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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全传(上)

_13 刘乐土(现代)
德茜蕾听着,泪水溢满了眼眶。
“亲爱的,你是军人的妻子,你要勇敢。” 德茜蕾不由地联想起拿破仑说过的“要捡起泥淖里的王冠”的话,她相
信丈夫没有说错。 第二天,德茜蕾满脸泪痕地送走了丈夫。
钥匙转动,门开了,波拿巴出来了。他靠在门框上,泪水模糊了眼睛, 脸色苍白。约瑟芬大叫一声赶紧跑上前去,紧紧抱住拿破仑。她的头在他的
肩上滚来滚去。他鼻子闻到一股香气,多少独眠之夜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 幽香啊。默默无声,他们就这样久久地拥抱在一起。
又一次——经过了多么激烈的战斗!——他终于向旧恋人让步了。然而, 如果说他暂时用嘴唇去亲约瑟芬的脸面,以回报她的爱抚的话,那么,拿破
仑一点也没有失去头脑的清醒。他让步是出于怜悯,出于忆旧,而不再出于 爱情。在他身上,再也产生不了此前 26 岁那种纯粹的恋情。
约瑟芬把这种纯粹的恋情给扼杀了。他听不进她的解释,听不进她的道 歉。他不相信她这一套。但他毕竟宽恕了她,这对约瑟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无保留的谅解,对过去犯的错误的全面宽恕,但谅解不等于不明真相——约 瑟芬不久将证明这一点,谅解不等于忘却。
从这惨痛的时刻开始,她与他之间,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这种特殊 后来一直难以改变。过去他们互相推动的共伺计划已经不存在。他,过去总
是千方百计使她满意,使她高兴,现在却是以主人口气讲话了;而她呢,过 去对他亲亲热热,说话随随便便,可现在却心甘情愿听从他的摆布了。不管
表面如何,事实上,她是战败者,而他成了战胜者。
吕西安·波拿巴第二天早上来看他的哥哥,发现他同约瑟芬还躺在床上, 约瑟芬越发年轻、娇艳——她枕边总放着口红和香粉,大大方方地接待他。
她战胜了曾想废弃她的家族集团。但她适可而止,并不得意忘形。
约瑟芬用自己的眼睛赢得了拿破仑的惜怜,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此时的拿破仑的思绪早已回到了埃及,回到了那个叫做波利娜的女人身边。
二、第一次外遇
在埃及的拿破仑为报复约瑟芬,派副官对一位美丽的夫人说:“富莱夫人,将军想要您做他的 情妇。”
结束了惊心动魂的床上大战,拿破仑说:“我要她给我生个孩子可是这个傻瓜不会生!” 波利娜大声抗议:“我发誓,那不是我的错!”
拿破仑望着约瑟芬那因满足而多少有些发红的脸蛋,他的思绪却早已飞 到遥远的埃及。在那里,他一生第一次尝试了另一位女人的肉体。从这个“无
与伦比”的躯体上,他充分享受了对眼前这个不忠的妻子残酷复仇而获得的 快感。当然,那个出奇漂亮的胴体所特有的温柔和顺从也曾唤起了他的怜惜。
现在,他似乎又听到了他曾对她的诺言:
“给我生个孩子,我要娶你。” 他与这个女人的交情,是在得知了约瑟芬对自己不忠的许多事实后才开
始的。 在一个不安的晚上,朱诺将军详细地向他和盘托出了约瑟芬的全部底
细,他得知了她是个放浪的女人,跟巴拉斯等无数男人都在床上尽情欢愉过, 而且贝尔蒂埃向他透露了约瑟芬在他动身离开巴黎时,就又同夏尔滚到了床
上,并一起到意大利等地游玩,再就是他得知小欧仁妮已嫁给了贝尔纳多 特这种消息,使拿破仑头脑欲裂,他在床上彻夜难眠,用头抵在硬硬的
床头,从心底嘶叫着:“这个荡妇!我一定要把她撕成碎片,一定要同她离 婚,一定!”
这消息使他给他哥哥约瑟夫写了一封很伤感的信——他在私生活方面的 纯洁感情早已逐渐消逝,这封信则是他对私生活的理想完全消灭的悲鸣。
“我在私人生活方面有许多烦恼,因为帷幕已完全撕开,真相现已毕露。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你的手足之情对我极为珍贵;如果我失去了她,又看到
你背弃我的话,那就只会使我变成一个厌世者。给我在巴黎附近或布尔 戈尼买一所乡间住宅,以备我回国后居住吧。我需要离群索居。壮丽豪华使
我感到腻烦;我感情的源泉已经枯竭;对荣誉索然寡味;年仅 29,却已历尽 沧桑,现在我只有当一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算了。”
这时,在他记忆的皱折里,他是否看见德茜蕾忧郁的容貌呢?啊,这个 少女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今天,虽无爱情,但出于理智,她嫁给了贝尔
纳多特;后者肯定不是波拿巴忠诚的朋友。可是波拿巴依然对约瑟夫表示了 他对往日的年青情侣的美好祝愿:“祝德茜蕾万事如意,她应该得到幸福。”
波拿已虽然痛苦,但依然保持着高尚的心灵,对他的继子很友好、很热 情。欧仁在胜利街写下了这些情况,恭敬中流露出指责:“他对我关怀备至,
似乎用他的行动表明母亲的过错与孩子无关” 时至今日,一直忠于妻子的波拿巴也想寻花问柳了。想借此报复约瑟芬。
他的感官要求尽管并不强烈,也不紊乱,但仍是一个青年男子的感官。军官 们请他和他们一样尝尝从马穆鲁克骑兵的闺房中借来的切尔克斯女人,他叫
来了几位,但很快就对“她们粗俗的举止和肥胖的身段”感到厌卷,并把她 们赶出营房。
9 月的一天,当他在副官的陪伴下,骑马去参加开罗附近举行的一场舞 会时,他在路上与一队骑着驴子正高高兴兴返回城里的士兵擦肩而过,他们
中间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风儿撩起了她的衣裙,露出了优美的两腿,她 那清脆的笑声使得波拿巴转过了身,带着惊愕赞赏的神色盯视着她。
这天晚上,回到宫里以后,他向贝尔蒂埃问起他遇见的那个年轻女人的 名字,总参谋长很快作了调查,向波拿巴报告:
“她叫波利娜·富莱,是女扮男装跟丈夫来到这里的,她只有 20 岁,在 穿越可怕的沙漠时,她表现出了男人般的勇气。在沙漠中,男人们摔倒了,
成为骄阳和风沙的牺牲品,而她却一声不哼地走着。第 22 步兵团的士兵们都 很爱慕她,但是更尊重她,因为她和丈夫生活得非常和睦。”
这位迷人的波利娜迷住了将军,她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达布朗特斯公爵夫人写道:
“波利娜出身在奥德省的卡尔卡索纳。她的父亲是个规矩人,她的母亲,我想是个佣人,或是
个厨师。她受过一些教育,后来当了工人。她是当地最漂亮的姑娘之一,是个非常纯洁的女孩。她行 为正派,遵从道德。这是因为卡尔卡索纳的情况不同于巴黎。

“我的好朋友德·沙勒夫妇非常喜爱小波利娜。一天,德·沙勒先生在家请人吃饭,甜食端上
后,像往常一样,有人提议唱歌。波利娜待在屋里,德·沙勒让人去找她,尽管她反对,但还是让人
给带到了桌边。她唱了歌,优雅轻松的朗诵了诗句。自那天起,她已拿定了主意。她对德·沙勒先生 说:
“‘我也愿意成为女主人,富莱先生可给我一笔财产,而且我又不受约束,我答应了他’。
“就这样,她嫁给了他。
“没过多久,远征埃及的通告就到了卡尔卡索纳。曾经服役的富莱愿意响应向所有的退役军人
发出的召唤,依然要拿起武器。富莱去了土伦。但是由于他很爱他的妻子,他要把她带在身边,不论
打向哪里;而这位少妇喜欢冒险,就想离开安乐窝,飞往远方,去锻炼她那年轻的羽毛。于是,她女 扮男装,他们来到了埃及,拿破仑却没有发现。”
这位丰满的金发女郎将要让波拿巴在远征东方的军队里夺回他的声 誉
在与波利娜共乐之前,波拿巴一定要感受一下奇遇的滋味。 一天早晨,韦尔迪将军夫人来宫里找他。非常激动他说道:
“将军,韦尔迪告诉我您在寻找一个既可爱又成熟的年轻女人,好消磨 您的空闲时间。他还说您看到那些给您找到的散发刺鼻香味的肥胖女人后,
感到非常失望。按照您的愿望,我去了好几家闺房,发现了一个可爱的 16 岁的处女,人们脱下了她的衣服,她的身体非常柔嫩,乳房结实、匀称,大
腿很有弹性,两腿修长,汗毛如丝一般,”
在波拿巴炯炯的目光里,刹那间失去了往日的镇定。韦尔迪夫人为她的 描述所产生的效果感到高兴,继续说道:
“这个美人叫泽娜,是个酋长的女儿,她父亲愿意在一个晚上托付给我。 如果您喜欢她的话,您可以留用,甚至可以占有,”
“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她?”
“今天下午她一定来我家吃点心。”
“我会去的!”下午 4 点钟时,年轻的将军穿着一件蓝色粗呢军服,来 到了韦尔迪将军夫人家里。泽娜同她母亲已经到了,正吃着按树果酱糕点。
波拿巴即刻就被吸引住了,于是向姑娘恭维了一番,向母亲祝贺了一番,喝 完一杯咖啡之后,就告辞了。
来到门口,他对违尔迪夫人说:
“今晚就让人把她带来!” 将军夫人为她自己感到非常高兴,回到了客厅,向两位埃及人转告了波
拿巴的邀请,她们俩高兴得放声大笑。
“应当看到这是上帝的恩典”,女主人说道:“因为波拿巴将军是这个 地球上最有权力的人。”
泽娜和母亲双膝跪下,亲吻了地毯,感谢了真主后,就返回了家。两小 时后,她们依然在感谢真主,这时,一个法国士兵替波拿巴给泽娜送去了一
个装满珍贵礼品的箱子,里面有手镯、项链和精美的披巾
这天晚上,波拿巴不耐烦地等待着小阿拉伯人,她的美貌和她身上东方
式的雅致已迷住了他。这时,韦尔迪夫人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不祥的念头。 为使泽娜更加具有魅力,她把泽娜弄成了小巴黎人。马尔赛·杜蓬写道:
“在一些法国女人的帮助下,韦尔迪夫人改变了泽娜的发型,给她打了个发髻,让她穿上了一
件督政府时期的长裙,用金黄色的长袜遮住了两条褐色的长腿,又用一双缎子做成的鞋裹住了她的两
只漂亮的脚。她走起路来耸肩缩颈,非常难受,不幸的泽娜已失去了她全部的魅力。”
10 点钟时,小姑娘被带进了宫里,波拿巴身穿睡衣,正准备度过一个惊 心动魄的夜晚。看见走进来的泽娜,他怔住了:
“这是谁?” 一个副官向他解释说,韦尔迪将军夫人认为小泽娜带有欧洲人的特点好
些。波拿巴惊呆了,他那追求异国情调的内在激情霎时间低弱了好多 这个姑娘急想着品尝失去童贞的快乐,看见失望的波拿巴,便抽噎起来。
面对伤心的孩子,将军的怜悯心油然升起。
“得啦,别哭了,把衣服脱掉!” 他慈爱地帮助她脱开了衣裙的扣子,脱掉了袜子,松开了发髻。当她一
丝不挂时,他发现她的身体实在太美, 这次,小姑娘擦干了眼泪,胆怯地笑了,怀着天真的快乐,享受着无尽
的柔情。
“谢谢,将军。” 波拿巴高兴极了。随后便进入了发狂的境地,而泽娜现出醉心的神色,
结束了她的处女生涯。拂晓时分,波拿巴让人带上比先前更为奢华的礼物把 小泽娜送回到她父亲身旁。然而,这次艳事就此结束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 的事情要做。
他没有忘记波利娜·富莱。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又见面了。
6 点时分,波拿巴带着朱诺,来到了开罗最大最美的花园,他一边游览, 一边称颂着优雅的景致。但他突然停止了脚步,脸色苍白,注视着一个从秋
千上发出阵阵笑声的年轻女人。
这女人就是波利娜·富莱。 他离开了朱诺,朝她奔去,躬身赞美她一番。得到了一军统帅的注意,
她既高兴,又很惊慌,便嘀咕了几句难以理解的话。 他又一次躬身来吻她的手:“我希望能很快再见到你,在一个僻静的地
方。”说完,他就离开了她。 天真的波利娜·富莱一想到这次相遇会有利于丈夫的前程,心里充满了
欢喜 第三天早晨,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波拿巴可以同时做好几件事,他
派人叫来了朱诺,对他说道:
“你记得那个富莱夫人,我需要见到她。” 他又继续说道:
“今天早晨,她丈夫随特遣队去了三角洲,你要利用这个机会去找她。” 随后,他设想着让那些马穆鲁克骑兵去海军部门服务的计划,又说道:
“你巧妙地让她知道我喜欢她,要争取让她同意来和我一起吃饭。” 朱诺有许多优点,但缺少策略。他去了波利娜家,问候一番之后,就以
向士兵发布声明的口气说:
“富莱夫人!我受波拿巴将军之命来您这里,他喜欢您,希望您成为他 的情妇!”
这位少妇怔住了。她目光严峻,看着朱诺,一言未发。如此的拙笨伤害 了她。两天来,她已准备献身于波拿巴,然而面对这野蛮、粗俗的要求,她 还无法答应。
“上校,请您转告将军,我爱我的丈夫,我永远不会欺骗他!” 朱诺非常气恼,寻求着解决问题的办法,总认为奚落了富莱会有好的效
果,于是就以一些嘲讽的语气,将他同波拿巴作了对比。这一下,使得波利 娜指着门让他出去
副官沮丧地回到了宫里,向波拿巴叙述了同她的对话。 波拿巴意识到他选错了使者。 当晚,他又派他的第二副官杜鲁克去见波利娜。杜鲁克风流、能干、善
于交际。在波利娜面前,他先是为朱诺早晨对她的那种让人无法容忍的冒失 行为遗憾,随后,就看着这位渐渐平静的少妇,谈了很长时间关于波拿巴对
她的那番爱慕之情,并表明了他急于见到她。
最后在告辞时,他把一个小盒子放在圆桌上:
“将军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作为那天晚上在公园相见的纪念。” 杜鲁克一走,她就打开了盒子,看见了一个镶满宝石和钻石的精美的埃
及手镯。 这个缝衣女工从没有见过这样美的首饰,她兴奋,想到同这位慷慨的将
军一起生活一定会非常愉快。 保尔·迪律伊在回忆录中写道:
“正如一位传记家所说,为了报答这一珍宝,她已在心里悄悄地将她的
‘珍宝’献给了波拿巴。” 从此,杜鲁克每天早晨都给波利娜带来一封将军的信和一份礼物。
这位少妇兴奋地读着这个科西嘉人夜间写的充满爱的言语。随后又把新
的首饰藏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了富莱不知道的地方。 半个月后,波利娜开始感到坐立不安。一心想用大自然赋予她的方法去
感谢她的爱慕者,这一愿望终于在她身上激起了一种局部的渴望,而要满足 这一渴望,就是去波拿巴居住的宫殿,她的夜晚立刻在一个充满淫欲的梦境
中失去了平衡,早晨醒来时,她也为此感到惊愕。保尔·迪律伊写道:
“正是那种肆意放纵的想象使她产生了一个个腾云驾雾的梦幻。波利娜 实际上非常纯洁,为了平息日益冲动的肉欲,她只想着合法的结合。内心的
愿望使她看见了一个光辉的前景。”
强烈的欲望使她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她认为将军似乎并不急于见到她。 正当她失望之际,她收到了迪律伊将军的一张明信片,邀请她一人共进晚餐,
这使富莱中尉非常惊讶。
“我是一个军官,没能同妻子一起受到邀请,实在令人吃惊。”他说道。 波利娜得意地对他说她不能拒绝一个将军的邀请,这几乎是军令,于是
就去了迪律伊家。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的激动和她丈夫的担忧都在情理之中。达布朗特斯公爵夫人写道:
“富莱夫人受到热情的接待。当时只有几个人在吃晚饭,上切都很平静, 没有任何迹象让人预见该发生的事情。然而当佣人端上咖啡时,两扇大门哗
啦一声打开了,波拿巴出现在面前。迪律伊忙请波拿巴原谅他们还在吃饭并
请他也喝一杯咖啡。拿破仑同意了。” 这种场面自然是波拿巴亲自安排的,他坐在了波利娜的身边,向她问候
了一番之后,端起了咖啡杯——像不留神似的——将咖啡倒在了少妇的裙子 上。
在场的人一阵惊呼,波拿巴装作惭愧的样子,一个劲地要弥补他的过错:
“非常抱歉,哪里有水?”
“在我的卧室里。”迪律伊将军说道。
“走吧,我不可望我的过错使这顿晚餐给您留下不愉快的回忆。” 波利娜跟波拿巴去了卧室。
他们两小时之后才回来! 回来时咖啡的痕迹依然在裙子上,而这两个情人的脸上露出了既疲惫又
得意的神情。 回到宫殿后,波拿巴意识到富莱中尉将会非常碍事。他决心要使波利娜
成为宠儿,在众人面前显示一番,便决心让讨厌的富莱远远离去。 第二天,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召来了中尉:
“我亲爱的富莱,您比我们更愉快,您就要见到法国了!”
“我!”
“是的!统帅对您很好,派您去欧洲,给督政府送去急件。这是命令。” 这位上当的丈夫目瞪口呆,读起了军令:
命令第二十二骑兵团富莱中尉公民,乘第一班驿车前往亚历山大城,由
那儿登上海军指挥官所准备的一条双桅杆帆船,届时在船上他将会交出所附 上的统帅命令。
富莱中尉将是去送急件的特使,他只能在海上打开,在急件中他将看见 给予他的命令。
“您一小时后就离开开罗,车子和护卫队都已准备好了。”
“我要让妻子快些准备我们的行李。” 贝尔蒂埃惊跳了起来:
“您的妻子?您不要想到她!让她介入这样的军务将会是件丢脸的事! 您也会为英国的战舰感到吃惊的,想想可怜的夫人将会遇到的危险,有落人
英国陛下的军官手里的危险,这些您不是不知道。几个月来,他们控制了海 域,也渴望着发泄肉欲!理智些吧,抛开这个念头。在这里,我们会照顾富 莱夫人的!”
然而在他默默无闻、前途暗淡之际,却得到了宠幸,富莱为此十分吃惊, 于是就去整理他的行装了。
他向妻子洋洋自得地解释说统帅终于知道了他的价值。然而达布朗特斯 公爵夫人却写道:“波利娜知道波拿巴的用意,她哭着向他道别,而另一个
人却满脸笑意。”
富莱终于“离开了他的极乐世界,下了床”,却没有料到这是他最后一 次与波利娜共享欢乐。
下午 5 时,他轻松愉快地离开了开罗,仍为此次机遇感到惊讶,意识到 幸运之神正关注着他。
然而,护卫队的马车所扬起的尘土刚一消散,朱诺就来到了波利娜的住 处。
少妇仍沉浸在与中尉告别之后激动状态中。
她穿上了睡衣,气喘吁吁,接待了朱诺。 朱诺向她立正致意,叙述了波拿巴慎重地要他背诵的话:
“夫人,将军今晚请您去宫里共进晚餐。” 波利娜为这样急切感到吃惊,躬身说道:
“我去!” 当晚,她坐在统帅的右边,她的美貌折服了在场所有人。这位原先的女
工以那种女人所具有的奇特的适应能力即刻扮演了宠儿的角色。吃甜食时, 人们已把她看作女主人了
午夜时分,她在波拿巴身旁,站在客厅门口,向客人们道别晚安。 当所有的人离去后,吃晚饭时一直温柔、诙谐的将军将少妇带进了他的
卧室,向他重复起富莱临行时待她的一切作为。 当这两个情人在宫里尽情享乐之时,中尉正朝亚历山大港的方向远去。
抵达了第一个驿站后,他打开了贝尔蒂埃交给他的信,看到了任务的详细内 容:
您登上的海船将带您去马耳他。您把所附上的文件交给维尔纳中将和马 耳他总指挥官。
马耳他海军司令立刻让一艘海船将您带到意大利港口,您再由那儿取道 前往巴黎,把急件交给督政府。
您可在巴黎停留 8 至 10 天;之后,再由那不勒斯王国的港口上船返回。 避开亚历山大港,在达米埃特上岸。
我相信您的虔诚,执行任务时不论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事件,都要将急 件送到督政府,再带回答复。
司令部 波拿巴
霜月 27 日于开罗
12 月 28 日,富莱登上了由洛朗斯上校指挥的“猎人”号护卫舰。
晚上 7 点时,护卫舰起锚,驶离了港口。焦虑的富莱拒绝休息、就待在 观察夜色的上校身边。
零点时分,他依然站在船舷旁静听海风的呼啸,注意异常的声响。他每 时每刻好像都看见了英国战舰的庞大身躯
天色微明时分,他来到了休息室,想喝一罐热酒。就在这时,一个人喊 道:
“后面出现了船帆!” 洛朗斯上校举起了望远镜:
“是英国船。5 个小时后就能赶上我们快毁掉您的急件!我们会被 捕的!”
富莱想把珍贵的信件精心卷起来,藏在身上最隐密秘处的部位,他希望 出现奇迹。
中午,“猎人”号遭到了搜查。 两名英国军官登上了“猎人”号,将洛朗斯上校,船上军官、士兵和富
莱全部带上英国“狮子”号战舰。 当得知中尉是波拿巴的特派员时,英国军官就叫来了士兵。他们搜查到
衬衣,看是否藏有机密信件,然而他们检查的只是一般的部位。 他们一无所获,英国军官向中尉问道:
“您叫什么名字?”
“约翰一诺埃尔·富莱!” 达布朗特斯公爵夫人回忆道:
“一听到这个名字,这位‘狮子’号上的上尉就朝他的副官眨了一下眼 睛。因为他很清楚埃及的新闻。波拿巴在日益发展的爱情中难堪的念头闪现
在他的脑中,他要让英国政府开怀大笑。
他对着富莱说道:
“先生,在回英国之前,这艘战船必须远航东方海域,我还要看守囚徒、 军官和‘猪人’号上的机组人员,至于您,如果以名誉担保不再反对英国,
我会立刻将您送回埃及”
“我保证。”富莱高兴得发疯。 当晚,‘狮子’号上尉就将这位中尉带回了埃及,他为向波拿巴开了玩
笑感到非常高兴。 深夜“狮子”号上的一条小船把富莱送到离亚历山大城不远的小湾。他
面对着晨曦,坐在一块岩石上,牙齿咬得格格响。但一想到很快就能看见他 漂亮的妻子,便觉得满心欢喜。
将近 8 点时,一个路过的埃及人让他上了驴车,这位中尉就到达了亚历 山大城。
他立即跑到了亚历山大城的指挥官——马尔蒙家里,向他叙述了奇遇, 神色飞扬他说道:
“多亏了英国军官的宽厚,我将会让妻子惊喜望外的。” 马尔蒙将军知道波拿巴已将波利娜安置在离统帅的住处仅有几步之远的
一个豪华宫里,他没有笑,却想到这样的生活值得继续下去。于是说道:
“我认为您最好呆在这里。您的任务遭到了挫折,但并没有结束。波拿 巴将军会向您下命令的。您主动让他不高兴,将是愚蠢的。”
富莱摇了摇头:
“我相信他会理解我急切的心情,再说急件已不在了。我只有一个空箱 子在亚历山大,一个空箱子能有什么用?我必须回开罗去。”
一想到将会出现丑闻,马尔蒙仍很担忧。由于再也想不出有效的理由, 他便厉声说道:
“中尉,我无权将您留下,但是请您注意:如果回开罗,您会后悔的!” 富莱笑了:
“统帅可能会因为我的失败感到不安,但是看见我安然无恙地从英国人 那里回来,他会高兴的,会原谅我的!”
他的幼稚和愚蠢自信惹怒了马尔蒙。他想这个傻瓜应该教训一下,于是 就让这位中尉离开了。
6 天后,富莱到达了开罗。因急于拥抱波利娜,他跑回了家。当发现家 里空寂无人,他万分惊愕。
他喊人,打开了所有的门,发现家具上落满了尘土,属于他妻子的每一 件小玩意儿都不见了。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愚蠢,由此断定波利娜出走了。
这种发现使他恼怒。 为了知道情敌的名字,他急速跑到了第二十二轻骑兵团军官常常聚集的
俱乐部里。 他进屋时,四个中尉正在打牌。
“波利娜在哪里?”他吼道。 这四个人非常厌烦地相视了一下。其中的一个人小心地关上了门,又回
到了座位上。
“您的妻子在波拿巴将军那里!” 这人详细地、像是在说一个历史故事似的,向富莱叙述了波利娜是怎样
背叛他的。这位可怜的中尉知道了她住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与波拿巴 将军的宫殿紧紧相连,他知道了她每天三点钟去见波拿巴,知道了她陪他散
步,知道了士兵们都把她称作“东方圣母”,知道了她为统帅安排晚餐,知 道了她凌晨才回自己的住处。
这位军官友好地对富莱说开罗的所有驻军都指责波利娜的行为,都说统 帅无愧于那些风雅的称号。
中尉没有得到任何安慰,他一句话没说,回到了家里,拿起了一条马鞭, 朝波利娜居住的宫殿奔去。
一到豪华的宫殿前,他内心的怒火急剧燃烧。他绷紧了下巴,穿过了种 植有埃及无花果树的庭院,走过了喷涌的泉池。进入了一个由奢华的客厅构
成的迷宫,里面铺有地毯、坐垫,还有精美的小艺术珍品。一个佣人遇见了 他,中尉一下把他撞到了一边。打开了好几道门,突然间,他在浴室里看见
了一丝不挂的波利娜。
这位少妇一直认为他在马耳他,当一看见他出现在面前,她震惊,她全 力呼救,呼唤侍从,然而富莱一下抓住了她的头发,用马鞭抽打了起来,直 到出血
她发出的嚎叫声终于唤来了佣人,他们不费力地抓住了中尉,将他扔到 了大街上。
一得知此事,波拿巴就来到了他情妇的床边。
“必须把他抓起来,投进监狱里。”波利娜呻吟道。 他拒绝犯下第二次错误,便简单他说道:
“我不能,但是你明天就可提出离婚。” 自然得很,在一个星期里,开罗所有的法国人都谈论这件事。最急于嘲
笑富莱的就是贝尔蒂埃将军了:
“可怜的富莱没有珍惜眼前的机遇,否则他不会一无所获的。” 一个星期之后,一件有趣的事使人忘却了富莱的丑闻。 一些法国囚犯从阿拉伯人那里赎了回来。
统帅叫来了一个囚犯,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些敌人营地里的情报。 这人一听到第一个问题,便眼泪纵横,垂下了两手。
“你为什么哭?”波拿巴问道。 另一个哭着解释道,那些阿拉伯人就像亨利三世对待他喜爱的年轻人一
样,玩弄了他。 波拿巴听后大笑:
“十足的傻瓜,是些有病的人,噢,得感谢上帝,这样便宜地就脱身了。 得啦,别哭了,回答我的问题:你发现了什么?”
他哭着回答说由于他的处境,没有机会发现任何情况。 波利娜也因这可笑的插曲忘掉了自己的不幸。
约翰一诺埃尔·富莱同波利娜一宣布离婚,波拿巴就开始炫耀起来。 人们处处可以看见他们的踪迹,军队、英国、法国、欧洲和约瑟芬都知
道他有了一个情人,一个全埃及最漂亮的法国女人,因而人们忘却了他被欺 骗的可笑处境。波利娜,这位夜里狂热风流的情人,已成为他复仇和发泄爱 怨的工具。
在他身边,在开罗的街上,在士兵们面前,在阿拉伯人中间,他总让她 不停地蹦跳,阿拉伯人不禁称她是伟大的苏丹夫人。
为了散步,波利娜让人制做了两套华贵的服装,一套是中将服,另一套 是第七轻骑兵团的军官服。
一看见她,士兵们就笑着说:
“这就是我们的将军夫人!” 有时,这两个情人在一队轻骑兵的护送下,坐上敞篷马车去尼罗河畔。
一天晚上,负责护送的副官正是欧仁。在散步这段时间里,波拿巴毫无
顺忌地在欧仁面前把波利娜抱到膝盖上,抚摸她,亲吻她。 欧仁厌恶这种行为。第二天早晨,他就跑到了贝尔蒂埃将军家里,请求
重新发挥他的作用。
“请把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尉派到团队去吧,我不愿目睹那样的场面。” 一个月里,波拿巴同波利娜不仅仅尝到了“复仇的快乐”,而且还享尽
了纵欲行乐的滋味,他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遗憾的是,战争又要破坏这蜜月生活。
1799 年 2 月,土耳其与英国、俄罗斯联盟,在希腊的罗德河和叙利亚聚 集了军队。波拿巴得知一支部队己攻占了约旦河流域,便决定迎战。
2 月 10 日早晨,当 12000 名士兵在开罗城门前整装待发时,波拿巴却在 波利娜住处。临行前,他要再次表示他的爱恋。
“给我生个孩子,”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要同约瑟芬离婚,再 娶你!”
随后,他带领军队,杀向叙利亚。
6 月 14 日,波拿巴回到了开罗。在他身后,那些从叙利亚归来的幸存者 手持着从土耳其人手中夺下的旗帜,要让民众相信法国军队已取得了胜 利
波拿巴强作笑颜,得意洋洋地从列队两旁的沉默的埃及人中间走过,然 而他们已经知道了战役的经过和结局。
心情沉郁的波拿巴跑到了他离开四个月的波利娜身边。他们长久地拥 抱,充满了激情。当他们满意地结束了床第之欢之后,将军微笑着,气喘吁
吁,躺在弄皱的床单上,享受着疲惫的惬意。突然,他朝波利娜转过了头:
“孩子?我们的孩子呢?” 少妇遗憾地低下了头,承认她还没有任何感觉。 波拿巴下了床,忽然间生气了,急忙穿上衣服,跑到了贝尔蒂埃家,开
门见山地对他说道:
“我要她给我生个孩子我会娶她的可是这个小傻瓜就是不会 生!”
他没等回话,就神经质地离开了。这话传到了波利娜的耳里。
“我发誓,这不是我的错!”她喊道。 她的话千真万确吗?
短时间的分手之后,波拿巴又沉浸在忧虑之中。这天晚上,他让人叫来 了波利娜,要向她倾吐他的担忧。实际上他的处境十分危险:军事上的失败
将使厌恶他的督政府官员拍手称快;远征东方的军队已减少到 25000 人,并 受到土耳其人再次进攻的威胁,而他自己却在感谢埃及人的暴动。
然后,人们又可以看到波拿巴与波利娜亲密相拥着的散步的身影,但他 们常被他那矮小的身材所蒙骗,他们以为波拿巴夫人拥搂着她的儿子欧仁在 散步。
波拿巴不知道这些情节,但依然痛苦。有时,他眼睛发亮,朝波利娜俯 身重复道:
“为什么不给我生个孩子?我会离婚的,很快就能娶你。” 实际上,仅仅需要他情妇的一个孩子就能使他摆脱约瑟芬,使他恢复心
灵的平衡。遗憾的是,几个星期过去了,这位少妇就是不孕。
7 月 15 日,波拿巴获悉土耳其的军队已抵达了阿布吉尔。几个小时内, 他集合了部队,向大海挺进。6 天后,他率领 5000 人马,歼灭了兵力胜于自
己三倍的敌人,——抹去了圣一约翰一达科尔战役的耻辱。
他决定利用这次胜利——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在埃及获得的胜利——去推 翻督政府的统治,决定返回法国。
他准备好了动身,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叫来了波利娜:
“我知道你很勇敢。听我说,我要回法国,那里的情况非常可怕。我们 的军队在德国,在意大利,到处遭到打击,奥地利人和俄国人正准备入侵我
们的国家,旺代省又一次暴动,饥饿和无政府的社会混乱到处可见。由那些 无能的享受主义者组成的督政府正将法国带向灭亡。我必须回去。”
波利娜失声鸣咽:
“带上我!”
“这不可能!我会被英国人抓住的。你必须考虑我的荣誉,看见一个女 人跟着我,他们不说吗?”
波利娜哭了,恳求了,但波拿巴毫不动摇。第二天,将这位年轻的女人 托付给了克莱贝尔之后,他带着几个朋友,悄悄地登上了一条海船。
波利娜孤单一人,只希望在同情人度过的激动心魂的最后几个夜晚里, 波拿巴的种子能植入了她的体内。遗憾!几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带给她期待 中的任何预兆。
“他会怨恨我的。” 这就是她内心的悲哀。当然,她想不到她的不育之症将阻止她成为一个
皇后。 但是,在拿破仑的生命中,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而女人则只是前进路
上的鲜花般的点缀而已。拿破仑知道克莱贝尔可以保住埃及,他为了保卫法 兰西,保卫共和国,夺回意大利这个他最得意的征服品,他拿破仑应该回去
并夺取政权。现在谁能阻挡他夺取政权?巴黎的辩护律师们很快就会烟消云 散。而他的光荣却完好无损。他的远征甚至为他的光荣赋予更大的力量和光
辉。该他挺身而出了,法兰西将是他的了。
东方使他失望。然而,在埃及度过的这十几个月给他打下了不可磨灭的 烙印,这是他没想到的。从此以后,在他身上,有些想法,有些爱好,已经
不属于西方的东西了。与顶礼膜拜的老百姓接触,他对穆斯林风俗的尊重, 还有对某些保健习惯的重视(如对人的精心照料和沐浴的过分讲究),使得
波拿巴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完全成了宿命论者。他变得更专横,更武断,不 再用昔日的眼光来看男人和女人了。
“自从我看到东方以来,我已经讨厌卢梭。”他后来对罗德雷说,“野 蛮人是一只狗。”
当他到达阿雅克修时,受到了居民们的热烈欢迎。在阿雅克修的码头上, 站在人群第一排的有一位全身穿黑的妇女向他伸出双手,这是他的奶妈卡米
姬·伊拉里。他把她拥抱在怀里。她送给他一瓶奶,喜泪纵横他说:
“我的儿,我已经把我心头上的奶汁送给你,我除了山羊奶之外,我没 有什么东西好献给你。”
他抚摸着她的双手,激动地叫道:
“娘,娘!”他反复地叫道。 每个人都想上来攀亲戚。拿破仑很快就厌烦了:
“这么呆下去,多烦人!这叫人受不了!真的,天上为我普降亲戚。” 不知什么时候,约瑟芬上已起床出房去了,拿破仑却还沉浸在温柔的回
忆之中,“波利娜,她在干什么呢?”
三、“我的家谱是从雾月开始的” 阴郁的雾月,胜利与覆灭仅一步之差的雾月 拿破仑脸色苍白,象征自由的法兰西议会发出了“把波拿巴逐出法外”的呐喊
拿破仑说:“我的家谱是雾月开始的。”
对拿破仑来讲,不论是约瑟芬,还是波利娜都不足以动摇他对权势的追 求。个人的成功欲望使他很快淡忘了感情上的烦恼。他很快便将自己的注意
力转移到国内那动荡不安,错综复杂的政局上来了。
由于几个督政不得人心,党派的分野异常复杂。1798 年和 1799 年为更 换立法机构两院三分之一的议员而进行的两次选举。尽管督政们在选举中曾
经采用了各种非法手段,反对督政府的势力却明显地加强了。
在反对派中有一些保王党人,有一大批的立宪派,还有许多代表不是大 事宣扬自己是雅各宾派,就是用“爱国者”这个很方便的称号把自己的激进
主张掩盖起来。有许多代表很年轻,易受影响,只要有一个干练的领袖保证 要消除国家的分裂,他们都会跟着他走的。事实上,一些老的党派界线正在 消失。
那些 1795 年(共和三年)宪法的拥护法者们为了护宪,觉得除了破坏选 举自由——一直是打着保卫自由的神圣旗号——之外别无良策;而督政府则
一面宣称自己在极端党派之间维持平衡,一面却又竭力轮番压制这些派别。 这种压制的结果,使得这些极端派别大得人心,而官方的所谓“节制”则为 人们所憎恨。
这种普遍存在的混乱和麻木不仁的状况,使人痛感政治家的缺乏。只有 真正的伟大人格才能抗拒一个幻想破灭时期那种令人消沉的影响。而当时的
法国,在一段时间内,还不得不依赖西哀那斯神父。西哀那斯神父这个人, 给自己树立了富有政治才能的名声而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政绩可言。像他这
样名不符实的人恐怕还是很少有的。
西哀那斯在 1789 年的三级会议中,发言简明而机智,这在当时的议会里 是很少见的优点,因此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料事如神的大名。但是革命的发展
不久就暴露出他其实是个既无智谋也无胆略的人。所以他对于革命进程并没
有留下任何深远的影响。革命的恐怖时代,平庸倒成了他的护身符。后来有 人问他,那个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他很机智地回答:“我活过来了。”这个
回答很足以说明他的为人。
在督政府时代,他较为活跃,曾被任命为法国驻柏林大使。他自夸曾说 服普鲁士政府保持了对法国有利的中立。但是很清楚,普鲁士的中立实际上
是出于自私的考虑。奥地利当时在经受着战争的风险,而其北邻对手普鲁士, 却节约了自己的人力物力,加强了自己作为北德意志保护者的地位,并且巧
妙地把中德意志那些游离之帮,吸引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西哀那斯当时 所做的工作不过是在天秤早已向一头倾斜的时候,再往下按一下。
他在 1799 年 5 月离任返回巴黎就任督政。其他几位督政本来曾竭力阻止 西哀那斯当选,然而没有成功。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知道这位不切实
际的理论家很快就会使法国政府瘫痪。以前,在 1795 年,他也曾当选为督政, 但是他拒绝就职,理由是他认为那个宪法一无是处。现在他又宣称自己跟督
政府是对头。
回到巴黎,他便开始物色一位听话的将领,先用他为自己火中取栗,然 后再把他抛弃。他最看得上的儒贝尔在诺维之战中阵亡了。其次,在西哀那
斯看来,莫罗好象还可以:此人是个共和主义者,军事上很有才干,政治上 却异乎寻常地既少手腕,又无野心。西哀那斯一面寄希望于莫罗,一面继续
大耍其权术,经过了初步的秘密交易之后,他又把巴拉斯这位督政也拉了过 去。
此时,保王党人也在拉拢巴拉斯,以便实现路易十八的复辟——这样一 件事在那时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但是,这时巴拉斯是赞成西哀那斯的计划
的,并帮助西哀那斯把两个坚决拥护共和制度的督政拉雷韦利埃一勒博和梅 兰去掉。他们于牧月三十日被罢免。
新的几位督政是戈伊埃、罗歇·迪科和穆兰。这三人中,头一位是个上 了岁数的可敬的律师;第二位早年曾和吉伦特派来往,但本性是个见风转舵
的人,所以轻易地就被西哀那斯拉了过去;第三位,穆兰,如果说有什么长 处足以使他当选为督政的话,那看来就是他在政治上是个不足道的人物,军
事上曾在旺代战争中立过一点儿三等功劳。
尽管如此,这个牧月督政府却也显示过一阵子活力,使他们能把侵入法 国的敌人打退。在这个督政府治下,贝尔纳多特,那个性如烈火的加斯科尼
人,当上了陆军部长,此人目光如炬,一头黑发,并且还带有一点摩尔人的 血统,这一点常使波拿巴敬而畏之。他很快就组成了一支 10 万人的新军。兰
代则用累进税重建财政。在北部和西北部各省的舒安分子叛乱则由于通过了 一条把拘捕人质一事合法化的法律而镇压下去了。所以,看来法国很有希望,
能击退入侵的浪潮,保住自己的“自然疆界”,并且回到正常的政治轨道上 去。
波拿巴来到巴黎的时候,法国的政局就是这个样子,他的到来使全国欢 腾,而督政府则未能掩饰其畏惧心情。正如在 1795 年一样,这回,在 1799
年。他在巴黎露面的时候,也正值法国的政治生活处于一个转折阶段。如果 说,拿破仑的一生中有过吉星高照的时候,那就是他既穿过了纳尔逊战舰的
封锁,又突破了西哀那斯的种种阴谋组成的迷魂阵的那几个月。对于那位空 论家的“我活过来了”那句名言,他大可以用“我胜利了”这句猛烈一击的 话来回敬。
在戈伊埃家中与西哀那斯这位思想家会面的时候,这位将军故意不理睬 他。实际上,起初他很想把西哀那斯和巴拉斯两人一起撵出督政府。他对于
巴拉斯的憎恶,是有公、私两方面的理由的。
他很有理由怀疑约瑟芬和这个贪恋酒色的督政的关系以及她和在他家遇 到的那些男人的关系。他对巴拉斯仍然疑心很重。从埃及回来后,他常到巴
拉斯家里去,目的是想把巴拉斯的公私两方面的不道德行为都彻底摸清楚。 虽然在有关约瑟芬的问题上,拿破仑似乎没有找到怀疑巴拉斯的根据;
但是,他却发现了巴拉斯同形形色色的不满分子的勾结;同时,他看出在督 政府里,巴拉斯仗着自己在互相对峙的同僚之间举足轻重的地位,正在大耍
诡计,阴谋以最高的价钱出卖督政府和 1795 年宪法。 这位将军虽不喜欢西哀那斯,但却尊重他。他很快就看出,像西哀那斯
这样一位饱学之士,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阴谋家,这样一个软弱的汉子,同 他合伙是大有好处的。这种联合在当时确实是必要的,因为这位将军曾向戈
伊埃试探建议,要修改那条规定年纪不到 40 岁的人不得担任督政的法律,但 是戈伊埃没有答应。这场交涉失败以后,为了推翻宪法,他很需要同西哀那
斯合伙来干。
此外,他还很快就纠合了一批不满分子,这些人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政 府危机中丢了官,下了台的,如罗德雷、布律克斯海军上将、雷阿尔、康巴
塞雷斯,还有,最重要的是塔列朗。
塔列朗这时已经以其外交才能出名,他对波拿已和西哀那斯的联合尤其 赞成,因为他就是在上个月(7 月)被兔除外交部长之职的。原因是在他手
里这个职位对部长本人可说是财源广进,而对于法兰西则所费太大,不久前, 当美国代表们来到巴黎谈判解决两国之间的各项争端时,他们发现先得交出
25 万美元打通关节,否则谈判无法取得进展,这件事已成为公开的秘密了。 结果是美法问的敌对行为继续下去,而塔列朗不久也因此丢了官,直到后来,
革命的万花筒再一次转动之后,他才把这份渴望的肥缺重新捞到手。塔列朗 看出,这时莫罗既已不问政治,波拿巴一西哀那斯这个合伙就有力量可以左 右局势。
陆军和多数陆军将领也赞成某种变革,唯有贝尔纳多特和儒尔当拒绝听 取新的建议。
在拉拢这些政客、军人和阴谋家时,约瑟芬开始施展了她的社交天才。 她自告奋勇充当调停人和使者,从中斡旋,通风报信,在她的客厅里,
该迎的迎,该留的留,该拍的拍,该征服的征服,尽管这些人她一点也不喜
欢,甚至使她讨厌,但她知道他们于大计有用,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莫罗将军,拿破仑并不担心,因为莫罗曾公开宣称:“波拿巴将军是
唯一能征服世界的人。”但对贝尔纳多特,拿破仑却没有多少把握。 因为这位贝尔纳多特将军外在表露出一派凛然正气,刚直不阿,但他内
心却又是足智多谋。 拿破仑在意大利北方与奥军打仗时,曾与之合作过。他是德酋蕾的丈夫,
拿破仑曾为他们的儿子起名叫奥斯卡。拿破仑不能肯定自己能争得贝尔纳多 特的支持,但他想凭借德蕾蕾的帮助,使贝尔纳多特保持中立。
拿破仑决定动手前,先解决好贝尔纳多特将军中立之事。
晚上,贝尔纳多特少有的没有出去忙碌,陪着德酋蕾在家中逗着儿子奥 斯卡,享受着天伦之乐。
贝尔纳多特是位情感专一的男人。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德茜蕾,这个小 他许多的女人带给了他无穷的快乐,跟她在一起,仿佛自己都年轻了许多。
德酋蕾是位本份而且守节的女人,贝尔纳多特不在家的时候,她除了在花园 赏花外就是精心哺育自己的儿子。
自从小奥斯卡出生后,贝尔纳多特更加珍爱这个温馨的家了。但在贝尔 纳多特的心中,拿破仑横在他们之间的阴影从来没有消失过,就连儿子出生
他也要给起名子,而且又是那么难以让人拒绝。
这些天来,各种方方面面的人都找过这位督政府现任陆军部长,而且大 多是劝他要警惕拿破仑这个野心家。拿破仑自行离开埃及,在军人条令上是
违纪的,故而许多人劝贝尔纳多特把拿破仑送上军事法庭,贝尔纳多特也曾 把这个意见向巴拉斯谈起过,巴拉斯当时只冷冷地道:
“波拿巴的势力无法估量,我们没有能力搬倒他。你死心吧。” 贝尔纳多特到没有什么不死心的。但是他信奉军人的天职是保卫家园,
而不应该向拿破仑那样把手伸得过长,一直伸到了干涉政府的地步。这一点 也还是贝尔纳多特不赞同拿破仑的地方。但贝尔纳多特在许多人面前,也屡
屡称颂说:“波拿已将军的军事天才是空前绝后,无以伦比的。”
只有对拿破仑的些许醋意无法在人前宣泄,甚至在妻子面前,他也用自 尊把这一点包的严严的。
德茜蕾在一旁看到贝尔纳多特又在怔怔地一言不发,便把身子靠在他身 上,悄悄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怎么?又想什么烦心的事了?”
贝尔纳多特笑了,他就喜欢妻子这份纯真无邪。他顺势把妻子搂在怀里, 亲呢地道:“有你在我身边,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了。”
“那你怎么没有笑呀?”
“我笑不出来,波拿巴现在正加紧拉拢人员,似乎要有什么大的举动了, 我做为陆军部长,要为现政府担忧呀。”
“怎么?你要跟波拿巴当面争执?”
“岂止是争执,刀兵相见也许免不了喽。” 德茜蕾脸色马上一变,急切地道:“难道你要把波拿巴抓起来送军事法
庭?” 贝尔纳多特不快地瞟了一眼妻子的脸,反问道:“你在为他担心吗?” 德茜蕾马上低下头,喃喃几声没说出话来。
贝尔纳多特长叹一口气道:“到时候,谁生谁死还说不定。” 德茜蕾的泪水溢满了那双美丽的双眸,搂住贝尔纳多特道:“亲爱的,
我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尤其不愿意你置身于这场斗争中。我了解波拿巴,他 是个固执顽强的人,他想办的事是没有人能挡住的,也包括你,亲爱的。现
在波拿巴手中有军队,你千万要三思呀。”
贝尔纳多特从德茜蕾的话语中,还是品出了妻子更惦念的是自己。他心 中宽慰了许多,吻了吻德茜蕾应声道:“我会考虑一下的。亲爱的,谢谢你。”
德茜蕾含泪笑了。 这些天里,约瑟夫在她耳边灌了不少关于拿破仑要有举措——翻掉现政
府,并嘱托她要在私下多做做贝尔纳多特的工作,不要做拿破仑的对立面, 并且笑着打趣道:“到时候伤着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位,你都会伤心的,不是 吗?”
约瑟夫算是说对了。她虽然非常爱着自己的英俊高大、温情脉脉的丈夫,
但她又怎么能忘掉她那位不同凡响的、一往直前的初恋情人哪?她听从了约 瑟夫的劝说,并时时在丈夫面前像今天这般悄无痕迹地消化着他们之间的政
见争议,今天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她高兴极了,准备明天到朱丽家,把这 个消息告诉约瑟夫。
当奥斯卡正在他们两人之间嬉闹玩耍时,忽听到院中一个声音传了进 来:“别拦着我,我是来亲亲那位可爱的小奥斯卡的。”
是拿破仑! 贝尔纳多特夫妇刚站起身,拿破仑已经挽着妆饰华丽的约瑟芬走进了客
厅。 拿破仑仅向他们两个人点了点头表示招呼,便一下子抱起了胖胖的小奥
斯卡,高兴地又亲又笑,大声道:“又是一位小将军,看他长得多结实漂亮。” 小奥斯卡上下打量着这位陌生人,“哇”地一声哭了。
仆人忙把奥斯卡抱走,德茜蕾一边给两位贵客让座,一边悄悄打量着精
神饱满、衣着考究的拿破仑。 拿破仑落座后,向德茜蕾笑道:“你更漂亮了。” 贝尔纳多特厌恶拿破仑看自己妻子的亲切眼神,他扭过话题道:“波拿
巴将军,不知有何事要亲自来呀?” 拿破仑把目光从德茜蕾的身上拽回来,依旧笑着道:“我是来向您请罪
的。”
“请罪?”贝尔纳多特一愣。
“是啊”,拿破仑依然笑着:“听说因为我回巴黎你要枪毙我?” 贝尔纳多特严厉了起来,庄重地道:“是的。自动脱离战场的士兵要处
死刑,何况你是一位将军。”
“不是说你要退出督政府吗?”
“是的。但当时督政府如果命我逮捕你,我会的。” 拿破仑看着凛然正气的贝尔纳多特,心有余悸地道:“真感谢你刀下留
情了,不过,现在的督政府官员一味自行其乐,内不理政,外不抗兵,民众 水深火热,我拼死拼活用血换来的意大利竟被他们丢掉了,这种情况我能不 回来吗!”
贝尔纳多特有点明白了,拿破仑来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劝他入伙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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