的神奇功绩所陶醉,尽管他过去把他当作毛头小子, 当作“败类”看待。老人家给拿破仑寄去一封动人心弦的致敬书:“由于我
们一个同胞的努力,我们获得了自由。这个同胞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为祖 国报了仇,雪了耻,科西嘉这个名子现在不再受人鄙视了,我们将看到我们
的其他子孙在欧洲舞台上出现。因为他们有雄心,有才干,有光辉的榜佯波 拿巴”。
拿破仑和他的兄弟们也一样,他们谈论起保利来,也总是怀有敬重之情。 第一次执政王曾想把他召回到身边来。他说过:“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真
正的胜利。”由于情势所迫,由于野心的驱使,拿破仑与保利分庭抗礼,但 他忘不了青年时代的英雄,也忘不了在这些混乱的年头里,天才寸步难行,
天才在自我认识,当时除了要跟保利平起平坐而外,没有任何其他更大的梦 了。
四、一战成名
经历一系列挫折与失败,24 岁的拿破仑终于在土伦一战成名。望着土伦港内的熊熊烈火,拿破 仑似乎感觉到了成功的大门已向他敞开
在波拿巴乘船离开科西嘉岛前往法国普罗旺斯的海岸时,他的经历到此 为止。他所持的维护法国的立场,似乎使他本人和全家都倒了霉。在他 24
岁这个时候,人们只知道他是冒险事业的不走运的首领,而且不容于科西嘉 岛;然而,过去他的最美好的愿望,却是和这个岛屿分不开的。
他在法国海岸上岸时,情况看起来也好不了多少;因为当时普罗旺斯眼 看就要发生反对巴黎革命政府的叛乱。即使像马赛和土伦这些一年前还以热
烈拥护共和国著称的城市,现在也对巴黎的事态发展感到厌恶。
1793 年 6 月 2 日第三次革命的怒涛达到最高峰时,共和主义的两派中较 为开明的一派,即吉伦特派,被对手山岳派推翻了;后者在巴黎暴民的协助
下,一举夺了权。法国大多数的省份,对这种暴烈行动强烈不满,并且举兵 起事。但是山岳派的人以非凡的毅力采取了行动。他们宣布,吉伦特派与外
国入侵者相勾结,并强烈指责吉伦特派阴谋把法国分裂成为邦联制的许多共 和国——这样,山岳派就把对手摧垮了。
这时在巴黎成立的“救国委员会”颁布总动员令,身强力壮的爱国志士 全体征召入伍,以保卫共和国的神圣领土。而“胜利的组织者”卡尔诺,很
快就把一大批一大批来自田间的农民,训练成为一支很有效率的武装力量。 吉伦特派方面,却没有任何的组织,而且由于有那么多保王派分子依附于他
们,而感到尴尬。因此,在新建立的、团结一致的中央政权的冲击下,吉伦 特派内部原来就不稳定的小派别,很快就垮了。
带着希望与困惑,拿破仑回到他的炮兵团,驻地在尼斯。他的老首长的
兄弟让·德·泰伊当团长。拿破仑在奥松见过他,知道他的功德。他让拿破 仑做他的副手,要他负责构筑海岸炮台的防御工事,后来又派他到阿维尼翁
去采购火药。波拿巴发现那地区正大动干戈。马赛联邦派夺取了教皇的城市, 而卡尔托则利用忠于国民公会的部队攻城。拿破仑目睹了阿维尼翁的陷落,
但似乎没有介入。有几天因为发烧,走动不得,无所事事最使他难受。为了 排愁解闷,便把最近发生的事件用对话的形式记了下来,足足写了 16 页。
这本名叫《博盖尔的晚餐》的小册子是他在军队工作的业余时间写成的; 他路过的一个名叫博盖尔的小村子,看来提供了这篇短短的对话的背景。他
托称,这本小册于是一次讨论发言的记录;讨论是在一位军官(也就是波拿 巴本人)与两个马赛的商人和尼姆、蒙彼利埃两地的公民们之间进行的。小
册子主张:必须在雅各宾派的领导下采取统一行动。小册子中的军官提醒那 两位马赛商人说,马赛为自由事业作出了伟大的贡献;马赛决不应当要求西
班牙的舰队驶入其港口反对法国人,从而砧污自己的声誉;马赛不要忘记, 当前这场国内斗争乃是法国爱国者与欧洲的专制君主们之间生死搏斗的一部
分。斗争的实质,确是如此。事实的严峻逻辑,使得一切决心不让外国侵略 者扑灭大革命的头脑清醒的人们,都站到雅各宾派的一边。即使仅仅为了权
宜之计,人们也应当团结在雅各宾派的共和国事业的周围。只要这时在巴黎 执政的那些人能够拯救国家,他们的一切罪过都是可以宽恕的。宁肯要雅各
宾派的苛政,也不可让逃亡的贵族们杀回来报复。当时大多数法国人本能的 感觉,就是如此;也正是这种本能的感觉,拯救了法国。
《博盖尔的晚餐》阐述了敏锐的政策和临机应变的极端重要性;就这一 点说来,这本小册子是写得很好的。在国家存亡的紧要关头,任何东西只要
能拯救国家就是有理的一这就是这本小册子的论点。山岳派比吉伦特派更能 干、更有力量,因此如果马赛人不服从山岳派,那是愚蠢的。小册子的作者
不赞同宽宏大量的年青吉伦特派;因这些吉伦特派人士尽管用战刀改变了君 主制的欧洲,但在罗兰夫人的感召下却试图在法国建立一个仁义道德的共和 国。
虽然如此,波拿巴对当时法国局势的种种不幸,还是很清楚的。他讨厌 内证,认为内证是不可能赢得光荣的。他即使仅仅为了养活自己的一家人,
也必须披荆斩棘,夺取名利。当时,他的一家人正在普罗旺斯的乡下到处飘 泊,靠着法兰西共和国政府施舍给科西嘉流亡者的菲薄救济金,维持生活。
因此,波拿已申请调到莱曹部队的一个团队去工作;不过没有成功。在 普罗旺斯忙于日常行政事务的过程中,他因公到了上伦附近。当时法兰西共
和国在土伦正与那节节取胜的保王势力对峙着。决战时刻已到;决胜的人物
也就出现了。
1793 年 7 月,土伦和南方的其他几个城市一道,宣布反对雅各宾专政。 城里的保王党人,由于没有希望在法国国民公会的部队的作战中取得进展,
遂于8月28日允许英国和西班牙的舰队驶人士伦港并且为路易十六守住土伦 城。这个事件,使整个法国像触电一样受到震动。这是一系列不幸事件的顶
峰。在这以前,里昂城已升起了波旁王朝的白旗,并且死守阵地,不让法国 国民公会派去的部队进入里昂。旺代的保王派农民已几次把国民自卫军打得
落花流水。西班牙的军队正在越过东比利牛斯山脉。皮埃蒙特的军队已直抵 格勒诺布尔的城下。在北方以及在莱茵河地区,一场胜负难料的斗争,正在 激烈进行。
正当法国处于这种形势之际,波拿巴来到了驻在土伦西北奥利乌尔的法 国共和国派的部队中,他发现队伍处于混乱状态:指挥官卡尔托过去是个画
家,后来才扔下画架来从军的。所以连他那很少的几门炮射程有多远,也一 无所知。该部队的炮兵指挥官多马尔但,受伤残废了。国民公会派来的特派
员,是奉命前来加强作战力量的,但由于既缺人又缺武器因而一筹莫展。特 派员之一,萨利切蒂,非常欢迎他的到来,视之为“天赐神助”,因此要求
他接替炮兵指挥官多马尔但的职务。于是,在 9 月 16 日,这位身材瘦小、面 带病容、衣着破旧的人物,接管了该地炮兵的指挥事宜。
法国政府军当时从两个方面威胁着土伦城。卡尔托率领八千人左右,据 守土伦城与奥利乌尔之间的一些山头;与此同时,拉波卜指挥 3000 人的部
队,则从拉瓦莱特方面监视着上伦的城堡。虽然他们的军官并不高明,但法 军仍从盟军前哨部队手中夺取了法隆山以北的山谷,并在 9 月 18 日几乎完成
了对土伦的包围。实际上,土伦方面的守军仅仅拥有 2000 英军、4000 西班 牙部队和 1500
法国的保王党部队,再加上一些那不勒斯军和皮埃蒙特军,是 不足以守住土伦城安危所系的那许多环城阵地的。的确,英国格雷将军当时
就曾向皮特首相写报告说:为要守住土伦,需要 5 万人的兵力。但这个数字 相当于英国当时陆军正规军兵力的两倍,皮特首相只能告诉他说,奥地利的
一个军,外加几百名英军,可望开抵土伦。
在波拿巴到达土伦之前,雅各宾派的部队在那里是没有炮兵的。他们有 几门野战炮、四门较大的炮和两门臼炮,由一名军曹一筹莫展地看着。既无
弹药,也无维修工具;尤其重要的是,不知如何使用,也没有训练。他上任 之后,马上就用行家的腔调说话。他对好管闲事的步兵嚷道:“你们管你们
自己的事,让我管我的事。拿下碉堡靠炮兵,步兵予以协助。”他过去几周 的劳累而乏味的的工作,如今大有用处了。他面对着眼前一团糟的情况沉思
着,他那有条不紊的头脑里,重现出某一海岸堡垒或某一军火库的种种具体 情景;他以充沛的精力,催促着那些悠闲自得的普罗旺斯人,为他加速工作。
几天之后,波拿巴已聚集了相当像样的一批大炮——十四门加农炮、四门臼 炮,以及必要的弹药补给。特派员们很快就把他提升为少校,以示嘉许。
这时,形势开始转变得对法兰西共和国有利了。10 月 9 日,雅各宾派拿 下了里昂城。这个消息给土伦地区的雅各宾派带来了新的劲头(10 月 1 日他
们的左翼曾受到法隆山上的盟军的沉重打击)。尤其重要的是,波拿巴的炮 兵部队还可以进一步加强。此时,他给陆军部长报告说:“我已派了一位能
干的军官前往里昂、布里昂松和格勒诺布尔,去搜集一切可能对我们有用的 军械器材。我已要求‘意大利方面军,把他们在守卫昂蒂布和摩纳哥中用着
的大炮提供给我们我已在奥利乌尔建立了一个有 80 名工人的军工厂。我 征用了从尼斯直到瓦朗斯和蒙彼利埃一带的马匹我已安排好现在每天可
以在马赛生产出五千个筑城柳条筐,” 波拿巴所扮演的角色,还不仅限于一个组织者。他总是和他的部下在一
起,用自己的工作热情鼓舞着他们。接替卡尔托担任土伦指挥官的多佩写道:
“我发现他总是坚守在他的工作岗位上;当他需要时,他就裹着大氅,睡在 地上,他从未离开过炮群。”
当时,正值秋雨连绵;在这里,他染病发烧。这个病使他随后几年两颊 更加苍白,眼圈旁边起了皱纹,这样就使他的眼神显得神秘莫测,几乎有些
像幽灵似的;这种眼神使人见到就毛骨悚然,直到最后才会看出这种眼神里
面燃烧着火一般的旺盛精力。也是在这里,由于他的满腔热情、过人的才略、 无畏的胆量,以及那种使天才有别于一般才能的微妙特质,他很快就折服了
法国士兵们的心。
只需举出一个例子来说明他的这种感人的魅力就够了。他曾下令在距英 军控制的马尔格雷夫堡很近的地方建立一个炮兵阵地——该阵地距马尔格雷
夫堡那样近,以致萨利切蒂描写道:该阵地是在英军的手枪射程之内的。如 果那个炮兵阵地能够开炮,是会产生决定作用的。但是,谁能在这个阵地上
开炮呢?第一天,该阵地的全部炮手都被打死或打伤了。这时,面对着敌方 的枪林弹雨,即使那些不顾生死的雅各宾派也畏缩了。波拿巴就下命令说:
“把它命名为‘无畏勇士的炮组’!”个人荣誉感和民族荣誉感——奔放的 法国人性格中最敏锐的感情,为之打动了;从那以后,那个大炮阵地的炮手
前仆后继,始终保持了满员状态。
这位聪明的青年炮兵指挥官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出了整个要塞的关键是控 制着内外两港的拉塞因半岛。如果法军能占领这个呷角,那未他们不仅可以
控制内港的入口,而且可以迫使英国军舰在内外两港都无以立足。由于这个 要点朝内陆的那一面缺乏适当防守,英军很快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据点,他
们称之为“马尔格雷夫堡”,而法国人则称之为“小直布罗陀”。拿破仑立 即着手在英军防线的西南面构筑了 13 个攻城炮兵阵地。
一场争夺马尔格雷夫堡的血战开始了。 战前,多佩接替卡尔托任法军指挥官,但多佩的指挥本领仍低得可怜。
11 月 15 日,邻近马尔格雷夫堡前哨阵地的一场战斗,暴露了多佩的弱 点。那天,双方的军队投入了激烈的战斗。一排排的法军向着那险恶的棱堡
发起冲锋;反法同盟军的指挥官奥哈拉命令英军出击,把法军赶了回去。于 是,波拿巴率领着重新集结的冲锋队伍,直插该堡背面的入口处。就在这时,
多佩却下令吹号收兵。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由于当时怒不可遏,再加上前额 受轻伤、流血不止,眼睛都给弄花了,他冲回到多佩所在的地方,就用“丘
八”的语言大骂道:“就是因为一个人他妈的下命令退却,我们对土伦的打 击才成了白搭!”其他的士卒都为这种革命的奔放语言喝采,而且也用类似
的话,把多佩骂了一通。
几天之后,身材高大而颇有军人气魄的迪戈米埃,继任法军司令官,增 援部队亦源源而来,使法军围城的兵力增至 3.7 万人。尤其重要的是,迪戈
米埃授予波拿巴以指挥炮兵的全权。于是,法军新建立的炮兵阵地开始从大 陆方面轰击“小直布罗陀”。奥哈拉勇猛地率领一支队伍出击,却被法军所
俘获。于是,守军开始意气沮丧了。最使守军感到失望的事,则是奥地利政 府拒不履行其 9 月份所庄严作出的派出正规军 5000 参加保卫土伦的诺言。
土伦最后一战,是 12 月 16 日夜到 17 日进行的。那天晚上,大雨滂陀,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增添了这一仗的恐怖气氛。法军的进攻部队刚刚离开
拉塞因堡的围墙,波拿巴的战马就中弹倒了下去。整连整连的法军,在黑夜 行军中迷了路。不过,维克托所率领的第一个纵队的 2000 兵力,冲到了马尔
格雷夫堡的外缘栅栏,一举将其捣毁,并且涌进了那个堡垒;但他们却在敌 方第二道防线前面大批阵亡了。在第二个纵队的支援下,他们重新集结,但
再次被敌方凶残的火力压了下去。迪戈米埃在绝望中急调后备部队上阵;波 拿巴就在这支后备部队中,等待着对付紧急情况。
这支后备部队,在年青而无所畏惧的米尔隆率领下,涌进了这座险恶的
棱堡后门;米尔隆、波拿巴和迪戈米埃,从同一掩体口杀出一条路来,他们 的部队蜂拥而上,压倒了英军和西班牙军,并在敌方一门门的大炮前,把敌
军炮手砍了个干净。这样,就拿下了马尔格雷夫堡。
这一仗是具有决定意义的。奉命守卫附近一些堡垒的那不勒斯部队,这 时纷纷跳进海里逃命;由于波拿巴的大炮很快就向海上的舰队并且向土伦城
里发射了密集的炮弹,海上的舰只也开始起锚离去了。但是,即使在那样的 绝望处境中,反法同盟军仍然进行了凶猛的顽抗。
12 月 17 日晚上,一个英军青年军官,率领着一小股精心挑选的水兵, 潜入了船坞,目的在于把那些不能弄走的法国战舰,在雅各宾派行将将其夺
回之际,予以破坏。顷刻之间,出现了令人毛骨惊然的景象。被锁在战舰底 舱划排桨的囚犯们,这时锁链被解开了;但他们却怒气冲冲,这里一堆,那
里一团,威胁着闯进来的英国士兵。尽管如此,英国水兵仍在各处安置了易 燃物,然后放了一把火,让火神去毁灭一切,火焰顿时升起得比船桅还高,
火舌吞噬了成堆成堆的大麻、柏油和木材。这时,西班牙人又把两艘军火船 炸了;爆炸震撼了方圆若干里的地方。
拿破仑心中始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后来在被放逐于圣赫勒拿岛的 令人厌恶的平静生活,中他是这样追述这一情景的:“从军火库升起的浓烟
烈火的火焰,如同火山爆发;
13 艘舰只在抛锚处燃起了舰上的桅杆,以及各舰的轮廓;大火持续了很 多小时,蔚为奇观。”
这种情景,使土伦的保王党人心惊胆战;他们把此情此景看作是将被盟 军抛弃的信号。这些犹如惊弓之鸟的可怜虫,在凄惨的夜色中,成群地挤在
码头上,放声号叫,要求人们把他们带离这座注定要陷落的城市。熊熊烈焰 的眩目火光,法军炮弹的轰呜声,以及两艘军人船的爆炸声,使许多保王党
人急得发狂,他们当中无法挤上船的人们,几十几十地跳进海里,也不肯留 下来去面对雅各宾派的枪刺和断头台。他们的这些恐惧是完全有根据的。国
民公会的一个特派员弗雷隆,两个星期之后就夸口说,每天都干掉了 200 个 保王党人。
12 月 19 日,法军浩浩荡荡开人了土伦,据说自杀身亡的保王党人有 3000 多个。
领导土伦保王党反叛的首领巴蒂斯特·鲁和儿子等人被拥到练兵场就地 枪毙,幸而子弹没有击中,父子俩装死躺下,到天黑后逃离危险。拿破仑时
代,他俩东藏西躲,艰难度日;波旁王朝复辟后,父亲成了名人,1877 年获 得路易十八授予的圣米歇尔勋章一枚。有人说他没有福分,在圣旨下达的前
几天就已死去了。
望着土伦港熊熊燃烧的烈火,拿破仑似乎感到了成功的大门已向他敞 开
土伦是他一生军旅生涯的里程碑,他从一个瘦小无闻的小军官,突然变 成了一位令人瞩目的新垦,得到了破格提拔与称颂。当时的攻城总指挥曾上
书给巴黎陆军部曰:“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来描绘波拿巴的伟大成绩,他拥有 一颗充满智慧的头脑,知识渊博,性格坚定。这位非常优秀的军官的才能是
无法描绘完全的。”
另一个将军在为拿破仑请衔时给国民公会的信中也极予佳辞:“请你们 奖励并提升这位年轻人,如果不嘉奖他,他靠自己也会飞黄腾达的。”
1794 年 1 月 14 日,国民公会任命拿破仑·波拿巴为炮兵准将,时年 24 岁。
拿破仑已经迈过了命运的门槛。
第三章 流血的葡月
一、“欧仁妮,我的宝贝”
在悠远的《马赛曲》中,拿破仑紧紧拥抱着德茜蕾,喃喃道:“欧仁妮,我的宝贝”德茜 蕾也硬咽着:“波拿巴,这是梦吗?”
拿破仑与德茜蕾在马赛开始了一首永难休止的恋曲。 土伦之战使拿破仑一举成名,也给家产尽失、流落普罗旺斯的波拿巴家
族带来了好运。 初来法国时,一家人在土伦靠政府发放给科西嘉难民的一点救济金度
日,他的母亲带领着埃利莎和波丽娜到泉水边替别人洗衣服赚些零用钱。现 在拿破仑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立刻把家人又接到了马赛,他终于能俸养饱
经风霜艰苦的母亲。莱蒂齐亚流下了欣喜的眼泪,她抚着拿破仑的将军肩章, 哺哺地道:“如果你父亲能看到这一天该多高兴呀!”
拿破仑不仅自己出人头地,他的哥哥约瑟夫也与同乡萨利切蒂交上了朋 友,萨利切蒂与雅各宾派领袖罗伯斯庇尔之弟小罗伯斯庇尔关系颇佳,因这
层关系,使约瑟夫巧结了婚缘。
他的弟弟路易也被拿破仑任命为参谋部少尉军官,有了发展前途的位 置。
这时,他被委派去检查意大利方面军的大炮和补给品,并视察海防的要 塞工事和炮兵阵地。在马赛时,他热心有余而审慎不足;他下令把革命期间
被捣毁了的一座堡垒重新修建起来。但是,当居民获悉此事以后,立即提出 了强烈抗议,以致这项工程马上就被制止了,同时,发出了逮捕波拿巴的命
令。幸亏与波拿巴有交情的国民公会特派员小罗伯斯庇尔和萨利切蒂解救了 他。
他与萨里切蒂的友谊早在科西嘉革命时已经建立,当时萨里切蒂作为国 民议会的科西嘉籍议员以特派员的身分派驻科西嘉,而拿破仑兄弟则是公认 的亲法派。
这位国民议员在土伦已充分领略了拿破仑的才干,现在,他又把拿破仑 兄弟引介给了罗伯斯庇尔兄弟。
罗伯斯庇尔作为雅格宾派的首领此时大权在握。他所操纵的斩头机正日 夜不停地工作,他的一张纸条就足以将任何一位法国人送到那里。而他的弟
弟小罗伯斯庇尔则正关注着意大利方面的战事。
1794 年 2 月,波拿巴被任命为法国意大利方面军指挥炮兵的将军。这支 大军在文蒂米里亚和翁奈里亚之间拔掉撒丁王国的几个据点,部队从那里穿
绕阿尔卑斯山脉滨海支脉的几处山隘,包抄盘据在腾达山隘的奥地利——撒 丁王国盟军阵地的侧翼,那里一切正面攻击都攻不下来。看来,在这次迂回
作战中,波拿巴的贡献仅仅限于有效地使用了大炮,而整个战斗的胜利主要 应归功于马塞纳。
这一段时间,拿破仑与小罗伯斯庇尔交往较密。对罗伯斯庇尔兄弟所推 行的革命恐怖政策他并不反对。当时与波拿巴的妹妹们交往甚密的玛丽·罗
伯斯庇尔所提供的情况,是可以证明这种看法的。玛丽·罗伯斯庇尔说:“波 拿巴当时是一个共和派人士;我甚至可以说他是站在山岳派一边的。至少,
当我在尼斯时,他所发表的意见给我留下的就是这个印象。他对我的长 兄的爱戴,对我的弟弟的友谊,也许还加上他对我所遭遇的不幸感到关切,
使我在执政府统治时期获得了 3600 法郎的生活补助费。”同样值得注意的 是,拿破仑后来还说过,罗伯斯庇尔是“革命的替罪羊”。他同意雅各宾派
这样一种信念:即在荡涤旧政体的污垢一事上,恐怖时期虽是令人痛苦的, 却是一个必要的阶段。他服膺古斯巴达立法者莱克古斯的严刑峻法的主张。
但小罗伯斯庇尔对波拿巴这位青年军官的为人,从来就无绝对的把握。
在给他哥哥的信中列举了波拿巴的功绩后,他又写道:“他是一个科西嘉人; 其所能提供的保证只是:他在科西嘉人中是一个拒绝了保利的拉拢,而且被
叛徒保利搞得倾家荡产的人。”显然,小罗伯斯庇尔是带着几分怀疑的眼光, 把波拿巴看作是一个出生海岛的善变之人,这种人既没有思想根基,也没有
财产关系,他可以象狗一样忠于其主。
但无论如何,由于与罗伯斯庇尔兄弟攀上了交情,拿破仑一家的境况有 了很大的改善。然而,马赛的生活使拿破仑一家人变化最大,不是埃丽莎和
波丽娜过上了贵族小姐所过的读书游玩生活,而是菜蒂齐亚的两个大儿子有 了艳遇。
马赛城有一位大绸缎商叫克拉里,早年故去后,遗下妻子和一个儿子艾 蒂安、两个女儿朱丽、德茜蕾。突然有一天艾蒂安以“效忠王室”的罪名被
警察局逮捕了。一时间克拉里家的顶梁柱塌了,家中女人们哭作一团。
唯有小女儿德酋蕾呆呆坐着。她 16 岁的幼小心灵里琢磨的是另一件事。 朱丽是个美丽的姑娘。她心直口快而无智慧,她看到妹妹对哥哥的逮捕
入狱无动于衷,不由皱起秀眉叫道:“德茜蕾,你是铁石心肠,怎么连泪都 不洒一滴?”
德茜蕾站起身,给嫂嫂苏栅擦掉泪水,对妈妈说:“妈妈,我明天要去 见阿尔比特。”
“阿尔比特是谁?”朱丽抢先问道。
“阿尔比特是一位国会议员,是马赛的特派员。明天他就在市政府就职 了。我要跟苏珊一起去对他说艾蒂安无罪。否则艾蒂安不仅会被杀头,我们 家也会被抄的。”
16 岁的德茜蕾言之有理,大家都说可以试试,但母亲却嫌德茜蕾是个孩 子不能出家门,在外抛头露面。
德茜蕾急躁地道:“不管是谁,能救哥哥最主要,再说我也并非不懂事 理。”
德茜德的话说服了大家。但德茜蕾却不知道明日市政府一行会给她的一 生带来极大影响。
第二天,德茜蕾穿上高雅的灰礼服,又悄悄到朱丽房里抹了抹口红,用 两块绸布填在胸前,似乎是要扮着成熟妩媚一些。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德茜蕾和苏珊进入了市政厅大门。 一位英俊颀长的男青年友好地问她们有何公干。 苏珊在男子的亲切问询下窘得说不话来。
德茜蕾跨前一步,说:
“我要见阿尔比特。” 男青年道:
“阿尔比特先生出去办事,我是他的助手约瑟夫·波拿巴,可以告诉我
什么事吗?” 德茜蕾一腔热情而来,没想到阿尔比特不在市政厅,不由失望焦急之下
哭了起来。 约瑟夫忙道:“告诉我也一样的,我会向他汇报并办理的。”
德茜蕾埂咽着把艾蒂安仅是一个纯粹商人的事详细地告诉了约瑟夫,并 说阿尔比特是马赛人,应该为正经的马赛商人作主。
约瑟夫听后半响才道:“你的父亲曾向反动贵族出卖过绸缎,贵族是人 民的敌人。你父亲去逝了,所以抓了你哥哥。不过你别着急,也许我能帮你。”
“你?”德茜蕾有些不信。 约瑟夫微微一笑,道:
“别小看我,我们波拿巴家族说话算数。要知道我家出了一位将军哪!” 德茜蕾好奇地问:“将军?是你父辈吗?” 约瑟夫自豪地摇摇头道:“是我 24
岁的兄弟。” 德茜蕾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一位将军的哥哥说话肯定算数的。她看着约
瑟夫英俊的面孔和挺直的腰板,不由想起了朱丽。 她灵机一动,道:“谢谢你,波拿巴先生,能邀请您到我家作客吗?”
约瑟夫迟疑一下才道:“你家是很有名望的,能欢迎吗?”
“当然,如果能同时邀请到您的将军兄弟更是不胜荣幸。” 约瑟夫答应了。
当天下午,艾蒂安就被放回了家中。 德茜蕾和她的妈妈、姐姐为了迎接她们的恩人到来清扫了庭院,朱丽听
到妹妹颇有回味的暗示后更是饰扮一新,艾蒂安同样对波拿巴兄弟充满了感 激之情。
傍晚时分,波拿巴兄弟来到了德茜蕾的家。约瑟夫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 与拿破仑随意的装束对比鲜明。
在波拿巴兄弟两人落座后,德茜蕾对那位身材矮小、军装脏皱、头发蓬 乱的军人到底是否是真正的将军表示了怀疑。
但当交谈开始后,约瑟夫的温和尔雅与拿破仑的睿智敏锐便有了区别。
“我们部队没有合适的军装,枪也太老,但我对这个问题已寻求到了解决的 办法。”
艾蒂安分明更感到了拿破仑不同凡人的气质,颇有兴趣地问:“什么办 法呢?将军?”
拿破仑道:“把奥地利人赶出意大利。那是一个富饶的国家,我们的军 队可以在那里得到给养。”
“但意大利人会怎么说哪?他们会俯首帖耳地让你占领他们的国家 吗?”
“当然,我是要解放他们,解放整个欧洲,我要把《人权宣言》带给所 有被解放的国家。”
艾蒂安虽然是一个僧恨战争的安份守己的商人,但他仍被拿破仑感染 了:“伟大的胸怀,将军,绝妙的见解。”
约瑟夫看了看窗外,对克拉里夫人道:“您的花园真漂亮,能否让小姐 带我们去看看?”
“当然。” 约瑟夫由朱丽陪着,拿破仑由德茜蕾陪着,不一会儿,四位年轻人就双
双各行其事了。 拿破仑盯着这位皮肤洁嫩,笑容可鞠,双眸黑亮而温柔的小姑娘,突然
笑了笑道:
“你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了。你请我们来,恐怕不仅仅 是为了感谢我们吧?”
德茜蕾回头望了望后边依偎在花圃旁的约瑟夫和朱丽,不由羞红了脸。 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位矮个子将军时,心里便油然而升了一种莫名的激动,在
此刻他又洞穿了自己暗设的小技。德茜蕾感到从此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将是 透明的,无法掩藏的。
拿破仑爱惜地握住德茜蕾的纤手道:“原谅我直率,我是个天生的军人, 做什么都喜欢快捷,我看朱丽和约瑟夫很快就可以结婚了吧?”
德茜蕾低头哺哺道:“谁会相信一见钟情?” 拿破仑轻挽起德茜蕾的手臂,捧起她的脸直盯着那双明眸道:“对我,
你不必隐瞒,我能洞察你这位冰清玉洁的少女之心,”说着他轻吻了姑娘的 手,接着道:
“你家很有钱,有佣人可用,而我们却一贫如洗。但等我征服了意大利, 我会富有的。那时候我也会给我的家人许多照顾的。”
拿破仑的气度让德茜蕾大大折服,她抬头凝视着拿破仑深邃的目光道:
“你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你说了,就一定能办到。” 拿破仑点点头,“我说过的,就一定能办到!”
拿破仑刚毅、果敢的性格深深地打动了德茜蕾的心。他的被太阳晒黑的
皮肤,反衬着周围棕红的头发,当他笑起来时,脸型又显得异常幼稚、天真。 德茜蕾心中自语道:“我还等什么?这不就是我心中的男人吗?”
朱丽被约瑟夫调傥卓著的风采深深吸引,不久两个人结婚了。 拿破仑对约瑟夫的婚姻很满意。因为朱丽家富有,朱丽的相貌也算漂亮,
尤其是拿破仑已对那位德茜蕾小姐暗生了爱慕之情。他想约瑟夫和朱丽一定 会给他帮忙的。
拿破仑除了日常安排炮兵军事工作外,便频频与德茜蕾约会。 他们常常漫步街头,谈卢梭,谈伏尔泰,谈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
拿破仑在一天晚上,对花丛中静静聆听他讲话的德茜德道:“我知道我
有非凡的力量,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统治与兴建一个国家、一个世界,我是为 创造奇迹才来到人世的。”
德茜蕾眼内溅出了泪花。 拿破仑把姑娘紧紧拥在怀里,吻着她鲜嫩的红唇道:“欧仁妮(德茜蕾
的乳名,拿破仑的一生都是这么叫她的),别怕,我有能力来保护你,请相 信我,我愿意把我最美好的爱献给你,你答应吗?”
德茜蕾哭出了声,连连点头:“波拿巴,我爱你,不管你做什么,不管 你是伟人是凡人,我只爱你。”
德茜蕾把一个装着自己青丝的椭圆形颈饰塞在他的手心中:“你去创造 你的世界吧,我永远都在等你。”
两位初涉爱河的年轻人,经过了一段热恋后,终于订婚了。 在这首甜密的恋曲舒畅地展开之际,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就时常扰乱两棵
炽热而纯洁的心,德茜蕾的母亲对这桩未来的婚姻一直持反对的态度,而拿 破仑也因公务而不时远离马赛。
1794 年 7 月,拿破仑被委派到处境非常窘迫的热那亚共和国去执行一项 使命。该共和国当时承受着来自三个方面的压力:其一是,来自英国的战舰。
它们在热那亚的领海上突然袭击了法国快速舰“谦逊”号;其二是,来自从 西面人侵的军队;其三是,来自从北面人侵的奥军。尽管困难重重,这位年
青的使者仍然使得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热那亚政府首脑和元老院服从了他的 意志。按理说,波拿巴这下子可以指望法国给他嘉奖了。但是,他回到尼斯
不久,却遭到扣留,被囚禁于昂蒂布附近的一个堡垒。
原来,反雅各宾分子于 1794 年 7 月 27 日精心策划了一场政变,雅各宾 领导人罗伯斯庇尔遭到杀害,其弟小罗伯斯庇尔也被送上了断头台。一时间,
法国上空阴云密布。
热月政府也使拿破仑命运受挫。小罗伯斯庇尔曾是他坚强的后盾,但是 现在所有与他们兄弟过从甚密的人都成了政治上的嫌疑分子。
仅仅这次“热月党人”的反动政变本身,就足以使波拿巴有丢掉脑袋的 危险。而由于他不久以前还提出过一些有关战略的建议,他的处境就更加危
险了——因为那些建议使得阿尔卑斯山区的法军地位降低了;该军队最近在 作战中莫名其妙地接连失利;将领们在追究作战不力的原因中,发现根源就
在于波拿巴的建议。他们把对他的怀疑之点写成密信,报告救国委员会。信 中还说,阿尔卑斯山方面的军队一直被小罗伯斯庇尔和里戈的阴谋弄得无所
作为。许多人即使罪过不那么严重,也会丢掉脑袋的。但波拿巴有一道可靠 的护身符:他是一个少不了的人物。特派员萨利切蒂和阿尔比特仔细研究了
有关波拿巴的种种书面材料以后,决定暂时先恢复他的自由,予以释放;但 是又过了几个星期以后(直到 1794 年 8 月 20
日),才恢复他的将军的军衔。 解释放他的主要理由是,他的知识与才能也许今后对法兰西共和国有用。
对拿破仑来讲,虽然难免虚惊一场,但也的确可算是吉星高悬了,如果 派遗他去热那亚的命令早三个星期发出,那么他很可能在热月政变发生时已
在巴黎复命,那么,他很可能当时作为罗伯斯庇尔的追随者而被头脑发热的 巴黎人送上了断头台。那么他的履历很可能到此告终,我们会看到他在 25
岁时就在断头台上丧生。看来,凭他那博大的设想,他那宏伟的计划,他那 军事荣耀之伟绩,他那出奇的好运气,他那屡犯的错误,他那历次的败北,
以及他那最后的垮台,是注定要在此后 25 年中震惊世界的。
拿破仑对于热月党人对他的逮捕非常气愤,同时对瞬间已失的法国大革 命也开始了思考。他从罗伯斯庇尔兄弟的死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危机。但他
对革命的一往情深没有使他后悔。他对人曾讲:“我不怎么看重生命,我把 生死看得很淡。我每天的生活都是如临战场的感觉,我不会对死亡的到来惊 畏。”
拿破仑在被囚期间,他无比地思念着他的欧仁妮。他常托起挂在胸前的 装有欧仁妮棕发的饰物亲吻不已。
而如惊弓之鸟的德茜蕾,则陷入了深深的苦楚之中。 德茜蕾在千百次地哭唤着爱人的名字后,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找到了拿
破仑家。 拿破仑家很简陋。拿破仑一家住在一处低矮的房子内。
约瑟夫看到推门而入的德茜蕾,大吃一惊,连问:“你怎么来了?” 德茜蕾静了静,缓缓道来:“请你们准备几件拿破仑的衣服,我要去看
他。”
莱蒂齐亚被深深感动。她走上前来,抚了抚这位仍如少女一般娇艳,但 却如磐石一样坚定的姑娘,含泪道:
“谢谢你。他要去闯世界,他要去征服世界。现在出了事儿,我们是该 共同努力救他出来。”
德茜蕾接到:“然后再让他去继续征服世界。” 莱蒂齐亚搂住了姑娘,激动他说:“你太了解他了。他一直坚信自己能
创造奇迹。原来只是我同他爸爸相信,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你。” 德茜蕾终于挣脱了哥嫂的劝阻,拿着包裹找到了城防司令部。一位少校
接待了她。
“小姐,这包裹是怎么回事?”
“这是送给拿破仑·波拿巴的。你们无辜地抓走了他,他是我的朋友, 请你交给他。”
“啊,这可不行,你叫什么?”
“德茜蕾·克拉里。我哥哥不准我送来,我是悄悄跑来的。你们放了他 吧,放了他吧。”
少校被德茜蕾的哭叫搞的没有办法,只好劝她道:
“我认识你父亲。请别哭了。”
“不!我就要哭!”
“好了,好了”,少校被搞得手足无措,只得应道:“我一定给你送去, 好吗?”
德茜蕾方破涕为笑。道谢。 少校又说:“我再告诉你两点:第一是拿破仑不会被处死,二是波拿巴
不是克拉里家族的婚姻对象。” 而德茜蕾却只会笑了,因为他根本没听见第二点。 后来拿破仑回忆这件事时,深切而又充满激情:“当时欧仁妮的包裹送
来的是柔情,是勇气,是力量,是我挣脱锁链的信念。” 确实,拿破仑被囚后,他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对自己重新获得自由的斗争。
他曾上书国民公会道:
“难道我不是一开始就信奉革命原则吗?难道我没有参加同国内敌人的 斗争,并作为一位士兵向外国敌人斗争吗?难道你们可以不顾后果地抛弃一
个对共和国效忠的军人吗?
一个风吹月黑的晚上,雨刚刚停止。德茜蕾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漆黑的 夜,心情比这天气还要灰黯。
她不知道她的心上人是否收到了包裹,也不知道他受着怎样的折磨和煎 熬。当妈妈叫她赶快上床休息时,她在床上依然不能摆脱阴冷的感觉。
仿佛是在梦里,她又和拿破仑拥抱在花园里,仿佛他楞角分明的唇正印 在自己唇上,仿佛他仍站在身旁,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抱负,仿佛他又在她耳
边吹起了悦耳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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