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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无痕》作者:聿津

_9 聿津(现代)
  “可我当时还没跟你说过我是独身的。”佟钱说道。
  “呵呵,你可别忘了,有一次在饭店里,是你喝多了酒,让我拿起你的包结的帐啊。”云彩说道。
  “结帐?那又能说明什么?”佟钱问道。
  “哈哈,我在你那包里发现了蓝皮的‘离婚证’,嗯?”云彩的肩一耸说道。
  “啊,那是我后办的证明。呵呵,你的心可真够细的。”佟钱说道。
  “如果你不和我坦白你的情况,我也打算和你好下去。”云彩坚定地说道。这种坚定不移地执着来自俩人每次的接触体会,佟钱渴望的内心和他生理机能的反应,使云彩对他有种久旱逢甘雨的感觉,这种感觉源自她在佟钱的心里只是唯一。
  “为什么?”佟钱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就算是**,我也要与你相处到底的。”云彩说道,眼睛湿润起来,“当然,你不同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佟钱被美云彩的痴情感动着,她对自己了解的真够详细,怪不得刚才自己说离婚的事,她感到不以为然的样子,心想,这个女子心细并且还那么在乎着自己,为了今后能有个家,她在做着种种努力,甚至还把自己的过去跟自己毫不隐瞒地合盘托出,真是用心良苦。
  佟钱望着云彩脸上的泪滴,他递给她一块餐巾纸,“好了,我做梦都惦记着你,可就是因为那事,让我一时不敢见你,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云彩擦拭着泪水问道。
  “我?呵呵,这还用问?真心对真心!”佟钱充满自信地笑道。
  “我开始的确与那位司机师傅商量好的,可结果并非是你所推测的那样。”云彩知道佟钱的心里还因为那个司机而耿耿于怀。
  “嗯,是呀,那位司机把事都给你办了,你总不会失言吧?”佟钱看着她,心里做最坏的结果打算,尽管如此,佟钱也还会原谅她的,因为,那毕竟是她的过去了。
  “好吧,那我就把那天的结果说给你听听吧。”云彩喝了口酒,她看到佟钱那眼巴巴的样子真的好笑,心想,要是我当初不提那司机的事,不也就没有这么多的误会了吗?
  “那天,司机想把车开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可他突然来个急刹车……”
  “怎么了?”佟钱问道。
  “这名司机也是乡下人,不过人挺老实的,当他把车停住时,又突然伸出两只手来啪啪扇起自己的嘴巴子来,搞的我莫名其妙,边扇还边骂着自己,郑队长对我多好,我怎么能玩人家的干女儿呢?我他妈真不是人,该死!该死!”
  “现在,像他这样有良知的人可不多了。后来呢?”佟钱问道。
  “呵呵,后来我就到你那里去了呗。”云彩笑道,“再后来,我就进了公安局和戒毒所。这期间,我只给家里去了几次报平安的电话,那位李叔叔守口如瓶,家里还一直认为我在外面混的挺好呢,呵呵。”
  “现在家里怎么样?”佟钱问道。
  “郑叔叔的工程结束时,妈妈就把房子和地都折腾出去了,和郑叔叔一起进了城里,因为郑叔叔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两人就那么过着呢。”
  “你知道他们在哪个城市吗?”佟钱问道。
  “在C城,啊,对了,就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呀。”云彩恍然大悟地说道。
  “那个车队里有个瘦子是吧?”佟钱问道。
  “是呀,他好象是郑叔叔的手下,总贴前围后地帮郑叔叔办这办那的。”
  “我认识他。”
  “你?你怎么会认识他?”云彩问道。
  “他来我这里结过材料帐,所以我还挺熟悉他呢。”佟钱答道。
  “那个郑队长听说可有钱了,打麻将都十万八万地输赢。”佟钱说道。
  “嘻嘻,让你说着了,郑叔叔的外号就叫‘八万’。”云彩笑道。
  两人推心置腹地交谈了许久,话可算说得淋漓尽致,双方心照不宣地站起来埋了帐单,起身打算回家,回到佟钱的家里,两人准备好好在床上“肉搏”一番。
  就在他俩刚刚走出包间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云彩。”
  云彩猛一回头,“呀,是郑叔叔,你怎么……”
  原来,郑中就在隔壁包间里,她们的谈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来来来,让我给你介绍一下,”郑中说着,又把手指向刚刚从包间里走出来的老葛,“这位是你葛叔。”
  郑中与老葛早就因为工程材料的供求关系认识了。
  “葛叔好。”云彩高兴地打着招呼。随后,她又用手拉起了佟钱,“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佟钱一看到老葛,心里直突突,“这……”
  “啊呀,别不好意思啦,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是好事,是好事。”老葛笑呵呵地上前拍打着佟钱的肩。
  “来,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老葛看着郑队长,“这就是我跟你说起的材料科佟科长。”
  “啊,你好。”郑队长握住佟钱的手,又看着云彩,云彩低下了头,羞答答的样子。
  “葛经理,让我告诉你,云彩是我女友的女儿。”
  “哈哈,真漂亮,那不也就是你的女儿嘛,哈哈。”老葛说着,又看着佟钱,“呵呵,你小子艳福不浅呢,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对象。”
  佟钱望着老葛,“葛经理,你刚才说什么?科长?”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已被公司领导提升为科长啦。”老葛高兴地看着他。
  “多谢葛经理关照。”他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啊,郑叔,要不,我们找个大馆子吧,我要好好请你们。”
  “不必了,你们现在最想见的人不是我,她已经在家里等你们很久了。”老葛说着,冲着郑中使个眼色。
  “是啊,就要到家了,我们一起回家吧。”郑中说道。
  “啊?是妈妈!”云彩与佟钱异口同声地叫道。
  ……
  
  第五十九章 一本书
  
  就在王历来提拔佟钱为材料科科长的第二周,他的公司在业务上又出现了难题。惯用的管理方式已远远落后于时代,人力资源的管理、成本核算以及各种技术数据的计算和统计还局限于手工操作。这样,不仅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在精度上也更是让人劳心费神。
  班子会上,吕坚拿出来一份计划递给了王老板,除了财务管理软件而外,又提出了几个需要购买的常用软件,为的是提高办公效率和精度,同时也为了发挥计算机的功能。而目前公司的计算机数量不算少,多用于打字、游戏和聊天,其巨大潜能仍有待开发利用。
  更可笑的是,有的一边用计算器算数,一边往计算机里输入,真是手里捧着金饭碗在要饭啊。
  王历来看着计划,他皱着眉头,“不行,这需要很多钱的,哪个软件的价钱都不低,依我看,我们的公司人数并不多,而有些软件也并不需要那么正规化,自己动手编制,满足需要就行了嘛!”
  “自己编制?谁有那两下子?眼下别说编程序呀,还有不少的人连字都不会打,哼,写个总结还得求别人,呵呵,刚才吕总能把这些问题提出来,我看就不错了。”老葛一边看着吕坚和在坐的各位,一边讥讽道。
  “嗯,这倒也是。不过,据我所知,有个人就能搞定这些事情,这个人在十年前曾编制了一些有关施工方面的袖珍机程序,并通过了有关部门的鉴定,在全省推广应用,影响面挺大,我相信他准行。”王历来说着,目光转向了吕坚。
  “啊,你说的是陈总吧。”吕坚的表情有些兴奋,“我想起来了,我们公司第一回‘鸟枪换炮’,就是他提议的,当时真的是解决了不少计算方面的难题,也让我们从大量枯燥无味的工程数据中解脱出来。”
  “让你说着了,我说的就是他!”王历来看着吕坚,“你亲自找一下陈总,把我的想法告诉他,当然了,我会让他有偿服务的。”
  “不知陈总能不能有时间,听说他已经进了东部山区,那里有个隧道工程。”吕坚看着王老板说道。
  “嗯,这样吧,等我有了消息,咱俩一快去,我要亲自蹬门拜访他。”王历来的话让大家的心里有了底。
  我女儿倩倩已大学毕业,在一家广告公司做业务,妻子陈雨已不再为老家的事而忧虑,她的身体早已恢复了常态。我老家的经济状况已明显好转,弟弟妹妹已都成家立业,年复一年地靠种地生活着,有时还搞点养殖。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忙碌,工作之余,我已把王历来公司需要的几个软件顺利地编制完成,又经过网络系统传递给了王历来的公司里,公司又经过数次的调试和运行,其结果令王老板大为惊喜。
  吕坚拿着一堆资料高兴地来到了王老板的办公室里,“王总,各部门的运行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看……”
  “哇,这么厚一摞,以前得需要多少时间完成?”王历来看着吕坚问道。
  “啊,至少得三天时间,还不算复核时间。”吕坚说道。
  “现在呢?”王历来问道。
  “一小时吧,而且也不用复核。更主要的是省了一帮的人。”吕坚答道。
  “嗯,太好了。啊,你知道陈总什么时候能回来?”王历来又问道。
  “这……”吕坚摸着脑袋,“啊,对了,你可以在网上和他联系,我刚刚在电话里知道了他的网号。”
  吕坚又帮王老板在计算机旁告诉他怎么上网,怎么聊天和下载文件等一些常识性的知识。又帮他在网络里申请了网号,在起网名时,王老板前思后想了半天,最后定名为“缘来只有你”。
  “老板,能告诉我为什么叫这个网名吗?”吕坚好奇地问。
  王历来抬头看看吕坚,凄然一笑道,“这个问题还是让时间慢慢告诉你吧,呵呵。”
  这时,网络上出现了这样一条信息,“对方已拒绝了您的请求。”
  王历来两手一撒,盯着吕坚笑道,“你看,人家根本就不理我,呵呵,哪有什么缘哪?”
  “陈总根本不知道这个网号是谁,当陌生人处理了,呵呵,别急,我给他打个电话。”吕坚解释着,便拿起了电话……
  土石:对不起王老板,怒我刚才不知对方详情,拒绝了你。
  缘来只有你:没关系,陈总,你可帮了我大忙啦。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再帮我培训培训一下我的员工。
  土石:我将在下周五返回C市。
  ……
  王历来早早就来到了火车站,他手捧着鲜花,翘首眺望着我出了站口。
  “啊呀,陈总,好久不见,一路辛苦。”王历来上前递过来鲜花,握紧我的手,久久注视着我的脸色及头部,显然是发现了异样,间隔的时间太长,我的头发有些褪色了。
  王老板提议要找个大馆子为我接风,却被我以种种理由给拒绝了,于是,俩人就在车站附近的小面馆里坐了下来。
  经过一番地客气,王老板先给了我不少的钱,做为开发计算机的劳务费,后来又协商为他的公司培训员工,以达到公司管理上水平的目的。
  王历来的热情以及在经营管理方面能有这样与时俱进的理念,让我深受感动且又刮目相看。
  事业的操劳和岁月的冲刷,使王历来原本就带着棱角的性格,如今却变得如卵石一样,不惧风浪的冲击和磨损,始终是一个完整的自己。他在事业上有过失败,在感情上遭受过重挫,在人生的跑道上,他几次跌倒,又几次地爬了起来,他没有瞻前顾后,他也没顾及别人怎么样,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事业。如今的他在表面上显得更加成熟和圆滑,他的目光也变得不再游离和徘徊,而显得更加地镇定和自若,“我现在什么都不那么认真,什么也都不在乎了,只是公司里的员工的前途让我还放不下,我得替这帮人负责啊。”
  当我问及他的家庭生活时,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事业要紧,慢慢来吧,我已经伤不起了。”他说着,又突然好奇地看着我,“哎,陈总,你家嫂子怎么样了?”
  ……
  陈雨早已为我做好了饭,有我最喜欢吃的蒸鸡蛋酱,各种小青菜和一盘青炒牛肉,又从冰箱里拿出来几瓶啤酒。
  尽管刚刚和王老板在车站吃过了面条,可见到这些在外面总也吃不着的美味,顿感食欲大振,于是,坐下来又拿起了筷子……
  “诶?你怎么不吃?”我看到陈雨站在那愣着,她默默地用目光盯着我。
  “我在看着你吃,我想知道你的胃口怎么样?以前你总说烧心,现在还烧吗?”她像个丫鬟似的站在那,恨不得把我从头到脚都照顾个遍。
  “不喝白酒就没事的,你来吃呀?”我看着她,又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陈雨顺势倒在我怀里,她深情地望着我……
  “聿津,我真想变成个小石子,揣在你兜里,让你走哪就带我到哪里,嘻嘻。”陈雨用手摸着我的头和衣服,我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和脖子上还都光秃秃的,岁月已使她不再有当年那种迷人的青春,可她还是当年那样衣着朴实,无怨无悔。此刻,我立即感觉好象自己对她还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至少别人都有,而她却没有。
  “小雨,明天跟我上街吧。”
  “干什么?”
  “陪我逛商店。”
  “呵呵,你可从来就不喜欢上街的,你要买什么,我去不就行了。”陈雨说着站了起来,看着我的脚,“我给你买双鞋吧。”
  “呵呵,你就知道鞋,我要你和我一起到商店,溜达溜达再到书店。”
  “啊,书?聿津,那些书都让我给卖掉了,”陈雨忽然想起来什么,“上次你走的时候说,那些老掉牙的书让我处理一下的。”
  “那就对了,现在我们的专业书两三年一换,只是变了几行字就换版本。真是浪费。”我说着又站起来,“这回咱们可有钱了,”我拿来个大纸袋子递给了小雨。
  “哇,这么多。”
  “我要把咱们的房间装饰一下,再给你打扮打扮,啊对了,再买个好书柜。”我说着便走向了书柜,看到陈雨把书卖得空空的书柜,我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一本书,是一本记载着我们修路人灵魂的书,无价之宝!
  “陈雨,你过来!”我嚷道,感觉她已把最重要的东西给我卖掉了。
  “怎么了?看你那样儿?不就是几本破书嘛,再说都是你让我卖的呀。”陈雨走了过来。
  “真是无知,卖破烂都卖习惯了,什么都能卖吗?你知道那本书是什么吗?你有病!”我还是头一回这样对她。陈雨潸然泪下,她没想到我会如此对她大发脾气,内心受到了极大地伤害。
  “你别说了,我卖破烂都是为了家呀,我以后再也不卖了,我给你找回来就是了。”陈雨哭着,“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长篇报告文学,《长路当歌》,你马上给我找回来!”我瞪着她,没好气地吼道。
  “我错了,我这就去给你找回来。”陈雨捂着脸,鞋也没换就跑向了楼下……
  
  第六十章 雨夜翻山
  
  “什么破书啊,给你!呜呜……”陈雨急步走进屋内,把找回来的那本书往茶几上一扔便一头扎到床上哭了起来。
  我看到那本书完好地返回,心生喜悦,她能在堆积如山的破烂堆里找到这本书,可真是不容易,呵,完璧归赵啊。我拿起书来,用嘴吹了吹上面的浮尘,看了又看,小心地把它又放回了原位。
  听到那呜呜声加大,我顿感顾此失彼,心也悬了起来,“啊哟,小雨。”我转过身去,急忙走到了床边,伸手拉住她的手……
  “别碰我!我这手是拣破烂的,别脏了你,呜呜……”陈雨委屈地哭着,干脆把手缩了回去。
  “啊哟,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又拉起她的手,贴近我的脸,“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真混!伤害了你。”说着,我握住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抽了起来……
  生生地抽了几下,她用力把手又缩了回去,突然又搂住我,“别打了,我好疼。”她仰着脸望着我,“疼吗?”温柔的声音如同一阵微风抚慰着我的面颊,又变做一股暖流滋润着我的心间,我用手擦拭她的脸,眸子里又燃烧起以往的激情,那渐升的体温和呼吸的感觉把我又找回了新婚燕尔……
  晚上,我吃过饭,便坐着王历来的车来到了他的公司,利用八小时以外,给他的员工进行一周的业务培训。
  女儿倩倩领着对象回家打个转,取了点东西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剩下个陈雨独自在家,她收拾好屋子感觉没什么事情可做,空荡荡的房间里让她又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站在那个只剩下一本书的书架旁,她两眼凝视着那本让我简直对她大发雷霆的书,难道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吗?
  她伸手取下了那本书,打开了床头灯便翻看起来……
  当我打开房门走进里间时,听到了哽咽的哭泣声,我急忙放下了皮包,发现陈雨这时已是泣不成声的样子,“怎么?还在伤心啊,嗨,都是我不好,中了中了别哭了,明天我领你进商店,给你买项链去,好吗?”
  陈雨用手帕擦着眼睛,我这才发现她的两眼都哭得通红,不知哭了多久,那手帕已被泪水浸透了。
  “我是看着这本书,心里受不了才哭的,书上这个人是谁呀?他怎么用自己的骨灰铺路呀?他一生怎么那么苦呀?这里怎么还有你的名字呀?……”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我才恍然大悟,我把目光转向那满是五颜六色的窗外,“嗯,他姓傅,人们都称他傅老师,当然,我也不例外,他即是我的长辈,也是我从学校走向社会的启蒙老师,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为人处事,他的行为都时时刻刻地影响着我们这个行业里的人,甚至都将影响着我的一生。”
  此刻,这本书又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她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好象一个学生在渴望着老师给自己解惑一样,期待着。
  我的目光又仰向了那布满繁星的天空,时光又好象在随着我的思维倒流着……
  我有贫困的童年,可那是快乐的;我有困惑与挣扎的少年,可那是金色的;我有十几年寒窗之苦,可那是幸运的。
  可又有谁知道,我还有个启蒙老师,他,是对我有再造之恩的人——傅老师。
  当我刚刚从学校门来到了隧道工地时,第一个向我伸出热情的手的人便是一个身材瘦小,面容可亲的工程师叔叔,人们给我介绍说,“他就是咱们单位的傅工。”
  傅工象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帮我介绍这介绍那的,生活上的关心和工作上的帮助让我感到与在自己家里一样,心里踏实了,也庆幸自己遇到了贵人,有了依靠。在食堂打饭时也总是在他的身后,他吃什么,我也照他的样子买什么。
  大伙说,你们俩人就差衣服不一样了。
  “哎,小陈,你怎么和我一样子?你还年青青的,不能光吃咸菜呀。”傅工劝我说道。
  “啊呀,光吃大米饭就挺香的了,那你都是工程师了,怎么还天天吃这些呀,我还比你多喝道汤呢。”我回应着他。
  傅老师的衣服还总带着补丁,“刘科长,傅工都是工程师了,怎么还总穿着破衣服?”我问着我们的技术科科长。
  “傅工他就是这个样子,攒钱娶媳妇呗,都四十多了还没个家哪。”刘科长笑道,可他深知傅工的内心,理解他的人都投以敬佩的目光,傅工的钱自己不舍得花,可别人向他借时从不吝啬,又有多少人借了都想不起来还。
  我每天早上起来的特别早,由于不知道时间,生怕起来晚了耽误工作,傅工就告诉我每天和他一块起来就行了,省得觉睡不足。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傅工看到我月月往老家寄钱,他看着我笑呵呵地说,“看来,你的手表一半时是买不上了。”他说着,掏出一百块钱来给我,“你先拿着,把表买了,听说‘上海’表降价了,等你有了钱慢慢还给我就是了。”
  我总算戴上了新手表,每天不知道要看上多少遍,心里美滋滋的,工作热情更加高涨,每天早上起来打扫卫生,打洗脸水,有时还帮着老头儿洗衣服,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一天,我跑步来到了傅工的跟前,想向他请教些有关工程技术方面的问题,“呵呵,小陈,你会走路吗?”傅工笑眯眯地看着我问道。
  “我?我怎么不会走路呀?”我不解地问他。
  “可我们总看到你天天在跑步做事,没看过你走,还以为你不会走路呢,哈哈……”傅工说完,大伙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傅老师……”
  没等我说完,傅工抬手挡住了我的话,“哎,不能这样称呼,大伙都叫我傅工,你也不能例外。”
  “不,我有好多的业务需要您的指导,能叫您一声老师是我的荣幸,再说,您做我的老师,是当之无愧的,请您接受我吧。”我说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老师嘛,不敢当,不过,在业务上我们可以互相交流,没说的。”傅老师的一番话让我心里有了底。
  就这样,每当晚饭后,我都要跟傅老师讨教一些业务上的知识,而傅老师也总是毫无保留地耐心帮教,这种诲人不倦的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我,使我从理论到实践得到了初步地结合,也为我后来在业务上的成长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就在一天夜里,电闪雷呜,风裹着雨在这大山深处肆虐起来,电话线被狂风扯断,泥石流又把仅有的一条公路掩埋起来。
  这时,科长跑步找到了正在往回搬仪器的我,“赶快回宿舍看看吧,傅老师好象病了。”
  “啊?”我二话没说,把最后一件仪器搬回屋里,便跑步进了宿舍。
  我用手摸了下傅老师的头,“好烫呀,他在发烧,怎么办呢?”我急得直跺脚。
  “我不要紧的,别大惊小怪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等会儿你回来,我还要和你探讨一下爆破技术问题。”傅老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躺在炕上,显然是病的不轻。
  “不行,我要给你找药去!”我说着,便拿起了手电筒,装上几节电池,又披上了雨衣,跑出了屋子……
  这条隧道分南洞和北洞两个作业点。南北两头相向作业,最后在中间位置贯通。
  我所在的北洞要到南洞卫生所里拿药,而南北两洞即不能通话又不能通车,要从北洞走到南洞,则必须爬过洞顶这座大山才能到达,而要爬过这座大山,则必经山顶处的一处垭口,当地人称它黑风口。
  传说这道黑风口很少有人路过,黑风口的乱石堆里布满了动物的尸骨,也是黑熊和东北虎经常出没的地带。
  “晚上,你小心点!”刘科长冲着我叮嘱道。
  “没事的!”我应声道,便消失在夜色中。
  我借着闪电的强光,总算跑到了山脚下,哈腰又紧了紧鞋带。当我想打开那手电筒准备沿着崎岖小路爬山时,那手电筒却怎么也调不亮,我干脆把那手电筒插进腰间,两手攀着树干向上奋力地爬了起来……
  不知爬了多久,身上混杂着汗水和雨水,我停下了脚步稍稍喘息了片刻。一道闪电让我发现了上方不远处有个很宽的好象通往天堂的大口子,当那闪电消失时,又好象个大黑洞,“妈的,快到顶了。”我自语着,这时,感觉脚下的坡度渐缓,又是一道闪电,让我又看到两侧陡峭的悬崖,像刀切的一样,我感觉好象掉进了大峡谷中,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那张脸会是多么的恐惧和无奈的样子。
  这时,一股强风裹着雨水扫了过来,那密集的雨点好象是从前面横着射向自己,把身上的雨衣毫不费劲地给扯了下去,“天哪,是黑风口!”我感觉那衣服已贴紧了皮肤,极度的恐慌让我没有感觉到那嗖嗖的凉风带来的颤抖,“向前!向前!”我鼓励着自己,可又后悔怎么不捡块石头握在手里,眼前一片漆黑,好象误闯进了一个大黑洞中。突然,脚下踩空,身体便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 为师取药
  
  我连滑带滚的不知道身体处在什么位置中,感觉那树枝和草梗划在了四肢和脸上,是痛是痒却浑然不知,只感觉那嘴里咸滋滋的。
  一道闪电让我看到了山下一片白色铁皮,那就是南洞工地上的活动板房的房顶。我心中大喜,天哪,有希望了。
  这时,雨好象停了。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闪电过后,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往下移动着身体,可又一脚踏空,身子失去了重心,顺着山坡又滑滚了下去……一根树干挡了我一下,手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总算控制住自己。
  这时,身体不由地转个角度,手越来越吃力,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象悬在了空中,原来,我抓住的是一把青草,不等我调整一下姿势,那草已被扯断,四肢顿时没了着落……
  “嗵!”我被重重地摔在了板房的房顶上,没了知觉。
  这栋板房位于山脚处,是职工宿舍,里面住着几个等着换夜班的工人。为了拓宽这里的平面空间,山坡脚被处理成陡峭形状,房身刚好紧靠陡壁,其它房子也都是这样。为了能在这里过冬,有些板房已逐渐改成了砖瓦结构。后来才发现,当时自己的身体再稍稍偏移一点,必会摔在那砖垛子上。
  “不好!泥石流!快!”房子里一名工人听到“嗵”的声音,感觉事情不妙,他立即招呼大家赶紧往外撤,有的干脆从窗子里爬了出来。
  当人们从里面跑出来时,顿感外面静悄悄的,与刚才那阵狂风和闪电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草!瞎他妈扯犊子,哪来的什么流呀?”一名刚想要睡觉的工人骂道,他光着上身赤着脚,手还没来得及系上裤腰带就跑了出来,要不是晚上,样子一定好笑。
  “别吵!你听……”有人提醒道,大家又静了下来。
  “哎呀,好疼啊,是我呀。”我醒了过来,听到下边有不少人在嚷嚷。
  人们拿来了四五支手电筒,光束齐刷刷地射上了房顶,我的眼睛被光线恍的挣不开,“啊?这不是北洞的小陈吗,快!拿梯子来!”
  我被大伙抬进了卫生所里,“快!起动备用发电机。”说话的人是位领导,大伙有的去叫大夫,有的去找衣服,有的去找水……忙的不亦乐乎。
  “刷!”随着一声轰鸣,整个工地上亮了起来,人们这才看清了我,一个个都瞪着眼睛面面相视,“他怎么会在房顶上?怎么回事?他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我的鞋只剩了一只,露着一只血肉模糊的脚,裤子和上衣已被刮扯成条片状,那布片紧贴着皮肤,身上多处受伤,分不清哪是血水哪是泥土,脸部和头部多处划伤,血水和泥沙混合物的滋味已被我刚才品尝个够。
  “啧啧,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弄?这可怎么弄?”赶来的王大夫急的直搓手,她立即招呼大伙帮我脱下衣服,又给我擦净了皮肤,上了些药水,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厨师又端了碗姜汤送给我,这才进入了说话阶段。
  王大夫是个上海人,虽说是个中年人,可有着年青人的脾气,性子也比较急,开朗的性格使她有什么说什么。她看到我在喝姜汤的样子,紧张的神情总算放松了许多,“我说小陈,你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你都几岁了还不知道小心?”
  我被她她问的“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水来,“我都二十三了,还几岁了,王大夫你可真逗,呵呵。”我笑的声音带着点勉强,因为我感觉自己的头还有点晕,耳朵还嗡嗡做响。这时,我看到那个人在摆弄着手电筒,我忽然想起什么来……
  “我的手电哪去了,是不是丢啦?”因为刚才怎么调,那手电就是不亮,我想知道个究竟。
  王大夫从地上捡起沾满泥土的手电,打开一看,“呵呵,一看你就是个急性子人,这电池都安反了,你说它能亮吗?”
  “嗨,我说呢。”我体会了忙中出错的道理。
  “什么事呀?怎么那么急?”刚刚进来的工地负责人老李看着我问道。
  “啊呀对了,傅老师他有病了,发高烧,挺严重的,我是来给他拿药来的。”我这才把正事想了起来。
  “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不坐车来呀?”老李问道,他上前又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泥石流把路给堵塞了,电话又不通,我是从南洞爬过来的。”我把剩下的一口姜汤喝完,放下了碗说道。
  “你是说你路过山顶那坐垭口?”老李瞪大眼睛看着我,疑问道。
  “是呀,嗨,要不是这鬼天气,我怎么能搞成这个样子。”我说道。
  “哈哈,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看,你还真得感谢这鬼天气哪。”老李笑道。
  “我?感谢天气?”
  “就是因为刚才那恶劣天气,老虎和熊瞎子懒得和你抢道,要不的,呵呵,别说你那衣服破了,恐怕连肉都没有啦。”老李不无夸张的笑道。
  “这话可是真的,那黑风口听起来都瘆得慌,谁敢在晚上到那个地方,何况你还是一个人,你今晚还真的捡条命呢。”坐在一旁的人看着我说道。
  我闻听后直觉得后怕,如果在这之前要是有人这样给自己介绍黑风口的情况,我恐怕怎么也不会独自一人来的,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可是,一想起傅老师的病情,我心中又增强了一种信念,“把你的手电借我用一下吧。”我看着在一旁摆弄手电的人恳求道。
  “什么?你要手电干嘛?是不是还要返回去呀?”老李瞪着我问道。
  “是的,我今晚必须得返回去,傅老师烧的好厉害,必须得把药拿回去。”我急急地说道。
  “我看你小子是疯了,你以为你是景阳岗的武松啊?”老李也着急地责怪道。
  “不!我必须回去!”我也急了,说着便从床上下来。
  “如果发烧很严重的话,恐怕是有了炎症,还真不能耽搁的。”王大夫看着老李说道。
  “嗯,这样吧,我派几个人过去送药,你嘛,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休息,明天再回去。”老李看着我说道。
  “不,我也得回去,傅老师还要给我讲课呢。”我坚持道。
  “啊哟?你小子的倔脾气可挺大呀,从这爬到那垭顶有多高,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还没恢复好,还能爬上去吗?这会儿风雨都停了,老虎可都在那等着你呢。”老李瞪着我,满脸的不快。
  “从这到垭口的盘山公路没有堵塞,而堵塞的是从垭口到北洞的盘山公路,你用汽车把我从这送到垭口,然后我可以从垭口下山不就到了北洞了吗。”我解释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你小子的脑袋满聪明的,我同意!”老李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小孙,“这样吧,你和小陈俩人一块到南洞,今晚你就住在那里,等明天你再回来。”
  “好的。”
  傅老师躺在炕上说着梦话,一旁的刘科长不住地换着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这时,门突然开了。
  “哎,你可算回来了,快拿药来。”刘科长看到我俩进来,他急忙伸过手来。
  傅老师吃过了药,刘科长看着我那身不合适的衣服,便问道,“怎么样?都打湿了吧?”
  “不光都打湿了,连衣服都破……”没等小孙说完,我用手示意他不能再说下去了。
  “呵呵,老虎没理你吧?”傅老师慢慢转过头来,投以感激的目光看着我,勉强地笑道。
  “呵呵,傅老师,这种鬼天气老虎才懒得理我呢?”我笑道。
  “呵呵,那是因为你身上没有多少肉啊,要是刘科长去就好了。”
  哈哈哈哈。
  
  第六十二章 没伞得快跑
  
  “哼!不让我走?我偏要回去,看你们能怎么样?”我感觉这屋子里沉闷闷的,我偷偷地从床上蹦了下来,挎上了药箱子又摸起地上的手电便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深液静悄悄的,天空布满了亮晶晶的繁星,我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沿着北斗星的方向,几步便越上了山冈,当我快到那黑风口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吼叫,“嗷——”吼叫声振得那山冈一动,树叶也跟着凄然下落。
  “啊?老虎!”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吓出来一身的热汗,那衣服又粘在了皮肤上,两腿发起抖来。
  前方不远处果然有只大个儿的东北虎,两只眼睛冒着绿光死死地盯着我,它前爪搭地,拉开猛扑的架式,“嗷——”又是一声吼叫,振得那地也在颤抖。这时,老虎突然张开血盆的大口,看样子要把我整个儿活活地吞下去。
  “嗨,手里连个棍儿都没有,这下可完了。”我在绝望中向后退了几步,急忙抽出了手电,用手推动了电门,“唰——”一道红光射了出来。
  此时的恐惧又被眼前的奇光所淹没,只见那红光所到之处,都被这强光给毁灭,树干被烧断,就连那巨大的岩石也立刻被烧得土崩瓦解……
  当我把光束就要移到老虎的身上时,“嗷——”老虎被红光吓得发出一声凄惨的怪叫,慌忙夹着尾巴蹿进了山林中。
  见此情景,我即将瘫倒的身躯又挺了起来。“哼!什么武松的哨棒、杨子荣的二十响大肚盒子炮,都不抵我这神奇的电棒。”我站在了那垭口的中间,两手叉着腰,仰着头开怀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轰轰轰!”一阵炮声把我从睡梦中搅醒。
  我睁开了眼睛,却被那已爬上山坳的阳光刺得又半睁半闭着,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肿,我伸了伸胳膊又抻了抻懒腰,浑身酸酸的,皮肤火烧火燎的,“啊呀妈呀!”一阵呲牙咧嘴地难受。
  刚一翻身,“嗯?”挨着我睡觉的傅老师怎么不见了?
  我一看手表,“天哪!”都八点多了。我急忙起来穿上了衣服,可脚刚一着地上的鞋子,“啊哟!”脚板顿感疼痛。
  桌子上摆好了馒头、米粥和咸菜,旁边还放着一盆打好的洗脸水。“看来,傅老师的病情好转了。”我暗自庆幸着。
  我心急地把那咸菜干脆搅进粥里,三下五除二糊弄到自己的嘴里,然后拿起馒头就往洞口中走去,准备进隧道里测量。
  “啧啧……你小子就是个急性子,你们看,就是不听话,小心你的皮肤感染哦!”王大夫不知什么时候从南洞过来了,她和刘科长、傅老师站在那,看着我一瘸一拐地往洞口走路的样子,责怪着。
  “哈哈,这会儿你怎么不跑了?”傅老师笑呵呵地看着我,然后又转向王大夫,“你带治疗外伤的药了吧?”
  “当然带了,”她上前用手摸了下我的额头,“哦,不碍事,这小子挺皮实的,呵呵。”
  “跟我们走吧,快回去把药换了。”刘科长吩咐道。
  “那撑子面还等着我进去穿中线呢。”我央求道。
  “嗨,早弄好了,为了不影响以后的工作,你必须得把伤治好。”刘科长又劝道。
  我突然又把目光转向了傅老师,“那你怎么出来了?”
  “我已经退烧啦,呵呵,我没事的。”傅老师笑道,从他那笑声便知,他也是在硬撑着自己。
  这条隧道的地质条件极差,岩层破碎,裂隙发育常常大量渗水,施工工艺又落后,时而出现塌方和岩崩。
  “看到没有?又是一条破碎带,现在的撑子面到哪里了?”傅老师在桌子上摊开了图纸,用手指着图上的位置,盯着刘科长问道。
  “啊,就是现在将要爆破的位置。”刘科长说道。
  “立即通知作业人员,暂时不要点炮!”傅老师好象预感到了什么,急切地吩咐道。
  “好的。”刘科长说着,拿起了安全帽便跑了出去,傅老师也随后跟了出来。
  第一遍测量误差太大,我打算重新施测,这时,爆破组的人告诉我不可以进洞,因为那导火线已点燃……
  “轰——”
  随着一声轰响,洞口又立即开动了排风管,不等那硝烟散尽,我和二名测工便抗着仪器跑进了洞中……
  “等等!”傅老师刘科长在后面招呼着我。
  排风机的“嗡嗡”声让我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我等三名测量人员已走进了里面,架好仪器准备再度复测,这时,我感觉脖子后有水在滴,凉冰冰的,我调好了镜头准备读数据……
  “里面的人快出来!”傅老师和刘科长大步跑进洞里便喊。
  两名测工闻听便招呼着我往外跑着,我转身刚想迈步,可那昂贵的仪器,便又回过身来抱起了仪器刚刚迈步……
  “砰!”一块岩石落了下来,泰山压顶般地将我重重地压在地面上……仪器被压在了身下,我只感觉自己的胸腔发热,想吐可又吐不出来。
  我被人背着回到宿舍的火炕上,躺了下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眼前模模糊糊的,耳朵也好象听不清什么。
  王大夫拿着药箱子跟了过来,她急忙取出了听诊器放在我的胸上……
  工地的领导都过来了,王大夫向领导汇报说我的情况不太好,示意他们不要多和我说话。见此情景,我隐约感到自己可能要完了,后背一阵的疼痛,胃里直往上返东西,热乎乎的,我感觉是要吐血,恐怕这口血要吐出来也就真的完了。
  我用眼睛努力向四周扫视着,我在找一个人,我看到他了,他就在我跟前,“傅老师……”傅老师抬手示意我不要讲话。
  “傅老师,帮我找样东西,”我还是耐不住性子,继续说道,“我有一只鞋丢在山上了,帮我找回来,我要穿上它再走……那是我妈妈在我上学的时候,用鸡蛋换来的……”我感觉眼前又是一片的模糊。
  我隐约听到有人在抽泣着,傅老师上前用手拉住了我,“嗨,都怪我晚了一步……”他的眼泪是默默地,他掏出了手帕。
  这时,王大夫调整好了针剂和口服药走了过来,“来来来,别跟他说话了,他没吐,没事的,没事的。”
  清晨。傅老师醒来,当他翻了一下身子时,“咦?这小子哪去了?”
  原来,天刚麻麻亮我就起来上山找鞋去了。
  找回了鞋子,我又仔细地把那鞋子用水洗刷的干干净净。可惜,那鞋子的前脚尖已被顶破了,后脚根也快要磨露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耐心地呵护着它。
  “看看看,这小子体质超人,又跑了起来,小陈,你没事了吧?”王大夫看到我跑来跑去的,心里乐滋滋的,她老远就对着人喊着。
  “我没事的,呵呵。”我说着,便随着大伙进了食堂。
  晚上,傅老师躺在炕上,又给我讲了好多有关人生的道理,他说,人要先吃苦,后来才能享受快乐,也许一生都不知道什么叫快乐,是因为你并不知道什么叫以苦为乐的道理。
  傅老师转过来身子,他笑呵呵地看着我,“小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接上一支香烟,他的烟很重,那满地的烟头儿几乎都是他抽的。
  “多雨的地方,假如你是一头毛驴,有一捆棉花和一袋盐,你要驮哪件?呵呵。”
  “我?我当然要驮棉花了。”我不加思索地答道。
  “呵呵,错了。”傅老师说道。
  “为什么?”我疑惑起来。
  “如果天要是下起雨来,哪件越来越轻?哪件越来越重啊?”傅老师非常得意的样子看着我。
  “啊,我明白了,那盐见水溶化越来越轻,可那棉花吃水越来越重,有道理。我要驮咸盐的。”我说道。心里懂得拈轻怕重不见得就能占到便宜的道理。
  “嗯,你是从农村出来的,在这里举目无亲,人家呢,有的是接班来的,有的是上头有背景,而你呢?”傅老师的表情有些严肃。
  “我?可我是科班出身啊。”我说道。
  “呵呵,你还年青,不懂得社会啊,你要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必须得比人家多付出几倍以上的努力才行,因为人家有保护伞,而你呢?父母都是农民,只能靠自己了。”傅老师说道。
  是啊,就城乡差别而论,农村的人来到城里自然低人三分。记得父亲送我刚刚进城的时候,一帮小地痞看到我俩呆喝喝的样子就喊,“哎,屯老二进城,喝汽水不知道退瓶,看电影不知道啥名,打个电炮不知道哪疼。”气的我俩哭笑不得。
  我深深地懂得,要想干出点名堂来,自己必须得加倍地努力学习和工作,才能使自己在社会上立稳脚跟,像傅老师一样,得到人们的尊重和认可。就好象天快下雨了,没伞的孩子就得快跑!
  
  第六十三章 魂系国道
  
  陈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听着我的回忆,她用毛巾擦了擦脸,又依附我的怀里,两人沉默了片刻,或许已经累了,我把那书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子上。
  然而,陈雨似乎意犹未尽,她急忙又拿起了书,“哎,你将来不会也像傅老师那样吧?”她眨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我。
  “呵呵,我怎么能跟人家相比呀,我能做人家的学生就算是高攀了。”我自愧不如地说道。
  “像傅老师这样的好人,应该娶个贤惠善良的妻子,可他……”陈雨又停住了嘴。
  “嗯,可他也许对待爱情太专一了吧。要不就是……”我止住了嘴。
  我也好象不该再说什么,因为我无权对待自己曾经崇拜过的人妄加评论,这个世上有很多的也许,也许的背后可能有更多的也许,总之,对傅老师这样的平凡而又伟大的人物,既或是有千万个也许,凭他真诚的为人和敬业精神,谁都得竖起姆指。他活着让人尊敬,死了让人怀念,正如书上所说,平凡能泣鬼神,真诚能动天地。
  “哎,你买手表的钱还给傅老师了吗?”陈雨又突然坐了起来,看着我问道。
  这个问题让我的心里又惭愧起来,“嗨!”——
  就在我们的隧道工程快要结束的时候,傅老师被医生诊断为肝病,可诊断结论只有个别人知道,也许他本人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他根本就没在乎自己的身体,他只想着工程,他的一生就是为了修路,直到最后,连自己的骨灰也铺了路。
  然而,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傅老师要回南方老家了。
  “轰——”
  最后一声炮响,震醒了多年沉睡的山脉——隧道打通了!
  一股凉风霎那间贯穿整个隧道,南北两洞已成直线距离,顿感这里的空间拓宽了。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两洞的人们欢呼着跳跃着,庆贺隧道胜利贯通!
  我很快就将隧道的贯通误差测了出来,“哈哈,精度很高,精度很高。”我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我想尽快将测量结果向傅老师报告,“傅老师,傅老师……”可人群中却不见傅老师的影子,我冲出了人群,向办公室跑去。
  我刚跑到办公室门前时,只见刘科长和一帮人好象也刚刚从什么地方回来,一张张脸上带着低落的表情,没有人说话,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傅老师呢?”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啊,他走了,你看,我们刚好送他上了公共汽车。”刘科长说着,我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到一辆客车刚好驶过那黑风口,我也带着低落的情绪还冲那客车招了招手。
  “啊呀!我怎么不知道呀,他还能回来了吗?”我急急地问道。
  “也许不能了,他回南方老家了。”刘科长说着,领着我走进了办公室里。
  “傅老师临走时叫我们不要告诉你,他说你的工作不能耽搁,还留给你一点东西呢。”刘科长说着,便把一个布包递给了我。
  我急忙打开了那个用矾布仔细包起来的布包,除了两本书,还有两张纸,纸上的字立刻映入我的眼帘……
  “聿津:知道你性子急,所以我没想告诉你我此番回南方老家的事,也没让你的科长和那帮工人告诉你今天我离开的事,因为隧道今天要打通,你的专心不因我回家的事而受到牵扰,想必你是应能理解我的。
  怎么样?隧道打通的精度还好吧?呵呵,我就知道没问题,因为我看过你的基线闭合差计算。同时,我也知道你此时也许正在找我,是因为隧道打通误差很小,想向我报告你的成绩吧,呵呵,我知道了,恭喜你!也问候你一声,你辛苦了。
  聿津,听王工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对象了,也许你老家那边还有那么多弟弟等你这个老大先“男大当婚”呢,这倒合乎常理。可我的意见是先别过急,尤其你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理当在婚姻大事方面更要慎重为好,恕我直言,你最好面对本行业或是农村,找个门当户对的(当然不是大学生找大学生就认为是门当户对的),干我们这一行的,长年撇家舍业,城里的那些靓女怎么能认可咱们这些跑马四海、行云天涯的人呢?当然,我可能说这些话也够偏激的,不过,有前车之鉴,想必你以后会知道的。
  聿津,你的学业基础较好,功底也挺扎实,可要想达到使自己今后能在社会上立稳脚根长足发展的地步,尚须努力,一定要下功夫多看、多问、多学,要跟工人打成一片,要和他们交朋友,你在工人堆里永远都是学生,因为他们才是最接触实际、最掌握技术、最有实践经验的老师。
  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只让你低头拉车而不抬头看路,你的学业以及今后的成长都离不开组织,你要积极靠近组织,多多与领导沟通,只有这样,组织才能看重你。
  我说的与组织沟通,并不是逼着你走仕途这条道儿,我们搞业务的最好远离仕途,当然,这并非埋没你的人才,如果你真的是当官的那块料。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吃业务这碗饭,心里踏实,关于这些问题,我是不是说得磨叽了点?
  哦对了,你睡梦里总叫“妈妈”,是不是想妈妈了,还是家乡有什么让你担心的事情?你可以抽空回家看看,如果家乡有什么难事需要我的话,你别客气,我虽然回了南方,可我们仍会携手互助的。
  你不要总是跟我一样,太苦了自己的嘴大可不必,钱是慢慢挣的,也没必要都寄回家里,自己今后要成家,不能指望父母,自己要有点积蓄才好。
  好了,我不想再说了。谨以分别的时候,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语言,仅供参考吧!
  顺便建议你,以后的工作、生活甚至是娱乐都可能离不开计算机,这是大势所趋,你要把数学理论掌握到手,今后不论是计算还是制图都离不开数学,数学是基础,那么,计算机是离不开数学的,顺便把几本硕士生读的数学送给你,希望你能有所收获……”
  我看到这里,眼泪落到了纸上,我用袖子擦着泪水,他不仅仅是我的老师,更像我的父母,那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个老人对晚辈的关心和期待,并对我的今后的成长寄予了厚望。这种非亲非故的坦诚关爱,让我对他的崇敬油然而生。
  此刻,我又不禁想起了毛主席对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大夫的评述,……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傅老师虽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迈壮举,却让一点点小事和对事业的执着奉献,铸就了他那辉煌的人生,也影响着我们这些修路的人。
  嗨!只可惜,我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我的这位启蒙老师了。
  然而,傅老师的肝病慢慢演变成了癌症,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当我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关于向他学习的报导时,我的眼泪不禁又夺眶而出,他的一生太苦了,到了死却连个家都没有,他临终时还想着工程,死的时候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根据傅老师生前的遗愿,他的骨灰被洒在了南方的国道上,而在北方,我和浩浩荡荡的筑路大军一起,默默地站在了公路两旁,汽笛共鸣,苍天洒泪,为他送行……
  我的老师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是,他那音容笑貌和对事业执着追求的精神却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永远感染和激励着我去奉献事业,热爱生活。
  
  第六十四章 忠与孝
  
  女儿倩倩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悄悄地换上了托鞋,慢慢地放下了挎包,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但还是被细心的妈妈察觉到了,妈妈一直担心女儿和男友处对象热的过火会偷吃了**。
  陈雨急忙坐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啊呀,这都啥时候了,倩倩怎么才回来?刚才也忘记给她追个电话了,你说两人这么晚在一起会不会……嗨!”
  我又看了一眼那时针刚好指向零时的手表,边脱着衣服边贴近她的身体暗示着,低语道,“睡吧,小雨,嗯?”
  早晨,当那窗帘的粉红色越来越淡起来的时候。我起来穿好了衣袜,轻步去了趟卫生间,然后按部就班地进行洗脸、刷牙等一系列上班前的准备。
  当我又机械地走到餐桌旁时,“嗯?她怎么没做饭?”我刚要奔向卧室……
  嗨,算了。陈雨昨晚前半夜聆听我那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往事,她因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撞击而充满了伤感和同情,而后半夜又……
  我感觉和她一样,身心有些疲惫。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有时**静了,哪怕是一本书都能在内心中掀起层层的波浪,就好象宁静的夜空中突然划过来一颗小流星,那么耀眼、惊奇。
  我时常想起我的傅老师,他的给予和付出,深深地感染着每一位活着的人,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着别人,还在若无其事玩笑般地翻看着工程图纸。
  也许他的生命已达到了最高境界,哭着来,笑着走。
  可此刻,我面对酣睡中的陈雨,她对我的爱和她那毫无保留地敞开的心扉,可不仅仅是一般的付出和给予,而更多的是牺牲。至到我的老家弟弟妹妹都成家立业了,她才收起了那双拾荒的手,生活的拮据和不停地操持忙碌,使她过早地失去了青春的光润,她一个人承担了全部的家务,又对老人、对孩子时时都在无微不至地呵护,身体几乎倒下去,晚上常常起来要咳嗽一会,她的身体已处于亚健康状态,这也正是我所最担心的。
  嗨,都是我这份撇家舍业的职业害了她,可她又没有任何怨言地呵护这个家庭,让我的心里酸溜溜的。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她把自己当成了我,而把我又当成了她自己。
  然而,我先前曾对她的承诺到现在还没兑现呢——项链。至少别人的媳妇有的,也该让她拥有,“要买黄金的,不!要买白金的,洁白的爱心。”我自语着。
  “爸——”倩倩穿着睡衣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揉着睡眼,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去了卫生间。
  “不早了,该收拾收拾上班了,晚上折腾,早上恋床,真是的。”我也埋怨着。
  “上什么班?你不知道今天是周几吗?一大早就听你嘀嘀咕咕磨磨唧唧的,像有病似的。烦人!”倩倩在卫生间里唠叨着。
  随着流水声加大,倩倩开门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着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嘻嘻,日子都给你过糊涂了吧,连礼拜天都忘了?还以为是在你的工地哪?”
  我这才明白,自己还没有适应城里的生活习惯,常年在工程现场,哪有什么星期几的概念,在我的脑海里只知道工程的开工期和竣工期。而最让修路的人害怕的就是过节,每逢到了节日,既想家可又回不去家,那种心情用上一句“望穿秋水”的成语都毫不夸张。
  “真是望穿秋水呀。”我嘀咕着,思绪又忽然回到了半个月前的隧道工地上。
  外号“斤八不畏”的邵乔正蹲在地上,手持焊把紧张地焊接着一根又一根的钢筋,不时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尽管那眼睛被焊罩保护着,可那一道道的电弧光把他那张黑黄色的脸映照得异常清晰。
  一批钢筋焊完了,他扔下了焊罩和焊把,摘下了手套,一屁股压到了旁边的小木板上,“嗨,这人啊一过了四十五就不如当年喽。”他感叹着,拿起了水壶。
  几个焊工也围了过来,有的掏出了烟,有的拿起了手机在翻看着。
  “哎,我说班长,你喝的不会是酒吧?”一名焊工擦着脸问道。
  “呵呵,你懂什么,这叫水,放在这水壶里就变成了神水啦,壮阳大补啊,哈哈……”邵乔笑道,大伙也跟着笑了起来。
  邵乔望着掉了绿漆的水壶,“这水壶可有来头,这可是傅老师临走时送给我的,你们知道傅老师是谁吗?”他望着在坐的几个年青人问道。
  几个人都相互对视着,没有应答。
  “哈哈,不知道不要紧,等晚上我让你们看一本书就知道啦。”邵乔的手里又晃了晃那磨得已经发白了的水壶,“这只水壶可是当年我们打山洞时挖出来的,当时谁都没在意,后来被傅老师收了起来,你们看,纯日本造。”
  邵乔又把水壶高举了起来,几个人你争我抢地仔细地观赏着,“嗨,这上面还有划伤呢。”一个年青人说道。
  “嗯,估计是子弹穿过时留下来的,看来这个背壶的小鬼子命挺大的。”邵乔分析着。
  “哼,命再大也早该死了,都多少年了。”一旁的人说道。
  邵乔接过那水壶,他想下次回家时把水壶给老母亲用,这水壶扣上盖子时能滴水不淌,正好老年人用起来方便。
  这时,办公室里的小伙子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邵师傅,你……落在宿舍里的手机都……响了好半天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说边把手机递给了邵乔。
  邵乔接过了手机,翻看着,共有七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让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妈妈的状态不大好,你快回来吧!”
  “大家抓紧焊接,决不能耽误隧道施工进度!”邵乔吩咐着便站起身来,他想布置一下眼前的工作,好找经理请假回家,看看年迈的老妈妈。
  “我说班长,你是让老媳妇给催急了吧?你还能行了吗?哈哈……”一名焊工笑着便起身拿起了焊把。
  “这秋苞米粐熟了更香,呵呵,这可是赵本山说的。”另一名焊工学着小品里的声音笑道。
  “怎么不行,你没看班长总喝那壶里的水吗?哈哈,壮阳大补呀。”一名说话的年青人不分老少,玩笑开的有些过了,当他看到邵乔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时,不禁伸了下舌头。
  “嗨,他可有日子没回家看看了。”一名年岁稍大点的焊工看到邵乔的脸色不对,便冲着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给邵乔打电话、发信息的人正是他的妻子,美子。
  “妈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明天坐飞机走,估计很快就到家了。”邵乔在电话里说道。
  “病来的挺突然,昨天还吃了点东西,可今天……”美子在电话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美子你别急,慢慢说。”
  “我们都在医院里,盼着你快回来呀。”
  “我明天就回来了,让妈妈放心等着我。”邵乔感到事情不妙,他在电话里隐约听到有好多人的声音。
  “等一下……妈……要跟你说话。”美子哽咽声加大。
  “邵乔,儿子呀……太远了……不用回了……看……你媳妇多好……你在外头……安心做事情吧……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这时,邵乔却听不到妈妈那微弱的声音了,只听到一声碰击的动静。
  “妈——”电话里传来了呼喊妈妈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忙乱的动静。
  “邵乔,呜呜……妈妈走了,呜呜……”美子放声地哭了起来。
  “妈——妈——”
  邵乔呼喊着妈妈,可妈妈再也听不到儿子的呼换。他奔跑着,疾呼着,那呼喊声在山峦里跌宕起伏,妈妈的死让远隔千山万水的儿子一时没了支柱,真好象那雪崩飞滚到万丈深渊,他再看不到妈妈了,再也见不到妈妈那期盼的目光和声声的呼唤。他跪到了山脚下,仰望着苍茫的天空,手里捧着他乡的黄土,泪水簌簌而下……
  “妈呀,恕儿子不孝,儿子没能在你身边,你连看一眼都没有就走了,让儿子送你一程吧,妈——呜呜……”
  邵乔跪在那不知哭了多久,那哭声渐渐地微弱许多,可泪水仍在默默地流淌着,那是流淌着心中的苦水,也是诉说着心中的无奈。
  邵乔坐在火车里,眼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一颗沉重的心,带着深深的遗憾,寄托着对母亲无限的哀思,也包含着对母亲不孝的愧疚,他哀叹着,嗨!忠与孝真的就难以两全吗?
  
  第六十五章 献爱心
  
  “哎,老爸,昨晚我回来的时候感觉你俩好象也没睡……”倩倩惊奇地看着我还呆呆地站在那,发现我对她的话没反应,她把进房间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爸!你咋啦?是不是还想着你那大山洞子的事啊?”倩倩上前用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来,感觉刚才的时间好长。
  “啊,没事的,”我的脸又严肃起来,“以后你晚上没什么事就不能早点回来吗?看把你妈惦记的,搞个对象还起早贪黑的,真是的。”
  “啊,我回来晚点就一定去搞对象啦?”倩倩撅着嘴,眼睛瞪了我一下,“我问妈妈去。”她说着便走进了妈妈的床前,妈妈这时已快下床了。妈妈从不睡懒觉,可昨晚实在是睡的太晚了。
  “啊呀,妈妈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呀?”倩倩看到妈妈的眼睛红红的,眼皮好象也肿了点。倩倩又回来站到我跟前,我冲着她只是一笑。
  “爸爸,你昨晚是不是又数落我妈了?”倩倩理直气壮地看着我,问道。
  “啊呀,什么呀?你去问你妈去,她是看书看哭的,”我坐在了餐桌旁,“你呀,跟我似的,什么事情也不调查清楚就乱说一嗵,性子急嘛!一个姑娘家家的,没个稳当劲儿,以后可咋过日子呢?真是的。”我有些生气了。
  “可别总数落你爸爸呀,我昨天看了一天的书,书上的事儿让我受不了,嗨,能不哭吗?你要是遇上好人也会受感动的。”陈雨边洗脸边解释着。
  “嘻嘻,什么好书呀?那么有感染力。”倩倩看着我,调皮地问道。
  “哼,说了你也不会知道的,你也不一定能看得懂。”我回答的对象不仅仅是针对自己的女儿,显然是针对这一代人怀有的成见,也许,可能是代沟吧。
  “嘻嘻,我能猜出来妈妈看的是什么书。”倩倩说道。
  “那你说说我听听。”
  “嗯——是‘烟雨蒙蒙’。”
  “不是。”
  “是‘月朦胧,鸟朦胧’?”
  “……”我摇着头。
  “啊,是‘在水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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