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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袭伊拉克 作者:[美]谢尔曼·鲍德温

_4 谢尔曼·鲍德温(美)
分发了编有序号的“身份证明书”后,吉菲从第二个文件夹里抽出了另一套文件。“我还带来了你们的个人安全档案,供大家查阅和修改。大家知道,特种部队实施救护前,要根据这张卡片上的信息内容来证实你们的身份。你们选择的号码和写下的话应具有个人特色,应便于救护人员清楚地辨认出你们。”他把那一探档案分发下来。我仔细地看着我的档案,正式名字、军衔、编号等数据全都正确无误,然后我的目光往下移到个人情况部分。我自己选定的个人号码,即使被关押几天后也不会忘记。我只不过希望在沙漠里困了数天后,仍然会正确地进行加减。我采用的识别句子绝对属于我自己:“我的第一条狗名叫‘蜂蜜’。我在青少年棒球赛上第一次击球,就打了个本垒打。我的第一辆小汽车是一部红色的丰田SUPRA 。”这些东西已成为个人的回忆,我甚至在极端紧张的情况下也不会忘记,其他任何人也绝不会知道。
不出几分钟,每个人就都检查完了自己的卡片,这时中队长又站了起来。“副中队长和我精心挑选了执行此次任务的机组人员,因为我们相信你们能够胜任这一任务。另外我们决定建立一项中队值班军官制度,由贱民和隐身人轮流值班,12个小时一换。这样你们其余的人就可以集中精力飞行和制订任务计划。请记住,我们应该在战斗结束时,将舰上的每一个人带回家去,这样才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参加第一批空袭的机组半小时内开会布置任务。祝大家好运,安全飞行。”
中队长离开待命室,会议很快就散了。瑞恩和我一起回到统间。我了解贱民,但对隐身人所知不多。“隐身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他值班?”我问瑞恩。
“我听说他打退堂鼓。”
“可他还一直佩带着飞行徽章啊。”我随便说道。
“你还真看出问题来了。可能他是因为身体问题不飞了吧。”瑞恩替隐身人打了个马虎眼,想让大家以为是航空医生因身体原因而让他停飞。
“哎,他退出了也好。据我所知他在空中也是个累赘,他很可能会让人送命的。”我说道。
“是啊,你说得不错。”
我怀疑地面部队的一名陆军士兵是否也能够就这样决定不干了。我搞不清楚如果一名战士某天一觉醒来说他受够了,不想打仗了,又会发生什么情况。我敢打保票他的战场指挥官会以贪生怕死罪对他进行军法审判。显而易见,在海军航空兵里就不同了。我想海军可能认为我们从一开始就都有点不正常。人们毕竟可以振振有辞地说,任何一个志愿驾驶飞机从茫茫大海中的军舰上起飞的人,就已经疯了。因此当有人声称自己干海军航空兵干腻了时,那就反而证明他是清醒的,因此就可以保住他的飞行贤格。我猜时代已经变了,因为在《第22条军规》一书中,约萨里安的这一套可行不通。
回到统间后,我马上看了看表。到凌晨4 点布置任务之前,我还可以睡几个小时。可是我没有把握能够睡着。我满脑袋想的不仅是即将到来的任务,而且还想着那些准备去捅马蜂窝的人。当我想到自己将参加第二次空袭时,心里并不得意。因为这就像跟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他跑上前去用一根竿子捅了一下马蜂窝,然后将竿子递给你,看你敢不敢干。而此时马蜂自然都已经被轰了出来,不管谁靠近它们的窝,它们就蜇谁。昼间进行的第二次空袭情同此理。第一次空袭可在夜幕的掩护下前去打击伊拉克人,而当我们几个小时后飞临他们头顶时,他们将再次抬头仰望天空,调整好瞄准具来对付我们。
“嘿,瑞恩,这白天计划中的第二次空袭可有点儿玄啊。”我说。
“是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到达那里时,那些伊拉克人将会是怒不可遏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应声道。我一直想问驾驶“徘徊者”飞机的战友们这样一些问题:
高射炮火情况如何?你看到过敌人发射的地对空导弹了吗?哪些雷达开机了?哪里有出乎预料的雷达?在空袭的第一个夜晚,A-6 “入侵者”式飞机的驾驶员将以该机的传统空袭方式低空进入目标。这最初的低空攻击是出英雄的时刻。战损率会怎么样?有多少人将客死他乡?
我感到恼火的是,我们“徘徊者”飞机上的干扰和导弹系统只能对付和摧毁地对空导弹发射场,不能有效地保护空袭飞机免遭高射炮和小型武器火力的打击,而它们才是计划中低空攻击所面临的最大威胁。我是一名“徘徊者”飞机驾驶员,对我所扮演的角色有不同的感觉。我更多地想去驾驶一架轰炸机,穿过猛烈的高射炮炮火投弹轰炸任何目标。只有A-6 飞机驾驶员才有机会荣获杰出飞行十字勋章。但我同时也为我所执行的压制敌人防空系统这项任务感到高兴,因为这是一项专门打击性质明确的军事目标的任务。我们将千扰发射无线电波搜索空袭飞机的雷达,然后发射反辐射导弹打击这些雷达。我发射的武器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肯定正在积极想方设法向我和我的战友们开火的人,我对这一点感到很满意。与地面上的步兵相比,任何一名飞行员的战争行为都将是清白无暇的。假如要我用匕首或刺刀去捅一个人并且不得不与他双目对视,真不知道我的反应会是什么样子。尽管驾驶飞机从一个在海上漂来漂去的钢铁庞然大物上起飞确实是有点疯狂,但在首次目睹什么是真正的战争之前,我还是乐于舒舒服服地待在“中途岛”号航空母舰上休息,而不愿屈卷着身子卧在一个散兵坑中。
当我坐在一把小小的网式沙滩椅上,观看驾驶员降落辅助电视上的节目,思考着战争的道德观时,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电视机搁在统间的冰箱顶上。谁也不知道冰箱是什么时候搬进房间来的,只晓得上面最早的一张贴画是1988年在韩国汉城举办的奥林匹克运动会。这些年来冰箱很可能从未清理过。到底有多少初级军官曾坐在这里盯着这同一台电视机,寻思着刚刚弹射起飞的飞机会不会安全返航?虽然我不知道其答案,但我感到我的感情与往日的许多飞行员是相通的。
我可以听到飞行甲板上的活动加快了节奏。参加首次空袭的飞行员开始登机了。我看了看手表,离起飞还有半小时,飞行指挥官马上就要开始进行飞行甲板上的每个飞行员以前听过的老生常谈:“凌晨1 点起飞的飞行员开始登机,离开飞机进气口,注意飞机喷出的燃气……”只有在这个时候,弹射起飞才别有一番景象。气氛更加严肃,人们的笑容转眼即逝并且显得十分紧张。不知怎的,我觉得躺在床上想象这一切令人更难受,还不如到甲板上去体验一番。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就该轮到我了。
我坐在统间里听着飞行甲板上的动静,观看着电视里挂满炸弹的飞机在甲板上左右滑行。弹射装置咣铛- 咔哒- 咔哒- 哧的试运行声,喷焰偏转器时大时小的呼啸声,固定链条在钢铁甲板上拖动的哗啦声,用来启动飞机的电瓶车的嘶叫声,一切都那么熟悉,但今夜这些响声听起来更加意味深长和从容。几分钟里,最先起飞的2 架A-6 “入侵者”式飞机已在弹射器上就位。随着“黄衫”做出的“向前滑行”的手势节奏越来越慢,人们绕着飞机飞快地忙碌起来,弹射器的保险装置接头正紧紧贴在第一架A-6 飞机上,而当A-6 飞机加满油门时,“黄衫”发出了满压信号。我一边观看一边想到,再过几小时我就要在弹射器上检查我的操纵设备了,心中不禁顿时一紧。那位驾驶员刚一检查完操纵设备,便立即打开灯光,只见“黄衫”一触甲板,弹射器弹了出去,A-6 飞机尾喷管的亮光消失在黑暗中,在电视屏幕的茫茫画面上不见了踪影。
一架接一架飞机的发动机开始轰鸣,然后是弹射器咣铛- 咔哒- 咔哒- 哧的弹射声,接着又一架飞机的发动机咆哮起来,弹射器咣铛- 咔哒- 咔哒- 哧再次弹射。这一嘈杂声每30秒钟重复一次,直到“中途岛”号航母弹射起飞了20多架飞机。然后弹射暂停下来,舰上一片沉静。仿佛“中途岛”号舰母像一位母亲那样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后,便含着眼泪深深地叹息着,祈祷他们平安归来。
虽然未能参加首次空袭令人感到沮丧,但我知道马上就会轮到我了,而且我还知道我必须睡上一会儿觉。因此我关掉电视机跳进了床铺。除了甲板上的声音外,我还断断续续听见一滴一滴溅落到我的床铺上方那块塑料布上的水珠声。每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水珠就会再次滴答下来。这好像是一种外国人搞的用滴水来折磨人的伎俩,因此我的思绪一直难平。
头4 个昼夜的空袭计划已经制订完毕,因此今后几天里没有什么计划工作要做,执行计划就是了。最初几天过去后,我们才会开始进行连续不断的轰炸效果判定工作,以确定下一步打击哪些目标。我们舰载机联队已经反复演练了自己的计划,因此对将要完成的任务充满信心。我们只不过希望伊拉克防空体系的作战效能比我们预计的要低。自从去年8 月以及总统确定的最后期限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容人猜疑的余地以来,伊拉克人一直在加固他们的阵地。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并且知道我们从何处而来。或许他们对我们的决心产生了怀疑?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们真的要打?我们中队的任务是确保从“中途岛”号航母起飞的每一架飞机安全返回。如果我们完成了压制伊拉克防空系统的任务,他们的地对空导弹就会失效,他们的战斗机就会失去地面搜索雷达的引导,而我们的人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入轰炸和退出目标返航。
我们的空袭计划相当不错,既简单又明了。今夜的目标之一是伊拉克东南部的一个机场。机场的停机坪上停放着一些伊拉克战斗机。这次空袭将是一场A-6 飞机进行的传统低空攻击。一想到这场空袭我就感到非常紧张,现已升空的战友们肯定已是热血沸腾。上个月里舰载机联队的气氛比较低沉、平淡。在那段时间里,观察人们——看他们在越来越大的压力面前和认识到战争就在眼前时如何反应——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舰载机联队里的多数人已做好准备,愿意参战,但也有些人并不像我们这样热情。
隐身人就是我们中队一个认定自己不适于打仗的人。但他并没有交出自己的飞行徽章,而是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中耳炎。我们大家都认为他是个胆小鬼,但可能我们对他过于苛求,有失公正。实际说来,他不和我们一起飞很可能是件好事,因为他会危及他所参加的每一项任务,而他付出于极大的勇气才承认自己不能在战斗环境下飞行。
我没有权利评价他,但还是这样做了。诚然,我也没有经过战斗考验,或许隐身人对自己的了解胜过我对自己的了解。可能我会在炮火下惊慌失措,到那时候我才能知道我是否会如此。隐身人弄得我们大家都非常紧张,不过我们都不愿谈及这一点。尽管我们都经过训练,并已做好准备去迎接战斗考验,但每个飞行员心中老是萦绕着这样一个问题:我能应付得了吗?我希望隐身人会调离军舰,然而不久我们大家便会发现,在此次出海执行任务余下的时间里,他将继续佩带他的飞行徽章并留在舰上。
相隔半个世界之迢,艾丽丝正在法学院刻苦攻读,并收看有线电视新闻网的实况转播。我知道她也在思忖着我是否能够应付战斗。看到对伊拉克进行的首次空袭的电视镜头后,她给我写来了下面一封信:
亲爱的舍姆:
哎,这就是战争。真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场面!我今天看了整整一天。他们甚至播放了对巴格达实施的夜间空袭。你们都是非常勇敢的人。萨达姆现在开始打击以色列了,他真野蛮。我想你一定会有一些难以置信的故事要讲给我听。
今天收到你除夕夜写给我的信。哇——来自波斯湾的新年祝贺。但愿几年之后你将与艾丽丝一起在某个地方,而不是在某一艘等候战争的军舰上,共度除夕之夜。
听我说,舍姆,下次再见时我会带上香槟酒,我想那将是最美妙的时刻。
国内的人们支持那里的部队,而且每个人都时时刻刻呆在电视机旁。对国内的每个人来讲,这真是一场难以置信的经历,不过对你们那里所有的人来讲可能又是一种情况。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收到这封信?谁知道局势将如何发展?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真的,我现在只清楚一点,那就是我爱你,而且我要当面告诉你。
献上我的爱。
艾丽丝
1991年1 月17日
第十一章 暗箭难防
砰- 吱- 轰隆- 嗖!一连串的声音将我从熟睡中唤醒。这是喷气式飞机的降落声。“砰”是轮子及尾钩撞击“中途岛”号航母钢甲板的声音,“吱”是飞机尾钩拽着钢索沿甲板滑行时,液压动力拦阻装置发出的巨大尖叫声,“轰隆”是飞机发动机加满油门时发出的声音;“吱”是钢索弹回原位准备拦阻下一架飞机时的声音。我看了看表,才3 点45分——出事了。参加首次空袭的飞机编队现在应该正在退出目标,而不是已经降落。砰- 吱- 轰隆- 嗖!又一架飞机降落了。
“瑞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我跳下床铺,打开我们房间里的电视机调到驾驶员降落辅助电视频道,正好看见两架A-6 飞机挂着炸弹在甲板上滑行。“很可能是它们的某个系统出了故障。我想那是舰载机大队长的飞机。”我指的是舰载机大队的指挥官。
“我不知道,咱们可以上待命室去看看。”瑞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好吧,再说我们也马上要布置任务了。”我边说边套上飞行服,穿好飞行靴。当我们到达待命室时,已经有人兴冲冲地盯着电视屏幕,观看A-6 飞机关上了发动机。看到这些战鹰翅膀下仍挂着炸弹返回军舰实在是令人感到沮丧。但由于舰载机大队长曾驾驶飞机参加过越南战争,所以我们确信他肯定是因为飞机发生了严重故障,才中途折返,没有去轰炸目标。此举表现出了高度的成熟和耐心,很值得所有的年轻飞行员学习。勇敢和莽撞之间可谓泾渭分明。我们后来了解到,舰载机大队长的飞机和备用机的轰炸系统和电子干扰吊舱都出了故障,大队长在头两个小时的飞行中一直想方设法使这些系统恢复正常,实在不行后才决定最好此次先回,下次再说。大队长明白,飞机在既不能准确投弹,又不能发现来袭的地对空导弹的情况下去投入战斗,最好的结果是不能圆满完成任务,而最糟的结局则等于自杀。他知道舰载机大队会对此感到极大的失望,因此他事实上是做出了一个非常勇敢的决定。他不仅拽救了自己机组成员的生命,而且还拯救了备用机机组的生命,因为如果大队长自己不中途折返,那么备用机机组很可能不敢调头返航。大队长的僚机飞行员巴克特和库兹单机前往轰炸了位于科威特的一个机场。
我们的任务布置会于凌晨4 点在“麻雀”中队的待命室进行,因为他们的队长,我的老朋友狮子将率领此次空袭。大家很难集中精力布置具体任务,因为每个人都在惦记自己中队的战友们。战友们已经投下炸弹,发射出导弹,现在正不顾一切地想方设法飞离他们的目标而不被击落。可能他们中已经有人被击中。具体情况如何,再过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们就知道了。
我曾协助制订我们即将执行的任务计划,因此我熟悉目标,了解战术。空中任务指令已于前一天深夜从位于利稚得的空中战役司令部下发到“中途岛”号航母。利雅得的参谋人员选择目标,我们的工作是找到如何彻底摧毁它们的方法。在此次空袭中,“徘徊者”飞机将压制敌人的防空系统,与此同时一个“大黄蜂”飞机小队将发射高速反辐射导弹,而空袭编队的主力则用激光制导炸弹摧毁位于伊拉克东南部巴士拉附近的一个伊军主要通信站。狮子介绍了总体情况和此次舰载机联队联合作战后勤方面的情况后,全体人员按作战任务分成几个小组。我们回到自己的待命室布置压制敌人防空系统这部分任务。
瑞恩对作战机组的人员分配感到不太满意,因为他被分到新任副中队长的机组。他将受到严密注意,但这也意味着他肯定会去执行一些更重要的任务。副中队长在布置压制敌人防空系统总任务的同时,详细交代了空袭地区内各种地对空导弹(SA-2、SA-3和SA-6) 预计的位置。“大黄蜂”飞机和“徘徊者”飞机将按预定计划发射几批高速反辐射导弹,旨在确实摧毁敌人地对空导弹配属的雷达站。我们将依据详细的时间表发射导弹,以便为进入目标实施轰炸的飞机提供最大的保护。在空袭飞机处于敌地对空导弹有效杀伤范围中心的3 分半钟时间里,我们的导弹将像一阵瓢泼大雨那样泼向任何敢于开机的伊拉克雷达。起码从理论上讲是如此。
砰- 吱- 轰隆- 嗖!参加首次空袭的飞机开始返航了。副中队长布置完任务,回答了一些“大黄蜂”飞机驾驶员所提出的他们如何发射高速反辐射导弹先机制敌的问题。我们的待命室渐渐空了下来。其他中队的机组相继回到自己的待命室,以便布置任务的最后细节,如应急程序等,并澄清最后的会合或加油问题。
飞机一架接一架回到舰上,几分钟后我们中队的两架“徘徊者”也安全降落到甲板上。不久我们便听到一号麦克风里宣布:“完成回收,完成回收。第一轮起飞的飞机全部降落。”待命室里响起一阵小声的欢呼,因为我们大家都希望自己起飞后也会如此。谁也不想破坏这段好运气。我与机组成员一起布置完任务,然后大家分头去进行各自的准备工作,这时的准备工作是解手。正当我准备离开待命室去上厕所时,隔壁A-6 中队待命室里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推开接通两个待命室的门,顺着墙角探过头去。大约12名年轻的A-6 飞机飞行军官正在那里观看电视。“嘿,坦克,快过来。这是我们空袭的录像,好看极了。”瑞格勃邀请道。他是参加空袭的A-6 飞机驾驶员之一,沿一条低空并且极其危险的航路前去轰炸了一个机场目标。我简直不敢相信,当我就要去执行任务时,却可以看到前一次空袭的录像。这是一盘自录的影像带,来源是这样的:瑞格勃说服其保伞员设计了一个特制的托架,这样他就能够将自己的录像机安装在飞机座舱里,把他执行任务的情况录了下来。
我被电视吸引住了。整个屏幕几乎漆黑一片,只是下半部依稀显示出飞机座舱仪表发出的暗暗红光。驾驶员与轰炸领航员之间的通话慢吞吞的,有板有眼。但是当伊拉克人开始射击,电视屏幕也随之亮起来的同时,通话的节奏开始加快。天空被曳光弹和照明弹照亮,瑞格勃和他的轰炸领航员维克多的声调也开始升高,显得十分紧张。录像机的镜头正对着飞机头部,因此高射炮曳光弹和导弹腾空而起拖出的一道道弧光看起来令人惊心动魄。录像机的视角快速、不规则地晃动着,因为瑞格勃为了使从地面向他们射击的伊拉克人难于击中目标,正操纵飞机进行规避机动。当他们接近目标时,瑞格勃和维克多两人打开了直接通话系统,这样他们不必按动按钮就可以进行机内通话。结果他们的呼吸声和讲话内容也被录了下来,使我们得以听出他们所感到的恐惧。“左边有小型武器向我们射击。”瑞格勃说,“啊,右边也有。”
“看到了,继续前进。航向:目标;距离:8 英里。”维克多说。
“正前方出现密集炮火,”瑞格勃气喘吁吁,“向左急转。”
“不!不!向右转,向右转,3 点钟方位发现地空导弹!”维克多大喊,“继续拉杆,没有跟上来,导弹没有跟上来。继续前往目标,距离5 英里。”
“我正等着敲打敌人。”瑞格勃迫不及待地想投下他们的炸弹。
“我现在也想打了。”维克多已经调好了显示器,以便看清投弹所需的数据。
“明白。”瑞格勃说道,“狗屎,快躲避。”瑞格勃发现飞机机头前面的高射炮炮火后立即提醒道。瑞格勃操纵飞机来了个近90度的转弯,穿过一片弹雨。嘟- 嘟- 嘟!雷达高度表响了,接着听到“狗屎,听到了!”瑞格勃边骂边拉起飞机,差一点就撞进迎面升上来的大地。
“距目标3 英里,继续前进,大量炮火向我们射击。”维克多说道,他觉得所到之处全是一片片弹雨,A-6 飞机挂着炸弹怎么飞也飞不快。
“我已经将油门加到头了。”瑞格勃说。这时,“灯会”表演真正开始了……电视屏幕上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夜间的田野里飞行。他们已接近目标机场,很明显该机场防御严密。高射炮和小型火器的火力更加密集,电视屏幕开始一闪一亮。“我们正接近目标,敌人发火了!”
“我现在只顾座舱里面了。”维克多边说边埋头于雷达屏幕,希望能发现目标。他开始准备将炸弹与A-6 飞机的轰炸系统连接起来,由计算机计算后发射,以确保最精确的弹道和造成最大的破坏。
“明白,我也豁出去了。现在我们可是在为政府干活,维克多。”瑞格勃认识到他正是为此而得到俸禄的。他将投弹控制权交给计算机,然后继续操纵飞机猛烈躲闪,躲避他能看到的猛烈炮火。几秒钟后他们飞临机场上空,A-6 飞机准时将炸弹投到目标上。瑞格勃尽量猛烈地拉起飞机脱离目标,很可能拉过了飞机机体所能够承受的应力。这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们已经死里逃生。我看了看表,轻轻骂了一声,轮到我上了。
“我该走了,瑞格勃,干得不错,维克多。我得去飞行了。”我向他们告别,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兴奋些。尽管我已经亲眼目睹了我们要去冲锋陷阵的那个马蜂窝。我们要去轰炸的那个通信站离瑞格勃和维克多刚刚攻击的机场不太远,因此我确信伊拉克人见到我们决不会高兴。
“狠狠地揍他们,坦克。”当我离开“鹰”中队的待命室时维克多喊道。
我有点害怕。当我进屋时,蹦蹦和狼崽几乎已经穿好了飞行装具。“我刚才看了A-6 飞机空袭的录像。从好的方面来看,我想或者是因为我们有上帝的保佑,或者是因为那些伊拉克人瞄得实在太不准了,否则他们向空中发射了那么多要命的东西却没有击落我们的人,真是咄咄怪事。”
“太棒了,”蹦蹦说,“让咱们祈祷他们可别越练越准。”
过去两周里,我一直将鲁格式手枪揣在救生背心里飞行,但仍觉得沉甸甸的不舒服。唯一能够放枪套的地方只有背心的前兜。当我想向后拉杆时总也拉不到头,因为向正后方拉杆时手老碰到凸出来的枪套。其他驾驶员也有同样的抱怨,但这就像许多事情那样,我们只好克服一下,有得有失嘛。我相信只要来了劲,将驾驶杆向后拉到底完全不成问题。
队长的机组和道格的机组成员已进了维修控制室,正在讨论他们的飞机所遇到的问题。我现已披挂整齐准备飞行,于是就走上前去听他们到底谈些什么。我所关心的问题是,我将飞道格的飞机,而这架飞机的惯性导航系统在初始校准时出了问题。他们不得不用手工方式输入母舰的航向、速度和位置,而不是通过与航空母舰本身惯导系统相连的电缆,以电子方式输入这些数据。这虽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就我所知,起码我得对我们的导航系统多加注意。我翻阅了一下飞机故障登记手册,然后用我的幸运之笔签了接机单,飞机和我们机组的命运就看我的了。我第一次在要去飞行时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我可能回不来了。
“坦克,我们得盯着座舱外边点,提防布比延岛附近的那些采油平台。我们进行干扰盘旋飞行时,他们一直向我们射击。记住,暗箭难防。”古奇提醒我说。他刚刚返航,现在又得和我们一起爬进飞机去执行任务。我们同意由蹦蹦去给古奇布置任务,而我去给飞机做飞行前检查,于是我转身朝通往飞行甲板的舱门走去。
“坦克,我们刚才不得不躲避一枚朝我们飞来的SA-2型导弹。”阿尼介绍说,“只要注意观察地面上的闪光,你马上就能知遭导弹是不是追着你而来。”
我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我一定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完全被吓住了,同时我想抽身而去,这样我可以集中精力思考一下我将要遇到的问题。
当我朝通向飞行甲板的舱门走去时,觉得有人拽了一下我的胳膊。原来是野兽。整个过程他全看到了,因此知道我现在需要的是鼓励。他盯住我的眼睛说:“可别弄坏了我的飞机。”然后使了使眼色,拍拍我的背,逗得我笑起来。我感到值得聊以自慰的是,在神经如此紧张的状态下,我还能分辨出这种善意的讥讽。野兽的确不赖,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消除我的紧张心情。
“别担心,我一定将它完好无损,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我用了两个完好无损,是指我要将“徘徊者”飞机前后舱的系统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我边说边打开了舱门,顿时感到一阵暖暖的、咸腥腥的空气冲进了过道。飞行甲板如通常那样一片繁忙,但新添了一种战斗气氛。军械员正在给飞机挂载真炸弹和导弹。再也没有机会练习了,现在要来真格儿的了。军械员们迈着潇洒的步子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工作现在已是“中途岛”号航空母舰所执行的任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军士长耗子和克莱门特走上来在“徘徊者”飞机前迎接我。“我们认为上个机组遇到的初始校准故障是电缆导致的问题。此次弹射起飞时我们飞机所处的位置不同,因此用另一根电缆进行校准应该不会有问题。”
“听起来不错,其它一切看来都好吗?”我问。
“很好,长官,飞机已做好准备去将伊拉克人打他个屁滚尿流。”克莱门特兴冲冲地咧嘴笑道。列兵莫伦是这架飞机的机务长,他陪着我绕飞机进行飞行前检查,以便当我发现任何问题时能立即找来维修分队最好的人手进行检修。飞机看起来棒极了。显然该机机务长工作很卖劲,飞机准备得很好,随时可以去执行任务。飞行前检查是我养成的另一套近似宗教仪式的习惯动作。我首先从左发动机进气口开始检查,然后顺时针绕飞机一圈,直到返回到起始处。此次“黄衫”们将这架飞机停放到“机尾见水”的位置,因此当我检查飞机尾部时,无法像通常那样检查到全部东西。
我猫腰钻到机尾下时,看到东方地平线上已是霞光万丈。我停下手头的工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发生了战争,太阳照样又升起来了。虽然我在打仗,太阳仍朝起暮落。我对自己即将去完成的任务充满了信心。我相信,我们设法将萨达姆·侯赛因驱逐出科威特的行动是正确的;我认为对世界大家庭来讲,重要的是要谴责这种无法无天的侵略行径。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世界上的邪恶势力。但无论我们是否去冒着生命危险飞过伊拉克人的枪林弹雨,地球上依然会继续日起日落。
“嘿,中尉,有问题吗?”列兵莫伦还在跟着我转。
“没有,我正在欣赏日出。”我答道。从内心里讲,我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我知道让萨达姆·侯赛因撤出科威特的唯一办法是将他赶出去,而这正是我们的打算。我完成了对飞机进行的飞行前检查,看来一切都不错。
我勒紧躯干背带系统的胸带,然后将胸带的带头塞进背带里。虽然我早就习惯了这个40多磅重的救生装具,但它现在确实显得比以往重一些。我塞在救生背心前兜里的鲁格式手枪及两个弹夹占了新增重量中的大部分,其它新增加的东西包括一些由于害怕被击落而添加的特殊救生装具。我携带的其它东西主要是一些个人用品,如备份水瓶、一双备用短袜、防晒乳、防晒帽和防晒手套、太阳镜、一把瑞士军刀、一个比克牌打火机、一根运动鞋带、一些钓鱼线和一个鱼钩,以及一些用来采集水的海绵。除这些个人用具外,还有美国海军配发的相当昂贵的标准装具,包括各种各样的信号弹和其它信号设备。舰载机驾驶员的制式装具有抗荷服、腿带、躯干背带系统、头盔和氧气面罩。救生背心增加了这些东西的重量。
系别躯背带后,我又拉上了救生背心的拉链,扣上腰带,然后顺着“徘徊者”飞机的梯子爬上了登机台。我按照12条目视检查项目从头到尾迅速将弹射座椅检查了一遍以后,便小心翼翼地拔掉了座椅弹射火箭弹的6 个机械保险插销,将它们塞进备用水瓶旁的一个贮存箱里。我低身从座舱盖下钻进座舱,在座椅上坐好,然后继续按照习惯,像以前在不同型号海军飞机里做过的数百次那样,开始做飞行前的座舱检查。我从左后方开始将每个开关触摸了一遍,确保它们都处于准备开车时的正确位置。在初级飞行训练期间,我们曾蒙上眼睛练座舱准备,其间我们必须在不看开关的情况下完成整个应急程序。我们被告知,这是在模拟座舱里有烟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因此,现在在“徘徊者”飞机里只要摸一下,我就知道是哪个开关,其位置是否正确。我用2 分钟时间完成了座舱检查。这时古奇已爬进了座舱,这样我得给他1 分钟时间做准备。他迅速扫视了一下他坐的地方,检查了一下关键开关,然后向我探过身来说;“可以开车了。”我把身体探出座舱盖的滑轨,向飞机机械师做了个开车信号。
20分钟内,我们启动了发动机,校验好了惯性导航系统,准备好了向弹射器滑行。“中途岛”号航母的甲板非常平滑。诚然,我无法将它与别的航母做比较,因为我这是第一次登上航空母舰,不过所有的军士长和老资历的飞行员都说,“中途岛”号航母上的甲板工作人员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当“黄衫”们引导我顺甲板向舰首的弹射器滑行时,我感到有他们负责我们的飞机真是三生有幸。
弹射器那令人熟悉的推力又一次使我的头猛地向后一撞,我们起飞了。按照波斯湾地区的标准,这是一个凉爽晴朗的拂晓,因此会合和加油相当顺利。我现在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对付“铁处女”,脱离加油机时再也不会碰坏飞机的加油探管了。加完油后,我们与空中掩护机会合,这个“大黄蜂”飞机小队的主要任务是,当我们的轰炸机飞临目标上空时,先下手为强,发射两枚反辐射导弹压制伊拉克人。我们也携带了一枚反辐射导弹,准备先敌发射,摧毁目标区内的一个SA-3型地对空导弹阵地。
我们的干扰盘旋区刚好位于伊拉克东南部布比延岛的海岸外。我们的正下方有几个采油平台,据称它们一直在向我们的飞机发射猛烈的高射炮火。我们的情报表明,自从去年8 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以来,伊拉克人在这些平台上布置了大量由雷达制导的76毫米和57毫米口径的高射炮,以及可从肩上发射的地对空导弹。现在这些采油平台上的炮手可是有机会对我们进行近距离狙击了。但这还不是我最害怕的。我们将在19000 英尺的高度上飞行,这一高度高于大多数高射炮的射程。我最害怕的是敌战斗机。伊拉克人有一支规模虽小,但技术十分先进的空军,这一切多亏了苏联。一想到米格-29 或苏-27 战斗机跟在后面,我就感到恐怖,因为我没有任何自卫手段,只有俯冲至海面掠水而飞,在低空甩掉他们。
我们大家都很清楚,他们最想击落的就是“徘徊者”飞机,因为我们要干扰他们的防空雷达。如果他们能干掉我们,那么他们的地对空导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我们的轰炸机。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海军称自己的“徘徊者”飞机为高效能分队并一直派遣战斗机为它们进行战斗空中巡逻的缘故。我们这次空袭要打击的目标是伊拉克指挥与控制系统中的一个关键枢纽,如果我们能摧毁它,就可打乱他们的通讯,为我们以后的多次空袭开辟一条主要突防通道。
当我们飞进清晨的天空时,我心中的不安开始消失。无论弹射时我的心情如何紧张,只要飞起来就会感觉越来越好。我的手放在驾驶杆和油门上,感觉安然自得,我知道我现在不仅把握着自己的命运,而且其他2 人的命运也掌握在我手中。重任在肩,命运在握,真使我感到豪情满怀。“徘徊者”飞机是一种非常坚固的飞机,当它的翼尖划开了又一片薄薄的云层时,那结实的机身增添了我在空中飞行的信心。我的右手拇指不停地轻轻拨动着驾驶杆顶端的电动调整片按钮,尽量把飞机调整到最佳飞行状态。我准时操纵飞机猛地向左一转,切入另一条航线,前往我们的反辐射导弹发射阵位。尽管我有点害怕,但我知道这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开始按战斗检查表进行准备。”古奇通知说。
“明白。”我答道。过去几周来我们一直按照这份战斗检查表进行战斗准备,不过此前它显得不真实。今天,我们知道表中的每一项内容都可能会拯救我们的生命,因此大家都聚精会神地进行着准备。
“将所有松动的东西收好。”古奇提醒道。
“一切收拾完毕。”我答道。
“后座收好。”蹦蹦答道。
“打开氧气,放下护目镜。”古奇又说。
“打开放下完毕。”我刚回答,蹦蹦便接着报告:“后座打开放好。”几分钟内我们便按表检查完了座舱里的基本设备。
“导航系统数据更新完毕。刚刚在弗拉卡岛的顶端完成雷达数据更新,我们的位置准确,按方位角飞行。”古奇说道,十分满意我们第一次执行空袭任务就有个良好的开端。我的罗盘上的方位指针轻松地转动着,为我提供了对侧风进行修正后的航向,因此我完全可根据机载计算机算出的数据飞行。电子战军官喜欢告诉驾驶员,按方位飞行就行了。有些驾驶员乐于从命,而我通常要提些问题。
“风的情况如何?”我问道。
“根据惯导系统,风向为260 度,风速36节。”古奇答遭。这些数据与天气预报中提供的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高度上的风向风速非常接近,我对方位如此准确感到十分满意。
“好极了。”我说道,“投放箔条和闪光弹的程序设定好了吗?”
“设定好了,系统是按布置任务时的程序设定的。”古奇答道。我们中队决定采用预先编好的程序来投放箔条和闪光弹,以保护我们免受各种各样的威胁。
“我们的系统发现敌人活动十分频繁。”蹦蹦从后座毫不在乎地说道。这说明伊拉克人的搜索雷达和目标截获雷达开了机并且正严阵以待。马蜂窝捅开了,我们知道自己可能会受到热烈欢迎。
“自由发现空域内无敌机。”E-2C鹰眼式飞机上负责监视整个空战空域的雷达控制员发出了通报。这只意味着就他所知,敌人的战斗机没有起飞或者不在我们附近,因为他们的搜索雷达上没有发现电子信号。
“听起来不错。”我一面说道,一面驾驶着飞机飞进那越来越明亮的晨曦之中。
“2 分钟后开始按时施放干扰。”古奇说道。
“明白,我们后座已准备好。”蹦蹦答道。我朝座舱外左右观察,发现我们的两架“大黄蜂”掩护机分别位于我的上方和下方。我们正按时间表飞行,前往我们干扰盘旋区的外围,届时我们将在相隔约1 分钟的时间里相继发射我们的反辐射导弹。间隔一定的时间发射导弹,可确保导弹在空袭飞机离目标最近而且处于最容易被击中的时刻充分覆盖目标区。我们的盘旋区以南还有一个由“徘徊者”与“大黄蜂”飞机组成的压制敌防空系统的编队,他们将施放更多的干扰和发射更多的导弹来掩护退出目标的空袭编队。
“RAD 主开关打开,我们开始施放干扰。”蹦蹦说道,“全部主要项目显示正常。所有的干扰吊舱功率充足。”
“明白。”我微笑着说。想到伊拉克雷达操纵员仅能从荧光屏上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真让人感到痛快。我们按时到达外盘旋圈后,我便操纵飞机向左急转,沿284 度航向飞行并开始集中精力准备发射反辐射导弹。由于这是一种先敌开火的发射,因此我们已预先编好了有关发射点和目标地点的程序。这样,我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正确的时间里到达正确的地点,以击中我们的目标。
“武器总开关打开,1 分30秒内准备发射。”古奇说道,“正前方发现高射炮火,打开直接通话系统。”
“明白,我正在躲避敌人的炮火。”我答道,随即毫无规律地前后左右猛打驾驶杆,使敌人无法判断我们的飞行方向。“他妈的,那颗炮弹正好在我们头顶爆炸。”我也打开了直接通话系统,现在整个座舱里都是我气喘吁吁的声音,我甚至觉得我的机组成员还可听见我那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声。我们知道,19000 英尺的高度已超出了小型火器的射程,而我们的目的正是要避开伊拉克人可能布置在采油平台上的高射炮。然而很明显,我们想错了。很可能是一门100 毫米口径高射炮正在向我们开火,火网在比我们稍高一点的地方形成一朵朵看起来毫无害处的黑色烟云。这些小小的黑色烟云中,任何一朵击中我们就会要我们的命。烟云开始越来越密,我也开始感到我们确实是钻进了马蜂窝。
“你只管继续做规避飞行,还有45秒即可到达我们内盘旋圈的发射点。”古奇说道。
“明白。”我答道,“徘徊者”飞机操纵起来很顺手,为了躲避高射炮火,我不停地沿捉摸不定的方向机动飞行。我知道平飞时我们的干扰最为有效,因此我一面想方没法尽量保持平飞以便施放干扰,一面进行机动飞行以免被敌人击落。
“已选择2 号挂弹点上的导弹,请对准航线。”古奇说道。当我们抵近发射点时,我立即操纵“徘徊者”飞机左转。我的指引地平仪上的十字线渐渐在显示器的中心并齐。惯性导航系统上的数字式射击显示读数由1 变成了零,于是我的食指毅然扣动了驾驶杆上的扳机,由于过去从未实际发射过反辐射导弹,因此我不大清楚发射导弹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我知道要等一会儿,但是两秒钟过去后仍毫无反应,我知道出问题子。我又狠狠扣了一下扳机,然后嚷了起来:“狗屎!发射不了——古奇,检查一下你的开关!”
“开关没问题。”古奇气冲冲地答道,“臭大粪!——等一下……”我们每晚一秒钟发射反辐射导弹,就会使空袭飞机多受一秒钟危险。如果我们的导弹不能准时发射出去,敌人的雷达就可能指挥发射一枚地对空导弹并引导它击落我们一架飞机。而我们自己也已进入SA-2型导弹的杀伤范围,我们必须及时调头飞行。古奇又搬动了一下开关,再次将导弹置于发射状态。我的手指则一直扣住扳机,当电路正常接通后,导弹的火箭发动机立即点火,从滑轨上平稳地发射而去。
“铁爪导弹发射成功。”我用无线电通知我的“大黄蜂”掩护机我已经发射出了我们的导弹,然后向左一打驾驶杆并用尽全身力气将驾驶杆向后拉。我马上感到巨大的载荷开始向我压来,使我一呼吸就不停地咳嗽。转弯转到一半时,我暂时将飞机改平,以便观察可能来袭的地对空导弹。“没有发现地对空导弹。”我嘟囔一声,然后猛地压杆转回到返航航向。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反辐射导弹竟然发射晚了。我祈祷着,这一错误千万别让某位战友丧了性命。在飞离目标的路上,我们继续施放干扰,并且又完成了一圈盘旋飞行,其间还要不断躲避从那个进入目标时所遇到的采油平台上射来的高射炮弹。计算机根据预先设定的导弹飞行剖面来算出我们的导弹击中目标的大概时间。当计算机导弹飞行时间的数字式时钟上的读数变为零时,从后座传来了蹦蹦的说话声:“击中目标时敌人的信号消失,可以算做摧毁目标。”反辐射导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一路追着雷达信号向目标屯去,击中目标后爆炸,摧毁了敌人的雷达站。
当所有的空袭飞机都通过空袭频道报告“完成任务返航”后,我们开始按特定的返航飞行参数飞行。狮子报告“飞临海面上空”时,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并且认识到,尽管他不喜欢被飞机降落指挥员品头论足,但他仍不失为一名优秀的飞机驾驶员和空袭带队长机。我们按特定的空速、航向和高度飞行,可以让我们的水面舰只毫无疑问地知道我们是返航的友机,而不是前来击沉它们的敌机。我们由空军的空中加油机加满油后,开始飞返我们的母舰——“中途岛”号航母。
我们回到舰上的待命室后马上得知,虽然我们导弹发射晚了一点,但并未造成任何麻烦,所有战友再次全部安全返回。当我们机组前往军官娱乐餐厅就餐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离开待命室前,我们每个人都提醒负责作战事宜的军士,一定要用传统的、表示作战行动的绿色墨水在我们各自的飞行日志里记上我们的飞行时间。
第十二章 夜间空袭
“别弄坏了我的飞机!”当我走出舱门上飞行甲板时,野兽大声喊道。这已经变成了野兽的一种迷信,似乎只有这样喊,他的飞机和空勤人员才能完好无损地返回。
“我想把它弄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我的话音里不无讥讽。我跟在我们机组其他人的身后走出门,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然后拉下门闩把门插好。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刚签完接机单,我接手的飞机10分钟前刚刚降落,前一个机组一下子填了5张主要故障单。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夜间空袭,因此希望起码能够驾驶一架运行正常的飞机。野兽向我担保在找起飞前这些故障一定能够修复,于是乎信任的接力棒就这样传了下去。我相信野兽,野兽相信军士长耗子,耗子又相信克莱门特,克莱门特又相信所有维修这架飞机的年轻人。我扶着扶手,顺着陡直的梯子爬上飞行甲板边上的步行道。飞机回收工作刚刚结束几分钟,甲板上就已经到处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闪光灯,给整个场景增色不少,仿佛是在燃放焰火,但高度不高,与眼睛平行,并且没有爆炸声。
我的飞机停放在舰桥旁的一号升降梯上,因此我爬出左舷步行通道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穿过飞行甲板前往军舰的右舷。塔台上层建筑的琥珀色灯光照洒在“徘徊者”飞机上,面对眼前的景象,我不禁大声叫起苦来。离弹射起飞只有20分钟了,而我的眼前却是一架外表破旧不堪的飞机,右侧主轮胎不见踪影,飞机被千斤顶顶了起来,机头两侧的颊板以及发动机舱盖全被打开。每个舱盖前都有2 、3 个人正在检查里面的什么东西,其他的人则来回奔忙,从飞行甲板下面的维修车间里领取零备件和替换件。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但这就是我的飞机,而且我还要驾驶它去飞行,因此我必须在这些人面前尽量显得乐观些。
军士长耗子向我打招呼:“您好,长官,我知道看起来糟透了。但我们一定让您按时起飞。”
“知道了,军士长。惯导系统的情况怎么样?”我平心静气地问道,我知道这个黑盒子对于我们的惯性导航结果来讲至关重要。
“没问题。克莱门特和机械员们正在更换它。”这位军士长满怀信心地告诉我。他知道我信任克莱门特,惯导系统出问题时只要提及他的名字,我就会放下心来。“长官,我担心的问题是液压油压力太低。我们现正设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您开车时得对它留点神。”
“知道了,军士长,谢谢。请告诉大伙儿他们干得不错。”我在飞机机头处遇见了飞机的机械师,我进行飞行前检查时,他一直跟着我转。为了保证我按时升空,这些家伙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很可能有15人之多,有的人几年前才中学毕业。在甲板上忙乎了一天,满脸油污,但他们的工作热情很高。他们是为了一项崇高的事业才自愿参军的。我们大家都是如此。我们都有崇高的理想,认为重要的是参与一项事业。因此无论工作多么艰苦,薪水多么低,生活条件多么差,这些年轻人都会坚待下去。他们祝愿我万事如意,并希望自己的辛劳能够保证我按时起飞参加空袭。
因为维修人员正在检查我飞机上的多数重要部件,我的飞行前检查只好简化,并且开车时还要让那些舱盖一直开着。因此我迅速绕飞机转了一圈后就爬上了座舱。我摇摇晃晃地站在狭小的登机台上,尽可能仔细地检查弹射座椅。我总是想,只要遇到今天这样的飞行,匆匆忙忙,未能像平常那样检查每一件设备,就会出严重的纰漏。因此每当我感到匆忙时,总会试图放慢节奏,迫使自己重复检查整个程序。但我们现在是打仗,有些预防措施只得弃之不用。我不得不相信这些在甲板上工作的伙计们,尽管他们已经在甲板上忙了一天,几乎累得精疲力竭,但他们能够将所有的东西安装牢固,将所有的检查工作做好。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将自己的扳手忘在发动机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这种事可能发生,也曾经发生过,这种错误会要了我的命。在弹射的最后阶段,这样的一把扳手会将飞机的后尾打穿。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未见得非跳伞不可,我也很可能跳伞。我摇摇头,顺势坐进我的座椅。我不能让自己老是杞人忧天,必须集中精力于眼前的任务。
我们今夜的空袭任务是去轰炸沙伊巴赫机场,而我们的干扰盘旋区与当天早些时候的盘旋区相同,刚好位于布比延岛外不远处。我们的情报表明,沙伊巴赫机场由地对空导弹严密防护,因此我们在空袭中的作用非常重要。我们将施放干扰,并按具体的时间表发射反辐射导弹。这次与上次空袭唯一的区别是现在是黑夜。
古奇又和我一起坐在前舱执行我们的第一次夜间空袭任务,我多少有点宽心。我信赖蹦蹦和狼崽,但更欣赏古奇的前舱飞行经验。他更积极主动一些,他的经验使他有更好的形势观察能力。在我圆满完成多次任务之后,我认为他飞前舱比飞后舱更有利于我们机组。而蹦蹦和狼崽两人对后舱系统了如指掌,我知道他们能够处理好施放干扰的任务。“多好看的飞机呀。”古奇坐进我旁边的座椅时挪榆道。
“确实漂亮。”我真不知道能说点别的什么来使自己显得比实际感觉更轻松一些。当古奇准备就绪,等候接通电源时,我向飞机机械师打了个手势。但由于惯性导航部件尚未更换完毕,因此机械师只是摇摇头,并举起了拳头,意即“等候”。当我们等候之时,甲板上其它飞机开始行动起来。我们甲板对面的一架“大黄蜂”率先向弹射器滑行而去。
“这次起飞过程将非常迅速,”古奇说道,“我们很可能做不完初始校准了。”我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事情一忙准会出错。总结完上午的空袭并不厌其烦地再次检查了反辐射导弹的发射程序之后,我中午睡了一觉。现在我觉得头脑清醒,体力充沛。但我十分清楚,这次任务将十分艰巨,我必须自始至终保持这种身心状态。在这样一个夜晚,我不禁琢磨起待命室里的一个老笑话来,即“飞行前充分检查,就不会在夜间弹射起飞。”此话的意思是,只要你飞行前检查时鸡蛋里面挑骨头,就几乎总是能够桃出点毛病来,使飞机飞不成,这样就用不着在漆黑的夜晚去飞行了。我也真想挑出点什么毛病来,但是这些年轻人为了使我能够升空,正拼命忙着,要是我因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而逃避任务,宣称飞机不能飞,那将对他们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些年轻人正在不知不觉对我施加压力,催促我身先士卒,表现得更加坚强一些;简而言之,勇敢地去拼搏。
这时,我们飞机前面的飞行甲板上已停满了飞机,机头接着机尾排成一线,等候弹射起飞。弹射器将把它们送入海天融成一体、肉眼难以辨认的黑暗之中。飞机机械师终于向我发出启动发动机的信号,于是我们的发动机相继怒号起来。开车启动朋间,我仔细观察液压油压力,决定缄口不提现在的压力比每平方英寸40磅这一可接受的下限还要稍微低一点。这本是一条严格的界限,但这些伙计就是想看到这架飞机能够飞上天,我可不想在作战情况下扫他们的兴。
“我的仪表一切正常。我要向军士长发出准备起飞的信号了。”
“油压怎么样?”古奇问道,他看不清我左膝旁那小小的油压表。“正好位于下限。不过我说咱们还是飞吧。”夜幕之中很难看清手势,但由于我们离舰桥非常近,因此舰桥上面射下来的琥珀色灯光提高了能见度,于是我朝军士长耗子竖起大拇指,麦示我们已做好飞行准备。在昏暗的灯光中,我看见他微微一笑,右手稍稍举过头。我起初不明白这个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随后我也不禁莞尔并大声笑了起来。原来他是在做“鹰爪”的手势,只见他张开并弯曲着五指,模仿出一只挺吓人的爪子的样子。我点点头,用我自己的右手学着他模仿成爪子的模样。这个手势创建了一种联系,一种协作和信任的感情。在整个战争期间,军士长耗子一直向我打这个铁爪手势。
弹射起飞非常顺利,当我的眼睛能够重新看清仪表时,我收起起落架和襟翼,沿着规定的出发航线爬高出航。进行完标准的出航通信联络后,古奇发话了:“在我得到最新的导航数据之前,请沿大约330 度的航向飞行。”我一声不吭就操纵飞机对准航向330 度,因为我知道古奇正在努力,争取尽快将导航系统调整到航线上来。准确导航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虽然我随时准备帮他一把,但古奇作为前舱右座飞行员,其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导航系统。“我已经对好了位于达兰的导航台,现在正更新系统数据。”
“好的。”我说道。
“航向加油区。”古奇说道,因为导航系统准确,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轻松和有信心多了。我们两个都知道,由于地勤人员刚才安装的新惯导系统性能不稳定,我们必须对它留神。
“惯导系统显示风的情况怎样?”我问道。
“风向260 度,风速45节,与所预报的很接近。”古奇答道,“我们看来不错。”
我们上午执行完任务返航后,白天里舰载机联队又实施了2 次规模较小的空袭。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敌人炮火虽猛,但我们又是一机未损。当我们在待命室里四下张望时,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谁将是第一个一去不返的人?当你吃饭时打量着你的朋友,想到下一顿你坐下来时他到底能不能来和你一起就餐,真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我摇摇头,尽量使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我在执行完任务,飞机停放固定在甲板上,并最终关闭发动机之前,必须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座舱里。航向指针一动不动地指在那里,计算机指明还有15英里就可抵达加油区的最近点。根据此次任务计划安排,我们将直接与加油机会合,无须先在航空母舰上空会合,然后再编队飞向加油机。这两种方法各有利弊,新方法效果如何我们将拭目以待。我自己的看法是,新方法更加合理,可以加快空袭进程。
我与加油机的会合进行得不错,当我操纵飞机在加油机左侧等侯时,一架“入侵者”飞机刚刚加完油。接受KC-135型加油机的空中加油对我来讲仍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虽然我不喜欢让它给我加油,但我自信完全能够应付自如。我第一次就对接成功,尽管我觉得好像是在受罪,但我完成了整个加油程序,并未出现意外脱钩。我加完油后,立即滑行到加油机的右侧,等待我的战斗掩护机完成加油。
“大黄蜂”飞机驾驶员得到批准后,立即操纵飞机机动到适当位置。他一点点朝加油机靠拢,速度虽慢,但信心十足。在插入锥套前的最后一瞬间,驾驶员一不留神,加油探管挂到了锥套的边缘,猛地一甩,打在他飞机头部的锥头上。“大黄蜂”飞机的驾驶员被这一失手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并稳住了飞机。第二次对接比第一次顺利得多,但不幸的是,第一次对接时损坏了加油设备。“鳟鱼12,龙405 插入锥套,但仪表显示没有油流。”
“明白,龙405 ,我的仪表显示相同,建议你脱离再试。”
“龙405 明白,现在脱离。”“大黄蜂”驾驶员十分气恼。他顺利地脱离开加油机,后退几英尺,再次稳住了飞机,暂停了几秒钟后,又慢慢靠上前去对接上加油机。“鳟鱼12,龙405 还是不来油。”
“明白,龙405 。你的加油系统可能在第一次对接时碰坏了。”
“鳟鱼12,龙405 脱离。A-6 飞机加完油后我再试。”显然,未能加上油使他十分恼火。他操纵飞机退到正在排队等候加油的A-6 飞机的后下方,在加油机左侧机翼外等待。几分钟内,最后一架A-6 飞机便加完了油,于是“大黄蜂”又靠上前去。A-6 飞机受油时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因此很明显,如果再有问题,那就该怪受油飞机,而不是加油机的责任。答案很快得到证实,对接非常成功,“大黄蜂”飞机还是受不了油。
“这下可好,没有战斗机给咱们护航了。”古奇说道,一语道出了我们每个人的心声。
“铁爪,龙405 退出任务返回母舰。我将看他们是否能再派一架替补飞机来。”
“明白,我们将继续前进。”我说道,心里十分清楚,所有的替补飞机早就返航回到“中途岛”号航母上并且关闭了发动机。即使他们能够再派一架来,等到飞机赶上我们时,已为时太晚,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祝你们好运,铁爪。龙405 脱离编队右转。”“大黄蜂”飞机那明亮的荧光翼条和红色防撞灯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但愿自由( 海军的E-2C预警机) 和AWACS(空军的预警指挥机) 今晚能有所作为。”我说道。海军的E-2C“鹰眼”预警飞机和空军的预警指挥机是今晚唯一能够警告我们有敌机来袭的飞机,而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对此并没有很大把握,如此大规模的夜间空袭早已使预警机上的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提供威胁预警在他们的任务轻重缓急表上早就降低了好几个等级。我只有听天由命了,今晚我将成为一个在空中飞行的目标靶心。根据我们的任务要求,我们将在伊拉克的采油平台上空盘旋飞行,飞行航线可以被人预测出来,而这些采油平台可能具有与伊拉克境内的战斗机机场进行通讯联络的能力。想到这一点可让我笑不起来。
我们离开了加油机,沿350 度航向飞往我们的干扰盘旋区。“没有掩护机了,我想咱们还是将机外灯光关掉吧。”古奇说道。
“当然。”我边说边用左手拇指关闭了电源总开关,于是我们的飞机融入了茫茫黑夜之中。我们有一个优势,这就是我们知道伊拉克的飞机驾驶员在夜间主要依赖地面控制雷达进行截击,而我们却正在干扰这些雷达。此外,这种由雷达引导进行的截击仍要求驾驶员在最终与敌交手时用目视方法发现目标。这样,只要我们能够降低他们发现我们的能力,就对我们有利。我们关闭了飞机灯光,向北飞行进入敌人领空,无依无靠、提心吊胆。
“自由发现空域里没有敌机。”空袭频道里传来鹰眼飞机上雷达控制员那不知其人仅闻其声的空情通报。这个消息今天听起来格外宽慰人心。我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样一种感觉,即我这个飞机驾驶员指挥着一个飞行目标,正等待一位伊拉克战斗机前来感谢我,因为我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战争中击落了首架敌机。
“现飞向我们干扰盘旋区的外围,”古奇说道,“2 分钟后打开干扰机。”我们的干扰可以使空袭编队不至于被敌人的地基雷达发现,但此举却暴露了我们的空中飞行航线。敌人的战斗机飞行员只需要胆子大一点,径直朝干扰信号源飞来,就可以致我们于死地。
“后座的伙计们,调好干扰机后,请立即注意观察飞机外面。我们没有掩护,很容易遭到敌机攻击。”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明白,”狼崽说道,“我们一定注意观察。”
“干扰机已打开。”蹦蹦说道,“我们的干扰吊舱中,两台功率正常,第三台发生故障。我们正在设法修复。”
“好,修复后报告我。”古奇说道,“坦克,我们现在离第一个采油平台还有约一分钟路程。”
“明白,我看到了机头前方的高射炮火。”伊拉克人的57毫米和76毫米口径高射炮那明亮的炮火撕开了漆黑的夜空。“快看那些曳光弹,它们正朝我们射来。”我说道。
“左转。左转!”古奇敦促我。我将驾驶杆猛地向左一打,一串曳光弹照亮了几秒钟前我们飞过的地方。平时的训练终于见效了,我用力拉杆,操纵飞机急转弯躲过了那些曳光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亮光一闪,我顿时感到机身一阵颤抖。我马上想到,啊,上帝,我们被击中了。我马上操纵飞机向相反方向急转弯,同时更加用力拉杆。正当我尽量用力将驾驶杆向后拉时,又看见一道耀眼的爆炸闪光,而当我更加用力拉杆时,我觉得飞机抖得更加厉害了。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动油门,拉杆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注意高度。”古奇开腔了。
“明白。”我一面答道,一面向前松了松杆,将飞机改平,试图开始上升,爬出我跌入的陷阱。刚才的机动飞行动作既莽撞又付出了不少代价。我在做各种规避动作时,飞机高度掉了5000英尺,现在飞进了我们一直想方设法躲避的高射炮火的正中心。上升高度过程中,“徘徊者”就像是一辆翻越美国大陆分水岭的迈克式卡车,劲头特大。我绷直左臂将油门顶到头,试图将我身下两台普拉特·惠特尼公司生产的发动机的每一公斤的推力都调动起来。我们总算设法躲开了高射炮火,当我终于上升到20000 英尺高度时,我才发现根据此次任务的时间计算,我们晚点了,发射反辐射导弹的时间可能会被耽搁。于是我保持发动机的最大推力,加速向我们的发射阵位赶去。
“自由的雷达未发现任何敌机。”空袭频道里传来了我们的空中哨兵的通报。我们听到附近没有伊拉克的战斗机活动,非常高兴。我的注意力马上从周围空域的战术形势转到我的飞机上来。
“飞机看来运行正常,但我想我们被击中了。”我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古奇说,“我还投放了两组箔条闪光诱饵弹来帮助我们逃出敌人的炮火。”他一边用机内通话器告诉我,一边继续计算导航数据。
“什么?你投放了两组诱饵弹?噢,我的上帝!”我说道。
“怎么回事?”古奇问道。
“原来我以为有高射炮弹在我们附近爆炸,结果是你不声不响投放的箔条闪光弹。”我缺乏经验,古奇又过于紧张,两者加起来,使我们陷入了一场窘境。在夜间的黑暗和混乱中,我们一直在设法躲避自己投放的箔条和闪光弹。我们感到的爆炸,是我自己猛烈拉杆而引起的飞机机体的剧烈抖动的结果,我操纵动作过大,“徘徊者”飞机因而产生剧烈抖振,并险些使飞机进入失速状态。
“真见鬼,这也太让人难堪了。”我说道,心里明白错误已经过去。“我们现在可得想办法按时发射导弹。”
“我们现正前往发射点,如果保持这一速度,我们将晚点5 秒钟到达我们的发射点。”古奇说道。
我的左臂一直在顶着油门,仿佛要榨干发动机的全部推力似的。“徘徊者”好像还可以加快速度,而我想按时发射这枚反辐射导弹。我的眼睛来回扫视,看看航向指针,看看计算机计算出的倒记时数,又看看时钟。所有的参数都正在接近最后的时刻,高潮即将来临。
“2 号挂弹点上的导弹已输入指令。请注意指针。”古奇说道。这些指针是我夜间降落时参照的同一套指针,不过它们现在已经与反辐射导弹的控制面板接通。每当指针在中心位置重合时,我就操纵飞机左右机动。当水平指针开始下移时,我便准备扣扳机了。我判断了一下水平指针的移动速度,在它接近水平线前的一刹那间扣下了扳机。我闭上双眼,以免黑暗中反辐射导弹火箭发动机那耀眼的火光晃花了我的眼睛。导弹一飞离滑轨,我便打开话筒按钮,再次向进行空袭的战友们通报:“铁爪导弹发射完毕。”
“正好准时。”古奇说道,“咱们转弯返航。”我操纵“徘徊者”转向东南航向,我们在飞离目标返航的途中继续施放干扰。
“自由没有发现敌机。”E-2C鹰眼飞机传来了令人宽慰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几分钟过去了,随后的好消息打破了这片寂静。
“铁锤小队完成任务返航。”“大黄蜂”空袭编队带队长机宣布。
“雷小队完成任务返航。”“入侵者”带队长机跟着宣布道。看来伊拉克人又一无所获。虽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仍感到一阵轻松。我操纵飞机上升到返航高度,将速度减至返航速度,开始了虽然枯燥但令人心满意足的返回母舰的航程。
我们纠正了所犯的错误,拯救了我们的任务。在坠入采油平台上那致命的高射炮火力范围的中心之后,我们得以加快速度,终于按时赶到我们的发射阵位。不过我们对导弹是否击中目标却不太乐观,因为敌人的雷达信号在导弹抵达目标前就已消失。这意味着我们发射的导弹很可能由于失去了可为其导向的雷达信号,而没有击中预定目标。这次伊拉克的雷达操纵员们拣了一条命,但我们仍圆满完成了任务,因为我们迫使敌人关闭了雷达,而没有雷达,他们就无法击落我们的飞机。
第十三章 “土狗”升空
中队里的年轻军官们开始称我们为“小蝙蝠侠”,因为瑞恩和我一直被派遣执行夜间空袭任务。今夜是5 天前开战以来我连续第3 次执行夜间空袭任务,也是我的第5 次空袭任务。当瑞恩和我坐在统间里等候布置任务时,我拿起了我的幸运之笔和纸,给艾丽丝写每天一封的信。
1991年1 月20日
亲爱的艾丽丝:
我正带着耳机欣赏莫唐公司出品的经典音乐。音乐能驯服野兽。我想这也可算作一段至理名言吧。因为它饱含真谛,即使不是名言,也应该算作名言。我现在很累,真希望能在午夜布置任务、凌晨3 点钟弹射起飞前,睡上它几个小时。
夜间进行空袭较好,对我们来说也安全些。由于找们的装备更加先进,因此我们可在夜幕的掩护下相当成功地进行空袭。我们最初的几次空袭确有成效,但我认为这场冲突不会马上结束……
即使我不参加飞行、不制订作战计划或者不去补觉,我的闲暇时间也极少,而且全都用来沉缅于幻想之中。我竭力去想象下次我们将于何时何地相遇。你将如何穿着打扮?你有什么样的话要向我倾诉?你有何打算?我想我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但此时此刻,这可帮我度过艰难时光。你一直在我的梦中。
献上我所有的爱,舍姆
我将信折叠整齐,放进信封封好,写上地址,塞进挂在床脚墙上的飞行服上无数个口袋中的一个,然后设法睡一会儿。半夜11点30分,我的手表闹铃将唤醒我去参加战斗。
很不幸,大大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梦中唤醒。我怒气冲冲地呻吟着抓起手表,按下显示按钮:数字表盘上闪现的时间是零点零三分。“臭狗屎。”电话铃声响到第四五下我拿起了话筒说道:“我是坦克,马上就到。”然后没等对方答话就挂上了电话,我半睡半醒地套上飞行服,登上飞行靴,沿着过道向待命室跑去,参加正在进行的任务布置会。开会迟到已经够糟了,而又是个刚刚从床上爬下来的模样,更叫人难堪,特别是对于一名应该了解会议点滴内容的新手来讲,更是如此。老飞行员们瞪着我,那种目光仿佛说:你的敬业精神太差!我蹑手蹑脚地躲到房间的后面。喋喋不休的会议刚一开完,我第一个溜出了待命室。
随后的一个半小时里,我才得以彻底清醒过来。我甚至没有忘记从飞行服的口袋里掏出写给艾丽丝的那封信,并在套上其它飞行装具前将它寄走。又是一次令人胆战心惊的夜间弹射起飞,将我半夜里睡过了头,匆匆忙忙醒来时头脑里的那些懵懵懂懂的东西一扫而尽。
这是一个美丽晴朗的夜晚,蹦蹦和我一起飞前舱。尽管可能被击落的想法对我来讲还是一种新的担忧,仍缠绕在我的心头,但现在有蹦蹦和狼崽和我一起上战场,使我感到信心十足。今晚我们是首批进行空中加油的飞机之一,因此加完油后我们不得不在加油机的右舷进行编队飞行,等候我们这支压制敌人防空系统的分队里的其它飞机完成加油。
我记得温斯顿·丘吉尔曾经说过:“人的一生中再也没有什么比遭到射击而安然无恙更加令人感到兴奋的东西了。”我不知道温斯顿勋爵的原话是否如此,但不管怎样,我认为这句话恰如其分地描述出了我们舰载机联队的士气。舰载机联队的每一名驾驶员和飞行军官走起路来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飞行人员都开始迈起我称为的“勇士步”。他们胸脯挺得更高,每迈一步还要踮那么一下,并且怀着那种身临枪林弹雨未伤毫毛而产生的不可战胜的神气。我发现自己这几天来也不止一次地迈起了这种“勇士步”,不过我马上纠正自己。我估计一旦我趾高气扬、沾沾自喜起来,我落入伊拉克战俘营的日子就会到了。
我们不过才打了几天仗,因此我一直设法通过缅怀那些前辈海军飞行员,来使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他们曾比我面临过更大的危险,做出过更多的牺牲,经历过更长的磨难。他们中有些人不愧为真正的英雄,例如我们的总司令乔治·布什总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太平洋战区被击落;约翰·麦卡恩参议员,死里逃生并战胜了越南战俘营里的痛苦磨难;以及吉姆·斯托克代尔海军中将,他最终成了河内希尔顿饭店里所有美国人的领袖。他们三人都曾被敌人击落,后两位为了祖国还在敌人的战俘营里度过了漫长而野蛮的岁月。执行了5 天任务后,我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干自己应干的事,并想方设法不要丧命。与那些前辈所经受的苦难和做出的牺牲相比,我想我必须保持谦虚谨慎,并且牢记那些在我们之前驾机参战的海军航空兵的先驱们。当最后一架“大黄蜂”飞机加完油之前,我已完全将自己从自命不凡的得意中拖了出来,为了生存,必须继续保持谦虚谨慎。
今天夜里,我们又要飞往最北端、正好位于伊拉克采油平台上空的干扰盘旋区。现在我有一个小队的“大黄蜂”飞机担任掩护。上一次空袭时首次发现了伊拉克夜间战斗机的活动,因此我很高兴有“大黄蜂”飞机护航。我们以疏开队形向北飞去,战斗机跟在我们后上方不远处。这将便于它们进行战术机动,既可以看见我们,又能够用其空对空雷达搜索我们前方的空域。知道它们就在我们的上方,像天使一样保护着我们,我不禁增添了几分勇气。
“航向准确,现正飞向我们的外盘旋点。”蹦蹦报道,“我们的时间现在有点提前,这样我们可先飞往外盘旋点,然后在进入内盘旋点时进行校准。”
“这个主意不错。”我边说边对“徘徊者”飞机的调整片进行微调,因为我们的飞机重新加满了油。
“自由发现两架土狗升空,位于目标区的10度方位,距离50英里。”“鹰眼”飞机雷达控制员的声音刚落,接着就传来了前舱无线电台的嘎嘎声,我们大家都坐直了身子。我们都知道“土狗”意即敌机,蹦蹦查了查膝板卡上的代码证实了这一点。
“那是两架米格-29 飞机,位于我们的目标以北50英里处。现在还构不成威胁。”蹦蹦解释道,他心里很清楚,这两架米格-29 只要有意,几分钟内就可以飞越它们和我们之间的100 英里的距离。今天夜里,我们大家都会竖起耳朵来听鹰眼飞机的通报。
虽然我们携带了一枚反辐射导弹,但根据计划,它是用来后发制人的,也就是说只有当敌人的雷达开机,为SA-2、SA-3或SA-6型地对空导弹提供制导时,我们才会发射这枚导弹。古奇和狼崽将会仔细查看我们飞机的后座系统,搜索那些专门与可能危及我们的轰炸机的地对空导弹进行联网的雷达。而我主要担心的则是米格-29飞机的出现,以及万一它们发起攻击我该怎么办。令人欣慰的是我知道自由了解它们所在的位置,但我也不无担忧,这两架敌机自由是看到了,但可能还有一些敌机自由未能发现或太忙了无暇去发现。我如何做各种不同的机动,已经在任务布置会上与我们的掩护机进行了安排,我只希望千万别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舰载机联队里的战斗机飞行员尚未击落过任何敌机,他们早已迫不及待,要去击落伊拉克人派上天来的任何飞机。我现在遇到了我在训练中从未遇到过、但我们中队的许多“徘徊者”飞机老驾驶员警告过我的情况。
在典型的空袭训练科目中,为“徘徊者”飞机提供掩护的战斗机离开其掩护对象去击落来犯的飞机时,会出现下述三种结果之一:第一种可能是战斗机击落了敌机,好人高兴;第二种可能是敌机先击落了战斗机然后又击落了“徘徊者”飞机,坏蛋开心;而第三种可能是战斗机离开“徘徊者”飞机之后迷了航,结果在急于搜索并击落敌机时,误将“徘徊者”飞机击落,也就是说发生了人们称之为蓝军对蓝军的互相残杀。最后一种情况在舰载机联队出海执行任务前的训练中时有发生,而现在我可能要遇上了。
我可以从无线电中他们的声音里听出这种危险来,我们的护航机开始按捺不住了。沉着冷静的通信联络变成喋喋不休的对话,我们的备用无线电线路里充满了迅速的应答声。长机驾驶员的声音十分清晰:“龙小队向左急转。”
“2 号明白。”他的僚机应答道。
“自由通报,土狗航向南,现位于目标区20度方位,距离40英里。”
“龙长机没有发现敌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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