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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个家 作者:雷雨

_2 雷雨(现代)
  诸葛孔亮笑着说,你不是说算命是算希望、算盼头吗?假如一个人连希望和盼头都没有了,还活着干什么呢?想当官的当不了官,想治病的治不好病,想发财的发不了财,想谈朋友的谈不了朋友,你说生命还要意义吗?
  欧阳慧妹说,爷爷,您也给我算个希望和盼头吧。
  诸葛孔亮说,你的命好呀,不用算的。
  欧阳慧妹不相信地说,您还没有算呢,哪里就知道好呢,您是在骗我安慰我呀。
  诸葛孔亮说,爷爷哪里敢骗你呢。你一天到晚地苦做,又孝顺又有礼貌,天老爷都会照顾你的,你的命运一定好!
  欧阳慧妹缠着说,我要爷爷给我算一个的,只当好玩嘛!
  诸葛孔亮抱着竹筒筒说,好嘛,你抽签,还是算八字?
  欧阳慧妹不明白地说,不一样吗?
  诸葛孔亮解释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方式不同,一个是随便抽一支竹筒里的竹签,看签上是怎样说的;一个是按出生的年代、月份、日子、时间八个字,来推算每个人不同的命运结论。
  欧阳慧妹想一想说,我还是算个八字吧,算八字有趣一些。
  诸葛孔亮放下手中的竹筒说,那就报你的出生的时间吧。
  欧阳慧妹用手掌支撑着尖尖的下巴说,阳历1991年6月1日早上4点钟。
  诸葛孔亮扳起指拇把阳历换算成阴历,先嘴巴“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念了一通,再“辛未、癸巳、壬寅、时寅”地推了一番,接着就自言自语地说“先父后母走西口,姐弟相依乞街头;二十时节紫薇来,从此声名满九州”,然后老脸焕着红光说,你个妹儿的命好呀,先苦后甜,贵人相助,大富大贵。
  欧阳慧妹心情畅快地说,真的吗,爷爷?
  诸葛孔亮慈爱地说,爷爷几时骗过你呢?
  欧阳慧妹说,怎么个好呢,说具体一点沙。
  诸葛孔亮说,你父先亡,接着是母殇,姐弟相依,20岁后将遇见一个大贵人,带你离开白马县城,去省城。
  欧阳慧妹忽然垂着眼泪说,难道我妈妈她......
  诸葛孔亮摇着头说,你妈妈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呀,只因为你命中占两虎,有一些相克相冲呀,这也是她自己的命呀。
  欧阳慧妹掏出30元钱递给他忧戚地说,谢谢爷爷。
  诸葛孔亮推迟着说,我哪能要你的钱呢,我每次吃凉粉,你和你妈妈都没有收钱,这么多年都一直照顾着我呢。
  欧阳慧妹说,这各是一码事呀,我们都是好脚好手的人,怎么能跟爷爷计较呢。
  诸葛孔亮说,钱我是一定不会要的,你快回去吧,你妈妈从医院回来了。
  欧阳慧妹大吃一惊地问,咹,她回来了?
  诸葛孔亮说,回来了,就是刚才,还喊我了呢!
  欧阳慧妹跑进屋一看,妈妈果然坐在椅子上喘气,桌子上的包袱都没有来得及打开。欧阳慧妹大声质问,您这是为什么,您这是为什么,您说呀,妈妈您说呀!
  南宫梅稳稳地坐着,一点也不着急,让慧妹把话说完,把气发够,因为在强行出院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想彻底了,她不能再住下去了,再住下去就要拖垮慧妹,拖垮这个家,她哪一天死了根本无法面对已死去12年的欧阳青天。如果欧阳天问她我的慧妹和童子在人间还好吗,她南宫梅怎样回答呢?她南宫梅住院钱也用完了,家什也没有什么可以卖了,慧妹的学业耽误了身体也拖垮了,童子的学业同样也荒废了,她南宫梅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弥补呀!所以,南宫在医院吵着要出院,医院见她账上也没有什么钱了,在她签字“出了问题保证不找医院扯皮”的条件下,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南宫梅平静地说,慧妹,坐下,你也累了,我们娘儿来好好说说。
  欧阳慧妹嘟着嘴巴说,您什么也不听我的,我们来说什么呀,我在您心中太没地位了!
  南宫梅苦笑着说,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哪里没有地位呢,妈妈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就是装着慧妹呢,次要位置才是弟弟童子呢!
  欧阳慧妹抬起头说,既然我的位置重要,那您就要听我的,您马上回到医院去!
  南宫梅仍然平静地说,你这孩子呀,一说话就钻牛角尖,妈妈是想出来耍几天嘛,医院住了五六个月呢,是牛也关麻了嘛!
  欧阳慧妹说,您是头部六类出血、胸部肋骨断裂,不治好是有后遗症的,就会危及生命的。
  南宫梅凄婉地说,人生有命,富贵在天,该死才死,不该死想死也不行。阎王爷要人三更死嘛,等到天亮也是不行的;阎王爷不收留你嘛,你去了也要送回来的。南宫梅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经常给慧妹他们摆这种故事。南宫梅曾经说,在马蹄水老家就有这样的事情,一个70多岁的老婆婆在灶下烧火突然倒地死了,几个儿女哭得死去活来之后,开始办丧事,扎灵唱孝歌,守夜请锣鼓,热热闹闹了三四天,可是坐夜那晚上却发生了变故。开始,大家只听见“嘭,嘭,嘭”地响,以为是没有炸完的火炮在闷响,也没有注意,打锣鼓的仍然打锣鼓,跳丧的仍然跳丧,哭灵的仍然哭灵,玩狮子的仍然玩狮子。过了好一会儿,“嘭,嘭,嘭”地敲击声音就变成了“吧啦,吧啦,吧啦”地拍打声,老婆婆的小儿子靠近棺木仔细一听是里面发出来的,吓得一声大叫“诈尸了!”几百上千坐夜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也吓得“妈呀”一声惨叫,全部跳出了阴风飒飒、毛骨悚然的灵堂,花圈、祭帐、祭伞、挽联扯得满地都是,就像豺狼进了羊圈棚子一样。据乡下的老人说,“诈尸”是很害怕的一件事情,也是很残酷的一件事情,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所为,“死了还要拉几个垫背的”。“死尸”忽然变成了“活尸”,翻身跳出棺木张牙舞爪,嬉笑怒骂,见人就抓,见人就咬,凡是被抓咬者无不全身流黑血出白胧,当场倒地身亡。
  但是,这次“诈尸”并没用出来,只是“吧啦,吧啦,吧啦”猛拍棺木板子,声音很大,也很让人害怕,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看究竟。还是他的大儿子英勇,把所有的客人疏散开了,还给他们人人发一根木棒后说,我一个人上前去,就是“诈尸”了也只死我一个人,你们手中有木棒给我狠狠地打,她现在不是我妈了,是回来索命的女鬼了。大儿子手中捏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小心翼翼地走进灵堂,小心翼翼地靠近棺木,其他人都远远地望着,紧紧地捏着木棒,为他担心又壮胆。大儿子把耳朵贴在母亲的棺木上听,里面仍然在“吧啦,吧啦,吧啦”地拍打,好像还有“呜呜呜”的哭泣声。大儿子试探着“嘭,嘭,嘭”地敲三下,棺木里面的拍打声更加猛烈了,哭泣声更加凄厉了,好像还有无奈的唤儿声。大儿子不知道母亲在棺木里怎么样了,一时性起挪开了棺木盖子,70多岁的母亲翻身爬起来埋怨说,你们在做什么呀,把我关在里面,黑咕隆咚的,喊你们没有一个人答应!大儿子确信母亲没有死,但是又怕母亲伤心,把她抱出棺木乖巧地说,我们在给您老人家坐活人夜呢,您看您老的子孙们、亲戚们、三山五岳的乡邻们都来了呢,好不热闹呀!后来大儿子去县城找了一名手段高强的端公先生进行了一番打整,打整完了之后端公先生说,你母亲是“三死两活”之命,自己想死阎王不要,想死也死不成;自己不想死阎王要收留你,不死也要死,99岁以后再死了就活不过来了。端公先生走后,老婆婆的儿女们说,您老人家小心一点,还要死一次呢。老婆婆笑嘻嘻地说,你们放心吧,我年轻的时候已经死过一次了。原来老婆婆年轻的时候因为婚姻问题跳过一次水淹死了,正当家人准备草葬的时候又活过来了,然后就嫁给了她儿女们的老汉。后来,老婆婆果真活到了99岁,死了再也没有活过来,是马蹄水村第一高寿之人,她的玄孙还有几个是国家公务人员呢!
  欧阳慧妹现在也是相信命运的,想起刚才诸葛爷爷算的八字,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大喊一声,妈妈,您都说些什么呀!
  南宫梅招一招手说,慧妹,把椅子靠过来,妈妈想拉着你的手儿摆摆家常,摆摆龙门阵。
  欧阳慧妹很听话地把椅子靠了过来,让妈妈拉着自己已经变得有些粗糙的手,反复揉摸,反复察看,南宫梅心里就像有120把弯刀绞割一样疼痛,这哪里是我那慧妹细皮嫩肉的手儿呀!南宫梅不再忍心看下去了,就把慧妹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手梳理着她浓黑茂密的长发。南宫梅长叹一口气说,真是一个苦命的女儿呀!
  欧阳慧妹在妈妈膝盖上扁着头说,妈妈,您今天是怎么了,总是说这些无头无脑的话?
  南宫梅梳理着慧妹的头发说,不许打叉,听妈妈说话!
  欧阳慧妹就不再说话了,看妈妈今天说些什么。要是诸葛爷爷说的是事实,就让她说个够嘛!
  南宫梅的脸上好像泛起了点点光芒,说话的声音好像也有了一些滋润。南宫梅说,我这一辈子也对得起你们欧阳家庭了,生了一女一男,不疤不麻,不驼不残,女娃6月1号的生日,快满19岁,也算一个小大人了;男娃10月1号的生日,还没有满13岁,也算一个小男人了,讨米应该饿不死了......
  妈妈生产弟弟童子的时候,慧妹是亲眼见到的,妈妈的命就差一点儿丢掉了。妈妈还没有生产弟弟童子的时候,在一家馆子抹桌子,忽然有一天中午肚子就痛得不行了,倒在地上直叫唤。老板娘和馆子的阿姨们立即把她送到医院。医生看了看症状说,没有事,是要生产孩子了。可是,从中午到下午,从晚上到天亮,妈妈就是生不下来弟弟童子,痛得妈妈在床上死去活来,小慧妹哭着去叫医生“救救妈妈呀”。医生跑进病房一看,再不抢救的话,大人孩子都保不住的。妇产科主任立即安排人员把妈妈推进手术室进行了破腹产,弟弟童子虽然安全了,可是妈妈因为出血太多生命差点儿就休克了。医院又进行了三四个小时地紧急抢救,才为妈妈拣回一条老命。那时,小慧妹就一个人独自站在手术室的大门外,咬着食指静静地等着,急切地盼望着,默默地祈祷着。
  南宫梅含着眼泪说,我最对不起的是我南宫家人,18岁就跟着人贩子跑了出来,没有给父母亲和几个哥哥尽一点孝心。我悄悄地走了,他们连我的音讯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是死还是活,恐怕他们连死的时候都还想着我呀......
  妈妈曾经给她说过,在她4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和白狐仙的一家三口曾回过四川的老家,坐汽车、坐火车、坐轮船、坐拖拉机、坐电麻木,走了十几天,才找到自己大山脚下的小山村。村子已经空荡荡的了,没有几户人家了,也没有几处烟囱了,就连鸡鸭都很少见到了。欧阳慧妹骑在爸爸的肩膀上,望着姥姥家的残檐断壁和瓦屋上在秋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只听妈妈惊叫着,怎么是这样呢!怎么是这样呢!妈妈!爸爸!哥哥......欧阳慧妹被爸爸抱着冲进了石墙屋里,一群麻雀“呼”的一声就从屋檐口飞走了,倒是老鼠不怕人,在长满野草的地上、灶上、床上、楼板上窜来跑去,唧唧喳喳像去联合国开大会讨论伊拉克问题一样。妈妈和爸爸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这个家庭曾发生过怎样残酷的变故。妈妈靠在爸爸的肩上痛哭失声地说,这是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一会儿,就听屋外的白狐仙哭着喊,梅子姐姐,梅子姐姐,我们家出事了,我们家出事了!当白狐仙带着司空横和司空燕儿进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一个劲儿地哭着说,你们家也这样了,为什么嘛,这到底是为什么嘛!是搬走了,还是出现了变故?是族杀,还是瘟疫?怎么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呀!
  在一阵万分惊恐之后,大家就在屋里屋外、屋前屋后、屋下屋上进行了一番搜寻,想找到一点全家人去向的蛛丝马迹。可是,大家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既无打斗的痕迹,也无作案的凶器;既无亲人留下的字句,也无亲人消失的信息。家里的碗筷锅灶、水缸水桶、铺盖床架都还在,只是布满了灰尘,挂满了蜘蛛网子,小慧妹还从一件破烂的中山服里翻出了1.2元钱呢,其中一张是纸币,两个是硬币。大家都坐在地坝那块大石头上,一边细致地分析原因,一边听白狐仙诉说她家同样的惨状。爸爸欧阳青天忽然站起来说,这里不能久留了,可能发生了瘟疫!
  是呀,瘟疫是传染的,必须立即离开。欧阳青天抱着小慧妹、司空横抱着小燕儿立即跑了,生怕被瘟疫传染。南宫梅和白狐仙的老家确实发生过许多瘟疫,历史上的鼠疫、蛇疫、蟑螂疫、蚊子疫、麻风病等等,都是有记载的,也是父辈人代代口传的。欧阳青天和司空横不会这样就走的,千里迢迢跑来看望岳父岳母,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于是大家决定去找村长,找政府部门,想从他们那里了解一下情况。村长是一个50多岁的矮小老人,听了他们的来意后,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山凹上,指着一座高大的坟茔麻木地说,哪里有一块大石碑,你们自己去看吧。回头来我家吃饭吧,我就是你们的亲人了。
  欧阳青天抱着小慧妹、司空横抱着小燕儿立即跑到大石碑下,仰望着这块青苔斑斑的神秘大石碑。石碑的正面写着“315食菌罹难纪念碑”,石碑的后面详细地记录着事情的经过:1990年3月15日,牛角村发生村民食用野生菌集体中毒事件,死亡32人,伤残38人,其中5户家庭全部罹难,无一幸免,死亡的人员是......
  妈妈南宫梅还没有看完碑文说了一句“这就是我们逃跑第二年的事情嘛”就晕了过去,爸爸欧阳青天和司空横赶快掐妈妈的仁宗进行抢救。好一阵子,妈妈才苏醒过来,又是一阵悲痛欲绝地大哭。
  从此以后,妈妈再也没有回过四川老家了,那里成了她永远的伤痛之地......
  妈妈继续摸着欧阳慧妹的头发含着眼泪说,你还有一个舅舅,叫南宫商,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间。他走的时候很小,只有5岁,比我还小两岁呢。那时你外公外婆家的人口太多了,哪里养得活嘛。有一天,一个串乡的补锅匠来了,说起姓氏也是南宫,就是本家人了,晚上就住在我们家。在火炉边,你外公外婆和那个串乡的补锅匠说话说到天亮,说得你外公一阵一阵地叹气,说得你外婆一把一把地抹泪。临走的时候,他一头挑着补锅的工具,一头挑着我那只有5岁的兄弟,也就是你的小舅舅。我和你的那几个舅舅被关在屋里不许出来,只能从石墙的窗子上望呀望呀,你小舅舅在箩筐里拼命地喊呀喊呀,妈妈——妈妈——那小手儿也就这样拼命地抓呀抓呀,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哪里抓得着嘛!记住了吗,你小舅舅那时的名字叫南宫商!
  欧阳慧妹早已泪如倾雨,哽咽着说,妈妈,我记住了,小舅舅叫南宫商。
  南宫梅噙着眼泪说,一定要记住的,如果天老爷长眼睛,兴许今后是能够碰上的。如果碰上了,你和童子就再不会孤苦了。
  欧阳慧妹抬起头来说,妈妈,你今天是哪样的嘛,尽说这样的糊涂话。我一定去找钱把您的病治好,我还要和您去找小舅舅呢,小舅舅一定还活着。
  南宫梅苦笑着说,人的命是有定数的,定数到了就会走的,县长、省长都摆不脱这个定数。妈妈都快40岁的人了,哪里会说糊涂话呢,只是有些话不说憋在心里难受,说了心里就舒服一些。
  欧阳慧妹听说过,人不知道自己的生时,却知道自己的死期。比如皇帝,一般在死之前就要写传位密诏,其他人想争夺也没有办法,想乱国也不可能。再说老百姓,在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总是盼望最想见、最牵挂的亲人来说最后几句话,来送最后一口气,也就是乡下人说的送宗。如果不来说话,那眼睛是闭不了;如果不来送宗,那口气是掉不下去。人死心不死,气绝魂不绝,苦苦地等待着,盼望着,用心灵感应着他们想见的亲人......
  欧阳慧妹和妈妈正在说话的时候,东方明珠带着几个人来了。
  东方明珠一进屋就快人快语地说,我们来搞“两实”清理了。
  南宫梅不解地问,啥叫“两实”呢?
第三章又要搬家了
  第三章 又要搬家了
  “两实”清理,就是实有住房和实有人口的清理,是中央布置下来的一项政治任务和经济任务。
  中国目前到底有多少人口,是一笔糊涂账,一笔混乱账,一笔各尽所需的实用账。就拿白马县来说吧,计划生育部门的年报数据是91.33万人,因为人口增长的比例限定它不能多报,也不敢多报,多报了就要“一票否决”县长、局长、乡长;公安部门的年报是110.55万人,因为它是按照户籍的登记人口进行统计的,死亡没有销户的也列在其中,黑市不上户的却不在其中;扶贫开发部门的年报是150.66万人,因为它报的是一个概数,是要向上级部门争取项目和资金的,报少了划不来,只能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国家法定的统计部门的年报是100.98万人,它是在计划生育部门和公安部门的年报数据上综合取值的,并结合人口专家发明的“人口自然增长公式”推导出来的,因为它也不可能组织几万几十万人去一家一户地数人头,就像估算地里的粮食产量一样。增产是必然的,也是可以提拔的;减产是不可能的,也是可以降职的。我们现在估算粮食产量,一般是找一块庄稼长势比较好的田土割来称一称,再乘以全乡、全县、全省、全国的田土面积。这样,乡、县、省、全国的粮食数据都出来了,称的小麦就报小麦的产量,称的水稻就报水稻的产量,称的玉米就报玉米地产量,称的洋芋就报洋芋的产量。这种方法既简单又省事,既快捷又增产,年年粮食大丰收,年年粮食靠进口。因此,社会上说“统计局,统计局,坐在家里编数据;要增产,就翻番,一个跟头云里钻;要节能,就降耗,降到地下阎王庙”。当然,还有更加简单而快捷的方法,也不需要“隔着玻璃看,围着马路转,馆子吃顿饭,数据样样全”那样辛苦,而是请诸葛孔亮那样的推算高手,坐在办公室里,泡着龙井茶,点着中华烟,算粮食产量,算生猪出栏,算人口增长,算开会日期,算出门时刻,等等,等等,既讲究工作效率,又节约了行政成本。白马的许多乡镇、局办以及相关行业就经常使用这种方式开展行之有效的工作,并取得了良好的成绩,特别是为县财政节约了一大笔资金,极大地缓解了县级财政经费的困难。比如计划生育年报统计数据,找诸葛孔亮用《易经八卦》进行推算,只需要200元的劳务费,时间最多两小时。如果政府部门自己派人下去检查统计出生率、多孩率、女孩率、性别率、上环率、结扎率、计划生育率、自然人口增长率等等,全县至少要组织一支1000人的专门队伍,时间至少是一个月,每人每天按照国家规定补助下乡费10元、生活费50元,需要180万元;再如果加上一个月8天的加班费、乡镇人员的陪客费、检查统计结束离开时的红包费、车辆燃油费、下乡住宿费、烟茶水果费、降温照明用电费等等,总计开支不得少于200万元。这是小学生都可以算得过来的账,200元和200万元的比值,哪个赚了,哪个赔了?“屁股上补疤,一目而了然”。
  这次,中央花大力气、划拨巨资进行“两实”清理,目的也是为了弄清人口数据、人口结构、人口性比等等,便于中央“十二五”期间在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中的科学决策。这种人口数据必须要准确,要真实,像估算粮食产量和人口出生率那样“估算加推算”是不行的,因为在这次“两实”清理活动中,国家设计了一大叠统计表,不仅要调查统计人员签字,还要调查对象、带队领导、社区(村组)干部监督签字,想作假就有些困难了。当然,这次清理也很重要,比如有好多城市最低收入家庭需要廉租房,有好多城市低收入家庭需要公租房,有好多打工人员需要农民工房,有好多60岁以上的农村人口需要享受最低生活保障,还有好多资深女人待嫁想嫁急于嫁或者终身不嫁等等,等等。房子修少了不够住,造成新的社会不稳定因素;房子修多了住不完,造成资金、土地的巨大浪费;女人们都不嫁人不生孩子,男人们的犯罪率提高是小,灭族灭种亡国才是大。同时,城里的出租房到底住的一些什么人,谁也不清楚,成了犯罪分子匿藏的大海,让你看不见,摸不着,捞不到。要想弄清人口数据及人口结构,必须先弄清住房,“以房管人,以房套人,以房清人”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人人要睡觉,人人要住房,人人要有个临时的家,就是流浪乞讨人员也还有个收容所。如果不这样清点人数,还是按照过去传统的“估算加推算”方法,是没有正确结果的。
  东方明珠取出一张表格说,我们先来填一下嘛,很简单的。姓名、性别、年龄、民族、身高、现在住址、住房面积、房屋主人等等都填好了,唯独原住址一栏无法填写。
  欧阳慧妹心里没有底地说,只有填写白马乡马蹄水村嘛。
  东方明珠疑惑地问,能行吗?如果派出所在网络上一对照呢,那边根本没有这个户口呀!
  南宫梅咳吐着说,不行就填写四川老家的地址嘛。
  东方明珠还是疑惑地说,你老家人都没有了,户口早就注销了,即使找得到户口,也没有慧妹和童子的名字呀。
  南宫梅想起两件计划生育的事,这次“两实”清理会不会像搞计划生育那样凶狠呢?老百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干部们说话”。干部就是政策,干部就是法律,有时候干部就是棍棒绳子和手铐。
  第一件事是四川老家的,一件至今还让人不敢忘记的事。那是一天下午,忽然十几个大男人凶神恶煞地进院子来了,张牙舞爪地说,搞计划生育了。
  那时是计划生育的关键时期,小品《超生游击队》就是当时最真实地写照,“人人想男孩,家家都超生”。为了坚决控制人口恶性增长,一些地方政府不惜动用警力,强力推行计划生育工作,捆人、打人、抓人、关人的事件经常发生,造成了不好的社会影响和国际影响。中央知道后,严厉规定不容许司法机关介入计划生育工作,“谁动用的警力,谁负责;谁惹出的事端,谁检趟”。但是,基层干部是有办法的,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用白马人的土话说叫“你有长落脚,我有翘扁担;你有瓷器活,我有金刚钻”,花重金聘请一些闲散人员,帮忙搞计划生育,50元一天,罚款按照20%的比例提成。这样,既减轻了计生干部的行政风险,又打压了超生对象的嚣张气焰,更有效地推进了地方计划生育工作。
  社会闲散人员,多为劳教释放分子、好吃懒做分子、偷鸡摸狗分子,这些人心狠手辣,拳硬脚力,牵猪赶羊,夺瓦拆墙,什么都敢干,什么都敢下手,整出事情来了拿一笔钱就跑了,上级机关去找谁?平头老百姓又去找谁?所以,老百姓说起计划生育队伍来了,要么就老老实实地配合,规规矩矩地生育,实实在在地接受处罚;要么就赶快逃跑,几年不回家,几十年不回家,任凭计划生育队伍把家里搞个天翻地覆,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南宫梅是亲眼看见的事情,隔壁家人生了五个女孩就想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两口子怀上了就去外面躲计划生育,家里只留下70多岁的爷爷带着五个小孙女过日子。已经超生了三胎,猪被牵走了,牛被牵走了,鸡鸭被捉走了,腊肉被取走了,粮食也被挑走了,就连屋上的楼板都被撬走了,只剩下两间空洞洞的木瓦房和一副黑棺木。黑棺木是十几年前奶奶病重时一起做的,奶奶死时用了一副,剩下这一副就是爷爷的了,是爷爷生命的最后归宿和永久的家。计划生育工作队进村以后,完全实现“让超生者倾家荡产,让超生者无路可活”、“该扎的按倒就扎,该刮的上床就刮”的强硬政策,看见这家除了一个70多岁的老汉和五个小孙女外,什么也没有,就是锅里也只有半锅猪潲一样的南瓜叶子。工作队员们正在失望的时候,忽然看见楼枕上还有一副棺木可以值几个钱,立即动手掀了下来。老汉看见要把自己的棺木抬走,扑上去进行阻拦,几个计划生育敢死队员反扑上去几脚,就把老汉踢翻在地上了,口吐鲜血,眼睛翻白,当场死亡。
  带队的副乡长把胖胖的手一挥说,把棺木抬走,卖了作为今天的下乡补贴,别的不要管,他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自绝于政府!村子里的其他人都远远地看着,连蚊子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说话,只有等计划生育工作队的人抬着棺木走远了,才一拥而上把被打死的老汉用席子裹了薄葬算了......
  第二件是白马县的,计划生育队伍与她曾经在老家看见的不一样,好像队员要文明一些,态度要和蔼一些,人气要偏重一些。其中一个瘦个子中年人指着前面一个肥胖而满脸麻子的中年人说,这是我们镇的司空霸主任,为了迎接后天全省秋季计划生育大检查,他带队进行计划生育初查。
  司空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有人给他拖了一把椅子过来,他才一屁股重重地坐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司空霸才不冷不热地,有户口本吗?
  但是,南宫梅仍然害怕,怕像老家那个老汉一样被打死。她站在凉粉车车边吓得糠糠抖地回答,没有的。
  司空霸又更加严厉地问,生育证呢?
  南宫梅低着头说说,也没有的。
  司空霸又一次问,暂住证呢?
  南宫梅声音极小地说,还是没有的。
  这时,司空霸无法了,跟着来的人也都无法了,在这次全镇计划生育大检查中,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既无户口又无生育证的情况。连在地球上居住资格都没有取得的人,她生的孩子叫不叫超生呢?大家找不到理论根据,也找不到政策依据,更没有处理经验。
  司空霸抖动着全脸的大麻子说,你们从哪里来?
  南宫梅在乡下的时候,听说过司空横有个哥哥叫司空霸,在县城里做官,早年读书出去了,找个城里的跛子媳妇又凶又恶又霸道,虽然嘴巴里天天唱“常回家看看,帮妈妈捶捶背,帮爸爸刷刷碗”,但是一年半载没有回过马蹄水村,所以她一直不认识,村里的年轻人都不认识。难道眼前这个司空霸就是司空横的哥哥、白狐仙的大伯子?如果是那样,她南宫梅一家就死定了,前几年的冤仇就要在今天结果了。南宫梅抬头看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慧妹和童子,就编着谎话说,羊角乡的。
  司空霸又问,哪个村的?
  南宫梅红着脸说,羊角村的。
  司空霸接上一支烟有些狐疑地说,男人呢?
  南宫痛苦地说,死了,病死的。
  司空霸又说,你呢?
  南宫梅在围兜上搽一搽手说,四川的,人贩子卖过来的。
  司空霸站起来一挥手说,带走吧,都带走吧!
  南宫梅拉住司空霸哀求地说,我孩子呢,他们还小呀!
  司空霸恶狠狠地说,正因为小,就是超生对象,更要带走,不能因为你的“一票”,就否决了我们镇长、我们县长。
  南宫梅一手牵着欧阳慧妹一手抱着欧阳童子,跟着这群队伍出了门,出了巷子,上了一辆“计划生育专用”的加长长安车。欧阳慧妹坐在车子上不知道车子要往哪里开,是拘留所吗?全家人又没有犯法,不就是没有户口本嘛!是疯人院吗?全家人又没有得精神病!现在就时兴这个,只要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把你往精神病院一送,就万事大吉了,就连夫妻之间、母女之间、政治对手之间都这样呢!欧阳慧妹正在挖根挖底地想,长安车“哧”地一声在一栋大房子前停下了。欧阳慧妹已经初中了,是认识字的,大房子上悬挂的牌子上写着“计划生育服务站”。押解他们的一个小干部恶着说,走,下去搞妇检!
  南宫梅红着脸说,我男人死了七八年了,还有啥检的呢!
  小干部说,自己的男人死了,别人的男人还在!
  南宫梅想骂人了,但是她没有,常言说“鼠莫和猫斗,民莫和官斗”,“忍一时之气,可解百日之忧”,南宫梅只好乖乖地下了车。小干部对着欧阳慧妹说,你也去!
  南宫梅火起来说,你们太过分了吧,人家还是个学生呢!
  小干部也恶着说,“计划生育人人有责”,这么高大的女人了,也应该去检查!
  欧阳慧妹没有办法,只好配合跟着下了车,只想把事情办好了,去学校上晚自习。其实,欧阳慧妹并不知道妇检的真正内容,虽然学校的女辅导员给她们女生讲过生理卫生课,但是并没有讲过什么是妇检,怎样进行妇检,妇检会给女人带来哪些伤害和利益。
  在进妇检室的时候,南宫梅求着妇检室的老主任说,我那还是个孩子,在初中读书,你给她妇检了,她今后怎么做人嘛!
  老主任十分同情地说,你叫她进来,不检查就是,你的是要检查的。老主任亲自给南宫梅进行了检查,然后说,你虽然没有怀孕,但是没有采取节育措施呀!
  南宫梅红着脸说,我男人都没有,还要采取什么措施呢!
  老主任和蔼地说,我们都是女人,心情是一样的,但是国家规定我们女人,人人都要采取一种节育措施呀,或者结扎,或者上环,或者皮下埋植。
  南宫梅十分无奈地说,躲也躲不脱,那就上环吧。
  南宫梅和女儿欧阳慧妹从妇检室出来后,又被送上了长安车。长安车把他们拖到了一个大仓库里,里面关了好多人,哭的哭,闹的闹,打的打,混乱一片。南宫梅知道,这里关押的人员都是没有生育证的。南宫梅牵着慧妹和童子刚刚走进仓库,背后的铁门“轰”地一声关上了,像晴空里打了一个炸雷一样惊心动魄。
  晚上,铁门又被打开了,送进来一批盒饭。南宫梅趁机祈求一位年长的看守说,就是超生也是我的问题沙,孩子们无罪呀,他们还要读书呀,如果不去学校,老师清查起来我们怎么说呢!
  年长的看守立即感觉到这个问题重大,本来是镇政府的一个秘密行为,让学校知道了,让社会上知道了,如果再被好事者在网络上一炒作“初中女生被强迫妇检”、“超生的学生娃娃被关进仓库躲避计划生育检查”,就更加很麻烦了。年长的看守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干部,估计也是个老共产党员,老先进工作者,立即用手机联系镇里的主要领导,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复杂性、危害性,建议把读书的学生放回家,就是后天省里来检查,他们也在学校读书,是查不出来超生情况的。
  一会儿,年长的看守就接到电话,完全同意他的意见,让学生们都回学校去。于是,年长的看守就打开大铁门,让欧阳慧妹回去了,让欧阳童子回去了,让所有读书的孩子都回去了。
  顿时,仓库里就安静了下来。
  欧阳慧妹不安地问,这次的“两实”清理,会不会像那年搞计划生育一样抓人呢?
  那年搞计划生育的时候,东方明珠没有参加,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所以就笑着说,共产党领导的社会,是法治社会,人性社会,哪里就能随便抓人呢!
  南宫梅在旁边插嘴说,抓人也不怕,又没有犯法,只是皮面没有人,没有办户口嘛,又不是杀人放火、卖淫嫖娼、偷鸡摸狗!现在,在城市女人世界流行着一句话,“皮面有男人,啥事都办成;皮面男人强,啥事都办像;皮上男人凶,啥事都成功;皮上男人狠,啥事都办准”。意思是说,女人们要办成几件事情,或者要成就一番事业,一定要裹一个野男人,用白马农村女人的话说“要打几场傻皮绊,才把事情做得叫”。南宫梅虽然是街上一个卖凉粉的小商贩,听到的故事多着呢。
  说是有一个企业老板想少交一点税,就采用传统的“勾兑”办法,邀约税务局长吃了一顿饭,饭吃得兴高采烈,酒喝得“678910”,握别的时候还叫漂亮攻关秘书给他送了两瓶50年的茅台酒。可是,第二天财务人员去缴税的时候,大厅服务窗口仍然要据实征收3800万元!企业老板没有办法,又叫漂亮的攻关秘书送去了10条大中华香烟,税务局长握着攻关秘书白嫩的手儿,久久舍不得放下,笑眯眯地说“好说好说,不就是少交一点税嘛”。第三天,财务人员再去服务窗口缴税,仍然“死个舅子不松口”3800万元,按照税法一分钱也不能少!企业老板傻了眼,不知道税务局长到底想要什么,就派漂亮的攻关秘书去打听。
  税务局长抽着大中华香烟,淫笑着说,我们男人最想要什么,你们女人还能不知道吗?
  漂亮攻关秘书红着俊俏的脸儿尖着声儿说,“一天两包烟,赛过活神仙;一天三顿酒,醉在梦里头”,大哥样样有了,还要啥子嘛?
  税务局长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大哥什么都不缺,就是却那个呀!
  漂亮的攻关秘书紧挨着税务局长坐着,望着他痛苦的猪心子脸说,我身上可没有大哥要的那个呀,要有大哥拿去吃了就是嘛!
  税务局长紧紧地攥着漂亮攻关秘书的手儿说,中国的男人,而今眼目下吃的丰富了,穿的丰富了,住的丰富了,坐的也丰富了,就是性贫穷呀!自己的老婆不好用,别人的老婆不敢用,发廊的小妹不便用,外国的女人无法用!你的那个嘛,又不给我用!
  漂亮的攻关秘书很羞涩地说,我的那个被那个人那个着呢,我给你介绍一个那个人的那个嘛,一定的,保证的,说话算数的!亲爱的大哥,你就把我们的税费减少一点嘛!
  税务局长把手里的烟掐灭了说,那个人的那个我不想那个,只有你的那个我那个起来才那个!
  漂亮的攻关秘书想起了老板那张同样的猪心子脸,只好在心里默默地说到,老板,我只有对不住你的那个了呀,他要我的那个我只有那个了嘛,企业的利益高于一切呀!
  税务局长以为她不愿意,站起来公事公办地说,不想那个就不那个嘛,闷起像个猪尿包,话不说一句,屁不放一个!
  漂亮的攻关秘书站起来摇着税务局长的膀子,嘟着小嘴巴说,大哥要那个就那个嘛,总得有个条件才能那个沙,不然那个了也是干那个嘛!
  税务局长一把抱着比自己还高个脑壳盖盖的漂亮攻关秘书说,100万那个一回怎么样,我的那个小乖乖?
  漂亮的攻关秘书高兴地跳起来说,好好好,我们就那个38回!
  税务局长摇摇头说,那个完了也是对党和人民不负责,是千古风流罪人。我们下不保底,上要封顶,1800万元怎么样?
  漂亮的攻关秘书略一思索后说,18回就18回,那个好了还可以回扣两回让你干那个......
  这件事后来被别人知道了,也就传开了。白马人就编起了顺口溜说,“送烟送酒,不如送那个口口;那个这个,不如长个大盒盒”......
  与东方明珠妈妈一起来的几个工作人员就说,这种无户口人员,到底还清不清理呢?报了人口就要有户口,有了户口就要有户籍,他们的户籍应该填在哪里呢!
  东方明珠妈妈也想借这次“两实”清理的时候,把南宫梅一家人的户口解决了,也了却她长期以来的一块心病。所以她说,既然是几个大活人,怎么不能填报呢?就是几个外星人来了几十年,也应该上个户口嘛,未必南宫梅三娘母连个美国、加拿大的偷渡分子也不如吗?
  几个工作人员都是县里和镇里来的,也拿不准政策,就电话请示镇政府分管这项工作的司空霸。司空霸知道又是南宫梅一家,那年搞计划生育时还扯谎说是羊角乡羊角村人,完全是骗人的鬼话,用扁担砍死弟弟的仇家,“行也不行,不行就更不行”。于是,司空霸就在电话里装模作样地说,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去管它,越管越复杂,越管麻烦越多。你今天上报了他们的人口,明天就要落实他们的户口,他们的老家远在四川,亲人俱无,档案俱无,资料俱无,怎么去调查?谁去调查?谁出这笔巨额的调查费用?他们的这种情况,是特殊历史条件下特殊环境里的特殊家庭出现的特殊问题,你想仅凭我们镇政府微波的力量解决,是十分不现实的,不科学的,不切合实际的......
  镇政府派来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里被司空霸的几个“特殊”弄得昏头转向,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司空霸的长篇电话会,既不敢打断他的声音,更不敢放下手机,只能“嗯嗯嗯”地回答。
  估计司空霸在办公室里口吐白沫了,因为他已经说了几十分钟了,并且有喝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司空霸继续说,这次清查下来,和即将开始的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中国人至少超过13亿,在这个拥有13亿人口的汪洋大海中,缺少南宫梅一家三口人,是什么概念呢?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钟,地球上死的人都要数以万计,用一万的单位来计算呀!
  镇政府派来的工作人员听完了电话,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那我们回去嘛。
  东方明珠也只好站起来说,我们先走,去调查下一家。你们也不要着急的,总有解决问题的时候和办法,“世上没有过不了的坎,没有爬不上去的山”。
  东方明珠妈妈一行走后,欧阳慧妹陷入了痛苦地思索之中。在中国,一个户口,为什么就这样难呢?同样的情况,司空燕儿的户口是怎样办到的呢?没有户口,她又怎样去城管局上了班的呢?也是靠居委会打证明吗?
  这时,不知是巷子里哪户人家的影碟机响了,潘美辰正在忧伤而痛苦地演唱《我想有个家》,她那带着毛刺的声音穿透了小巷的悠长,穿透了城市的繁华,穿透了流浪者滴血的莽莽心空: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着眼泪
  只能自己轻轻擦
  ......
  在忧伤的歌声中,欧阳慧妹的眼泪又一次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开始像散乱的雨点,叭,叭,叭,一颗滚了,又滚一颗,全部滚落到水泥地上;接着像荡漾的雨丝,细细的,飘飘的,飞飞的,滋润了林梢,滋润了庄稼,滋润了土地的表面;后来像雨帘,长长的,薄薄的,亮亮的,笼罩了远处的山野,笼罩了高高的屋檐,笼罩了莽莽大地;最后像奔流的雨河,汹涌着,咆哮着,拼命着,盖过了岸草,盖过了石堆,盖过了高山平原大江大河!
  这是一个无助女孩伤痛欲绝地恸哭,完全彻底地恸哭,死去活来地恸哭。欧阳慧妹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地动山摇,哭得母亲南宫梅也嘶声竭力。
  欧阳慧妹忽然想起了那天去庄稼医院买的一瓶甲胺磷,顺手就从枕头底下摸了出来,正准备打开时被南宫梅看见了。南宫梅无力地挥动着手臂,大声地呵斥着,慧妹,你想干什么呀!
  欧阳慧妹伤心地哭着说,妈妈,我不想活了!
  南宫梅一边往床下滚,一边厉声地呵斥着,你不放下农药瓶子,妈妈也不想活了,就从床上摔下来陪你!
  欧阳慧妹立即扑过来抱着妈妈说,妈妈,我们穷人活着太没有意思了,不如死了算了呀!
  南宫梅一手夺过农药瓶子,一手抚摸着欧阳慧妹的头说,你傻子呀慧妹,你罪大呀慧妹,你自私呀慧妹!你就没有想过吗,你死了不算,妈妈也会跟着死,弟弟也会饿死。人家犯罪了才一命陪一命,你是活生生的一命陪二命呀!
  欧阳慧妹更加痛楚地哭着说,女儿不孝,女儿不孝,是女儿一时糊涂呀!
  这时,司空燕儿来了,手里提了许多东西。司空燕儿今天的穿戴没有往日那样鲜亮和刺眼,但仍然让人肃然起敬,惊讶爱慕,蓝帽蓝衣蓝群,红领带高跟鞋,膀子上还有个圆圆的标识呢。知道的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城管人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警察呢,那威风,那肃杀,那靓丽,真正让人追风呀。司空燕儿一脚还在门外就大着音儿喊,欧阳慧妹,你们在搞啥事嘛,一家人像狼一样嚎哭!
  欧阳慧妹赶快用衣角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说,没有哭嘛!
  司空燕儿看着她的脸说,还说没有哭呢,眼睛都哭肿了的!
  这是司空燕儿第三次到欧阳慧妹家。第一次是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司空燕儿从别的学校转过来,和欧阳慧妹竟然读了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还同了桌呢。班主任老师说,人家刚来,慧妹你是学习班长,应该帮助一下她。司空燕儿抢着说,老师,我们是一个村里的,她会帮助我的。下午放学后,司空燕儿就跟着欧阳慧妹去了,南宫梅知道后叹了一口气说,有缘分的事情躲都躲不脱的,上一辈人的事情只能管上一辈了,“茶不过夜,仇不隔代”呀!于是赶快去买菜弄了饭吃,叫慧妹送司空燕儿回去了。但是,白狐仙知道这件事情后,反应就不一样了,把家庭的变故详细地给司空燕儿讲了后,还下了一道死命令“再去她家,就砍了你的狗蹄子!”初中时,她们各读的一所学校,也就互不来往了,便失去了联系。但是,读高中的时候,她们又碰到了一起,只是不同班级,见面的机会也很少,说话的机会就更少了。可是,读二年级的有一天早上,街上的几个小混混把司空燕儿围在了一条小巷子里,要和她交朋友,搞得司空燕儿直喊“救命”。欧阳慧妹刚好从小巷子旁边经过,几步跨上前去扯开其中一个混混大吼一声,住手!
  几个小混混回头一看,是一个同样漂亮的学生妹,就淫笑着说,一个不够,又来一个,“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地上的人儿对成双”,两个女娃儿我们都要交了。
  欧阳慧妹把瑟瑟发抖的司空燕儿摁在身后,捏着拳头说,再上前一步,我就和你们拚了!
  几个混混仍然笑着说,骂是疼,打是爱,不骂不打要变坏。我们就想学生妹打,打死了也值得,做鬼也风流。
  欧阳慧妹看看逼近的几个混混,急中生智地喊一声,再敢上前半步,我哥来了就要扭断你们的颈子!
  其中一个刀疤脸混混用手一拦说,兄弟们先别慌,我问你,你哥是谁?如果扯了慌,我们把你们两个轮奸了,还拖去喂狼狗!
  欧阳慧妹沉着地说,我说出来吓死你们!
  刀疤脸混混求着说,就是神仙嘛,你也要把他的名号报出来沙!
  旁边的混混逼着说,说不出来就是吓人的,我们就是“菩萨吃供品,不客气了!”你们也是“砧板上的牛肉,横切竖切全由我们摆”。
  司空燕儿躲在她背后,抖得心中没有底了,以为欧阳慧妹是在糊弄人。只听欧阳慧妹不慌不忙地说,龙哥,听说过嘛。
  几个混混吓得立刻躬着腰杆问,哪个龙哥?
  欧阳慧妹把尖尖的下巴一翘,恶狠狠地说,白马县城有几个敢称龙哥的人!
  刀疤脸低着声音问,是慕容屠龙大哥吗?
  欧阳慧妹拉着司空燕儿一边走一边说,除了他,还有谁!
  刀疤脸和其它混混立即跪下求饶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瞎了狗眼瞎了猪眼瞎了鸡眼!
  欧阳慧妹拉着司空燕儿走了好远,他们还跪在那里。
  后来,司空燕儿就买了许多东西上门来感谢欧阳慧妹的救命之恩,也就是司空燕儿第二次到欧阳慧妹的家。南宫梅正好在家做凉粉,先给司空燕儿舀了一碗香香的南宫凉粉后,还去街上买了好多菜,招待仇家的女儿司空燕儿。这就是南宫梅,做事恩怨分明,老小各别,不是一竿子打一船人的小人,也就是白马人说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
  欧阳慧妹跟妈妈争了几句空话,原因是报考城市保洁员的事。
  那天,司空燕儿好心好意地来家里说,全城要招100名保洁员,每月工资800元,还要交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报考条件是35岁以下,初中以上学历,现在已有1000多人报名了。欧阳慧妹正在琢磨着,司空燕儿又说,干爸爸说只要你报名,一定考得上。欧阳慧妹听了这话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大板凳上的肥猪,没有好下场”,所以一口拒绝,坚决不报名考试。坐在旁边的南宫梅急得汗水直往下滚,坚决要求女儿报名考试。司空燕儿也极力劝导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我们没有考上大学,能在县城里就个业,然后嫁个好男人,也是很不错的。其实,她们哪里知道她慧妹的心思呀,哪里知道在慧妹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呀,社会上都说他公羊角是“两个眼睛肿泡泡,好像母猪在屙尿;不分年长和年少,动了心思莫想跑”。的确是这样,好多良家妇女见到他,只能绕道走,生怕被他逮住了吃闷亏。
  欧阳慧妹必须这几天找到房子,因为慕容屠龙家的房子已卖,签了合同付了钱,人家马上就要进庄拆除,修建23层楼高的商住大厦。欧阳慧妹着急呀,虽然慕容屠龙叫他们也跟着搬到城南的新房子里去住,那行吗?他们一无亲,二无故,就这样长期混居下去吗?别人又会怎样说呢?因此,她必须去找到房子,承担起一家之主的重大责任,不能让妈妈和弟弟露宿街头,更不能让他们去当叫花子讨米,就像大街上经常看见的那样,年轻力壮地跪在地上,面前摆一张红墨水写的“讨钱治母”的白布或者白纸。欧阳慧妹无心卖凉粉,关掉了电喇叭,推着玻璃车车无声无息地行走在小巷子里,四处张望街头巷尾那些花花绿绿的广告,看得她面红耳赤,看得她恶心欲呕,看得她气愤万分,因为满街满巷张贴的都是治疗女人宫颈糜烂和治疗男人“软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的肾虚阳痿广告,很难找到租房广告,就是有一两张租房广告,也是价格高得咬人,开口就要六七千元,哪里是欧阳慧妹这样的弱势家庭租得起的嘛!一路的劳苦奔波,没有一点效果,有几次欧阳慧妹的意志衰竭到了零点,真想一头在墙壁上撞死算了,“一了百了,万事都了”。但是,她不能,也不敢,因为她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有正在读书的弟弟。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光是为了自己,还要为了家人,为了亲友,为了这个庞大的社会,这是明珠妈妈经常教导的。如果能想到这些,就会感觉自己责任的重大,精神的不倒,力量的源泉。
  天气也冬天了,白马城也不再那样暴热暴酷了,夜间还有些低温了,口渴的人也渐渐少起来,所以街上的凉粉就不好卖了,只有那些宾馆里来还保留着这盘特色菜,需要少量凉粉。欧阳慧妹也去找过白马县城里的几家大宾馆,宾馆里的经理说,我们早就有人送来呀,正宗的南宫凉粉呢。欧阳慧妹就傻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是南宫梅的唯一传人,哪里还有第二家南宫凉粉呢!现在社会就这样,“真货卖不赢假货,良心人斗不过歪心人”。欧阳慧妹没有能力争辩,也没有时间去争辩,只好悻悻地走了,去街上一碗一碗地卖,一块钱一块钱地积攒,一天一天地拖着日子走。今天就有些白马人说的“鬼摸了脑壳”的感觉,逛了大半条街,没有卖出去10碗,除开本钱连脚步钱都没有。看来,这生意要改换门头了,卖油炸星星洋芋。油炸洋芋也是白马县的一道著名小吃,就是选那像星星一样小而圆的洋芋,剥光了皮,沥干了水,用菜油炸熟炸黄炸成锅巴,再拌上一些香葱、海椒、味精、酱油,那味道也是特别的鲜美,也很逗顾客喜好。
  欧阳慧妹正在想要改头换面的事情,怎样去油炸卖星星洋芋,竟在一个小巷子里遇见了诸葛爷爷。诸葛孔亮坐在街沿上一只小板凳上晒太阳,等生意。他靠着一家木板墙壁,怀里抱着一只陈旧的竹签桶桶,脚边还插着一杆黑边黄底的条字旗,上面竖着写有八个隶字“诸葛嫡传,神机妙算”。黄底原来是白底,旗帜打了几十年,风吹日晒,烟熏火炕,白底子也就变成黄底子了,就像祖传的一样,古色古香,年代久远,神秘莫测,让人膜拜。欧阳慧妹还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诸葛爷爷这面膏药旗,诸葛爷爷也似乎看见了她,因为他的脸上充满了慈爱地微笑。欧阳慧妹刚刚走到诸葛爷爷的面前,玻璃车车都没有停稳,诸葛爷爷就开口说话了,今天的生意不好吧。
  欧阳慧妹不解地问,爷爷,您双眼不见,哪里知道是我呢!
  诸葛爷爷还说,我还知道呢,你正在四处找房子,没找着吧!
  欧阳慧妹惊呆了说,爷爷,您真是“诸葛再世,神机妙算”呀,啥事都瞒不过您的。
  诸葛爷爷就十分自豪地说,你一个丫头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祖先是三国时期大名鼎鼎的诸葛孔明呢,能前算500年后算500年呢!
  诸葛孔亮说的也是实情,他是三国时期诸葛孔明的嫡传孙子,这是《诸葛家谱》有明文记载的,只是他的推算理论和方法不是老祖宗的嫡传,只是经常打着先祖这块金字招牌混碗吃而已。但是有了这块金字招牌就不一样了,就像卖酒请明星、洗面奶请明星、妇垫妇巾妇纸洁尔阴请明星一样,人们追捧的不是产品本身,而是给产品做广告的明星名人。所以,找诸葛孔亮算八字的人,不仅有贫头老百姓,而且也有股长科长局长,还要县长主席人大主任,更有远道而来的市长处长厅长。诸葛孔亮算得最神气的一次八字,是给白马县一位副县长算的。那天诸葛孔亮才起床,副县长带着自己的贴身秘书就推门进来了。副县长报完了生辰八字,诸葛孔亮就掰起指拇“甲子、乙丑”地推算起来。副县长从诸葛孔亮严肃的表情上发现了问题,背心一阵又一阵的发凉。是经济问题要出事,还是作风问题要翻船,或是政治上站错了队伍,更或是自己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缠身疾病?所以,一直哀声叹气,唏嘘不已,好像人生的道路真的已经断了头一样。
  在我们的生活中,信息情报掌握最多的不是公安机关,也不是监察机关,更不是政府部门的行政官员,而是街头巷尾的普通老百姓。比如,在县城里,哪个局长的房子修得最豪华;在房地产开发商中,哪个老板最富裕;在主任中,哪个的假姨妹子最漂亮;在县长中,哪个昨晚上没有回家睡觉,等等,官员们不知道,监察机关不知道,但是老百姓最清楚不过了。因为你是一张嘴巴一双眼睛,说话的声音有限,观察的范围有限;但是,人民群众是千万张嘴巴千万双眼睛,说话的声音如洪水滔天、海潮咆哮,观察的细致可以是一片树叶一根绣花针。所以,副县长的事情,诸葛孔亮早有耳闻,“情人多,大话多,金钱多”,是个典型的“三多”县长,和上面要求的“会开短一点,话讲短一点,文发短一点”的“三短”干部,有一定的差距。诸葛孔亮摇摇头说,小人当道,草狗横路,有点麻烦。
  常务副县长摸出1000元钱说,大师不妨直说,大不了有几年牢狱。是呀,过去说“脑壳砍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最大的刑罚;现在呢,死刑制度正在废除,再大的罪恶,就是杀几个人,也是无期徒刑,如果“坦白还从宽,立功还减罪”,所以现在的人,都敢器宇轩昂拍着胸脯地说“大不了有牢狱之灾,总不会有死罪吧”。
  诸葛孔亮答非所问地说,你后院起了火,还带有血光呢。
  我们常说,旧社会把女人不当人;其实,新社会也是一样的,也没有把女人当人的。比如说“家属”这个词汇吧,就是新社会发明创造出来,男女入了洞房结了婚,才算有个“家”,你就是恋爱到80岁、同居到90岁,也还是单身汉,仍然叫孤男寡女,而不能成其为一个“家”。但是,在这个家中,女人是家的附属,你就是女人比男人地位高10陪、经济收入多100陪1000陪,仍然是家的附属,也仍然叫“家属”,也仍然是家的后院。而男人呢,很少被称为“家属”的,更没有被称为“后院”的,因为男人永远是前院,永远是大门顶上那根光唰唰的不倒旗杆。当然,现在的后院和过去的后院是不一样的,在内涵和外延上是有本质区别的。过去一夫多妻,都在同一个院落居住生活,所以一般只有一个后院;现在虽然一夫一妻,却有无数个情妇,往往生活在无数个地方,所以也有无数处明明暗暗的后院了。诸葛孔亮这样一说,副县长心里就没有底了,不知道是哪处的后院起了火,因为他正宫的后院这几天平安无事,没有起火的征兆,难道是东宫、西宫、南宫、流水宫出了事情?副县长小心翼翼地问,大火烧起来了吗?
  诸葛孔亮很肯定地说,烧得很旺了,半个月了。
  副县长忽然想起自己的两个情妇来。两个情妇,两个绝色美人,两个肚皮都很争气的女人,两个都为他生有孩子的女人,一个是电视台的播音员,一个是艺术团的舞蹈演员。副县长的爱人什么都好,就是不生孩子,所以在副县长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对副县长那些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自己肚皮不争气呢。你说老百姓丢一颗豌豆,有把角角;丢颗包谷,有个坨坨;丢颗高粱,还有串籽籽呢,自己的男人日里夜里风里雨里、顶太阳戴月亮地耕种了十几年,连一棵大蒜苗苗都不长呀。其实,副县长的家属开始怀疑是自家男人的问题,就偷偷地和自己办公室里几个已经生过孩子的男人证实过,结果才发现是自己身上的零件出了问题,是自己对不起当时还是乡党委书记的老公,因而也就对当时的老公乡党委书记而今的副县长更加心存愧疚了,更加无边放纵了,更加不闻不问了。副县长低声地问,可有化解的办法?
  诸葛孔亮再一次掰起指拇“点点山,点点水,点去点来要吃亏”,然后毫无表情地说,也许失财可以免灾。
  副县长回去一调查,果然他两房年轻貌美的情妇在打擂台,两个都说自己是副县长正宗的情妇,对方是野情妇、混账情妇、转弯抹角的走草情妇。两个年轻貌美的情妇都不谦让,两个都不是损油的灯,两个都去社会上找江湖人来收拾自己的对手。找来的人舞刀飞棍摆开架势准备出手时,被慕容屠龙看见了,原来都是自己的虾兵下将,都是自己的狐朋狗友,都是“狗咬吕洞宾,不识自家人”。在慕容屠龙的谩骂下,全部一哄而散,全部“天上一朵云,地上一朵花,都散去了”。可是两个年轻貌美的情妇不好想,没有化解心结,都想找副县长论理,谁是正宗的,谁是冒牌的,谁排大谁排小,谁在先谁在后,就像干部们开会一样,要有个座次表,最好是起草一个文本,再加一个公章私章什么的。
  副县长知道后,立即把两个年轻貌美的情妇找到一起,采用强力的思想政治工作手段给她们摊牌说,其实你们两个都是我巴肝巴肠的好媳妇能干媳妇乖乖媳妇,都是正宗的温顺的文明礼貌的好媳妇。也许你们要问,为什么要找两个情妇或者说两个媳妇呢?这话问得好,问得有水平,问得有思想,问得相当有文化内涵,是一般女人问不出来的。因为我是领导干部,领导干部就是能力很强的干部,就是身体很好的干部,说穿了就是工作能力和性能力很棒的干部,一个把两个女人是不够用的。你们看有些领导干部,为什么身边总是一串一串的女人呢?少的七八个,多的几十个,最多的还有几百个呢!是要创造吉尼斯纪录名垂千古吗?是吃了饭闲来无事无聊寻找刺激吗?不是,那完全是身体的需要,是工作的需要,是为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养精蓄锐的需要。你们知道骡子拉车吧,为什么那样卖力勤奋、专心致志,就是主人给它喂得好,喂得饱,喂得它没有在路边捞草的欲望了。“领导是人不是神,也有六欲和七情;白天开会作报告,晚上养精需美人”。
  两个扯皮的情妇被他说得云里雾里,齐声问他,这样说来,你还有许多情妇呢!
  副县长准备给她们一人20万元银行卡,就像诸葛先生说的“失财免灾”,但是一想又不妥了。如果平均都是20万元,说明她们的美貌是一样的,情感也是一样的,在他副县长心中的价值也都是一样的,她们就会谁也不服谁,只能使矛盾更加深化,更加激烈化,这是情人们的普遍心理,因为她们总是认为自己是天下最美丽、最情爱、最幸福的女人。所以,副县长就流氓一样地笑着说,我还有不有别的情人,你们还没感觉吗?重要的不在于我有多少情人,而在于你们要孝悌礼让,安守本分。我的情人再多,也没有皇帝多吧,“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亲爱如一人”。你们还只有两个人呢,再多了只怕要组织私人武装,天天进行六方会谈!从今起你们就是姐妹了,就是亲人了,都是我正宗的情妇媳妇了。快回去吧,你们共同的老公还要准备讲话稿呢,下午还要作报告呢!
  两个年轻貌美的情妇相视一笑说,皇帝是天的儿子,可以有三千三万美女;你只是个副处级县长,只许拥有我们两个,加上你不中用的老婆三个!
  副县长一心一意要把两个找到办公室里来的情妇打发走,以免被别人看见了不好收拾,特别不要被书记和县长看见,看见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就完了。自己想当县长、书记甚至市长的美梦,就会像“肥皂泡泡一样,阳光一晒瞬间破灭了”。所以,副县长立即发誓说,好事不过三,有了四就短命挨抢眼吃花生米米!
  两个年轻貌美的情妇抱着孩子手牵手儿地走了,一场情感危机就这样巧妙地被化解了,副县长也就放心大胆地工作了,准备大展宏图,大显身手,实现美梦。可是,不到半个月,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挺起像箩筐一样的大肚子,万分自豪地说,我的孩子是个官二代、富二代,他的爸爸就是副县长!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有了房,有了车,有了存款,有了他的贵族血统!这话被副县长已经和解的两个情妇知道了,立即抱着孩子再一次跑到县政府大院又哭又闹,要找书记和县长论理,坚决要求处分没有良心的、挨炮砍脑壳的、死了下油锅的副县长。政府大院几十上百号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副县长羞愧难忍,从八楼跳了下来,把两个年轻貌美的情妇吓得抱着孩子就跑了......
  欧阳慧妹说,爷爷喝一碗凉粉吗?要是过去,欧阳慧妹早就舀一碗递了上去。但是,现在天气寒冷了,爷爷年纪也大了,肠胃也不好了,吃了冷饮会坏肚子的。
  诸葛爷爷说,天气寒冷了,还有几个人喝凉粉?你要改行,卖别的东西。我年纪大了,大冷的天,哪还敢吃冷东西呢!
  欧阳慧妹说,我和爷爷想到一块去了,我正打算去卖炸洋芋呢!哎,只是......
  诸葛爷爷说,只是没有找好房子吗?我那里虽然有些狭窄,暂时还是可以住的呢!
  欧阳慧妹急着说,爷爷那里总共只有两间房子,租了一间,只剩下一间您自己要住呀,我们一家三口怎么来挤您老人家嘛!
  诸葛爷爷说,我租出去那一间已经收回来了,楼上楼下你们都可以住,我住那间房子的楼下也让给你们,放点东西,做个厨房都行。
  欧阳慧妹反对地说,爷爷您都八十几岁的人了,住在楼上不方便呀!
  诸葛爷爷坚定地说,我一个瞎子老汉,住在哪里都不需要光线,都是一样的。
  欧阳慧妹满怀高兴地说,那就先谢谢爷爷了,我回去和妈妈商量一下再给您老回信的。
  诸葛爷爷说,不用商量了,现在的房子也不好租的,就住我哪里!
  欧阳慧妹刚刚走出巷子口,一辆豪华小轿车“吱”的一声,就停在了欧阳慧妹的面前,从车子里下来的 竟然是慕容屠龙和令狐月儿。慕容屠龙先看见欧阳慧妹,所以就先开口喊她,慧妹,我们正找你呢!
  欧阳慧妹惊讶地问,有啥急事吗?
  慕容屠龙挥着粗壮的膀子说,我们南城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你也和我们一起搬过去住嘛!
  欧阳慧妹摇着头说,这几年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再过去挤你们就不好意思的。
  令狐月儿插嘴说,反正有三套房子住不完,要租两套出去呀。
  开发商按照原有面积,给慕容家还建了三套商品房,这是在签订买卖合同时大家都协商好的,欧阳慧妹也是听说过的。但是,欧阳慧妹还是不想搬去住,一是价格肯定很高,规规矩矩的套房,厨房厕所俱全,110平方米的房子,少说一年也要七八千元的租金,她慧妹去租也许要便宜一些,但是她不想无缘无故地欠别人的人情。二是商品房楼上住的是潇洒人,闲散人,上班族人,进门一包菜,出门一包垃圾,不像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车车篓篓摆半间屋,棍棍棒棒堆一角落,哪里能够去住高高挂在半空中的商品房呢!三是她妈妈的病也没有治好,经常要去医院,进进出出也很不方便,同时离弟弟读书的学校又太远了,来回要个把小时,肯定是不行的。有了这三条理由,欧阳慧妹就说,谢谢你们的心意,我们已经租好了房子,就是诸葛爷爷家的。
  慕容屠龙想一想后说,租在他家也好,便于欧阳童子读书。一定要督促他好好读书,不要像我们,小的时候不愿读书,长大了一技没有,啥也不会做,只能成为街上的混混!
  欧阳慧妹万分感激地说,谢谢屠龙哥和月儿姐了。
  慕容屠龙把欧阳慧妹拉在一边,叫令狐月儿从背的挎包里取出一个纸口袋说,拿去,这是你的钱!
  欧阳慧妹傻了眼地说,我哪里来的这些钱?
  慕容屠龙说,司空傻儿赔你妈妈的医药费。他打的人,他就要捡趟!
  欧阳慧妹捏一捏纸袋子说,好多嘛,这样重。一把将纸袋子还在令狐月儿的怀里说,我妈妈住院本来就借你们的10万元,这些钱我不要。
  慕容屠龙一把抓过来又塞给欧阳慧妹说,借的钱已经全部还清楚了,这些钱全部是你的,他们赔你的。
  欧阳慧妹仍然十分怀疑地说,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屠龙哥月儿姐,真是他们赔的吗?
  慕容屠龙拍一拍欧阳慧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慧妹,真是他们赔你的,自觉自愿陪你的。你放心的用,这是干净钱!
  欧阳慧妹张着嘴巴望着慕容屠龙和令狐月儿开着豪华小车远去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钱不是司空傻儿给的,是司空傻儿的妹妹司空燕儿的干老汉给的,也就是城管局长公羊角给的。
  开始,慕容屠龙和令狐月儿是准备叫司空傻儿给钱,但是临时一想把握性不大,司空傻儿好赌不好色,一下子弄20万元不太容易。这个社会虽然有“仇官仇警仇富”的病态心理,但是想弄别人的钱,想找别人的茬子,也是要找由头并且讲究方法的,不然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就像白马人说的那样“羊肉没有得到吃,惹了一身的臊”。现在想弄领导干部的钱,想讹诈有社会地位的人,办法没有过去多了,路子也没有过去宽了,手段也没有过去强硬了。比如过去,你想整某一个人,你就可以诬陷他写反动标语、说反动话、做反动事情,完全就可以被公安机关逮捕的;或者你先把钱送给人家,录音又录像,然后去检察机关实名举报,保证你的仇人、你看不得的人,第二天就被“双规”或者拘留了。但是,现在的人们特别是领导干部,在社会实践中都成了猴精,轻易是不会上当的,不是自己的铁哥们,就是把钱送到家里塞进包里,人家也不会要。再说国家现行的犯罪标准也有所改变,道德规范也有所变化,比如上台就大话连篇、下台就诋毁组织,端起酒杯就吃肉、放下筷子就骂娘,或者在笔记本上、电脑上、墙壁上随便写几句牢骚话,找几个朋友打几圈小麻将,都是不构成犯罪的,也是没有牢狱之灾的。现在的人们基本解决了温饱,开启了享受生活、追求幸福的崭新时代,讲求的是两个指数,一个是幸福指数,一个是安全指数。幸福指数就是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两个综合指数,改革开放30多年了,社会物资极大丰富了,熊掌、鹿鞭、豹胆、鲸鱼都上了餐桌,有的地方还有婴儿的胎盘、少妇的鲜奶、死人的骨头,该吃的都吃了,不该吃的也都吃了。所以,物质上大家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需要追求的是精神生活,而能够给现代人换来精神愉快的事情,不再是读几本好书、写几笔好字、做几件好事,而是肉体的最大满足和最大快乐化。能够给人们带来肉体最大满足和最大快乐化的,唯一的只有男人和女人的性爱,特别是偷偷摸摸地、悄悄秘密地、提心吊胆地和别的男人女人去性爱,那才叫刺激,那才叫荡魂,那才叫刻骨铭心、流传千古。你看那些被枪毙的、坐牢的、辞职的、叛逃的,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家外有家,花上有花”吗?所以,你要找别人茬子,就在色上下功夫,像古人预言的那样“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把你弄死也弄倒”,因为国家的法律是采用限欲主义理论制定的,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必须实行“一夫一妻制”,一夫两妻或多妻、一妻两夫或多夫,都是违法的,都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但是,现在的人们都在疯狂地享受,疯狂地欲望,顾不了家人和孩子,更顾不了组织和子孙万代,变一回人就要把地球掏空,把世界掏空,把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掏空。这样的时代和这样的背景,还不好找别人的漏洞和缺点吗?于是,慕容屠龙和一帮小兄弟关起门在司空傻儿身边的亲友中进行痛苦地“人肉搜索”,结果意外地发现了公羊角,司空傻儿的妹妹司空燕儿的干老汉帮忙出钱也是一样的。只是司空傻儿的钱暂时不拿,在他那里先放一放,到时连本带息一起拿,“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细水长流,绵延不断”。
  这天下午,令狐月儿画了一点淡妆,披着黝黑的长发,穿着雪白的长绒衣和紫色的长靴,手里提一个绿色的坤包,在城管局门前的商店里瞎转着,专等慕容屠龙的电话,专等公羊角的专车出来。慕容屠龙开着一辆小车,早早地停在了城管局大院内,通过车窗盯着公羊角9楼关得死死的房门。那个和令狐月儿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城管人员进去一两个小时了,就是不见出来,慕容屠龙等得心里有些烦躁了,真想跑上去一脚踹开他的房门,来个现场“拿贼拿脏,捉奸捉双”,把这个白马县最大的淫棍绑在车子后面穿着裤衩、打着赤脚、挂着黑牌全城游走。但是,慕容屠龙没有那样做,“小不忍,则乱大谋”,因为这是人家的地盘,是人家的机关,是人家的办公场所,弄得不好就会“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忽然,公羊角办公室的房门悄悄地拉开了,先蹩出半张女人的瓜子脸,接着就蹩出一笼长发,在确定走道里没有人的时候就蹩出了整个修长的身子,最后是“嗑,嗑,嗑”一阵清脆而响亮的高跟鞋的声音,在长长的楼道里响起,好像是在向人们倾述女主人满足和幸福的床上故事。10分钟过后,瘦猴一样矮小的公羊角也神情疲倦地出来了。
  说起公羊角的矮小瘦弱,白马县人还编了一个生动的故事呢。说有一天,县110指挥中心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报警电话称一辆无人驾驶的小车正在白马县城的阿斗大道上飞驰,上百辆车也在后面拼命追赶,想看看这辆无人驾驶车辆是何处而来,又准备到何处而去,因此全县的交通秩序混乱不堪,安全隐患极大。110指挥中心立即指示交警大队派员追赶调查,并同时上报了县公安局、市公安局主要领导。县、市公安局的主要领导一再指示,只能追赶和喊话,不能上前设障拦截,以免发生交通安全事故和对无人驾驶车辆正常行驶情况的影响。交警大队立即派出三辆车闪着警灯快速追击,由于跟踪的车辆太多,警车根本无法靠近无人驾驶车辆,只能远远地看见车辆的外形和颜色。交警们很奇怪,小车的品牌是广本,牌照是白马县的,什么时候什么人来交警大队上的户口呢?更为奇怪的是,无人驾驶车辆遇到障碍能够避让,遇到行人能够减速,还能够红灯停绿灯行黄灯抢。交警们忽然想起了被人们炒作得沸沸扬扬的飞碟事件,难道真是外星人的飞碟汽车?交警们正在赞叹外星人高科技产品的时候,无人驾驶车辆快要驶出阿斗大道离开城区了,再经过10公里的连接路就上了高速公路,再追恐怕来不及了。于是,出警的交警们通过对讲机快速启动了《白马县交通事故应急预案》,三辆警车立即拉开警报成品字形压了上去,同时通过喊话器大声呼喊“1828388停下来!1828388停下来!”听到呼喊之后,无人驾驶车辆竟然能够打转向灯让道行驶,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真的就靠边停了下来。几名警察下了车就是不敢上前开车门,生怕被无人驾驶车子里的电子器具把自己击倒不幸身亡;更为可怕的是,如果是外星人的车辆飞行器,忽然长出一对翅膀腾空而起,把你卷上蓝天白云上,连和情人们说一句“拜拜”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时,几百辆社会车辆也赶了过来,上千名基本群众也围了过来,把无人驾驶车辆围堵在中间,都要来看一个稀奇,都想第一时间知道白马县发生的天外新闻。还是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有办法,一边挥手叫观众们站在安全线以外,一边通过喊话器大声地对着无人驾驶车辆喊叫“1828388开门!1828388开门!接受检查!接受检查!”好一会儿,无人驾驶车辆的左前门打开了,里面陡然跳出一个矮短瘦弱如小猴的人,鼻梁上还带着一副绿边太阳镜。看稀奇的人们一阵惊呼“好格咂的,看外星人啰!”人们立即向前拥挤。还是从后面赶来的县公安局局长眼尖一些,拍着手笑着说,“这不是城管局的公羊角公羊局长吗,去哪里呀,老兄?”拥挤的观众摇着脑袋叹一口气骂道,悖他妈的万年时,又被孙猴子耍了一盘。这就足以说明公羊角的矮小程度了,矮小得让人们看不见,矮小得常常被人们遗忘。
第三章又要搬家了
  慕容屠龙见公羊角上了私家车,立即给令狐月儿挂电话说,“无人驾驶”出来了。
  令狐月儿立即来到城管局的大门前,假装一边走路一边低着头打电话,声音又大又嗲,又浪又蜜,让街上的行人都忍不住拿眼鄙夷地看她,心里肮脏地骂她。正当公羊角的车子驶出大门的时候,令狐月儿一步蹿了过去,一声尖叫就擦着车头倒下去了。公羊角一个急刹赶快跳出来,拉起地上的令狐月儿问,没事嘛,没事嘛,妹妹!
  令狐月儿紧紧地拉着公羊角的手闭着眼睛说,没有大事的,就是头有一点昏,眼睛有一点花。
  公羊角扶着令狐月儿说,走,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令狐月儿靠在他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算了大哥,歇歇就好了。
  公羊角抱住她柔软的腰身说,怎么行呀,要是撞伤了,大哥是要负责的呀!
  令狐月儿慢慢地立起身说,没事的,你送我回家就行了。等会儿看热闹的人多了,想走也走不了!
  公羊角很感动地把她扶进了车子,一再提醒“妹妹,慢点,慢点”。现在这个社会,像雷锋那样处处奉献的人,实在难找;像这种真诚实意的女孩,也是难找的。没撞伤就没撞伤,敢于说实话,敢于说真话。有的人就不一样,车子连皮皮都没有碰到,也要去医院住上几个月,耗费人家几万元。公羊角一边开着车一边试探着问,美女贵姓?家住哪里?
  令狐月儿装着有点痛苦地说,我叫令狐月儿,单身一人,哪里有个家嘛!
  公羊角听了这话以为她是个外地人或者乡下进城的打工妹,就毫无顾忌地说,我叫公羊角,城管局的局长,今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在这个巴掌大的县城里,没有我公羊局长摆不平的事情!
  令狐月儿十分温顺地用鼻孔“嗯”了一声。
  小车是世界上最温馨的包厢,最浪漫的新房,最有诗情画意的厅堂和最能发生性爱情爱故事的天堂。许多爱情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许多性爱故事也都是从这里发展并达到高潮的,有的甚至双双裸抱裸奔去了天堂,去了极乐世界!在这个小小的二人世界里,无摄像头,无狗仔队,无老公老婆盯梢,无领导同事的防范,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问,什么手脚都可以动。说错了没有录音,问错了没有根据,动错了没有证人,摸错了没有追究。在车外,公羊角还有些手忙脚乱,没有认真看过令狐月儿;现在车里,公羊角就可以认真地看了,大胆地看了,肆无忌惮地看了。但是,公羊角是个情场老手,对女人特别是陌生女人是很有研究的,并且也是很成功的。公羊角认为,对待萍水相逢的女人,必须走好五步棋,做到五个心。一是淡而无味,要让她放心。如果你一见面就死死地盯住人家,人家不把你当成神经病人,也要当成色鬼色魔,早早地关紧了窗户扎紧了篱笆,时时处处提防你,除了武力强奸你还有什么手段能走进她的心灵?所以,开始接触陌生女人时,一定要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无所谓的样子,要让她觉得你不是好人,至少也不是坏人,可以“今夜不设防”。二是大赞其貌,要让她舒心。任何女人都希望自己漂亮,更希望别人夸赞自己漂亮,就是《水浒传》里五六十岁的王干娘,虽然老得发是棕蔸,脸是树皮,牙是剧齿,手是毛竹,仍然满脸放光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所以,你就有意无意地夸赞人家的眼好,蓝蓝的如两眼深泉;夸赞人家的嘴好,薄薄的如两片樱花;夸赞人家的眉好,弯弯的似两叶月芽;夸赞人家的手好,尖尖的如两排春笋;夸赞人家的声音好,嘤嘤的如画眉歌唱;但是,不能再往下夸赞了,再夸赞就是人家的胸脯好,圆圆的如两座富丽的山峰;大腿好,白白的如刚刚剐皮的杉树;臀部好,翘翘的如装满水谷子的箩筐。如果这样夸赞,你就有些色了,女人就要恨你防你了,就要坚决地离开你了,就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但是,如果你只夸赞女人的上半部分,任何女人听了你的甜言蜜语,心里一定舒心,就像舔了蜂糖罐、嚼了几节甘蔗一样,甜滋滋的,福滋滋的。三是问其家事,要让她温心。你问她的工作,问她的父母,问她的学历,问她的朋友,甚至还可以问她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她认为自己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天下第一,你要不失时机地提出一些建议或者千方百计地找出一些缺点来,要让她在幸福的生活中平添几分忧虑,要让她有一种被欺骗被蒙蔽的忧虑,以便在你的身上得到一些补偿;如果她认为自己的男朋友或者丈夫一塌糊涂,你要真心真情地安慰她,倾心倾力地抚慰她带血的伤口,让她的心灵得到阳光般地呵护和温暖,知道“这山过了有那山,那山更比这山高”。四是小恩小惠,要让她动心。比如,请她打牌吃饭,请她唱歌跳舞,请她逛街游景,再送她一些衣服裤子、耳环手链、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让她心存感激,心存仰慕,从而达到动心动情的效果。五是双拥上床,要让她贴心。一个女人真心爱一个男人,终身爱一个男人,无论你给她送多少东西,无论你对她怎样恩爱有加,她心里都不踏实,都不放心,始终觉得你们之间有距离、有缝隙,或者你根本没有瞧上她,是在玩弄她。因此,只有她把感情和身体完全交给了你并被你接受了,你也把金钱和身体完全交给她并且也被她接受了,才能做到心靠心、心贴心、心换心,做你的终身情人,做你千世万世的不悔情人。这就是白马人说,“要想女人跟得长,除非拉着她上床;要想女人跟得久,除非把她腰杆搂”,一点都不假的。这就是情场老手公羊角的实践经验,值得大家研究学习。
  公羊角瞟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令狐月儿楚楚动人的瓜子脸,早已是心猿意马了。但是,他还是强烈地控制着,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月儿美女,我们去哪家医院检查嘛。
  令狐月儿假装忍着痛苦说,我早就说算了大哥,就是闪了一下腰嘛,忍忍就行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哪个人开车还没有个闪失呢。
  公羊角立即兴奋起来,认为今天毫不费力地就钓了一条大鱼,有他今晚上慢慢享受良辰美景的时候,真是“天上掉下林妹妹,地下冒出黄金金”。公羊角引她上钩说,你真是天底下最漂亮又最懂道理的好妹妹呀,哥也不会白撞你的,你要好多钱,我赔你就是,只要不是天文数字,我都答应你。
  令狐月儿抿着小嘴巴浅浅地笑着说,我说大哥吔,这个世上除了钱珍贵就没有别的吗?男人女人见面就谈钱,见面就要买东西,太庸俗太下作了!特别是那些动不动就讹诈男人钱财的女人,想起来就恶心死了!
  公羊角大吃一惊,白马城还有这样心灵纯洁、气度高雅的女子,真是“出污泥而不染,经风沙而不弯”呀!公羊角生怕失去机会就小心翼翼地说,我请月儿妹妹吃顿便饭可以嘛,算大哥对你的一点补偿呀。不然,大哥这辈子死了,都闭不上眼睛的。
  令狐月儿故意生气地说,大哥说这话我就要下车了,这样好的世界,开口闭口就是谈死,好像是我无情无义要逼死大哥似的。
  公羊角厚颜无耻地说,是大哥说错了,大哥该罚该罚,只要月儿妹妹陪我去吃顿饭,罚什么我都认了。
  令狐月儿一张俊儿脸阴天转晴天地说,这还差不多,我就陪大哥吃顿饭。但是两个人,不要浪费,只能找小馆子!
  公羊角笑呵呵地说,行,就依月儿美女的!吃狗肉,还是羊肉?马肉,还是鹿肉?
  令狐月儿故意生气地说,我才不是美女呢!听大哥这样叫,我的脸儿就红了。要是车子上有缝缝,我就钻到地底下去了。
  现在社会上的称呼都是有讲究的,看见了不熟的男人,都叫帅哥,年龄大的叫老帅哥,年龄小的叫小帅哥;看见不熟的女人,都叫美女,年龄大的叫资深美女,年龄小的叫初道美女。据社会学家分析,这是人类患的一种恐惧综合症,因为人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不知道自己的死亡,都害怕自己衰老丑陋,容颜尽失,性能荡尽。公羊角知道她嘴巴上这样说,心里一定是甜蜜的,就故意改口说,那就叫月儿妹妹,这样亲切巴适。吃什么,我的月儿妹妹?
  令狐月儿又蜜中带嗲地说,随便大哥安排嘛,大哥吃什么,月儿就吃什么。反正,月儿跟大哥是跟定了的!令狐月儿故意把“跟”字说得很重,
  白马城是有名的好吃城,天上飞的除飞机,地上爬的除汽车,土里埋的除了石头,水里游的除核潜艇,没有什么不敢吃的,就连蚂蚁、蜈蚣、蚯蚓、毒蛇、打屁虫都开了专营店。公羊角用左手拍一把方向盘肯定地说,那就去吃孔雀肉!
  令狐月儿就灿灿地笑了,笑得小车里温馨如蜜,笑得公羊角神魂颠倒,笑得白马城的夜晚心花怒放。
  白马城的夜晚真是美丽迷人。
  虽然吃孔雀肉,公羊角哪里有心思呀,只是想进一步拉近和令狐月儿的关系,想今晚上就和令狐月儿颠鸾倒凤,成就一番巫山云雨。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令狐月儿喝酒,要她喝醉喝晕,喝得偏偏欲倒,喝得六神无主精神恍惚,像上次对待干女儿司空燕儿一样,任凭他公羊角横切竖砍,磨压磙碾。
  令狐月儿呢也一样,一心要做成今晚的生意,不然,龙哥会怪罪她的。但是,又不能出格,又要有分寸,就像饵诱鱼、鱼诱猫一样,若即若离,藕断丝连。公羊角一心想把令狐月儿灌醉,好趁机下手,一再说喝白酒,喝白酒才过瘾,喝白酒才有那个情调,“两杯酒下肚,脸儿红嘟嘟;不是天上女,也是人间姝。”
  令狐月儿却处处提防着,娇媚着,嗲着声儿说,大哥吔,女孩儿哪能喝白酒嘛,喝醉了要坏事的呢。
  公羊角轻轻地拍打一下令狐月儿嫩嫩的手儿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三比一可以嘛,我三杯你一杯,这个面子要给沙!
  令狐月儿想,如果再推辞下去,也许事情就成了“桌子上的黄花菜,早就凉了”。于是,令狐月儿就咬着嘴唇说,如果我喝醉了,大哥不要趁人之危乱来呀。
  公羊角拍着巴掌笑着说,怎么会呢,我不仅是你大哥,还是一名局长、一名共产党员呢,基本觉悟还有的。来,第一杯,“感情深,一口吞”,干了!
  令狐月儿故意摆摆娇美的身子说,不是说好了的嘛,公羊哥哥三杯我一杯嘛!
  公羊角一听令狐月儿把称呼改了,大哥变成了公羊哥哥,骨头早酥软了一半,立即抓过一只大杯子过来,用五钱的小杯子倒了三杯豪气冲天地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公羊哥哥说话算数!
  中国的酒文化是极其丰富的,也极具哲学内涵的。如果把握得好的话,就会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如果把握不当的话,也会成为臭名昭著的千古罪人。曹操和刘备煮酒论英雄,李太白斗酒诗百篇,赵匡胤杯酒收兵权,就是属于前者;淳于琼醉酒失乌巢,张翼德暴酒被卒杀,李鸿章酗酒签《辛丑条约》,就是属于后者。因此,这就要看酒怎样喝,怎样把握酒德、酒品、酒格的标准了,也就是喝酒的最后底线。但是,往往是“酒杯一端,原则放宽;酒杯一碰,称弟道兄;酒杯一干,啥都敢干!”历史上和生活中,许多好事坏事、大事小事、名事暗事、聪明事糊涂事、血腥事惊天事、兴旺事亡国事,都是酒后干出来的。所以,许多人常常把酒作为无往而不胜、无坚而不摧、无壁而不破的隐形战斗机,悄悄就把自己的对手拿下了,等人家酒醒时节,早已是“水过三秋,红花已谢”。今天夜里,公羊角和令狐月儿双双都是用的这一招,以酒乱志,以酒取胜,以酒夺天下。
  公羊角很在乎人们对他的称呼,因为称呼里的学问太大了,太有玄机了。比如蒋介石,喊校长的一定是他的学生,并且是手握重兵、官居要职的得意学生;喊委座的一定是非嫡系军官,带领的都是一些装备很差、军纪很散、战斗力很不强的杂牌军;喊总统的一定是政界人物和当今显贵;喊蒋公的,一定是文化名流和社会贤达;喊蒋光头的一定是社会最底层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普通老百姓;喊蒋运输大队长的一定是缺衣缺弹、渴望补充的解放军战士;喊达令的一定是他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漂亮夫人宋美龄了。公羊角也一样,喊个大哥是现今社会的尊称,有权人和有钱人都可以当大哥,人人都可以给你喊大哥;喊个公羊局长也是名呼其实,是官场上的通称,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喊公羊哥哥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一个自己心仪的女人喊公羊哥哥,那意义就更加深奥了。因为,女人们在喊你哥哥的同时,还有意识地加了“公羊”两个字,希望你像公羊一样凶猛,像公羊一样缠绵,像公羊一样一天24小时兴奋不已、战斗不止。所以公羊角端着酒杯晕乎乎地说,月儿妹妹,瞧得起我城管局不?瞧得起就来,只要公羊哥哥一句话,就是“板凳上钉钉子”了!
  令狐月儿故意推脱着说,那样好的衙门谁不想来呢?但是,你看我来了能做什么呢,要文凭没有文凭,要能力没有能力,要身段没有身段。
  公羊角一口把酒干了望着令狐月儿的眼睛色迷迷地说,就凭月儿妹妹这样妙曼的身段,天底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令狐月儿故意装着羞怯的样子说,我有什么身段嘛,还赶不上你那些扫街的大妈大嫂呢!
  公羊角以为令狐月儿上钩了,就端着满满的一杯酒走到了桌子对面,把右手搭在令狐月儿骨感性感撩人的肩上说,只要月儿妹妹愿意来,什么工作都由你挑选,当个局长助理也是很行的。来,我们再干一杯酒,“天上的鸟儿成双对,地上的人儿喝双杯”。
  令狐月儿知道,现在的老板、老总都在招聘年轻貌美的女助理,其实招聘的都是一些情妇,帮助他们性快乐、肉体快乐、精神快乐,料理他们混乱的床铺、混乱的桌子、混乱的灵魂。商界的人带了头,政界的人也不落后,也设置了乡长助理、局长助理、县长助理、市长助理之类的官位,专等年轻貌美的女人去上坐。令狐月儿不戳穿这些,只在心中暗笑而已,于是也站了起来说,我能干什么嘛!当局长助理嘛,又不和你的心意;当扫街大嫂嘛,你又不忍心我下力;当城管人员嘛,又不能天天陪在你身边。
  公羊角站起只有令狐月儿的肩膀高,两个眼睛正好与令狐月儿高高的胸脯平齐。于是,公羊角把两个老鼠眼看成了一条细咪咪的直线,长久地意淫着令狐月儿美丽的身子。其实,令狐月儿是个骨感女人,骨头多肌肉少,哪里有什么圆如山丘、挺如满月的乳房呢!平展展的一张胸脯,横能跑马,竖能踢球,只能经常戴一层厚厚的法国波霸大胸罩,颜色如皮肤,柔软似海绵,就是用手揉摸,也是肉胴胴的,跟真实的乳房一样,只有脱光衣服解开胸罩,才能看出“庐山真面目”。令狐月儿装着不知道,端着小酒杯,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就这样微微地抖着,就这样羞羞地等着。公羊角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淫邪地说,就当局长秘书吧,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的。
  令狐月儿娇滴滴地说,不要嘛,我一不会写,二不会说,三不会算账,四不会跑腿,五不会喝泡舔肥屁股,哪里能当好你的秘书呢!再说,社会上对秘书评价也不好,说什么“秘书秘书,白天代酒,晚上脱裤”。
  公羊角色迷迷地说,乖乖妹,你想干什么呢?
  令狐月儿低着头红着脸儿说,什么也不想干,你需要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的。如果我去你那里上班,你天天关着门不办公,职工要乱说你的,要影响你的前途呢!
  公羊角万分感动地说,真是个懂事的好女孩呀,时时刻刻为别人作想。来,我们把酒干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呀!
  世上的男人都是有色心的,没有色心就不叫男人了,那只能叫智障小男孩。在女色问题上,男人们大致分为四类,一类是有色心而无色胆的男人,见到漂亮女人嘴巴上说得天花乱坠,心里也意淫了千百万遍,加上老婆又凶恶,单位又管得严实,就是不敢真动手,用白马人的话说是“又想人快活,又怕么子痛”。二类是有色胆而无色力的男人,主要是身体差,或者有疾病,或者50岁以上的老男人,马也跨不上去了,棒也舞不伸展了,气也出不均匀了,哪里还敢去“扬鞭跃马自奋蹄”呢,更不敢“不在花下死,也是马上疯”, 用白马人的话说是一只“劁了的牙狗,闻个臊气气”。三类是有色力无色责的男人,这是大多数男人的坏毛病,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动了你的色,还要负个责”呢,都是“脱了裤儿叫亲亲,穿起裤儿不认人”。其实,这也很正常,也很现实,更符合实用主义逻辑。你想,如果男人们把心仪的女人个个娶回家,名正言顺地当七奶八奶,现行的中国法律允许吗?档案上的工资养得起吗?所以,养情人就像进馆子,在家里吃腻了,或者口味不合没吃饱,就喊起情人悄悄地共进一餐,小酌一杯,嘴巴一抹,单一埋,然后拜拜!四类是色心色胆色力色责都有的男人,估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生出来,只看外星人中间有不有,没有去考察过。有色心色胆色力的男人,最怕的是和女人幽会之后,还把你扭到起,缠到起,粘到起,就像蚂蝗钉着踝丝骨、烂草缠住鹭鸶脚,甩都无法甩脱。心胆力俱全的男人更害怕的还有三件事呢,“老婆上访,情人怀孕,领导批评”。老婆上访,让你鸡犬不宁;情人怀孕,让你脱不了爪爪;领导批评,让你提拔无望。曹操敢作敢为敢担当吧,有了甑夫人,还要想“铜雀深深锁二乔”,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着缸里”,是一个没有任何责任的男人。所以,世界上根本找不到色心色胆色力色责俱全的男人,只看外星人怎么样,没有去考察过。
  但是,今晚上就不一样,令狐月儿是那样的善解人意,是那样的知冷知热,是那样的让男人们放心放胆放色,不需要负责任。
  在这个美丽的夜晚,在潺潺的白马河边,在夜来香孔雀专营小餐馆里,各怀鬼胎的公羊角和令狐月儿,两个人你来我往,你上我下,你倒我喝,你喝我醉。在酒文化中,两个人的酒席跟众多人的酒席是一样的,扯皮的多,谈事的少;喝酒的多,吃菜的少。不到两个小时,两瓶丰谷酒竟然被两个人扯完了,公羊角一斤半,令狐月儿半斤。公羊角已经喝到了十分醉,说话的舌头都在打圈圈了,但是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那被尿水、酒水、精水胀得欲生欲死的生殖器就是不投降,横眉冷眼地在裤裆里乱蹦乱跳。令狐月儿其实很有酒量,斤把酒像打个口渴,只是今晚上故意装着有些醉,低着头,弯着脸,靠着椅子,说着胡话。令狐月儿含含糊糊地说,公羊哥哥,你讲个笑话呀,让我解解酒嘛!
  公羊角趁着酒兴说,好,我摆一个不长胡子的故事。现今社会流行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说的是嘴巴上不长胡子的人,办事能力差,随意性比较大,不容易被领导重视;也不能被女人看好,认为没有男子汉的气魄,是不是有性功能障碍。有一位科长30几岁了,嘴巴上没有一根胡子,走在街上总是低着头,生怕人家看他的嘴巴,说他的坏话。为了解决这个生理上的问题,他从人工隆鼻子、人工割双眼皮、人工修复处女膜上想到了人工植皮植毛。他先去医院把脑后的皮毛植了一块在嘴巴上,一下子就英俊潇洒了,脸型也更加男人了,走在大街上看他的女人也多了,还有的女人和他擦身而过好远了,还把镜子掏出来反光看他的背影呢!男人们说得好,“酒的力量是巨大的,钱的力量是有限的,色的力量是无穷的”。因此,科长的工作也更加卖力了,领导还没有想到的,他早已经想到了;领导才想到的,他早已经办到了。因此,领导三番五次地表扬他,号召全体干部职工向他学习,“急领导所急,想人民所想”。女人们也很在意他了,人前人后总是叽叽喳喳议论他,有的女孩还在他背后吐舌头、做鬼脸呢。但是,没过好久就发现了问题,他的嘴巴皮老长头皮屑,又多又痒,不仅影响工作和形象,还扣得嘴巴皮流血流脓。他只好去找医院,改植腋下的皮毛,没有几天也长好了,浓浓的胡须也很精神。但是他又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办公室里的女同事见他来了就跑,像躲瘟神躲艾滋病一样。有一天,他忽然逮住一名科员问话,小科员只好说科长,你自己用鼻子闻闻呀,一股狐狸臊味道,哪个人敢和你在一起工作嘛。科长用鼻子一闻,真是有一股浓浓的狐狸臊味道,只能去医院再次进行皮毛移植手术。人身上只有三个地方长黑毛,头部、腋下和胯裆,再进行皮毛移植手术只有胯裆的毛了。科长想了半天,从政治上、从思想上、从工作上、从情感上都进行了认真权衡,最后横下一条心叫医生进行了皮毛移植。可是,才过两个月又出现了问题,就是见不得女人,特别是见不得打扮摩登、开胸很低、裙子很短、高跟很长的性感女人。如果见了她们,科长的嘴巴就自然张开,舌头像蛇头一样伸得标直蹿出嘴巴外,不停地弹动流口水,喉咙里还像发情的母狮子一样嚯嚯地低声吼叫。这一下就让科长着急了,因为自己身上的皮毛都移植过了,都没有把自己变成真正的男子汉,如果用动物的皮毛移植,肯定基因不同,不可能成功。科长到底是科长,是硬烤的国家公务员,脑袋瓜儿就是灵光,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女人。女人下身那一片皮毛不是很好吗,黑黑的,圈圈的,短短的,移植在嘴巴上就一个“海归”呢。经过一番好说歹说之后,女人同意给他进行皮毛移植。手术成功之后,没有几个月问题又来了,就是他的嘴巴出血,一出就是三四天,堵都堵不住,并且28天出一次,不多一天,也不少一天,很准时很有规律......
  令狐月儿闭着眼睛说,公羊哥哥,把你嘴巴上的胡子剃了,把我的移植给你嘛!
  公羊角偏偏倒地走过来,抓住令狐月儿嫩嫩的手儿也同样含含糊糊地说,跟着公羊哥哥你靠得住,跟着公羊哥哥你放得心!走,我们找个地方进行皮毛移植嘛!
  令狐月儿捞捞蹿蹿地站起来双手抓住公羊角的手仍然假装醉意蒙蒙地说,我们去哪里移植嘛,公开的娱乐场合人多眼杂,对公羊哥哥你影响不好,你是个堂堂的大局长。我无所谓,一个小老百姓,一个待业女青年,别人把舌根嚼烂了也不怕的。最好是让别人像牛鞭一样用力地嚼,像猪腰花一样凶猛地炒,把我弄成了一个名女人,像凤姐英姐圆圆姐一样,也好在世界上风光一盘。
  公羊角靠近令狐月儿,想趁机搂抱一把,并且悄悄地说,怎么那样呢,“人怕出名猪怕壮,风流韵事满天飞”。我带你去的地方绝对安全,没有人知道。
  令狐月儿怕窗外来来往往的客人看见,更怕躲在餐馆外面的慕容屠龙看见,因为事先两人已经约好,慕容屠龙必须随时在身边保证她令狐月儿的安全,否则,她令狐月儿打死也不会干这种危险地下作勾当。于是,令狐月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大声地说,这里人多眼杂,我好害怕呀,到你说那个地方去耍嘛,那个地方在哪里嘛!
  公羊角神秘地说,我带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令狐月儿怕上当,一心想给慕容屠龙报信,所以就撒娇说,你不说我就不去了,万一你一狠心把我卖了,我“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样办嘛!
  公羊角咬住令狐月儿的耳根子说,红玫瑰大酒店。
  令狐月儿假装谨慎地说,公羊哥哥,红玫瑰大酒店不怕别人安装摄像头吗,到时候在网上一炒作,你这个局长就是“烂草帽的圈圈,玩脱了”的。
  公羊角醉意朦朦地说着狠话,老子在那里有长期包房,12888号房间,哪个敢进去!进去了,老子把他扇了!
  令狐月儿故意狠狠地揪一把公羊角的胸脯故意大声地说,你真坏!红玫瑰大酒店12888号房间你也敢包!你敢包我也敢去,你还敢吃了我吗?
  公羊角傻乎乎地笑着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越坏,女人越爱;男人坏透,女人爱够;男人坏死,女人爱得发痴!我就要和你去红玫瑰大酒店,进行人工皮毛移植手术!
  中国的男人很优秀,什么事情都爱类比,寻找出相互间的区别,提炼出几条经验,上升出几个理论。比如男人养情人,大家都很有经验,特别是有一官半职的男人,养情人的经验一个比一个丰富,一个比一个富有创造性。他们一般把情人科学地分成了四类,一类情人买房,这类情人叫终身情人,也是最完美的情人,温顺贤良,平静无欲,完美无瑕,是打算和你好一辈子、过一辈子的,不怕她飞也不得飞,她会巴心巴肠地爱你疼你眷顾你。这样的好女人,你不仅可以给她买房,还可以把存折、现金、股票、购物券以及机密大事都交给她,她会比管自己的丈夫还要好一百倍地管好你的家产。二类情人租房,这类情人叫阶段性情人,虽然漂亮美丽,楚楚动人,风情万种,也有情有义,但是身上有许多缺点,不是爱出风头,就是心存贪欲,一天到晚都盼望着有早一日偏房转正,从地下工作者变成地上工作者,大摇大摆地接收日本鬼子留下的财产。这样的女人你不敢给她买房,说不准哪一天大吵一架就会拜拜的,如果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连拜也不拜,卷着铺盖儿就悄悄地跑了。所以,你只能去租房和她幽会,租房和她调情浪漫,租房把她安顿起来匿藏起来。当然,房租费你是要出的,家什用具你是要置的,油盐柴米酱醋茶你是要买的。白狐仙就是这类情人了,只是租的国家房,先叫公租房,后叫廉租房。三类情人住店,这类情人叫临时性情人,“两地相思,一样闲愁”,只是时不时地挂念着,电话联系着,信息沟通着,在相思欲火的时候,情焰难挨的时候,双方身体都极其需要的时候,就去宾馆开个房间,避开了世俗凡尘和事务烦恼,无忧无虑地饱餐一顿,生死诀别地疯爱一场!四类情人就地解决,这类情人叫大众化情人,或者就不叫情人,平常没有任何联系,或者更本就不认识,只是一见相悦,一谈投机,一时性起,一刻需要,就在办公室里、在会议室里、在小车子里、在包谷地里、在烤火的炉子边、在冰天雪地的哨棚里“架篾”了。也许是“相逢把魂销,过后不思量”,或者时间长了连名字都没有记住,有的人根本就是说的假名字、假电话、假地址,基本上是“一夜情”、“一锤子买卖”、“一次性交易”。这类情人多出自于求人、求事、求职者,或者求生者,特别是那些想在领导身上得到好处的女人,看准了领导的嗜好,就会“送肉上砧板,送鱼下油锅”,就像快餐面一样,一次性消费。对于公羊角来说,很多女人都是他的三类四类情人,常常被他带到他长期包租在红玫瑰大酒店的房间里,让她们来谈论工作,解除疲劳,增进感情,构建和谐,推进发展。这类女人也不在乎什么,只要给好处,“一喊就到,一到就抱,一抱就搞,一搞就叫”,走时不拿几张零用钱,也有两张购物券,或者有一宗纪念品。公羊角今晚上把令狐月儿带到红玫瑰大酒店来,也是很有道理的,除了增加了安全系数外,主要是想进一步向前发展,让令狐月儿成为他的三类情人,或者根据情况发展成二类情人。
  公羊角进屋就想把令狐月儿搞掂,抱着她就想啃。令狐月儿用力地推着他说,几十岁了还这样猴急,像猫儿没有见过鱼腥腥一样,你让我去一趟洗手间把尿屙完沙!
  公羊角仍然不肯放开她说,公羊哥哥见了你就憋不住了,我陪你去嘛,我的好妹妹亲妹妹情妹妹吔!
  令狐月儿生气地说,上洗手间呢,你不怕臭吗?我第一次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房,本来就害怕,你别吓着我呢!到时候,我不能够那个,你别埋怨我呀。
  白马人的“那个”指代是很丰富的,可以作名词,可以作动词,可以作虚词,还可以作形容词。比如说“我现在不买那个”,也许是指代的一瓶酒、一束花、一个塑料袋;“老婆,我今晚上特别想那个了”,指代的就是做爱,是一个专用特殊动词;“同志们,那个那个,要进一步提高认识,那个那个,强力推进当前的各项工作,那个那个”,这完全是有些领导讲话时的习惯用语,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好格咂,这个女人长得好那个呀”,这里指代的是漂亮、美丽,或者是丑陋。当然,令狐月儿说的“那个”,公羊角很明白,大家也很明白。
  公羊角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说,那你就快一点,公羊哥哥硬是等不及了。
  令狐月儿进了洗手间先开了水龙头,让水哗哗啦啦地冲着,干扰她发信息的声音。其实,慕容屠龙就在门外,今晚上一直远远地跟着她,保护着她。
  干这类事情,令狐月儿是“倒拐子上长毛,江湖老手”了,也很有经验。令狐月儿第一次干这类事情的时候,差点儿“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是一名年轻的乡长,很霸气的一名乡长,以为是县里下派的人物,树大根深,没有人动摇得了他,所以说话、做事情都很蛮横,也就是“目空一切,唯我独尊”。有一次,乡长开着派出所的警车把一名骑自行车的中学生撞了,不但不赔偿医药费,反而大模大样地说,我是乡长,我有紧急公务,你能把我怎么样呢?然后拉着警报就呼啸而去了。周围的群众很不满意,但是“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大家都想不出一个更好的解决途径。忽然有人想到了一个“黑吃红”的办法来,大家一讨论觉得很可行,就去找到了慕容屠龙。慕容屠龙就叫令狐月儿去做诱饵,把那名耀武扬威的乡长搞掂。古人说“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刚刀,气是惹祸的蔸蔸”,是最科学地总结了人生最普遍的规律。当然,一个男人离开了酒、色、气三宝,也就不叫男人了,或者就完全失去男人应有的本性了,就像白马有的人说的那样,“不好酒色不赌博,活在世上凑人多”。年轻的乡长也是“英雄过不了美人关”,被令狐月儿几个媚眼就勾走了魂魄,拉起娇嫩欲滴的令狐月儿就进宾馆开房。令狐月儿是一个良家女子,从15岁开始,除了跟慕容屠龙拉过手、亲过嘴、抱过身、上过床外,还没有和别的男人亲近亲密过,因而早就吓得半死,双脚打颤,双手无力,双眼昏花,任凭年轻英武的乡长摆布,脱鞋,剐衣,扯裙,解胸罩,然后就被横在了床上,扑上了身来。令狐月儿在生死之间默默祈祷,图龙哥,快来救命呀!屠龙哥,快来救命呀!不然,小妹妹的那个就被乡长那个了,就对不起你呀!正在关键时刻,慕容屠龙带着几个小兄弟破门而入,一把杀猪刀准确地拍在年轻乡长白嫩嫩的屁股上......
  令狐月儿接到慕容屠龙的信息后,才放心大胆地从洗手间出来。公羊角早已脱去了内衣内裤,两个腿子细得像鸡脚杆,一副腰松得像张烂牛皮,一张背瘦得像粪桶系系,一看就是性欲过度、营养不良的表现。但是,他胯裆的生殖器却胀得像乡下人的吹火筒,又粗又长,又挺又坚;也像一枚地对空导弹,随时都要发射穿透天花板一样。很明显,公羊角刚刚吃过春药。公羊角跳过来拉住令狐月儿就要上床,令狐月儿在他手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说,满身的酒气,你也去洗一把沙!
  公羊角抱一抱小拳头说,夫人,遵命,我一定洗得过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公羊角转身正要去洗手间,令狐月儿又叫住了他,把灯关了,我害怕的。
  公羊角回了令狐月儿一个鬼脸,一边关灯一边说,女人第一次都这样,像玫瑰花儿一样,羞羞答答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趁公羊角去洗手间的时候,令狐月儿悄悄地溜进了客厅,轻轻地打开了被公羊角反锁上的房门,慕容屠龙和另外两个兄弟都蹩了进来。令狐月儿又悄悄地回到了卧室,慕容屠龙和另外两个兄弟就躲在了沙发后的窗帘下,等待卧室里令狐月儿发出信号。令狐月儿坐在床沿大声喊着,公羊哥哥,快点沙,快点沙!
  公羊角听到这一声喊,激动得连身上的水都没有来得及擦,赤身裸体地就跳了出来,一把将令狐月儿按倒在床上,一边扯着她的衣服,一边不停地呼叫着,美人呀,美人呀,想死个哥哥的美人呀!
  令狐月儿拼命地反抗着,并且大声地呼喊着,局长强奸良家女子呀!局长强奸良家女子呀!
  公羊角还没有反应过来,屋里的灯光全部亮了,慕容屠龙带着两个恶神一样的汉子挥着三把明晃晃的尖刀扑了过来。粗壮结实的慕容屠龙像提燕儿一样,一爪提起公羊角丢在了床下,只听摔得“砰”的一声巨响,两个手臂上画龙的小兄弟扑了过去,一人一脚狠狠地踩着。接着,粗壮结实的慕容屠龙又抓起在床上还没有爬起来的令狐月儿厉声地喝问,说,为什么要背着老子偷人!老子一刀戳了你的胸,开了你的堂,取了你的肝和肺下酒!
  令狐月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哭着说,老公,这不关我的事呀,是他故意用车子撞伤了我,用甜言蜜语把我骗到这里来的,我的衣服都没有脱嘛,我还在拼命地反抗嘛,你们在外面应该听到了嘛!两个好兄弟,你们也做个证嘛!
  两个小兄弟回过头来说,是的,大哥,我们好远都听到了嫂子在喊救命呢!大哥,就放过嫂子嘛,要怪就怪这个狗日的小瘪三!
  令狐月儿站起来补充说,他可不是小瘪三呀,他自己说他是城管局的局长,哈数大得狠呢!
  慕容屠龙转过身去说,好,我今天就看你这个城管局长有好大的哈数!
  两个小兄弟说,大哥,少和他罗嗦,先割了他爱惹女人的秋茄子,免得他今后再去害别人;再割了他大蒜一样的红鼻子,让全县人都来看看他这个嫖客的模样!
  白马县人在对待男女性爱问题上是很保守的,也是很残酷的。女人偷了男人,就把脸上的肉割了,贴一块伤湿止痛膏,意思是你偷人养汉不要脸了,这叫铲年锅巴;男人嫖了女人,就把你的鼻子割了,贴一块创口贴,意思是你的鼻子太长像大象去嗅女人的胯裆,这也叫割象鼻子。你如果到白马县城去,就会发现有些女人脸上有大块大块的疤痕,有的男人没有鼻子或者鼻子太小或者鼻子上有疤痕,那都是被人割过的,你千万不要去问原因,否则,人家就要翻脸,就要和你拼了命,你糊里糊涂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吃个暗亏划不来。公羊角听他们说要割鼻子,吓得身子像筛豆子一样,汗水大颗大颗地直往下滚。你想,一个堂堂的局长,白马全县包括副局长在内不过100来人,正局长不过20来人,那是经常要开会要坐主席台的呀。割了你的生殖器夹在胯裆的,人家看不见,不知道你的丑事肮脏事;割了鼻子就不一样,鼻子是长在脸部的,人人都看得见,要是开会照了相录了像,在报纸上一登,在电视里一播,全县、全省、全国甚至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公羊角是个嫖客,是个割鼻子的局长,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儿子儿孙都永远抬不起头来。于是,公羊角就在地上捣葱般地磕着头说,几位大哥,几位好汉,求你们放我一马嘛,我愿出钱,我愿出钱,给受惊吓的小妹一点精神补偿!
  慕容屠龙一边玩着手里的尖刀,一边在屋子里迈着步子,好像在残酷的思考一样。慕容屠龙忽然转身说,你真是城管局长?
  公羊角立即回答说,真的,骗你是狗日的。
  慕容屠龙又问,也是农村出来的吧。
  公羊角又立即回答说,是呀是呀,农村出来个人不容易,混个局长更不容易的!
  慕容屠龙在手里拍着刀尖叹了一口气说,看你的样子也造孽,算了吧,就给钱了结嘛。
  公羊角像找到了救星一样,声音有些滋润地说,大哥,你说个数嘛。
  慕容屠龙手一伸说,50万!
  公羊角一听这个数字,早吓得瘫倒在地上了,半天才声泪俱下地说,大哥,我一个工薪人员,一个国家公务人员,哪里去弄那50万嘛,能不能少一点嘛,求求大哥了,求求大哥了!
  慕容屠龙伸出指头十分干脆地说,30万,再少就就割了你的生殖器和鼻子!
  两个小兄弟也跟着大声吼着说,割了,干脆割了,不要他的肮脏钱!
  公羊角仍然跪在地上说,几位大哥,我给你们说实话嘛,我的保险柜里只有20万现金,其他的都在卡子里。
  其中一个小兄弟说,卡子拿出来,我们去银行!
  慕容屠龙想,这深更半夜的,哪里去取这么大一笔钱呢,取款机上都有监控,取的数额大了,取的柜台多了,都是要出问题的。于是,慕容屠龙阻止他们说,我们“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也不想知道你银行的秘密,你先把20万现金拿出来,再写10万欠条,明天10点钟你钱送到白马大桥上来。你的欠条要这样写:因需要,借到令狐月儿10万元,保证在XX年XX月XX日归还,如果不能按时归还,可以向人民法院起诉,并按银行定期存款计息。
  公羊角赤身裸体地去床头的保险柜里拿了钱,整整20万元,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然后在慕容屠龙的同意下,穿上衣服写下了一张10万元的欠条。在递欠条的时候,公羊角一再说,大哥,你们不会拿着欠条去公安局吧,也不会去纪委吧。
  慕容屠龙挥着手说,纪委有纪委的条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只要你明天按时把钱送到白马大桥上了,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出了红玫瑰大酒店,慕容屠龙把欠条递给两个小兄弟说,上次欧阳慧妹的妈妈住院是你们去借的10万,明天拿来就去给人家还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慕容屠龙又取出10万元现金,一个兄弟给了3万元,剩下4万元就给令狐月儿了。慕容屠龙说,你们也辛苦了,但是这件事最辛苦最危险功劳最大的是你们的月儿姐姐,她就多得1万元,剩下这10万元,要给欧阳慧妹送去。
  两个小兄弟立即从手中抽出2万元来说,大哥,我们不能亏了你呀!
  慕容屠龙吼着说,都回去,大哥能差你们那几个钱,把明天的事给我办好!
  欧阳慧妹还没有把家搬完,妈妈南宫梅就死了。对于妈妈的死,欧阳慧妹万分愧疚,因为她认为和她卖炸洋芋有关。
  炸洋芋也是白马县城四大著名游街小吃之一。白马县的四大著名游街小吃是蒸气櫈櫈、月亮粑粑、根粑凉粉和星星炸洋芋,因为是在街上一边游转一边吆喝而卖,所以就叫游街小吃。櫈櫈其实就是鼎糕,因为做出来以后就像白马人用来坐的竹櫈櫈、木櫈櫈或者草櫈櫈,上圆下也圆,上小下却大,所以就叫櫈櫈。櫈櫈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在高压锅里倒上水,再在高压锅的冲气阀门上放上通气的竹筒或者木筒,竹筒或者木筒里灌满调剂好的米面,通过高压锅里的热气把米面蒸熟。但是,在还没有发明高压锅之前,是通过鼎罐或者铁锅里的开水热气蒸熟的,耗费的时间就比较长了。粑粑大家都见过,全国流行,因为圆圆的像月亮,所以也叫月亮粑粑,只是白马县的粑粑品种多一些而已,有白米粑粑、包谷粑粑、荞子粑粑、洋芋粑粑、红苕粑粑、高粱粑粑、麦子粑粑等等,品质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根粑凉粉呢,前面已经介绍过,大家都明白,就不再多说了。这里来说说炸洋芋的事,因为欧阳慧妹要去卖炸洋芋了,天冷了,不卖炸洋芋而继续卖根粑凉粉就没有生意了,没有生意一家人就没法生活了。
  炸洋芋也叫星星炸洋芋,因为它细小溜圆如天上的星星。卖炸洋芋一讲地段二讲时间三讲货色,不是随便都可以卖的。炸洋芋属于小吃类,既可以吃来耍又可以填饱肚子,因此学校门口的学生娃娃最爱吃锅巴二面黄的炸洋芋,几块钱一碗,买了一边走路一边耍就一边解决了。再就是卖炸洋芋要在早晨和晚上,一是白天城管局的人不允许在大街上摆摊设点,怕影响市容市貌;二是学校实行封闭式的教学管理,上课期间不允许学生出校门。买炸洋芋的人少了,你又去哪里赚钱呢?所以,大多数卖炸洋芋的人,都选择早晨和晚上到学校门口去卖,欧阳慧妹也是这样。但是,第一次卖炸洋芋的时候,欧阳慧妹却失败了,别人的炸洋芋都被学生一抢而光,她的又大又扁的炸洋芋却迟迟不好卖,还是旁边一位下岗大嫂点拨了她才开窍。下岗大嫂说,个头小的洋芋不仅好看,而且进油进盐,更容易炸起黄黄的锅巴,味道更加鲜美,所以买的人才多。另外一个下岗大嫂和其他人开玩笑说,炸洋芋就像过去的女人一样,大脚大胚子是嫁不出去的,男人们看好的是三寸金莲,耐看耐品,情趣盎然,味道深长。
  卖炸洋芋比起卖凉粉来说,劳动量还要大一些。中学一般都是晚上10点钟下课,卖炸洋芋的人生意做完要晚上11点钟才能回家,回家以后还要准备第二天早晨的炸洋芋。一天的事情做完之后,就到了凌晨1:00时了,上床脚还没有睡热,就到了早晨5:00时,赶快又要起床,因为学生是早晨6::00时到校,你得在学生到校之前把洋芋炸熟,不然你的洋芋炸得再好再香也卖不出去。虽然辛苦,卖炸洋芋的人也有办法,那就是白天补觉,“白天睡个日当顶,夜晚做个三脚猫”。欧阳慧妹那天早上刚好把炸洋芋卖完,司空燕儿带着几个从歌厅里出来的朋友过来了,到县一中门口找炸洋芋吃。司空燕儿看看欧阳慧妹干干净净的铁锅说,慧妹,我们专门来照顾你的生意,你都卖完了呀!
  欧阳慧妹指着旁边的油炸锅说,我没有了,买她们的也是一样嘛。
  司空燕儿嘟着嘴巴说,谁叫我们又是老乡又是同学呢,就想买你的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欧阳慧妹在洁白的围裙上揩一揩手说,好嘛,我去给你买来,不就一样了嘛。
  司空燕儿立即拉着欧阳慧妹的手说,这次就算了,我自己去买,你不能走呀,要陪我说说话呀!昨晚上我们唱了一个东方红,真安逸呀!
  司空燕儿是那种害怕寂寞的女孩,她曾在作文中写了两句名言,“没有男生的生活,是寂寞的;没有男生在身边,是不安全的”,一时轰动了整个校园。从初中开始,她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男孩,因而大家经常争风吃醋,也惹出许多是非来,把学校搅得鸡犬不宁。妈妈白狐仙也被经常喊到学校去,一起接受批评教育。白狐仙总是低着头、红着脸,不敢说一句话,因为自己就是时刻离不开男人的坏女人呀,有两天没有看见公羊角,心里就像“心脏病人坐飞机,悬吊吊的”。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司空燕儿刚刚进校,就被男生们关注了,几个二年级的男生来要司空燕儿的保护权。可是一年级的男生们有意见了,司空燕儿再美丽、再漂亮,也是我们一年级的事情,凭什么要把保护权出卖给二年级呢,难道我们一年级的男生都是劁了卵子的太监?二年级的男生们说,三年级的老大们正忙着准备高考,没有精力顾及学校的治安,学校就是我们老二掌拐了。食堂吃饭,我们先来;厕所蹲位,我们先占;有了美女,我们先看,等你们到了二年级再看一年级的美女,这是历史的规律,也是现实和实力决定的。一年级的男生们显然不服,凭什么老幺时刻要让着老大老二呢?“大的出门小的苦,大哥吃饭小弟煮”是老皇历了。于是,一年级几个胆子大的就下战书,星期天到学校后面的一座山坡上决斗,论出输赢,排出雌雄。学校跟慕容屠龙他们的江湖一样,决斗也讲公平正义,“赢者为王,败者为寇”。双方分别出人单挑,结果一年级把二年级打赢了,打得鼻血长流,打得手臂骨折,打得落荒而逃。后来学校知道了这件事情,凡参与的学生都受了处分,司空燕儿也因为知情不报,跟着挨了个“警告”处分。但是,司空燕儿身边仍然男生如潮,前呼后拥,莺歌燕舞,就像一朵鲜艳的石榴花,被大家远远近近地怀捧着,呵护着。
  欧阳慧妹还以为他们是去上早班呢,现在才知道是在歌舞厅玩了通宵。司空燕儿把其他几个歌友支起走了,叫他们先回家睡觉,自己要和老同学说说话,叙叙旧。欧阳慧妹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站在街边的一棵茂盛的桂花树下看司空燕儿吃炸洋芋,陪司空燕儿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街上早行的人匆匆地过去了,又匆匆地过来,经过她们身边时都要疑惑不解地望她们一眼,这两个漂亮的女娃清早八晨地在等谁呢?
  司空燕儿一边嚼着炸洋芋一边说,我干爸爸还经常念叨你呢,说是只要你愿意,他随时都同意你到城管系统工作。
  欧阳慧妹哭笑不得地说,你们那点工资养不活我一家人,我还是干个体户的好,自由自在,没人管束!心情好就多卖点,心情不好就少卖点,有了钱来还可以继续去读书!
  司空燕儿瞪大眼睛说,我的姑奶奶,你还想去读书呀,我都脑壳皮子读痛了,再给我10万元奖金,我也不去读书的!
  欧阳慧妹说,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想,就是还想读一点书。总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书还没有读够。
  司空燕儿笑着说,世界上的书,是能够读得够、读得饱的吗?我只想找个帅哥早点嫁人,可是干爸爸连恋爱都不许我谈,还说“二十女娃最精华,一张粉脸走天下;待到心身疲惫时,三十过后方可嫁”,那时脸上都像一张黄瓜皮了,还嫁给哪个嘛!
  欧阳慧妹没有做声,因为她知道公羊角的龌龊,也不想把司空燕儿和公羊角之间那层薄薄的牛皮纸捅破,捅破了就没有意思了,那也不是她欧阳慧妹的品格和个性。所以,欧阳慧妹就没有回答她的话。
  司空燕儿把最后一个炸洋芋喂进了嘴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你不愿去城管局上班也行,白天卖炸洋芋,晚上去KTV唱歌呀,并且唱歌也是你的特长。200元半晚上,400元唱个东方红呢!
  欧阳慧妹忽然感兴趣地说,从来没有去唱过,不知道怎样唱法。
  司空燕儿很有经验地说,简单得很,男顾客就找女娃陪唱,女顾客就找男娃陪唱,还有水酒可以免费喝,果品可以免费吃,安逸得很呢!
  欧阳慧妹心里就有些灵动了,很想找个时间去试试,白天卖炸洋芋,晚上去KTV唱歌,也很有意思。
  欧阳慧妹用纸巾揩着嘴巴说,这几天城管局的事情就是多,说是下个月省长要来。
  欧阳慧妹不解地说,他来他的,有你们城管局什么事嘛,是要当保镖,还是要当厨师?
  司空燕儿好为人师地说,你慧妹不在官场,不知道官场的劳累和复杂呀!省长要来,不仅我们城管局的要把街上的清洁卫生搞好,要一尘不染,而且卫生局、公安局的人也要“搭着铺盖发汗”。既要讲求食品卫生和安全,又要防止老百姓告刁状,更要防止坏人搞暗杀,特别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搞集会游行,复杂着呢!我们今天下午开会都传达了,要满怀信心地迎接省长地到来,还要借此争创全国卫生城市呢。
  欧阳慧妹想,你们搞清洁卫生,与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人有什么关系呢,就是要洗脸帕抹墙、自来水洗街,都不关我们老百姓的事。但是,欧阳慧妹不那样说,那样说就显得太没有水平了,也太对我们这个城市和社会不负责任了。欧阳慧妹却说,是该狠狠地搞一回清洁卫生了,你看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天晴一身灰,雨天一脚泥,哪里叫什么生态城、旅游城、环境卫生城呀,其实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灰城!欧阳慧妹说的一点都不假,完全是白马县城的真实写照。白马是一个山区县城,沙岩地区,空气干燥,炎热无比,乡村的道路硬化率不高,来来往往的车辆一阵磙碾,灰尘就铺天而起,对面不见人;如果遇到秋天的大风时间,可以说是遮天蔽日,乌天黑地,人不敢睁眼,畜不敢出门,就像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一样。老百姓的意见大了,反应的情况多了,政府只好投资买了三台洒水车,一天24小时不停地洒水,方才有所缓解。
  司空燕儿一巴掌拍在欧阳慧妹的肩膀说,你说得很对,我们的城市就是这样,靴子一天擦10次都嫌脏!
  欧阳慧妹祈求地说,燕儿,都快早上8:30时了,你不去上班吗?我要回去补瞌睡呢,有时间了再来聊白嘛。
  司空燕儿挥着手儿说,我才不去上班呢,也回去补瞌睡。说着,一边舞着红色的手机,一边哼着黄英的《小妹妹》走了:
  春天是我留下的香味
  夏天走进了我的心扉
  在为谁一直陶醉像蝴蝶纷飞
  这朵准备绽放的花蕊
  在思念我心里的那个谁
  面对心动的滋味阳光好明媚
  这一弯又一弯的春江水
  那月儿就像柳叶弯的眉
  两个人被春风吹呀吹
  你走的累就由我来陪
  蝴蝶飞呀飞我追呀追
  我是你的小妹妹......
  欧阳慧妹和司空燕儿分手后,一觉补到下午3:00时,还是一个恶梦把她惊醒的。她梦见自己和弟弟欧阳童子都成了讨米的叫花子,刚刚逃到一个小镇上,就被另一群叫花子追杀,说是抢了他们的地盘,抢了他们的饭碗。她拉着弟弟欧阳童子的手拼命地逃呀逃呀,后面的叫花子就在后面拼命地追呀追呀。他们穿小巷,过石桥,越花丛,走奔闹市,渐渐地要追上了。他们忽然看见一间破败的庙宇,立即蹿了进去,躲在了一尊高大的菩萨后面,那尊慈善而威严的菩萨好像是乔峰大哥变的。接着,几十个衣服褴褛手持棍棒的叫花子涌了进来,把庙宇造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们,只好作罢而去,走的时候好像还拱手对菩萨说,打扰了乔帮主。欧阳慧妹和弟弟正在高兴,只听“嚓”的一声巨响,庙宇上的屋梁断了,直接砸在她欧阳慧妹的头上。欧阳慧妹“哎呀”一声惊叫醒了,摸一摸头上,没有什么伤痛;望一望屋顶,屋梁还在;再望一望屋外,太阳都要偏西了。欧阳慧妹立即下床去做饭,饭做好了喊妈妈吃时,南宫梅早已身体冰凉了。欧阳慧妹懊悔莫及,恸哭不已,把整条水镜巷子都哭痛了,把白马县城的人都哭肿了,哭得泪流满面、肝肠寸断了。
  最先回来看见欧阳慧妹恸哭的是诸葛孔亮。诸葛孔亮对欧阳慧妹说,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生意都没有,心里总是鸡慌慌的,悬吊吊的,没想到梅子就这样去了,真是老天不长眼呀,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
  欧阳慧妹坐在床沿抱着妈妈南宫梅的尸体只有恸哭的份,其他办法一点也没有。还是诸葛孔亮经历的事情多一些,办法也多一些,虽然眼瞎年迈,但是心里却明镜着呢。诸葛孔亮说,孙女儿呀,你妈妈都死了,你再哭也没有用,你要赶快给妈妈办后事呢。
  欧阳慧妹哭着说,爷爷,你说我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乡下人,哪样办嘛!
  诸葛孔亮拄着竹拐杖说,我给你守着,你赶快去找明珠妈妈!
  欧阳慧妹跪在地上给诸葛孔亮磕了一个响头说,谢谢爷爷!
第三章又要搬家了
  东方明珠这几天正忙着,“两实”清理才结束,新的任务又来了,什么事情都离不了他们这些最基层的村居委会主任,就像有些偏激人说的,整个中国的事务都被两个总管管理着呢。中央有一个大内总管,他布置任务,叫总管理;基层是一个小的总管,他落实任务,叫村居委会主任。虽然,中间层还有什么省长、市长、县区长、乡镇长,他们都是女人胀鼓鼓的乳房,上不粘天下不粘地悬在半中腰好看,除了上传下达外,什么事情都落实不了,唯一依靠的就是基层小小的村居委会主任了。搞计划生育,要他们带路;搞人口普查,要他们带路;搞房屋清理,要他们带路;就是公安机关抓个人,也要他们带路;现在下达的新任务,就是搞城镇出租屋的纳税登记,还是要他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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