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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袭伊拉克 作者:[美]谢尔曼·鲍德温

_3 谢尔曼·鲍德温(美)
  “嗨,坦克。”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好像说话人刚刚睡醒似的。
  “什么事?”我边答应边转过身,看见坎珀从遮掩床铺的床帘后面伸出脸来。
  “欢迎进驻明星统间。我有件东西送给你。”他边说边向站在灯光昏暗的房间中的我伸出手来。我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才看到他手中的那枚印有印地安人头像的布质徽章。坎珀不仅仅是欢迎我住进这个统间,并且欢迎我加入“平头百姓”队伍。现在,我同中队的其他初级军官一样,也被看作是一位坚持不懈地质疑无限权威的平头百姓了。
  “谢谢你,坎珀。我一直盼望搬到本统间后会得到这枚徽章。”
  “没问题,当你同奎基勃住在一起时,我觉得给你这枚徽章不太合适。”
  “我明白。不过,很高兴现在得到了。”我将印地安人头像徽章紧紧攥在手里,然后塞进口袋,我想到这枚徽章马上会佩带到飞行夹克上,不禁微微一笑。
  “是啊。”他有点动情地说道,“对了,现在我要设法在布置任务前再睡上一会儿。”
  “好吧,我先出去,过会儿再见。”我说道,想平复一下我因成为“平头百姓”队伍中的一员所感到的激动。
  “好,再见。”坎珀说道,声音好像他已经快睡着了。
  我发现,每当瑞恩参加指挥,便意味着马上就会有飞机起降。我曾找算自己一路摸到塔台去,看来现在正是个好时机。虽然今天我飞不成,但起码我可以看别人飞。对于我来讲,观看别人起飞和降落,是一种学习和准备。我并不是消极观看,当每架飞机在甲板上滑行时,我便通过想象,将自己置身于座舱之中,琢磨安全起飞必须遵循的全部程序。这种心中默练对于我来讲是一种极好的训练方法,而我知道观看飞行甲板上的活动一定会其乐融融。虽然我在训练中了解的东西不多,但从中也知道飞行甲板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地方,在这里,飞机的每一次起飞都经过精心协调,以确保圆满完成任务。战争虽尚未打响,但我们正为战争而进行训练,每次起飞都是一次严肃认真的操练。我们在舰上看过的有线新闻网的电视录像使每个人头脑中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印象,即萨达姆·侯赛因不会将部队撤出科威特。从刚刚高中毕业的18岁的年轻人,到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飞行员,每个人都开始扪心自问:“我是否做好了充分准备?我是否能完成任务?”从我所观察到的“中途岛”号航母到目前为止的训练情况来看,我对舰上这支复杂的队伍信心十足。每个人各负其责,只要圆满完成任务,就会使这艘航母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那样运转无误。
  我收拾好一些物品后,立即将袋里剩余的东西往床上一扔,离开房间前往塔台观看飞机起降。航母0-2层的过道绕成了圈,我低头钻过成团的电线,跳过舱门门槛,前往航母右舷的舰桥。我沿着狭窄的金属梯拾级而上,没完没了地兜了好几层小圈子,直到除非登上舰长的指挥台便无路可去为止。我觉得今天没有必要打搅这位老先生,于是收回了脚步。这时我发现下面一层有一个小小的标识牌,上面写着飞行指挥台,这正是航空母舰的塔台。
  我拉住连接水密舱门门闩上的把手,推开舱门进入一个狭窄天桥,大海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我在舰桥外侧的这个狭窄天桥外面停住脚步,观看着飞行员们和那些像我前一天那样,正在航母的上空盘旋的喷气式飞机。他们正在待命,等待适当时机从甲板上腾空而起。每当来到甲板上,海风拂面,呼吸到咸滋滋的空气,感觉永远是那么惬意。在多数时间里,我因为工作太忙,空间太拥挤,无法走出船舱到飞行甲板上逛一逛。舰桥的上层结构将这段天桥与飞行甲板隔开来,保留出一片空间,让人们可呼吸到航母上难以发现的新鲜空气。我得记住这个天桥,当我需要独自消磨时间时,可光临这个地方。我转过身沿右边的小梯而上,来到第二个舱门。灰色舱门上用粗黑的字母印着飞行指挥台几个字。
  在航母上,塔台,即所谓的飞行要地,是最高飞行指挥官的领地,它正好位于舰长所在舰桥的下一层。一般来讲,最高飞行指挥官的军衔是上校。现在的飞行指挥官前不久在另一艘航母上任飞行中队长。他负责“中途岛”号航母上飞机的安全顺利起降,他统管飞行甲板以及在飞行甲板上作业的所有人员,并且直接归“中途岛”号航空母舰舰长领导。
  我迅速关好身后的舱门,走进飞行指挥官的领地。在俯视飞行甲板的这个有如玻璃鱼缸的天地里,这位海军上校主宰一切。他负责“中途岛”的飞行活动进行得有条不紊,这一职责使得担负该项工作的多数人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和脾气暴躁。作为一位飞行指挥官,他明白一旦飞行甲板上出纰漏,常常是人命关天,因此他容不得出任何差错。我从他的高背椅后走过,以免挡住他的视线,影响他对其领地观察,然后就加入了正站在那里观看的一排年轻飞行员之中。每次昼间飞机起降,各中队均应派一名够资格的飞行员到飞行塔台待命。他到塔台的目的是,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回答指挥官可能提出的有关他们飞机的问题。
  在飞行指挥台里,各中队均存放有一份各自的《海军航空兵训练和作战程序标准》手册以及便携式检查表,这样指挥员便可更好地帮助和提醒遇到紧急情况的飞行员。对于那些虽然每次起落平安无事,但从头到尾必须站在飞行塔台里的年轻飞行员来讲,呆在这里纯粹是浪费时间。但对于遇到紧急空中情况的驾驶员来讲则不然,他正驾驶着一架喷气式飞机,而飞机的告警灯在自己面前像棵圣诞树那样闪烁不停,如果他此时知道本中队有一位伙计带着检查表,并且无线电一呼便可联系上,的确是一种宽慰。
  飞行指挥官已指示飞机驾驶员启动发动机准备起飞,头几架飞机正在向弹射器滑行。在一号弹射器就位的首架飞机是一架“大黄蜂”飞机,隶属于绰号叫作“炸坝者”的VFA-195中队。该中队如此命名,是为了纪念那些在朝鲜战争期间炸毁了一座好像是坚不可摧的大坝的海军飞行员。
  “那就是我们的中队长。”我身边一位年轻的“大黄蜂”飞机驾驶员介绍说。
  “当中队长的感觉一定不错。”他一边说,一边满怀渴望地注视着他的指挥官操纵飞机滑进弹射轨道就位。
  “是啊,狮子无疑认为自己就是了不起,”我说道,“我最近就曾因为降落动作被他熊过。”
  “哈哈,”这位“大黄蜂”飞机驾驶员轻轻笑道,“听说他几乎用领航图囊砸着你。”
  “差一点儿。”我说。
  我盯着狮子的“大黄蜂”飞机和座舱里他那白色的飞行头盔,琢磨着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鉴于他的经验水平,我怀疑他是否自信到可以不必全神贯注地对待即将开始的弹射起飞的地步。但我马上认识到,不会的,如果他不知道如何集中和分配精力,他很可能活不到今天,从而积累起如此丰富的经验。我们从训练伊始,就被告知这一点。当你正在飞行时,你必须集中精力,排除其它杂念。因为如果你在飞行中一旦出错,就很可能再也谈不到其它的事了。
  对飞机进行最后检查的是“炸坝者”中队一名专门负责排除故障的年轻士兵。他围绕飞机跑个不停,检查弹射起飞前通常可能出现的问题。“大黄蜂”飞机已经证明是一种可靠性极高的飞机,因此当终检人员伸起拇指从飞机下面冒出来,通知所有人就他所知该机已做好起飞准备时,并没有人感到意外。然而他、狮子、或飞行甲板上的所有其他人员都不知道,这架飞机主轮舱内的主燃油管路上,一个小螺丝钳已经松动。
  “中途岛”号航母已经转弯对准逆风方向行驶,指挥官座椅右侧的显示板上显示甲板上的风速现为21节。风速虽然够了,但低于我们上个星期里已习惯的风速。指挥官玻璃塔台正下方导轨上的弹射灯已经由黄变绿,表示可以开始弹射。“黄衫”向狮子发出了“蒸汽压力充满”的信号,于是狮子将油门向前推至最大额定推力位置。在保持发动机最大功率工作状态的同时,他扳动着驾驶杆并蹬了蹬方向舵,检查他的“大黄蜂”飞机的操纵面。
  狮子知道自己的飞机现重达39000磅,这是“大黄蜂”飞机的标准弹射起飞重量。“中途岛”号航母蒸汽弹射系统的功率不足,如果“大黄蜂”飞机驾驶员在弹射前不开加力,弹射系统无法推动“大黄蜂”飞机至甲板尽头时达到足够的起飞速度。因此“大黄蜂”飞机开加力弹射是“中途岛”号航母上“大黄蜂”飞机驾驶员的标准弹射起飞程序。飞行甲板上,弹射军官看到黄灯变绿,便使劲地上下挥动手臂,通知狮子打开加力弹射程序。“大黄蜂”飞机驾驶员们将该机令人望而生畏的发动机亲切地称作“吹风机”。“大黄蜂”飞机尾喷口上的尾片微徽开启,发动机的轰鸣声变得更加尖冽。看来一切正常。我看见狮子转头最后查看了一下仪表,然后甩手向弹射军官敬了一个礼。弹射军官低下身来,单膝着地,前后查看,然后用手触及一下甲板。看到这一信号,位于刚好低于甲板表面的右侧工作台上的一名士兵前后观察了一下,然后按动了弹射器的弹射按钮。那位年轻的士兵按下铵钮后,立即将手臂举过头,以确保无人会对他已确实按下弹射钮产生疑问。
  这时狮子已经将头向后靠到座椅上。在加速作用下,“大黄蜂”飞机整个机身向下一沉,沿着弹射轨道疾速滑行,随后腾空而起。狮子升空了,但弹射时的巨大作用力将主燃油管路上的那个螺丝钳震得更加松动。由于发动机在加力状态下工作,因此燃油管路上的压力太大,于是螺丝钳终于断裂,主燃油管路断开,导致了漏油。脱离弹射器后,严重的漏油现象将喷气机燃油撒向空中,正当漏洒的燃油接触到加力燃烧室喷出的燃气时,便立即燃烧起来,正好在狮子的“大黄蜂”飞机的机身后形成一团火球。这时的情况就好像往正在燃烧的火焰上喷洒烟雾剂,只会大大加猛火势。
  “从一号弹射器弹射升空的‘大黄蜂’飞机,你的飞机起火。关闭加力并检查其它异常情况。”飞行指挥官的声音十分尖利。
  狮子立即关掉加力,收起起落架和襟翼,同时扫视了一下座舱。寻找表明发动机着火的其它证据。通常伴随飞机起火而来的典型异常情况是:巨大的爆炸声和震动,油料压力急剧下降或控制方面的问题,但狮子既未感觉到也没有看到任何此类情况。“大黄蜂”飞机的加力燃烧室一关闭,火焰便立即消失,但漏油仍在继续。挥发的燃油仿佛一道白色的烟雾,从他飞机的尾部喷撒而出。
  “麻雀407,你的火看来已经熄灭,但飞机仍在冒烟。是否发现其它故障?”
  “头儿,我是407,未发现发动机着火的其它任何故障,但看来我的飞机严重漏油。我需要有人引导返航。我正爬升到2000英尺并转弯做顺风飞行。请腾出甲板。”
  “麻雀407,估计剩余油量。”指挥官指示道。无线电线路上的通话暂停了一会儿。
  “还有7分钟的燃油。”狮子终于答道,他冷静的声音掩饰着形势的严重性。他知道飞行甲板上停满了飞机,在不到7分钟的时间里移开这些飞机将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明白,6分钟内为你腾空甲板。”飞行指挥官说道。
  “知道了,6分钟。我将直接进场降落。”他们无法在6分钟内腾空甲板,我一边默默自语,一边俯视着飞行甲板。从舰首到舰尾停满了飞机。
  “明白。”指挥官答道。由于情况严重,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但我知道他十分信任飞行甲板上的部下们。指挥官一把抓起话筒通过扬声器下达了命令:“飞行甲板上的所有人员注意:紧急情况,不是演习!一架‘大黄蜂’飞机发生紧急情况并正准备返航,需要在6分钟内腾空飞行甲板。一定要完成任务。”我看了看飞行甲板,然后又盯住指挥官的脸,我知道这可有点玄。现在指挥官只有看着他的部下们干了。降落区还有11架飞机需要弹射起飞,以便为狮子腾出甲板降落。我仍然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在狮子做上升转弯爬高至2000英尺的同时,他的“大黄蜂”飞机的主燃油泵通过已经与发动机断开的管路,不停地抽吸着燃油。当他将飞机改平顺风行驶时,他们中队副中队长驾驶的另一架“大黄蜂”飞机靠近了他,冒险与他的飞机会合。两架“大黄蜂”飞机沿与航母并行的方向顺风飞了两英里,然后狮子开始建立航线,准备紧急降落。
  飞行甲板上越来越忙乱,塔台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塔台外面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所在的飞行甲板是那位“大黄蜂”飞机驾驶员降落的唯一地方。而11架等待弹射起飞的飞机使他根本无法降落。如果他们在此后的6分钟内腾不出甲板来,狮子将只有到海里游泳去了,或许情况会更糟,“中途岛”号航母将损失一架喷气式飞机。
  “还有多少飞机需要弹射起飞?”指挥官问道。
  “11架。”一名监视弹射起飞进度的士兵做了回答。
  计算起来并不难。最好的情况是,利用航母上的两个弹射器,要花5分半钟才能将停放在降落区的其余飞机弹射起飞出去。这还不算弹射起飞后的飞机离开甲板后,那些必须拖开的飞机和设备。每个人都知道这可有点玄。
  指挥官伸手抓起一部电话,按动快拨键接通舰桥。“舰长,我们有一架漏油严重无法控制的‘大黄蜂’飞机返航,预计约5分钟内开始降落。”飞行指挥官通过他与舰桥联系的专用电话线路通知了舰长。舰长肯定已经收到了飞行指挥官的通知,因为后者立即挂上电话,返回指挥岗位去监督飞行甲板上各类人员的工作。一分钟过去了,又有两架飞机被弹射出去。
  “飞机降落指挥员到平台就位,有一架‘大黄蜂’飞机紧急返航。”指挥官通过一号扬声器命令道。该话音系统可传遍全舰,我知道瑞恩及其小组已经整装待发,一旦弹射结束就立即出动。我注视着飞行甲板上的专业人员正在创造奇迹。身着黄、蓝、绿、红、紫和棕各色短衫的甲板工作人员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不停地四面观察,以免被转弯飞机喷出的巨大燃气吹到海里。每个人所穿短衫的颜色表示他在甲板上所担负的工作,但现在每个人都是哪里需要哪里上。甲板表面以上4-5英尺高的地方,到处都是喷气发动机的尾喷管,因此许多甲板专业人员都是跟在飞机轮子后和尾喷管下面跑,以避开强大的燃气气浪。因为喷气飞机转弯时,其尾喷管喷出的燃气也跟着转,谁要是不注意,就有被吹翻的危险。
  “麻雀407,我是塔台。”指挥员用我曾听到过的最镇静的声音呼叫道。
  “请讲,指挥官。”狮子的声音里不仅仅是焦急。
  “3分钟内甲板可准备好,报告你的油量。”
  “估计剩下4分钟的燃油,我将按正常方案飞行。现距离航母5英里,正转弯返航。”狮子报告道。
  狮子的飞机速度为150节,转弯返航用1分钟时间,其间“中途岛”号航母要调整空中各飞机间的距离和高度间隔,那么狮子可能正好于3分钟后飞抵航母。他既不可早于甲板腾出来之前,因为那样的话他将不得不复飞,而剩下的燃油很可能不够他再作一次进场降落;又不可等得太久,那样他也可能会耗尽油料。我能感觉到我的心率逐渐加快,脸开始觉得面红耳赤。尽管我是个新飞行员,但我知道操纵一架并不像介绍得那么好的飞机会是个什么滋味。发生紧急情况可不是闹着玩的,而干我们这一行又免不了出事故,我们大家都曾碰到过它。今天轮到了狮子。
  自狮子首次无线电通话以来,5分钟过去了,甲板上已经成功地弹射起飞了9架飞机。最后两架现正滑近弹射器,其中一架是机翼折叠起来的“徘徊者”飞机;另一架是“大黄蜂”,现机翼已经打开,随时准备弹射起飞。飞机降落指挥员们正在安排他们的平台,并检查他们的无线电,确保其工作正常。“塔台,我是划浆,无线电校波。”
  “划桨,我是塔台,你的声音大而清晰。”指挥官说道。
  “塔台,我是划浆,你的声音大而清晰。”疯狗说道。
  “麻雀407因燃油问题返航,他的油量仅够一次进场降落,因此我们必须钩住他。”指挥官说道。
  “明白,指挥官。”疯狗答复说,他知道指挥官的真正意思是返航而来的这位驾驶员很可能十分紧张,因此不能让他将唯一的一次安然返回的机会给弄糟了。
  “麻雀407,我是划桨。”
  “请讲,划桨。”
  “407,请记住,你飞机的重量比平常轻,因此油门不要开得太大。”
  “明白。”一位心事重重的驾驶员答复当然十分简短。
  当那架“徘徊者”飞机接近弹射器时,“黄衫”们向它发出了打开机翼的信号,于是飞机的右机翼开始慢慢向下放至锁定位置,准备起飞。但令每个人感到恐惧的是,左机翼却一动不动。这些格兽曼公司制造的飞机非常可靠,很少发生此种情况,不过有时一侧的机翼会被卡住。我们将这种现象称为“格鲁曼式敬礼”。如果发生在其它任何时间,这种情况很可能会在塔台里引起一阵嬉笑,但是现在时间太紧迫了,指挥官需要在90秒内腾空甲板。当我观察甲板上的反应时,发现一个人正向“徘徊者”飞机冲去,然后像一位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体操运动员那样,跃上了一个干扰机吊舱,并从吊舱爬到“徘徊者”飞机的机翼上。这个人正是耗子军士长。爬上机翼后,他便一个劲地推翼尖,并拿掉那根被堵塞住的液压管线,于是机翼开始下落,进入锁定位置。转眼间。他便完成了任务,跳下机翼回到甲板上。“徘徊者”飞机滑向弹射器,而狮子的“大黄蜂”飞机则继续缩短其与航母的距离,离舰尾越来越近,离他的油量表指向零也越来越近。
  狮子现位于“中途岛”号航母尾后大约一英里半。我们从塔台上可以看到“大黄蜂”飞机主轮舱正喷出一道白色油雾。我低头向飞行甲板上看去,只见上面一片忙乱。人们跑来跑去,或驾驶着黄色的小拖车和电源启动车撤离降落区。几乎每个人都在大步流星地跑离后甲板和可能起火的地方,但有一小队人马仍坚守在后甲板和降落滑跑点上。红灯仍然亮着,说明甲板上还有障碍物,而这时狮子已在离舰仅3/4英里的地方开始下降。
  “407,大黄蜂下滑,油量2800磅,一次进场降落。”狮子报告道,他指的是他的剩余油量,而漏油率使得他仅有这一次降落机会。
  “明白,下滑。你的飞机有点太高。”疯狗的声音甜蜜蜜的,总能给心情紧张的驾驶员带来些许宽慰,有人称之为无线电调情。最后一架飞机已于几秒钟前刚刚弹射升空,但不知何故甲板仍然不能使用。飞机降落指挥官们一直将手高举过头,用目视方式通知飞行指挥员他们知道飞行甲板不能用。此刻真所谓秒秒必争。甲板终于腾出来了,可拦机索又没安好。狮子的飞机越来越近,塔台里的每个人都开始先是默默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地祈祷起来:“赶快,赶快……”奇迹出现了,甲板灯由红变绿,飞机降落指挥员们放下手来,狮子有了一块可供降落的甲板。
  “你的油门大了,”疯狗提醒道,“不要上升。”随着最后一道命令,狮子的“大黄蜂”飞机已冲过后甲板,撞进了拦机索。当狮子向前猛地一推油门,以防他的飞机挂钩滑脱出拦机索时,燃油喷洒而出,弄得满甲板油乎乎了。飞机安全停稳后,狮子立刻关掉“大黄蜂”飞机的发动机,所剩的燃油已寥寥无几,漏油速度也大大减少了。
  “干得棒极了,飞行甲板上的官兵们。现在让咱们清除那些燃油,然后回收下一架飞机。”飞行指挥官发出了指示。我的心仍在砰砰直跳,但我认识到这不过是家常便饭。我尚未习惯航空母舰上的生活,但我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偶尔会发生。在受训期间,我曾听飞行教官讲过此类故事,但亲自目睹它,却别有一番感受。飞行甲板上的每个人都已开始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我看到几个督察人员拍着部下的背,对他们的出色工作表示赞赏。这是一种无声的姿态,好像对他们说:“干得不错。”对飞行甲板上的工作人员来讲,这次事故只不过是又一天罢了。但我认识并体会到,如果不是这样成功的话,几秒钟之间,便会出现两种结局中的一个:最好的结局是,狮子可能会被迫跳伞,坠入波涛汹涌的无情大海;而最糟的结局则是,狮子很可能根本就回不来了。
  我对飞行甲板人员在6分钟内便清空了整个甲板仍感到惊愕不已。我怀着此种心情离开了塔台,沿着狭窄的旋梯而下返回我们的待命室,一进门就三步并两步奔向邮件箱,在里面寻找起来。里面有几个夹着我写的文章的文件夹,上面整齐地摞着3封艾丽丝的信和我父母的一封来信。
  或许我们能压抑住这种天各一方的思念,或许我们会在今后的四五个月里继续书信传情。我开始理解到,当一个人长期出海时,书信牵系着多少情感,它将你与你的亲人维系在一起,它为你提供了努力工作的力量,激起你渴望返回家园的愿望。
第七章 众目睽暌
我感觉身体正紧紧压靠在弹射座椅的后背,这使我宽慰地笑了,因为这是个漆黑的夜晚,而这种压迫感告诉我弹射很成功。虽然“徘徊者”飞机上的全静压空速表相当不错,但也有反应迟缓、令人担忧的时候。飞机升空之前,它指示的空速不准。在“徘徊者”飞机沿航母甲板疾速起飞的一秒半钟的关键时间里,由于加速度太大,空速表无法准确测出空气的压差。因此,我更多地是靠坐在座椅上的感觉,而不是通过观察仪表,来判断夜间弹射的成功与否。
夜间飞行的头几秒钟总是那么令人心惊胆战。“中途岛”号航母上蒸汽弹射系统的动力充足与否,决定着我们的命运。我们大家都希望它有足够的力量,在我们冲到这座巨大灰色浮岛尖尖的尽头之前,将我们的速度推至130 节。这次它干得不错,由古奇、狼崽、蹦蹦和我组成的这个新机组的首次飞行开始了。
我在与岩洞合作了2 个半星期并一起弹射起飞了12次之后,就不再同他一起飞行了。我也第一次摘掉“未琢之玉”的帽子。各机组人员做了调整,如果现在打起仗来,我们机组的主要搭配方案就是今晚一起飞行的这几个人。我经常希望他们的呼号别以那些听起来小里小气的“l ”或者“y ”音结尾,但大家都知道,你根本用不着自己去挑选呼号。就好像你越是不喜欢自已的绰号,就越是有人叫它。飞行员的呼号常常多少与他过去所碰到的窘境有关。我从未遇到过外号叫做“小牛”的飞行员,而且一般来讲,如果有人声称其呼号为“好莱坞”或“冰人”,那么你可断定他真的是想取这一名称,但这么做很少能够奏效。不管怎样,古奇、狼崽和蹦蹦这些呼号与我们机组这几位成员还真有点名副其实。我接受了这一事实。
古奇是位膀大腰圆、相貌英俊的意大利人,头发乌黑发亮。他喜欢生活中的一切美妙东西,如香醇的葡萄酒,做工精美的皮鞋。他军衔为少校,在机组里军衔最高,还担任我们的任务长。对“未琢之玉”驾驶员来讲,正驾驶与任务长之间的关系很难处。作为任务长,他负责圆满执行任务并完成任务;而作为正驾驶,则负责操纵飞机和保证机组安全。在许多情况下,两者的职责相互重叠并因此引起冲突。但这也是机组人员之间进行协作的强大动力。古奇给了我一个强烈印象,即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因此我希望我俩不会在座舱里老是因各种不同的决定而发生争执。
狼崽腰腹部已略显发福,谢顶也过早,因此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而他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柔和声音,更为他那中年人的外貌增添了几分年纪。他带着一副金属框架眼镜,使他看来颇具教授风采。然而在这位过早进入中年的人的内心深处,却不失童稚之心,他喜欢玩电动火车玩具。这可能是他喜爱火车机车的精密这一德国血统的表现。是否如此,我永远也弄不清楚。他的呼号缺乏想象力。只不过从他的姓氏变化而来。我猜本来可以称他为“狼人”,这样更接近实际,而且我确实曾想这么叫他,但中队每个人都已习惯称他为狼崽,因此狼崽这个名也就叫起来了。直到现在我仍然搞不清蹦蹦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尽管我认为它与花生酱毫无关系,但它却特别适用于这位个子高高、举止文雅、性情随和的蒙大拿州人。
飞机刚离开甲板,我便松开了一直紧紧抓住油门的左手,向前伸出几英尺扳起起落架把手。我调节视力,继续扫视仪表,以证实我驾驶的这架“徘徊者”飞机千真万确地正在爬向漆黑的夜空,而不是坠向黑乎乎的大海。等了数秒钟后,我目光向下瞥了一眼起落架指示灯,然后说道;“三个起落架都已收起并锁定,速度185 节,现正收襟翼。”我用于轻轻拨动一个把手,3 秒钟内襟翼和缝翼指示器上的3 个小方口上的指示灯均显示已收好的信号,于是我轻轻拨动液压隔离活门,然后向机组成员报告:“我已升空,起落架和襟翼收起到位,液压隔离完成。仪表工作正常,爬高至19000 英尺。”
“明白。”古奇边说边将注意力转向导航系统,十分满意我们的飞机目前没有马上要解决的问题。薄薄的云层很多,使得在昏暗的月光下,能见度受影响并且容易产生视觉误差。于是我决定保持既定起飞航向,直到爬高到10000 英尺处云层变稀时为止。我将“徘徊者”飞机往左一压坡度,继续向会合高度上升,去寻找将与我们编队的2 架“入侵者”和1 架“徘徊者”。
今晚是我第一次执行镜面转折法攻击任务,因此心情十分紧张。“中途岛”号航母在我上舰之前出海的3 个月期间,舰载机联队已经制订出错综复杂的攻击计划,一旦伊拉克拒绝撤出科威特,将会轰炸许多具体目标。由于“中途岛”号航母仍在阿曼湾内,我们便一直演练这些任务,并采用与作战计划相同的航向和距离,只不过调整了阵位,比将来实际攻击时的阵位向南移了大约500 英里。
这种镜面转折法攻击是可能采用的最好训练方法。我过去一直希望能飞上一次。因为,我认为此类任务有助于了解在一场舰载机联队实施的大规模空袭中,各机种是如何配合行动的。我听说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我觉得好像这次飞行是对我进行的“作战检查飞行”。我们正在模拟全套任务,中队为我安排了尽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掌握作战技能的训练任务,而我相信我们中队长怀疑我是否能够完成该训练任务。我第一次和“铁处女”加油机对接后,经检查发现我在脱离加油锥套时弄坏了我的飞机的加油探嘴。虽然修理起来并不难,但中队容不得我每次空中加油时都弄坏一个加油探嘴。既然将来空中加油对每次作战任务都至关重要,我必须证明自己能够完成空中加油而不会损坏飞机。因此今晚我觉得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我们这个新机组的成员,而且整个飞行编队都在盯着我。我们中队负责作战的军官道格正驾驶着另一架“徘徊者”飞机,而古奇这位中队的电子战军官,就坐在我的右边。我知道他俩都会对我今晚的表现做出毫不含糊的分析,然后向中队长报告。登上“中途岛”号仅2 个星期后,我便要接受考察,而我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能顺利通过考察并被评为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今晚将有22架从“中途岛”号航母上起飞的飞机与3 架美国空军的KC-130型加油机会合,然后继续飞向位于沙漠之中的2 个不同的主要假想目标。我们一批4 架喷气式飞机,2 架“入侵者”,2 架“徘徊者”,将在“中途岛”号上空集合,然后一起编队飞向呼号为“鲭鲨”5 、6 、7 号的3 架加油机。与加油机会合时,我们将会与我们的高效能空中战斗巡逻机相遇。这是两架“大黄蜂”飞机,它们在本次任务期间将为“徘徊者”飞机护航,保护“徘徊者”免遭今晚的假想敌的打击。由于“徘徊者”飞机未装备任何空对空武器,高效能空中战斗飞机必不可少。“徘徊者”飞机的主要任务是压制敌人防空系统,这是成功实施任何空袭绝对不可或缺的。因此,舰载机联队必须派遣一些战斗机来掩护“徘徊者”。“徘徊者”执行任务时就像是美式足球场上的阻人后卫,通过发射高速反辐射导弹打击敌人雷达,并同时干扰其雷达系统。我们可使敌人变成瞎子,为我们的轰炸机飞抵目标开辟一条安全通道。今晚,我们对预订目标实施模拟攻击后,便返回航空母舰。任务计划持续近3 个小时。谢天谢地,确实是一次时间较短的模拟攻击。
“还有1000英尺。”古奇说道,提醒我预定的改平飞机的高度。
“谢谢。”我说道,同时收小油门,压下机头,在比预定高度低200 英尺的高度上将“徘徊者”飞机改为平飞。我在亲眼看见一同执行任务的飞机前,可不愿在19000 英尺这一高度上飞行。我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架升空的飞机,因此便竭力扫视着水平线,寻找其它飞机的红色防幢灯。还有另外21架飞机在5 个不同的高度上进行会合,满天都是闪耀不停的红色防撞灯。我觉得,夜间在同一高度上与另一架喷气式飞机会合就已经非常困难,因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将要在航空母舰上空同时与其它3 架飞机进行编队,而且在同一块天空里,还有18架飞机也在这里进行会合。
正当我们穿过厚薄不一的云层进行左转弯飞行之际,我开始感到一阵眩晕,即飞机驾驶员称作的“东倒西歪”。由于没有清晰可辨的地平线,很难确定哪里是天空,哪里是大地。我曾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被严重眩晕所困扰的飞机驾驶员将夜间黑乎乎大海上小渔船的白色灯光,误认为夜空里的星星。对驾驶员来说,这种错觉可能带来的危险十分明显。我的身体正在向大脑传输虚假的讯号,欺骗着我的平衡感和方向感。当我根据仪表将“徘徊者”飞机的机翼改平后,我的身体却仍然感到飞机在向左转弯。我仅仅在受训练期间体验过一、二次这种感觉,而现在我知道了,我是在一种据说容易导致眩晕的气象条件下飞行。教官们在训练期间还告诉我说,一旦出现眩晕你应当通知你的机组成员,这样他们便可通过告诉你飞机确实是在平直飞行,从而帮助你克服眩晕的影响。至此刻为止,我深信自己的眩晕并不严重,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愿通知我的机组成员自己出现了眩晕。我不仅不承认眩晕这个问题,而且还开始按照飞行训练中学到的东西进行处理:减小飞行坡度,盯住仪表,希望眩晕的感觉马上会过去。
“两点钟方位发现飞机。”古奇说道。我并未察觉到他的声音里显出的自信,因此,我改平“徘徊者”飞机的机翼来看他指给我的到底是什么飞机。而当我看到这些飞机时,不禁做了个鬼脸,与它们进行会合的交叉角太差了,更糟的是那3 架飞机已经编好密集队形。我再次感到自己落后了。我必须迅速进行会合,以免耽误了执行任务。3 机编队从我正前方穿飞而过,我猛然向左滚转,加大油门,向后拉杆,以便将机头稳在编队的前头,从而增加接近速率,加快会合速度。由于我感到眩晕,因此必须更加经常地反复查看座舱内的仪表。我需要弄清楚我的仪表显示准确无误。
我知道自己正在尽可能地操纵飞机做好机动,但由于向左压坡度压得太猛,那个3 机编队再次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因为座舱右边的导轨升高,遮住了我的视线,使我无法看见“徘徊者”飞机外右侧的情况。虽然视线暂时被挡住已在我意料之中,但仍令我感到惴惴不安。我们正穿过夜空疾速飞向那个3 机编队。许多海军飞行员就是在夜间会合时,由于下降高度进入另一个飞行编队并发生相撞,而葬身大海。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很可能出现了眩晕。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尽量克服传输到我大脑中的互相矛盾的讯号。
“注意高度。”古奇提醒道,他没有出现眩晕,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上安全课时的重点介绍对象,说是一个“徘徊者”飞机机组,搞错了自己的高度而导致空中飞机事故。
“明白。”我答道。一经古奇提醒,我便察觉出飞机正在下降。为了越过”徘徊者”飞机座舱右侧的导轨,亲眼看到那3 架我要与之进行编队的飞机。我把脖子都快伸僵了。我知道用325 节的速度进行会合有点太莽撞,但是我想在资历比我深的“入侵者”飞机驾驶员和道格面前露一手。当我迅速靠近正在左转弯的3 架飞机时,由“入侵者”中队一位呼号为“硝石”的中队长驾驶的长机,继续左转。于是我对准这架长机,一边靠拢一边想方设法保持适当的会合角度。我收小油门,开始减慢接近速率,以便控制好会合动作。
“我们必须靠上去,来云了。”古奇建议说。我明白,如果我们在进入云层前未能靠近那些飞机,一旦进入云层,便会看不见他们,而且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会合。我一点一点地加油门,并增加坡度,从而将我的机头对准那个3 机编队的前方。这一机动动作使我的飞行航线角更小,便于增加我的接近速率。现在,我飞的航线角已经相当小,便于增加我的接近速率。但接近速率使我感到十分不安,我面前那3 架飞机编队中的每架飞机立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我于最后一刻收小油门并打开减速板,操纵“徘徊者”飞机作了个左坡度急转,使我勉强能看见该编队中的第3 架飞机。我竭尽全力摆好飞机的位置,在离道格的飞机右机翼刚好6 英尺外的地方飞行,当我们穿云飞行时,他是梯形编队中的3 号机。这次会合并非尽善尽美,但速度快,而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已感到相当满意。
夜间编队飞行进出云层极易引起飞行员的错觉。我心里很清楚,我的机组成员很可能比我还紧张。我可以想象得到,蹦蹦和狼崽可能会通过后座的机内通话器进行这样的通话:“他这是要我们大家的命!”狼崽会说。而蹦蹦则会怏怏不乐地答道:“是啊,怎么能这样飞呢!”我全力以赴地紧紧盯住道格的飞机,而他则竭尽全力盯住长机。飞编队意味着控制住飞机间的相对运动量,而对于我来说,今夜飞编队还意味着控制并消除我的眩晕感。飞好编队的标准是将多架飞机之间的相对运动调节为零。2 号机根据长机的动作做出反应,你离长机越远所作出的反应就越复杂。3 号机根据2 号机的动作做反应,等到轮到我根据长机那稍微加点油门、动动驾驶杆的动作而做出反应时,作为编队中的4 号机,长机的动作已经被我前面的两架飞机的驾驶员放大,因此我所做的修正要大得多。
“入侵者”飞机的长机驾驶员硝石对正航向,改出转弯,率领编队向加油机区飞去。由于我现在正紧靠道格的机翼飞行,因此再也无暇反复查看仪表了,由于能见度很低,我必须一直盯住他的飞机。但愿我的眩晕感马上消失。
“后座的系统看来运行不错。”蹦蹦说道,他那柔和的蒙大拿人口音不知怎么使我想起了美国西部地区的蔚蓝天空和那些我向往的地方。“我们将做进一步检查,不过任务所需用的—切系统看来都不错。”
“明白。”我说道,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像蹦蹦那样沉着,但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是否已做好准备进行作战检查?”古奇问道。我们在布置任务时安排了这项检查,因此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由于我必须全神贯注地盯住道格的“徘徊者”飞机,因此此刻没有心思进行什么检查。不过我知道使自己习惯这种检查是个好主意,因为不久我们很可能必须实施这种检查。古奇开始了这种问答式检查,从放下飞行头盔上的护目镜,到导弹控制显示板上的开关位置,以便准备发射左机翼2 号挂弹点上携带的高速反辐射导弹,内容无所不包。我回答古奇的提问时速度有点慢并且心不在焉,因为我不愿让那3 架飞机编队离开我的视线。
根据任务指令,我们得花45分钟时间从航空母舰上空飞到加油航线。当我们向西飞行前往沙特阿拉伯半岛时,天空没有好转。我们按预定方案保持梯型编队和19000英尺的高度。我暗自抱怨,硝石要真是一位考虑周到的长机,他就应该上升高度,飞出云层,让他的僚机们有机会在前往加油区的途中轻松一会儿。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于是我们继续朝加油机飞去,一路上一声不吭,因为我们机组的成员可能都清楚我是如何全力以赴,才盯住了前面的飞机编队的。
“这真蠢。”古奇说道,“我们起码应该试试其它的高度。”
“我也有同感。”我说道,非常高兴听到古奇讲出了过去15分钟里我一直想说的心里话。“鲭鲨”5 号——即我们前往与之会合的加油机——应该位于我们目前的高度,因此我敢肯定硝石会认为保持高度不变将使会合来得简便—些,免得上升高度以后还得再下降。作为一架僚机,我应该做的只是“编好队。管住嘴。”
“我们有点晚了。”古奇说道。
“是啊,不过我们有得是时间等候加油,因此我们应该没问题。”狼崽从后座上讲话了,这是他在飞行中第一次开口发言。
我可不能像这些后座乘员那样轻信。在“徘徊者”飞机里,电子战军官们朝前的视线完全被挡住。然而不知怎的,他们仍然十分喜欢飞行,并且每天将生命托付于我。我对于这项责任十分严肃认真。他们虽不能驾驶这架为了寻找加油机而正在空中飞驰的战鹰,但却显得十分开心。而我则不然,我们机组的其他3 人都已成婚,我心中不由得感到责任更大了。
“导航数据已更新。我们现在应该到达加油区了。”古奇说道。说话间,硝石向左稍稍一转,开始搜索天空,寻找加油机。“入侵者”和“徘徊者”飞机均未装备空对空雷达,因此在这种气象条件下发现加油机非常困难。云层稍微消散了些,能见度因此有所好转,但没有有效的雷达,与加油机会合仍然很困难。古奇这时把我逗乐了,因为他将头埋在雷达前,摆弄着控制旋钮,打算调整好雷达,以便搜索我们前方的KC-135型加油机。我从未听说有人用“徘徊者”飞机的地形匹配雷达来搜索空中目标,因此我肯定他是在浪费时间。我抽空扫视着地平线,但主要精力仍集中在紧紧跟住道格的飞机飞行编队上。
“古奇,干吗浪费时间盯着雷达?”我终于忍不住问道,觉得他倒是应该抬起头来帮我寻找加油机了。
“我没有浪费时间,因为我已经看到他们正位于我们机头左边大约10度的地方。”古奇怀着技术熟练的领航员应有的自豪回答说。
“是啊,会发现的。”我不无怀疑地答道,“咱们等着瞧吧。”几秒钟后,我们编队向左增大了坡度,而在正的方,我看见了“鲭鲨”5 、6 、7 号的3 盏明亮的白色灯光,“妈的,你真行。”我说道,“你是怎样用雷达发现他们的?”
“我只不过提高了仰角,减小了方位角,加大了扫描功率,虽然不可能发现战术飞机,但发现这些机身庞大的加油机并不难。”古奇说道,对自己的雷达操纵技术有点洋洋得意。
幸运的是,这时天气情况有所好转,并且我的眩晕感也消失了,因此当硝石开始带领编队做机动飞行与加油机进行会合时,我感觉良好。与3 架紧贴着你飞行的飞机一起做大动作全速转弯是件令人讨厌的事情,但如果你是中队长,你往往不会在意手下军官对你的编队飞行有何看法。硝石就是这样,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意见,只见他驾驶着“入侵者”飞机左飞右转,毫不顾及我们3 位驾驶员正拼命跟着他不掉队。作为最后一架飞机,我像一根鞭梢,摆来摆去。当加油机进入一团正好位于加油航线的巨大云堆时,道格的飞机几乎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样飞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积极主动和十分快捷地与加油机进行会合。我们这个4 机编队马上飞到了那架巨型加油机的左侧。古奇主动将前座的特高频无线电台调到加油机的频道,于是我听见硝石的轰炸兼领航员说道:“鲭鲨5 号,我是小牛17号,左边观察,机头已对正,开关已打开,要求加8000磅油。”
“小牛17号,批准你加油8000磅。”从通讯线路的那一边传来了空军飞行员的声音。硝石等候加油锥套操作员开始工作。几秒钟后,输油管从加油机上放下来,而加油锥套在硝石操纵飞机慢慢进入阵位前便已张开。硝石作为编队长机飞行动作可能不太细腻,但他第一次就将加袖探嘴插入了“铁处女”的锥套,并且轻而易举地保持一动不动。经验真是个好东西,我自言自语道,希望我多少能够从中吸取一些教益。硝石不停地调整飞机的位置,使橡胶软管形成一定的弯曲,这样既可以保证燃油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的飞机,而又留有足够的余地不致于无意之中与加油机脱离开来。他完成加油后,慢慢后退,十分潇洒地操纵飞机滑到加油机的右侧就位,准备观看他的僚机们与“铁处女”进行对接。
下一位“入侵者”飞机驾驶员是一名呼号为“公鸡”的老上尉,我猜想他是因为老是气指颐使而得到这个呼号的。不过,我马上就领悟到他的确有值得趾高气扬的东西,因为他慢慢靠上锥套并一举将“入侵者”飞机的探嘴插了进去,几分钟后便加完油,然后他后退抽出探嘴,向右飞到其中队长的旁边。现在轮到了道格。我仔细观看着,只见他有点笨拙地向右滑行,稍微向下摆了几次机翼之后,终于做好准备向加油锥套靠过去。但正当他开始靠近锥套时,巨大的加油机开始左转,将锥套向外甩了出去。结果,道格的第一次对接失败了。他的加油探嘴挂住了锥套边缘,“铁处女”狠狠地抽打了一下他的“徘徊者”飞机的机头。
当道格开始第二次接近时,我也开始准备与“铁处女”相会。我调低坐椅,打开控制板上的“进入空中加油”开关,以确保燃油通过加油探嘴分流到“徘徊者”飞机的各个油箱。然后我一边观看道格的下一次对接,一边试图放松一下。加油机仍在转弯,这样锥套便有点偏斜,道格又没有接上。我为他感到惋惜,他是一位优秀的飞机驾驶员,我知道这样的结果简直会要了他的命。因为他很清楚,正当他再次未能将探嘴插进锥套时,他的右边是“入侵者”中队的中队长,舰载机联队军衔最高的驾驶员之一,而他的左边则是我这个舰载机联队最新的飞行员,道格又一次对接失败后,我知道肯定出了问题。“坦克,我是道格,现正用中队战术频道与你通话,我有点眩晕,需要休息一下。”他那通过我们的备用特高频无线电台传来的声音虽然有点弱,但我完全可以听清楚。我知道,既然他向我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他的眩晕肯定很严重,要不他就是在玩弄那种我所缺乏的成熟老练的伎俩。我看着他下降高度,向下点着机翼向我发出信号,表明他正在极力克服严重的眩晕,这时他已从我的飞机下面穿过,在我的左机翼旁停了下来。
现在轮到我来对付“铁处女”了,而这一次我感到很有把握。自从我第一次在夜间与其锥套进行了令人神经紧张的对接以来,我有机会进行了一些昼间对接练习,从而信心大增。但我知道,漆黑的夜幕中一切空中行动都变得更加困难,于是我开始集中精力于手中的活计。如果我今晚弄坏了加油探嘴,维修控制室里的那些军士长们将会让我这辈子没有好日子过。我可以想象得到,野兽会说服每一个人都相信我的呼号应该由“坦克”改为“没油”。我可不喜欢这个主意,我像所有的海军飞行员那样,十分讨厌自己显得无能,因此我决心今晚加油时一定要做到平安无事。
我操纵“徘徊者”飞机飞到锥套后面约10英尺处后,就开始忙着蹬舵。我可以感觉到我的手松驰了下来,信心也更足了,我根本搞不清楚我的脚和手是如何配合的,但看来配合得还不错,于是我就这样手脚不停地操纵着飞机。我的左手轻轻向前一推一推地加着油门,以渐渐加快接近锥套的速率。虽然我的眼睛紧紧盯着锥套,但余光仍可看到加油机此刻已开始倾斜机身。又快开始转弯了,我来得既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我又加了加油门并稍微调整了一下飞行姿态,以便对准即将向右甩动的锥套,加油探嘴啪的一声插进了锥套的中心,然后我也向左滚转以配合加油机的转弯速率。锥套环着“徘徊者”飞机的加油探嘴不停地转动,硬硬的橡胶套臂在拉力的作用下飞速旋转,但探嘴牢牢地套在里面,这时我听见了古奇那甜甜的声音:“油流十分顺畅。”我非常有信心保证探嘴不会脱离锥套,但正是脱离锥套曾使我以前出过麻烦,在脱离加油机时弄坏了加油探嘴,因此脱离现在成了我开始担心的问题。
几分钟后,我的头盔里传来了古奇的说话声:“还有1000磅油要加。”我马上就要与“铁处女”脱离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担心。几天前的夜晚,他就坐在前舱的右座上,当时我正进行脱离,结果锥套正好当着他的面打在“徘徊者”飞机的机头前锥上。今晚不会了,我希望。
KC-135型飞机机身腹部的灯光由绿变黄,表示我已经加足了我所要的燃油。我们的油量表上表明总共加了近7000磅油,我十分高兴在整个加油过程中一直保持住了对接。脱离的窍门是直直地将探嘴从锥套中拨出。如果受油机在脱离加油机时飞行轨迹上下偏离少许,那么探嘴头就会因在拔出过程中挂住锥套的钢圈而发生甩脱。
我右手拇指不停地调节驾驶杆顶端的电动调节片开关,打算在设法将探嘴从锥套中抽出之前,完全稳住加满了油的“徘徊者”飞机。我松了松驾驶杆,飞机看来像我希望的那样飞得很稳,我感到好像没完没了似的,但我知道加油机就要再次转弯了,因此我想在其转弯前脱离加油机。我轻轻地收油门,减小动力,同时紧紧盯住锥套。硬硬的橡胶套管渐渐拉长,我一直竭力设法保持的弯曲度消失了。关键的时刻到了,锥套被拉得紧紧的,当探嘴就要挣脱出锥蛮时,我终于感觉到要脱离加油机了。我看着探嘴头退出了锥套,什么也没挂着,于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脱离锥套后,我立即不停地减速后退,直到从公鸡的机腹下穿过,重新回到他的飞机右侧。
现在轮到道格了。我知道,仅剩几分钟的时间来进行加油了,否则将会耽误我们开始队行任务的时间。
“我们的掩护机正在我们右边作疏开编队巡航飞行。”古奇说道。这些“大黄蜂”飞机已经加完油,现在正在等候,并观看道格向锥套接近。这一次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稳定,当他一举将探嘴插入锥套时,我们都放下心来。几分钟后,他的“徘徊者”飞机的油箱里就加满了油,我们可以离开加油区了。
与会合和加油相比,这次任务的其余部分可以说是平安无事。我们按时间表飞行,并且在“入侵者”飞机攻击假设目标之前,模拟发射了我们的高速反辐射导弹。模拟攻击的好处是,可以使参与大规模空海军联合空袭的后勤系统得到演练。这次夜间任务取得了成功,我想古奇已经信服我能在战斗中应付自如。最终,他自己也将不得不为自己是否能应付作战而担心,因为这对每个人来说都将是一种新的经历。
第八章 暴风雨前的寂静
昨夜借着酒的作用睡了一觉,醒来时仍感到迷迷糊糊。朦胧中听到统间里的电话在响。头天晚上是圣诞夜,我们庆祝了一番,这是我们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布扎比这个波斯湾港口度过的第二个夜晚。这两个晚上,我和中队的伙计们都举行了聚会,并且一直闹到清晨。为了按时返舰值勤,担任当天的中队值班军官,我总算自己摸回了“中途岛”号航母,睡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嘟……嘟……,恼入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我拖着身子下了床,摇摇晃晃地穿过房间走向那响个没完没了的电话。“喂。”我声音沙哑地说道,祈祷打电话的人可别是个当官的。
“坦克,我是外星人,咱们该交接班了。”
“他妈的,啊啊对不起,外星人,我马上就到。有什么情况吗?”
“有啊。今天是圣诞节,我打算下舰去。因此请快点,马上到待命室来。”
“好的,好的。放心好了,上帝会保佑你的。别太激动,我马上就到。”我一边醉醺醺地说着,一边挂上电活。我迅速刮好脸,穿上咔叽布制服。既然是个新来者,我就一点也没有因为排在圣诞节值班而感到大惊小怪,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这一安排不恼火。我远离家乡亲人和朋友。唯一使我感到欣慰的是“中途岛”号上还有5000名美国同胞与我的处境是一样的。这算是什么事,我自忖道,在航空母舰上过圣诞节,又是在一个穆斯林国家里,并且还是在波斯湾中。真让人感到怪兮兮的。尽管环境如此,我仍决定尽可能将圣诞节过得快活一些。我知道“中途岛”号上有许多年轻的海军官兵,他们今天也想家想得要命。我希望能够使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开心一些。
我前往待命室接班,我边走边想头天晚上到底是怎么过的。下午的大部分时间我一直在中队的聚会上喝酒,后来决定从我住宿的旅馆里给艾丽丝打电话。太美妙了,又听到她的声音,我们交谈了很久。不仅因为陶醉在爱情之中,而且还由于啤酒酒精的作用,我感到十分幸福和健淡。我记得当时曾对她说“我爱你”,她马上把话岔开了,说这不过是醉话。但我十分固执,坚持说这并非酒后胡言。最后我俩对此一笑了之。而我希望我并没过火,说了就说了,又不能把话收回来。我只是希望或许有一天相互之间都会有这种情感。
当我到达待命室,房间里空空的,只有外星人和一名年轻的士官,在此后24小时里,他也要值班。
“嗨,外星人,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啊,是啊。我已经写好了值班日志。如果有事,中队长住希尔顿饭店537 号房间。谢天谢地,昨天晚上平安无事。”
“真的?我们的人都没出麻烦?”
“据我所知没有。”
“那太好了,我希望一直如此。”我说道。在港口停泊时,中队值日官工作最难办的就是处理中队成员与地方当局之间的麻烦。这是个穆斯林国家,特别是由于当前该地区局势紧张,“中途岛”号航母的舰长明确宣布,谁要是惹出麻烦,将受到严厉惩罚。我们搞不清他这一威胁将会产生多大效果,不过看来正在发生作用。舰长以前也是一位战斗机驾驶员,曾参加过越南战争。我知道我们的水手都十分尊重他,因此对水兵们的良好举止并不感到吃惊。
我按过值班日志,拿起来记下了第一项内容:“7 点45分:鲍德温中尉接班,担任中队值班军官。”从现在开始的24小时里,如果中队里有人出了事,就该由我来处理。外星人微微一笑,他下班子。“圣诞快乐!”我祝贺道。
“也祝你圣诞快乐,坦克。”外星人边说边转身离去。
我同值副班的军士安排了一下时间,使我俩分别有时间去吃饭和参加圣诞宗教仪式。我计划参加其中一个仪式,因为我觉得正需要唱唱圣诞赞美歌来驱开我的想家和相思之情。第一场新教仪式上午10点才开始,这样我就先在待命室里读读杂志,看看闭路电视里播放的电影片,打发它几个小时。9 点45分,那位军士如约回到待命室,这样我就可以去教堂了。
舰上的教堂相当小,位于舰首附近的机库外侧。登上“中途岛”号以来,我实际上从来参加过宗教仪式。不过在前几个星期里,每次夜间降落,我都私下里祷告上帝。
我必须穿过机库才能到达教堂,走这段路总要冒点风险。要经过密密麻麻的飞机机翼、机头、起落架、机身。飞机发生故障需要长时间大修在飞机甲板上修不了时,便被拉到这里来。机库是个工作连轴转的地方,这里从来没有干净整洁过,不是飞机来就是飞机去。一路上,我看到了一架只有一台发动机的“大黄蜂”,一架被千斤顶顶在空中的“入侵者”和一架正在更换机身油箱的“徘徊者”。今天虽然是圣诞节,但战备工作仍在进行。
当我到达教堂时,本来就很少的一些座位已经坐上了人。我找了一个紧靠白花花的舱壁的位置,对面就是讲坛,牧师站在上面与舰长谈得正高兴。看到舰长仍留在舰上令我十分感动。他完全可以进城住进一家豪华饭店轻松一下,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与自己的部下一起过圣诞节。我认为,这才是领导有方,对一位老战斗机驾驶员来说做到这一点真是难能可贵,我自忖着。他瘦高个儿,鹰钩鼻子使他的相貌有点出众。他心里非常清楚,对于水兵来说,行动比语言更有说服力。他素有能干、开明的名声。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深思熟虑、沉默寡言的人,能够仔细听取他人意见,当他形成了自己的看法后,便一锤定音。我常常看到他在飞行甲板上四处溜达,趁飞行活动的间隙与部下交谈。很明显,他乐于担任这艘巨大战舰的舰长。几个世纪以来,在海上担任指挥职务一直是海军军官面临的特殊挑战。
他指挥着“中途岛”号航空母舰和舰上的人员。另一位海军上校、舰载机部队司令,指挥着舰载机联队。“中途岛”号航母上有近5000名官兵,舰长负责管理军舰本身及相关人员约2500人;而舰载机部队司令则负责管理舰上所有飞机以及驾驶、维修飞机,和保证各飞行中队正常运转的人员,航空联队占了舰上全部人员的另一半,这两位指挥官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讲很好,但他们的职责范围常常发生重叠,从而造成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两个人与大多数人相比更善于处理这种紧张气氛。
上个星期的一天深夜,一位“大黄蜂”飞机驾驶员最后降落时手忙脚乱,无法驾驶飞机返回到舰上来。“中途岛”号航母已经顺着同一方向逆风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这个驾驶员进行一次空中加油后,仍然不能正常降落而只得复飞。而航母离伊朗水域越来越近,处境十分危险。舰长必须掉转船头南行,以避免发生国际争端。但舰载机部队司令争辩说,那位“大黄蜂”飞机驾驶员没有任何可供降落的友方备降机场,如果航母转弯顺风航行,该飞行员就无法降落。舰长决定将转弯推迟到最后一刻,直到非转不可时再转,给驾驶员再作一次降落的机会。所幸的是,飞饥降落指挥员们终于成功地指挥那位疲惫不堪的驾驶员在最后一次降落时将飞机降落在阻拦索内。这是“中途岛”号航母上两位职务最高的军官之间团结协作的一个证明,我们这些飞机驾驶员不会马上忘掉。我们大家都十分信服他们的领导。
舰载机部队司令是一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曾担任A-6 “入侵者”飞机的轰炸领航员,乘坐A-6 型飞机在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次数比任何其他海军飞行员都要多。他是最先飞“入侵者”飞机的轰炸领航员之一,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舰载航空兵。“中途岛”号航空母舰的舰长也是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曾飞过F-4 “鬼怪”式飞机,但担任战斗机中队长后,走上了另一条仕途。他被挑选沿着航空母舰的各级指挥岗位步步升迁,在过去的几年里曾指挥过其它大型海军舰只,为入主“中途岛”号航母做准备。这两个人的军阶相当,但历史证明航空母舰舰长的晋升要快些,保证可以升至将级军官。而舰载机部队司令则是飞行员中的佼佼者,他十分热爱飞行,舍不得丢开自己的本行专业去开一条什么舰船。
我搞不清舰载机部队司令正在何处过圣涎节。但不论他在何处,那里很可能不会有个五重奏乐队正准备演奏圣诞音乐。而此时此刻,4 位士兵带着乐器耐心地坐在讲台旁,等待牧师暗示他们开始演奏,但他们还缺一名成员。我纳闷他会是谁呢?这个谜马上解开了。舰长本人回到乐队里的座位上。拿起了他的小号。在他的带领下,乐队开始演奏进行曲,与此同时,舰上各处的水兵不断鱼贯而入来到教堂。其中有一些我认识,他们是来自飞行甲板、来自军官娱乐餐厅和来自我们中队的年轻人。但也有许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挤在这个小教堂里的有黑人、白人和颜色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其他肤色人。
他们都认识自己的舰长,都在观看他吹奏小号。我敢说他们都十分高兴他的到来。他们知道舰长并不是非来不可,而是自愿参加的。牧师非常聪明,他挑选了几首最著名的圣诞赞美诗。诗集不够分,三四个人合用一册。我一边唱着熟悉的歌词,一边笑着。听到这么多声音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汇集到一起放声歌唱,我感到自己已是心潮澎湃了。看来我们大家都希望远在家乡的亲人能够听见我们的歌声,每个人一面唱歌一面在心中思念着家人。
依照军队牧师办事精练的传统,宗教仪式搞得短而精。根据海军规定,圣餐仪式上则以葡萄汁代酒。我瞧着人们吃着圣餐,这些年轻人神情庄重,他们都明白战争已迫在眉睫。我们大家扪心自问着同一个问题:我够格了吗?我们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寻求继续前进所需要的力量。我深信,正是那天上午教堂里我身边那些坚毅的面孔使我认识到,战争即将来临。
第九章 配发手枪
“全体立正!”新任副中队长大声喊道。待命室里的每个人立即摆好已经有点生疏了的立正姿势。正好在我们驶入阿布扎比港过圣诞节的前一天,中队更换了指挥官。毋庸置疑,中队的生活将会发生变化。依照惯例,我们的副中长队在当了18个月的副手后,取代中队长,接过了中队的指挥权。副中队长的职务由一位新来的中校接任,他也将担任18个月的副中队长,然后接任中队长。这是一个专门用来培养中队指挥官的循环往复程序,以确保他们在指挥中队之前热悉中队。
我们的新任中队长在任副中队长的18个月期间,赢得了一个背后才能叫的绰号“阿尔法·查理”。在外行人看来,这是一个无伤大稚的绰号,但是对那些知情者来讲,阿尔法·查理这两个词分别代表A 和C 两个字母,而这两个字母暗地里又代表“反对基督”这两个英文单词的词首字母。我们中队的低级军官认为中队的团结精神便来自对这个人的共同憎恨。如果问到“你到底是忠于你的任务还是你的部下?”这样一个需要领导者回答的问题时,阿尔法·查理的答案肯定是“我忠于我的任务”。如果他认为哪个初级军官妨碍中队得以圆满完成任务,他会毫不犹豫阻止他的晋升,降他的级甚至干脆毁掉他的前程。现在他当家,大家很清楚,圣诞节算是完了。
我们的新任副中队长来自驻扎在惠德比岛的舰队替补中队。在那里,他以脾气暴躁而著称。因此获得“硝石”这个绰号。人们受不了他的脾气,他不仅知道这一点,并且看来还为此而得意。他能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来隐藏他的情感,这种表情使他更加显得意志坚强。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为了凌驾他人之上而不惜忍受巨大苦痛的人。
我们的新中队长穿过待命室的中央过道走来,他迈着煞有介事的步子,带着庄重的神情,使我看出戴上了指挥头衔后,这个人真地变了。他那令人宽慰的微笑和轻捷的步伐消失殆尽,我虽了解个中原由,但知道这个人已经发生了变化。前一天他还是我们中队的副手,今天就成了我们的头儿,我们中队的中队长。“大家就座。”他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新得到的威严。他修长干瘦的身材和瘦削的脸庞表明他是一个长跑运动员和健美爱好者。当他放眼打量他的听众时,显得并不怎么高兴。
他企图背靠在待命室前面的白木板上,显得轻松一点,但未奏效。他显得很不自然,无形的指挥重担看来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不过从好的方面来讲,我估计他可能要花一些时间来习惯他的新职务。我和房间里的其他25名驾驶员和电子战军官一样,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稀稀拉拉的就座声停下来以后,他立即开了腔:“接过指挥权我非常激动,而且我盼望这一天盼了很长时间。当个头儿确实不错。”他的这番自白引起了稀稀落落的笑声。“我们已在港口休整了5 天,今天下午将开始恢复飞行活动。同往常一样,每个人的技术都会有点生疏,因此我希望大家出去执行任务时要特别小心。在座舱里要互相帮助,并且按程序办事。”我环视了一下待命室,发现大家开始走神了。头儿的讲话渐渐变成了一堂烦人的“安全课”,舰载机联队进港休整结束后通常都会马上来这一套。头儿察觉到了这一反应,于是改了个话题,企图重新引起他正在失去的听众的兴趣。
“我们还应该注意,在不到两星期的时间内,我们就可能要打仗。我并不相信一定会发生战争,但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都还没有准备好。我们正在进行战备训练,你们还未达到应有的熟练程度。现在,我不会让你们当中一些人参战,我认为他们应付不了。因此如果你们想保住自己的飞行资格并参加作战,就必须按计划训练。特别是电子战军官,你们必须更加像驾驶员那样想问题。你们的一举一动必须一直走在飞机的前面。你们得一直对周围的形势了如指掌并且熟悉当地地形,以防万一被击落,你们必须有一套躲避敌人搜捕的行动方案。你们必须使我确信你们已做好充分准备。我亲眼目睹过许多国际危机于最后一刻幸免爆发,因为我们的航空母舰在热点地区的海岸线外已部署就绪。但这次的形势不同,伊拉克人正在修筑工事,准备战斗。如果你们缺乏准备,就一定会被击落。
“我们的技术水平和作战能力必须更上一层楼,现在就必须行动起来。首先,为了改善我们的职业形象,我们将取缔‘平头百姓’组织。从今天起,在中队的任何人都不得在其飞行制服或飞行夹克上佩带该组织的徽章。该组织的活动不符合职业要求,我不能听之任之。第二,为了提高作战能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必须从准备打仗着眼。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飞行时都带上专门为此次部署购置的鲁格式手枪。阿尼,分发武器。”
阿尼是一位初级电子战军官,同时兼任我们的武器军官。听到中队长的命令后,他在一片惊愕的沉寂中走到待命室前。这可不是一个令人振奋的讲演,通过观察我周围的初级军官的严肃表情,我马上明白取缔“平头百姓”组织对大家是个严重的打击。
坎珀并未被这位新领导吓唬住,为了表现“平头百姓”组织的不屈不挠精神,他争问道:“‘平头百姓’怎么不符合职业要求?”
“它一直在起副作用,我想说的就这么一点。不准再搞‘平头百姓’组织了,也不要再问了。”队长说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鲁格式手枪。”
坎珀虽然不怕,但也不傻。他知道这个问题已定,而从军衔上来讲,他也无权可争了。
在我上舰之前,中队为每个人订购了9 毫米口径的鲁格式手枪,而没有要飞行员参加战斗飞行时配发的0.38英寸口径的海军制式左轮手枪。鲁格式手枪型号更新一些,而且威力更大,我们都愿意花钱买来佩带它,而不是老式的0.38口径的左轮手枪。我未能赶上订购一把,不过狼崽说把他的卖给我。这种手枪价格昂贵,而且狼崽不相信他真会需要一把比海军配发的0.38口径左轮威力更大的手枪。我估计狼崽的想法非常简单,即万一我们被击落,几乎就等于死在伊拉克人手里了。
阿尼搞了一套辨别各人手枪和弹夹的办法。每把鲁格式手枪售出时都带有两个弹夹。我领到了标有狼崽的那个盒子后,马上将他的名字刮掉,用粗体大写字母写上了我的名字鲍德温,这样盒子里装的是谁的武器就不会搁错了。我以前从未拥有过手枪,而现在我感到自己突然拥有了力量并因此十分激动。我以前仅在飞行军官预备学校打过一次手枪,当时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参谋军士马西在我身后保驾。鲁格式手枪枪身为黑色,并且很重。枪柄里装上弹夹后,感觉沉甸甸的。
待命室里有些人对手枪了如指掌,有些人则不怎么熟悉。我双手笨拙地将手枪装了拆拆了装。我环视着待命室,看来里面既有神枪手,也有浪费子弹者。尽管我缺乏射击经验,只能算个“浪费子弹者”,但我自信在需要时敢用这把枪。瑞恩和古奇也有这种胆量。我坐在他俩身边,观看他们将手枪拆卸成一个个更加便于擦拭的部件。装鲁格式手枪的厚纸板盒子中有一些擦枪用的小设备,我需要学会使用。我清楚瑞恩知道其中的奥秘。
“你打过鲁格式手枪吗,瑞恩?”我问。
“没有,但我打过其它9 毫米口径的手枪,它们都差不多。”他那有劲的双手摆弄着枪栓,拉开销子使枪栓卸下来。尽管“平头百姓”已被正式取缔,但这种擦枪时的闲聊成了将中队紧紧凝聚在一起的聚会。我们26个人密集地坐成几小堆,擦拭着有一天我们会用来对付敌人的武器。我身处所向往的地方。在经过了我所受过的全部训练后,这正是我作为职业军人所向往的,身处一艘航空母舰的待命室里,与一群具有献身精神的人一起为参加战争做准备,起码我认为这是我所向往的。实际战斗时日尚远,还没有成为现实。我仍然把战争理解为一种十分遥远的英雄行为,从孩提时代起,我就认为真正的英雄在战争中是打不死的。
“要是被一群愤怒的伊拉克人包围,我就先从第一个弹夹里取出一粒子弹,然后向那帮兔崽子射击,把两个弹夹打光,再装上那最后一粒子弹,在他们抓住我之前便结果了自己,以免受难。”瑞恩用他那轻松自如的北卡罗来纳州口音说道。我点头表示同意,我简直不敢想像他们会用何种方式来折磨一名美国飞行员。我们在美国海军救生训练学校受训时曾经模拟过在敌人后方被击落的飞行员的经历,但伊拉克人的折磨会比我们受训时见过的要可怕得多。即使伊拉克人没抓住我们,沙漠本身也同样是一座地狱。
“你们大伙儿听过《新闻周刊》引用的李浦的话吗?”古奇问。我们大家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李浦是海军陆战队的一个狂热的F/A 一18飞机驾驶员,被借调到“中途岛”号航母上的一个大黄蜂中队,我们搞不清楚他的话怎么会被《新闻周刊》所引用。“当被问及他是否认为美国应该与伊拉克打仗时,李浦回答说:‘既省不了几个钱,又没有姑娘在身旁,应该打。’”
“不会吧,他真那么讲吗?”我满怀狐疑地问道。
“《新闻周刊》说他是那么讲的。”古奇回答说。
“他简直疯子。”我说。
“那么你会怎么讲呢?”古奇问我,想找到比李浦的粗俗态度深奥一点的答案。
“我只知道如果我们打仗的话,我希望能得到美国人民的支持。我可不想为了国内谁也不会在乎的东西而提着脑袋在前线卖命。”我说。古奇和瑞恩点头表示同意。一想起参加越南战争的老兵返回祖国后,陷入一片迷茫,他们因为为维护和平与民主作战而饱受怨恨,我们便感到沮丧。我可忍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因此,参与一场结果是不得人心的战争是我最大的恐惧。
我看见“隐身人”在待命室的另一头打算拆卸他的手枪。他肯定不是一名神枪手,而且还不善交际。他总是喃喃私语,是一种十分难与之交谈的人,因为你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对一名战术飞机飞行员来讲,这可不是一种好秉性,因为座舱里飞行员之间的通话关系到生死问题。很明显,谁也理解不了隐身人,也包括我在内。他瘦高个儿,这主要是由于他吃素,与坚持体育锻炼没有多少关系。大家认为他是个聪明的电子战军官,但他与其他飞行员处得不好。我觉得他可能感到自己干错了行,而且他显得十分怨天尤人。现在战争已迫在眉睫,他哪也去不了了。
不一会儿,薄薄的一层油使得我们的手枪在待命室日光灯的照耀下乌黑铮亮。我们已经把鲁格式手枪擦得一干二净,准备将它们放好。中队的老保伞员缝制了一种格里牌枪套,使我们既可以将鲁格式手枪塞进救生背心里,又不至于坐在座舱里太别扭。从现在起手枪将锁在一个金属箱里,布置完任务后,我们将签字从中队值班军官处领出手枪和子弹。现在,从武器保管员处领武器将成为我的一种经常性活动,我们朝即将来临的战争又走近了一步。
“咱们回统间吧。”瑞恩提议道。
“行啊。”我说。我们将手枪交给阿尼,他俭查一下所有的部件,确保所有的子弹都在弹夹里。我们刚出待命室,坎珀和战马便赶了上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小子要取缔‘平头百姓’。”坎珀的声音虽小但充满怒气,“他很可能发现了我们背后叫他阿尔法·查理。”
“他只不过觉得当了官心里不踏实。”我尖声插了一句。
“对了,他应该不踏实。”坎珀说,“没有了‘平头百姓’,我们就必须有仗可打,这样才能使我们不要老是去想怎么会有这么个怪里怪气的东西当我们的头儿。‘平头百姓’必须暂时转入地下。即使没有了徽章,它的精神将在各统间里永存。”
“他肯定知道如何一举灭了大家的士气。”瑞恩说。古奇往左一拐出了待命室,而我们其他的人则返回统间,满脑袋想的尽是战争。我回到统间后,给艾丽丝写了下面这样一封信:
1990年12月29日
亲爱的艾丽丝:
不知道我的信要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纽约你的身边。我希望你已收到其中的一些信,并且在我们下次见面之前,你会一封一封地按时收到我的信。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给你写信,这不仅是出于一种军人的纪律性,更是出自一种欣慰感。确实,给你写信是一种极大的快乐。我发现自己每天都要抽空躲进我的房间给你写封信。知道你每收到我的信就会笑逐言开,促使我更要每天给你写信。
中队开始派我参加制订我们舰载机联队可能要实施的空袭计划。我正拼命工作,以便学会许多新东西,因此好像没有时间悠闲地坐着寻思我们可能真的要打仗了。舰载机联队已做好准备,我亦如此,但我们大家都希望战争能够避免。你的相片真美,使我对你的思念与日俱增。
献上我所有的爱,舍姆
第十章 进入死亡之谷
舰载机联队的老飞行员都说这种情况他们以前见过,他们预计萨达姆·侯赛因会在国际压力下屈服。但他们现在认识到这一次可真的有所不同,离总统规定的限期已不到12个小时,看来我们要动手了。我们8 个人全都同时呆在统间里,这可是少有的事。
“你怎么想,瑞恩?”我问道,“你是否认为我们将把伊拉克弄成世界上最大的停车场?”统间里拥挤不堪,室里的每个人都在考虑即将来临的挑战。
“不管我们干什么,我只想干好,然后回家。”瑞恩说。他刚刚在出海执行任务前定了婚,并计划于7 月完婚。他害怕战争久拖不决,主要倒不是怕在敌人领土上空飞行时将面临危险,而是担心误了他的婚期。虽然我相信我们总比那些在沙漠中待命的伙计们要好过得多,但等候和期待仍令人烦恼。步兵兄弟们知道萨达姆·侯赛因自去年8 月份以来一直在加强他的防御力量,而现在是1 月份了,我们正计划出击。不过我并不羡慕他们。他们心里明白,伊拉克拥有化学和生物武器,知道伊拉克既然敢于在打伊朗时公开使用这些武器,也就不怕用这些武器来对付他们。地面部队的战友是我心目中的真正英雄;与他们的情况相比,我觉得我们的战法是最文明的。我将驾驶飞机执行任务,如果能安全返航,我还有热饭吃,有热水澡洗,有干燥舒适的床铺睡觉。每当我想抱怨我们的生活条件时,便想起那些可怜的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士兵,我知道有许许多多的年轻美国人日子更加艰苦。
最初几个空袭波次的所有计划已于数星期前制订完毕,现在要做的只是对我们在模拟演练中的真正目标实施攻击。我现在必须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即是否应该给艾丽丝写封信,以便我万一被击落后寄给她。这是一个很难作出的决定。我知道她会感激这样的信件,但如果我将感情付诸纸端,就会使她很难淡忘对我的怀念。我最后认定写这样的一封情意绵绵的信太自私了,我只想让她等我等到这次出海执行任务结束时为止。如果我被击落并被列为失踪人员,那么等待肯定会是长期的,而让她如此长期煎熬未免太过分了。
因此当我们统间唯一一个结了婚的人蹦蹦正在给他妻子写信时,我则躺在床铺上寻思我最先将参加哪一次空袭。我知道舰载机联队的第一次空袭将派出3 架“徘徊者”飞机——两架任务机,一架备用机——我肯定自己不会参加这次空袭。但我期望凌晨的第一次空袭后,第二次空袭不会隔得太久。这样,由于我们中队只有5 名驾驶员,必然会马上轮到我。
中队长于晚上10点在待命室开中队会。我们大家提前几分钟便跳下了床,套上飞行服和飞行靴,一边揉着眼睛使自己清醒过来,一边排成一路,东倒西歪地顺着过道从统间向待命室走去。“明星统间”中住着坎珀、战马、贱民、瑞恩、法童、阿尼、蹦蹦和我。他们都比我资历老,因为我只是个中尉。我非常高兴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们大家都紧张地企盼着。虽然无人知道前景如何,但大家都感受到了一支体育比赛队伍在大赛前所感受到的那种激烈的忐忑不安。在初级军官们看来,在那些坐在波斯湾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座舱里的美国青年看来,以及在位于沙特阿拉伯地面上的空军和陆战队飞行虽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比赛的日子,而这种看法并不是要贬低对伊拉克发动攻击所具有的历史意义。我们热血沸腾,随时准备去完成我们一直为之而刻苦训练的任务:那就是进行空袭并赢得胜利。
我们到达时,待命至里已是一片嘈杂。古奇是我看到的头批人之一。他拽住我说:“坦克,真要干了。舰载机联队司令已收到作战命令,我将和道格一起参加首次空袭,然后稍微休息一下,在拂晓后马上与你、蹦蹦和狼崽一起参加第二次空袭。”
“明白。”我说道。听到我马上要当那些如果抓住我肯定会折磨我好几年的人的活靶子,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待命室的前面是所谓的“首选阵容”。真见鬼,连这听起来也像是一场棒球赛。首批投手是谁不足为奇:我们的3 位资历最老的驾驶员中队长、道格和战马奉命参加首次空袭,凌晨1 点起飞,3 点30分飞抵2 个目标,5 点30分返回航母。多数资历较老的电子战军官,包括古奇,将随同他们参战。第一批空袭编队返航后,将尽快发起第二次大规模空袭。我们发现情况有点不妙,我们可能不得不根据首次空袭的战损率调整机组人员。狼崽、蹦蹦和我由于要在6 点30分起飞,因此不得不安排于凌晨4 点开始布置任务。古奇执行完第一次任务返航后,我们必须将他与道格安排到一起。瑞恩虽然将和我们一起执行同一批任务,但他要随另一个空袭编队轰炸别的目标。参加第三次空袭任务的机组与参加首次空袭的相同。这些是预定的任务,必须对其空袭效果进行评估后,才能选定下一步攻击的目标。
“全体立正!”我们的新队副大声命令道。中队长再次进了门,顺着待命室的中央过道往前走,所到之处,初级军官们给他让开一条路来。我正好站在待命室的前面,因此当他来到前面时,我必须侧身给他让路。然后我像其余的年轻军官一样,立即去抢我的椅子。
“请坐。”中队长边说边大步朝待命室前面走去。他指着身后说道:“大家看到了,我已经选好了执行第一次任务的人员。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完成头两轮任务后空袭还将继续下去,但我个人强烈感觉到空袭会继续进行。现在我请吉菲接着讲,他将把我们建议的躲避伊拉克人的计划向大家解释一下,然后给你们发身份证明书。”
吉菲这位来自科罗拉多州的高个子海军少尉,是我们中队的情报军官,他站起来向待命室前面走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向大家介绍他手中的那一摞纸,待命室角落里的一号扬声器便开始噼噼啪啪响起来。小匣子里讲话了:“我是舰长,全体立正!”一号麦克风接通全舰每个角落,舰上的许多士兵现在将第一次听说我们真要打仗了。“我们一个小时前刚刚收到战斗命令,轰炸伊拉克东南部的目标。这次轰炸是‘沙漠风暴’行动的一部分。虽然此时此刻我不清楚这场冲突将持续多长时间,但我知道的是,‘中途岛’号航母上的官兵将全力以赴,迅速打败伊拉克敌人。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我们将对敌人发起第一次空袭。全体船员们,让我们小心谨慎,一丝不苟地开好军舰;飞行员们,让我们投准每一枚炸弹。现在请牧师为大家祝福。”麦克风噼噼啪啪响了一通后,传来了牧师那柔和的声音:
“主啊,请给予这些英勇的飞行员以勇气去执行他们的艰难任务,并给予他们力量安全返回他们在‘中途岛’号上的家吧。愿您以您的无穷智慧,快快给世界的这个动乱地区重新带来公正的和平。阿门。”这是一段充满希望的祈祷,我相信它准确表达出了当晚舰上每一个人的心声。
站在房间前面的那位海军少尉吉菲清了清嗓子,企图将我们的目光引回到他的身上来,尽管我们仍在想着将军的讲话和牧师的祈祷。他不顾我们想着什么便开始讲解了起来:“我现在拿的是一张‘身份证明书’。第二次世界大战、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期间,美国飞行员将它用作一种谈判工具。这张身份证明书本身是用一种永远不会毁坏的纤维纸做的,每张纸上用阿拉伯文写着一段声明,说的是如果你带领这个人安全无恙地找到美国军队或美国的盟军,美国政府将奖给你1500美元的现金。因此,如果你的带路人能够认字,他很可能会帮助你逃出来,除非你参加的空袭炸死了他的全家。”这位少尉很不自在地笑了笑,但待命室里其余的人并没跟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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