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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野兽朱棣第三部

_17 张笑天(明)
方行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她说:“我看,我们俩还是分开的好。两个女的在一起,容易被人怀疑。弄不好会被官府一网打尽。”
唐赛儿说:“也有道理,那就各奔前程吧。”方行子问她过后怎么联络?唐赛儿说:“青州的古济庵是我当年出家的地方,我虽不会住到古济庵去,若打听我的消息,古济庵的人总会告诉你的。”
方行子与她依依惜别,向她拱拱手,上马离去。
? 戳穿朱棣心思者,死!
一张“鹰兔图”挂在谨身殿大殿的屏风上,画的留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诗。朱棣和太子朱高炽站在图前观看。
朱高炽说:“这幅画画得很有神韵。”
这又是景展翼画的,朱棣说是他的命题画,这一点,他没说实话。实情是有一天,朱棣看见景展翼画了这幅“鹰兔图”,问她有何含义,景展翼说自己是兔,皇上就是那尖爪利喙的猛禽!朱棣当然不会把这话告诉别人了。他把画拿给大臣们看,并让他们在画面上题了诗。
他问太子,知道他的用意吗?朱高炽摇摇头,他真的没想明白。
朱棣说:“弱肉强食,自古而然。鹰可吃兔,兔就天生该是鹰之食物吗?做人君的,应当敬天恤民,政勤于理,扶危济困,铲除强暴,群臣喋喋为谀最为可怕,这是朕先后除掉纪纲和陈瑛的原因。”
朱高炽说:“皇上原来不知他们的奸狡吗?”
朱棣讳莫如深地一笑说,人嘛,总是有别,有人可依赖,有人可器重,有人可驱使,有人可利用。朱高炽仔细琢磨着。
朱棣又告诉太子另一件事,日前他已下旨,把汉王改封青州,他问朱高炽知道为什么吗?从前把他远封云南,就是不希望他觊觎太子位。现在把他封青州,因近在咫尺,朝发可夕擒,易于控制。
朱高炽没说什么,只要朱高煦不在皇上跟前,太子的日子就好过些。说到下一步,朱棣就想迁都北平了,并把北平改为北京。
朱高炽说:“好多大臣都反对迁都。”他明白朱棣的态度,北京豪华的新宫殿即将落成,天寿山的皇帝陵寝也破土动工了,谁能阻止迁都?也有迂腐之人,主事肖仪竟敢上本极力反对迁都,朱棣一怒杀了他,为这么个小事杀大臣,为这么点小事丢脑袋,朱高炽认为双方都不值得。有一点是再明白不过的,谁反对迁都,朱棣都不会留情的,他会认为,反对迁都是幌子,跟朱棣过不去才是真的,朱棣岂能容忍?
朱高炽看过肖仪的折子,他也明白,肖仪真正犯忌还不在于迁都与否,而是折子里那几句犯忌的话。反对迁都倒也罢了,他竟敢说父皇不想葬在太祖高皇帝陵墓旁,言外之意,不是等于说父皇愧见先帝吗?
这个意思,朱高炽刚点了几句,朱棣就恼怒地说:“不要再说了!”朱高炽知道自己也犯忌了,只好闭嘴。
? 逃了鬼门关,又入虎口
疏浚好的京杭大运河比从前宽,比从前深,水也清了,最为拥堵的会通河段也井然有序了。一艘帆船上,载满了南下的商贾、士子,也有兵丁。有一个姑娘呆呆地抱膝坐在甲板主桅下,她正是桂儿。
桂儿并没有死,在牛头山谷,柳如烟只是把她掐昏了,柳如烟逃走后,桂儿清醒过来。如今,大难不死的桂儿急欲奔京师去,她必须把柳如烟的所作所为告诉景展翼,今后别再上他当。
此时桂儿正搭船南下。她忽见旁边一艘有士兵押送的官船上一片啼哭声,夹杂着诵经声。原来满船装的都是尼姑,这令桂儿惊讶不解。
桂儿终于来到南京宫门口,与把门的门禁太监交涉,说她有急事要找景展翼小姐,求公公给通报一声。
门禁太监打量着桂儿说:“你好大口气。翼娘娘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吗?再说了,你是娘娘什么人啊?”桂儿说:“我是她的丫环,公公对她说桂儿回来了,她一定会很高兴。她会重赏你的。”
天子脚下的门禁太监也不是吃素的。他说:“到时候娘娘不赏,我们也不敢厚着脸皮要啊。”
桂儿便在衣服里翻出些散碎银两,递给门禁太监说:“这一点,不成敬意,等见到了娘娘,一定让娘娘重重赏你。”
门禁太监把银子揣起来,就走到奉天门里去,对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什么,小太监一溜烟跑进去禀报。吃了银子,门禁太监对桂儿客气多了:“姑娘到里边来坐,喝碗茶吧,外面太晒了。”
桂儿说:“不了,我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桂儿正在宫门口东张西望,一乘大轿在仆从和执事的簇拥下来到宫门口。桂儿跟一个太监说:“这一定是个大官,好大的排场。”
门禁太监说:“这是礼部侍郎柳大人的轿子,三品大员,气魄小得了吗?”姓柳的多了,桂儿并没在意,可是当那官员在“臣子下马处”走下轿子要步行入宫时,她大吃一惊,那不是差点把她掐死的柳如烟吗?桂儿唯恐被柳如烟发现,想躲起来,拔腿就往树底下跑。
脚步声惊动了柳如烟,他一回头,恰与桂儿打了个照面,他完全是见了鬼的感觉。他惊愣了一霎,旋即清醒过来,便指使手下从人说:“抓住她,抓住那个女的。”这一喊,桂儿更没命地狂逃了。柳如烟的仆从们领命穷追,人多势众,很快把桂儿捉住了,扭回到宫门口来,请示柳如烟:“大人,把她怎么处置?送刑部还是送锦衣卫?”
桂儿指着柳如烟大叫:“柳如烟,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
柳如烟恼羞成怒地说:“堵上她嘴!把她先送回府里看押起来,等我散了朝再处置她。”他不能心软、手软,桂儿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他跑到皇宫里来,就一定会告诉景展翼真相,那更可怕,他必须让桂儿消失。桂儿的嘴已被堵上,她挣扎着,还是被塞进了大轿。
可能与收了小姑娘散碎银两有关,守宫门的门禁太监出来干涉了:“且慢,柳大人,这在奉天门抓人,不大方便吧?”
柳如烟不把他放在眼里说:“这是本官的家务私事。她是我府上逃走的一个丫环,正找不到她呢。”门禁太监决定压压他的气焰说:“可是,她说她是翼娘娘的人啊,我信谁的才是呀?况且我已经报到宫里去了,一会翼娘娘冲我要人,我怎么办啊?”
柳如烟很蛮横地说:“岂有此理,我的家奴,怎么成了翼贵妃的人?这一定是这小贱人胡说!你不必担心受埋怨,有我呢。”说罢一挥手,让手下人把桂儿强行抬走了,桂儿兀自在轿里乱撞,呜呜地叫……
柳如烟惶惶然的一颗心暂时算放下了,他大步进宫去了。
? 小国需要大国当靠山
从全国各府县抓来的尼姑,全集中在后宫混堂司大墙下的空地,几天工夫,已有三百多人。中间临时用席子墙挡住,与前面隔绝。众女尼露天吃住,一片叫苦连天声和“阿弥陀佛”的念佛声混杂在一起,这里成了不伦不类的难民营。
这一天,朱棣亲自来甄别了,他只认识方行子,却不认识唐赛儿,好在他让柳如烟也来了。现在柳如烟没到,先碰碰运气吧。朱棣坐在女尼们对面一张椅子上,问:“全都在这吗?”
提督东厂的秉笔太监答:“回皇上,这只是京畿附近七个府县的尼姑,远处大批的还都在路上。”一听说皇上来了,女尼们全都诉苦喊冤,一时炸开了锅一样。
朱棣只得让东厂太监告诉她们,说有两个歹人混迹于尼姑中,找出她们,是为了还出家人一个清白,马上就放她们各回本寺去修行。
这么安抚了,抱怨声才平息。毕竟是出家人,本来与世无争,受点委屈也不在乎了,更何况让她们受委屈的又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呢。
太监们依次领着一个个尼姑从朱棣面前过。朱棣认真地辨认着。其中一个满脸折皱的老尼拄着枣木棍过来了。
朱棣立刻火了,训斥东厂太监们说,把这老态龙钟的老尼抓来干什么?她会是方行子、唐赛儿吗?
东厂秉笔太监回答得很妙,地方官也是出于谨慎,怕挂一漏万,放走了真凶。万一方行子有化装术,变成老太婆,不就漏网了吗?
想想也有理,朱棣就不再说什么了。又问:“柳如烟怎么还不到?朕只认识方行子,并不认识唐赛儿呀。”
这时,有司礼监太监来报:“皇上,奉天殿那边就绪了,满剌加国王拜里迷苏剌带着王后已从会宾馆起行,快到奉天门了。”
这是大事,朱棣不能失礼,便站了起来,挥挥手说:“给这些僧人吃好一点的斋饭,告诉她们,朕为搜查奸人,为天下安康,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叫她们受委屈了。”
说罢,朱棣上了宫中用的帝辇,带着太监、宫女匆匆往奉天殿去了,行前特地关照,让景展翼去陪客。
景展翼早已奉旨上好了大妆,等着陪朱棣一起接见外国朝贡贵宾呢。忽然有一个从奉天门过来的小太监告诉她,有一个叫桂儿的丫环进宫来找景展翼,她一听,立刻要先去奉天门。
景展翼坐上宫中软轿,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来到宫门口,向外望望,问把门的几个太监:“人呢?”
门禁太监出来诉苦说:“回娘娘,来找娘娘的丫环不知碍着柳侍郎什么事了,他硬说是他府上逃走的奴婢,不由分说抓回到他府上去了。娘娘要人,就去找柳大人交涉,实在是不干我们的事呀。”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柳如烟真的回来了。他一定干了见不得人的坏事,才不敢露面。他又为什么劫走了桂儿呢?当初,是景展翼派桂儿去找方行子她们的,防着上柳如烟的当。莫非柳如烟要灭口吗?这么一想,景展翼又气又急又恨,转身就走。
这时李谦脚步匆匆地过来,说:“翼贵妃娘娘,快点吧,圣上都等急了,皇上在奉先殿赐宴满剌加国王、王后,请娘娘去陪客呢。”
景展翼无奈,只得对宫女们说:“去奉先殿。”
奉天殿内外编钟、鼓乐之声齐鸣,大鼎中御香缥缈,宫中大乐齐奏吉庆乐曲,女官尚宫仪赶排的带有域外风情的舞蹈正在演出,一派祥和景象。这舞蹈的顾问还是出使西洋的使臣郑和呢,他今天也奉旨作陪。
朱棣在奉先殿大摆宴席,宴请满剌加庞大的朝贡团入觐,餐桌上摆了很多诸如香蕉、木瓜、榴莲之类的南亚水果,这都是满剌加贵宾贡来的方物。
景展翼自然是陪着满剌加国王王后坐在上座的,景展翼明显心不在焉,她的目光不时地扫视坐在显要位置陪客的柳如烟一眼。面对景展翼,柳如烟显得很不自然,说不清汹涌在心底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想尽量避开景展翼咄咄逼人的目光,避免与她交流,可又忍不住,不时地偷看她,猜测着她此时此地的内心感受。
满剌加国王拜里迷苏剌穿着明朝的极品王服,他指挥部下献上一担一担盖着红布的方物,口口声声向朱棣称臣。他感激大明天朝天子皇恩浩荡。永乐三年,大明皇上派钦差尹庆随同郑和出使,封他为满剌加国王,赐诰、印、彩帀、冠带袍服,并将一座山封为镇国之山。他感谢天朝慷慨见封,他对天朝实在感恩不尽,这是发自内心的。在他看来,小小的满剌加国,只是一座方圆四里的城郭而已,加上国王的亲兵在内,军队不足一千人。而郑和的庞大船队,就拥有一万多军队,如果想灭掉满剌加,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大明天朝的船队输出的只是文明、礼仪和友谊,在拜里迷苏剌看来,这样的泱泱大国就是靠山啊。
朱棣说:“你们在封山上将朕手书之碑文,立碑为记了吗?”
国王说:“是,已制成碑文勒刻山上。”他又指着自己的冠带袍服说:“皇上颁赏的官服,平时舍不得穿,今天来朝圣,才穿上了。”
朱棣笑说:“不必这么节省,朕又给你准备了几身藩王的冠带袍服,你回国后平时也可以穿。”拜里迷苏剌再次拜谢。
朱棣说,他们涉海几万里到京师,安全无虞,这是他的忠诚感动了上苍,保佑于他,希望相互间像亲戚一样常来常往,互通有无。
拜里迷苏剌说:“有人害怕大明天朝会欺侮我们,没想到这样仁义待我,把你们的印刷术、瓷器、丝绸和种田技术都传给了我们。”
朱棣说:“朕也尝到了你们的木瓜、香蕉、波罗蜜,还有这个榴莲,可不敢恭维,太臭了。”大家全都笑起来。
? 人情不如身份好使
散了宴席,朱棣兴犹不减,他陶醉于四方万国来朝的喜悦之中。郑和几次下西洋,功不可没,这几年浡尼王(加里曼丹)、满剌加(马来西亚)、苏禄王(菲律宾苏禄群岛)古麻剌朗王(菲律宾)先后几次来南京朝贡,朱棣认为这是我朝威德远扬、泽被异邦啊,他们都称朱棣为圣主,他真有几分得意忘形了。
景展翼对朱棣的自我陶醉毫不感兴趣。朱棣也看出来了,他让景展翼陪满剌加王后,这是高看她一眼,按礼应当是王贵妃出面。言外之意是责备她没显出足够的热情,他看出景展翼一直好像不开心。
景展翼忽然说:“圣上曾慷慨允诺,让我见柳如烟一面,不知还算不算数?”
朱棣怔了一下,怎么又提这个?但他表现得很大度,说:“这是小事一桩啊,你早说啊,朕就不放他出宫了。这样吧,明天柳如烟进宫上朝来,朕把他留下,你有什么话尽管当他说。你高兴就行。”
景展翼说:“皇上,我等不到明天了,我想到柳如烟的家里去。”
这未免太过分了,朱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过格要求。朱棣站住,疑惑地审视着她的脸说:“你没发烧说胡话吧?你这么急切地要见他?你怎么可以跑出宫去?”
景展翼并不退让,她说:“皇上如果不放心,可派李总管跟着我呀。”朱棣想想,又缓和下来:“朕倒不担心什么,更不相信你与他会旧情复萌。朕只是不明白,你这么急切地要见他,到底是为什么?”
景展翼说:“我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从前跟着我的丫环来找我,可在宫门口被上朝来的柳如烟绑走了,他对门禁太监说,是他家逃走的丫环。这也欺人太甚了,必须找他理论理论。”
原来是这样!朱棣笑了:“朕以为是多大的事呢。这么说,你这个丫环一定长得很美了?”
这和美不美有何关系?景展翼忽然想到,朱棣一定以为柳如烟看中桂儿的姿色了,便顺着朱棣说:“是呀,长得很美,百里挑一。”
朱棣说:“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呀。你既是要兴师问罪去要人,朕答应你出宫,朕派李谦带人保护你,你不会反感吧?”
景展翼说:“那怎么会,皇上不派人,我还不答应呢,我得顾忌到瓜田李下之嫌啊。”这一说,朱棣更放心了。
景展翼所以这么急切,是怕柳如烟回家后杀人灭口。桂儿暂时无恙,她被关在柳如烟府一间地下酒窖里。这个地下酒窖,得用梯子才能下去,里边黑漆漆、潮乎乎的,一股霉味。需举着火把往下走,才看得清一切。过道两侧堆着些装陈缸酒的酒坛子。
在角落里,桂儿仍然堵着嘴,被绑在柱子上。窖盖打开了,随着一道光亮和火把的映照,桂儿看到,连公服都没来得及换的柳如烟顺着陡峭的梯子下到酒窖里来,他把随从都打发走了,关严了酒窖门,把火把插到壁上,他掏出桂儿口中的破布,说:“对不起,委屈你了。我不得不如此,不然你会乱喊乱叫的。”
桂儿吐了他一口,说:“真没看透,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一定以为你把我掐死了,可我还没有死,我还要来揭穿你!”
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仇恨,柳如烟说道:“不是你命不该绝,而是我根本没下狠手,没想掐死你。”柳如烟说他当时只不过想从她嘴里把信抠出来而已。
桂儿说:“你得逞了。你比朱棣要狠毒,你出卖了义军,你让几万人死于非命,你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柳如烟想用自己的处境打动她,就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是没办法,皇上答应过我,只要我能里应外合弄垮了义军,就让我和景展翼结合,可他根本就是在骗我,我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封了景展翼为贵妃,我更是有苦说不出啊。”
桂儿说:“你还幻想能让景小姐原谅你吗?你不是看到那封信了吗?那就是景小姐让我给方行子送的信,告诉她,你是一条钻到羊群里的狼。只可惜,我晚了一步,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天。”
柳如烟冷笑道:“听你这话,好像我的生死现在还操在你手里似的。你说反了,你倒是多活了几天。你不能活着,你懂吗?你活着,我就活得很不快活了。除非你还和从前一样,变成哑巴。”
桂儿呸了他一口,这时有人咚咚地敲地窖的盖子,在外面大喊:“柳大人,快点吧,翼贵妃驾到了。”
恐惧一下子占据了柳如烟,他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从梯子爬上去,又让从人把酒窖盖从外面锁上。
桂儿也听见了,尽管她出不去,却有了希望,景展翼一定是为她而来。对景展翼的到来,柳如烟既惊且喜,他已经情不自禁地想拉景展翼的手了,但旋即看见太监总管李谦在景展翼身后站着,他便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地说:“我回来后,一直想见娘娘,可惜,你已位居深宫,我只能翘首悬望了。”
景展翼边走边冷漠地说:“我并不愿做皇上的妃子,更不愿嫁朱棣,若嫁,当年就当了燕王妃了,何必假死,四处逃生?”柳如烟说:“这我岂不知?我还知道,就是娘娘这次入宫,也是为救我一命啊。”
景展翼说:“你知道就好,可柳大人是怎么做人的?你可是恩将仇报啊!”柳如烟心里一阵忐忑,他说:“娘娘这是误会了。请,快请到屋子里说话,怎么好站在这里呢。”
景展翼便说:“好吧。”便随柳如烟进了客厅。落座后,柳如烟一连声叫“快上茶。”他见李谦站在门口,就说:“李公公请到隔壁房子里休息吧,你站在这里,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李谦不动地方地说:“站惯了。”
柳如烟无奈,知道他肩负的是特殊使命,不敢相强,只得由他。
景展翼面前的茶冒着丝丝热气,她没有喝。她的目光逼视着柳如烟说:“过去的,都是不堪回首的噩梦了,这账一会再算。现在你先把桂儿交出来,你该知道,这是我此行的目的。”
柳如烟抵赖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桂儿呀。”
景展翼说:“你还敢抵赖?光天化日之下,你在奉天门前劫走了桂儿,人证都在,你不交人也行,我让皇上冲你要人。”说着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柳如烟忙把她按坐下,赔笑说:“别生气。你我纵有千日之怨,总还有一日之恩吧?有话好好说,何必惊动皇上?又何必因为一个丫头而反目?”
景展翼说:“别看桂儿是个丫头,可她懂得大义,懂得廉耻,不像你,为了活命,甘当一条狗。”
柳如烟溜了门外的李谦一眼,脸上很下不来,他只得说:“喝茶、喝茶……”然后装不懂,“你口口声声骂我,我不知我做错了什么?”
景展翼冷笑道:“你自己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柳如烟说:“这之中可能有误解……”
景展翼咄咄逼人地说:“你不交出桂儿来,我可要在你府上搜了。我来前可是请准了皇上的。”
柳如烟咬紧牙关硬挺着说:“这真是无中生有,我从来没见过桂儿,又何谈在宫门口打劫!你实在不信,就搜好了。”
景展翼对门外的李谦说:“李公公,带东厂的人搜吧。”
李谦说:“翼娘娘放心,只要人在他府上,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掘出来。”景展翼便跟着出了门。
李谦一挥手,那些跟来的宫中侍卫、东厂太监们巴不得的,一齐动手,冲向各进院子,破门入室,府里顿时鸡飞狗跳。
柳如烟也跟出来,对景展翼说:“我真没想到,你全不念从前的情义,对我赶尽杀绝。”
景展翼说:“你把义军几万将士出卖了,那才叫赶尽杀绝。”
柳如烟被她说得心惊肉跳,最怕景展翼知道的,她全知道了。不过,他还存在一丝幻想,景展翼还没见到桂儿,她不可能知道牛头山的详情,至多知道朱棣曾派遣他去瓦解义军,他必须抵赖,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认账。他说:“义军失败,与我一点关系没有。”
景展翼说:“皇上亲口告诉我的,派你回义军里做卧底,与官军里应外合。”
柳如烟说:“你上当了。这是皇上为得到你的离间之计,我什么也没干。”
景展翼说:“既然你这么清白,那皇上为什么这么重赏你,一下子当上了礼部左侍郎?”柳如烟一时无言以对。
景展翼随着搜查的人来到柳如烟家后进院子,景展翼看着宫中卫士们一个个房间破门而入,柳如烟在一旁跟着,说:“桂儿真的不在我这。我藏起她来有什么用啊?”
景展翼说:“这要见了桂儿才真相大白,你这么怕桂儿,是不是有短处在她手里呀?”
柳如烟说:“我从来没见过她,我会有什么短处在她手里。”
这时李谦过来向景展翼禀报说:“每个院子所有的房间都找过了,没发现要找的人,除了您在的这屋子……”
景展翼直视着柳如烟问:“你把桂儿杀害了吧?”
柳如烟摊开双手说:“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景展翼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酒窖的圆木盖子,上面有锁。景展翼走过去,用脚踏了几下,她问:“这底下是什么?”
柳如烟说得吞吞吐吐,好像是从前那户人家藏沉缸老酒的地窖,他买了这个宅子,还从来没看过酒窖什么样呢。
越这么说,景展翼越觉得可疑,她说:“那好啊,咱们就一起见识见识这个地下酒窖,说不定会有什么大便宜可拣呢。”柳如烟脸色骤变,却又一时想不出主意来制止她。
就在景展翼继续用脚踢酒窖木盖时,底下有了反应,有女人的喊声传上来:“救命啊!”
景展翼揶揄地看了柳如烟一眼,更胸有成竹了,她对拿了十字镐的李谦说:“砸开!”
咚咚几镐下去,酒盖砸碎了,一股凉气冲上来,同时传出桂儿清晰的叫声:“来人啊,救命啊。”柳如烟已面无人色了。
? 梦寐以求的美人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胆大的方行子竟然来叩皇宫的奉天门了,这样的举动,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她向来对自己很自信。
方行子今天是一身淡雅高贵的女装,潇洒中透着俊秀,身上兼有男女的优长之处,她腰间仍然佩着她的双刃剑,这俏丽动人而又英姿勃勃的人一来到宫门口,守门士兵全都把眼睛看直了,甚至忘了拦阻她,直到她上了好几层台阶,里面的门禁太监跑出来干涉了,卫士们才围住她挡驾。
方行子高傲地说:“你们替我通报一声,我要见皇上。”
门禁太监的头头说:“你好大的口气,皇上是想见就能见的吗?别说你一个民间女子呀,就是各省的布政使、按察使,没有皇上旨意,也别想见到皇上啊。”方行子拿出一张大红拜帖,说:“这是我的名帖,你拿了它进去,面呈皇上,皇上一定会见我的。”
门禁太监不接她的拜帖,女色对太监没有吸引力,他要公事公办。太监说:“皇上稀罕你的名帖?你若真有事要奏闻,求人写折子,再请地方官经过通政使司奏上来。”说罢他讪笑着走开了。
方行子注意到了奉天门外台阶上的巨型登闻鼓还在,旁边立着的铜牌也在,写着这样一行字:“吾民有奇冤大事而又不能上达天听者,可击登闻鼓。”方行子太熟悉这面登闻鼓了,这鼓、这铜牌都是当年朱元璋所设,是为有冤无处诉的人立的。当年程济还敲过呢。她便向登闻鼓走去。门禁太监发现了她的意图,忙对门前侍卫们大喊:“拦住她!别让她敲登闻鼓!”
十几个士兵持械一拥而上,把方行子围在核心。方行子全然不惧,她从容地向前走,有几个士兵挥拳而上。方行子亮了个架势,用腿轻轻一扫,已有三四个卫兵狼狈倒地,顺台阶滚下去,摔得啊啊直叫。
这可是没想到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竟然有这么好的武功!又有几个围上来,也被方行子打个落花流水。
门禁太监大喊:“快去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这小女子好生了得!”方行子一笑,早已奔到登闻鼓下,摘下巨大的鼓槌,当当地敲响了登闻鼓。鼓声一响,宫中震荡,好多大臣、宫中侍卫、太监都往奉天门这里跑,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朱棣正在谨身殿里批答奏折,听见鼓声也停笔谛听,并叫人去看个究竟。方行子仍在敲,她很得意,一大群卫兵围着她,却再也没人敢近前。
方行子的名帖到了朱棣手中,朱棣有一种惊喜的感觉。是因为倾天下之力也无法逮捕归案的钦犯自投罗网而惊喜呢,还是因为多年来对她的梦寐以求而惊喜?朱棣自己一时也说不清。他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连他自己都感到反常。
方行子潇洒地走在御路正中,一群全副武装的宫中侍卫和锦衣卫、东厂的人如临大敌,跟在方行子的前后左右。当方行子从容来到谨身殿丹墀下时,朱棣惊得站了起来,她竟是如此美丽,这样楚楚动人,比朱棣几次见到的戎装更叫人心动,朱棣说:“果真是你?方行子?朕今日才见到你的真身!”卫士们仍如临大敌般地围着她。
方行子面带笑容地说:“不敢相信吧?你撒下天罗地网抓我,却想不到我送上门来了,你是大喜过望吧?”
朱棣一脸笑意,亲自下殿说:“请,快请。”这个举动太不寻常了,让侍从、太监们都深感意外。他从前对道衍、袁珙、丘福这些大功臣也不会殷勤到这地步。
方行子上殿来,却说:“我不是你的臣子,恕我不能叩拜。”
朱棣少有这样的耐心和宽容,竟说了一句“不必拘礼”,然后高声吩咐殿上太监:“赐座,你们愣着干什么?”又对围在殿下的卫士们说,“谁要你们围在这里的?都走开。”
方行子笑着拍拍佩剑说:“你把宫中卫士都打发走了,你不怕我对你行刺吗?”
朱棣用哈哈大笑来掩饰了少许的不安,方家十族八百多口人的冤魂毕竟该向朱棣索命,而方行子也是方家大屠戮中唯一幸免者。朱棣也不能一点忐忑不安的心情没有,但他必须做出镇定自若的神态来,他说:“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击鼓登殿,必不是行刺来的。”方行子一笑未答。
朱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赞道:“你我在临淮关和洛口黄河岸上见过两面,那两次,你都是男儿装,今天,朕还是头一次见到你上女儿装,真是楚楚动人啊。”这时殿上太监来上茶了。
? 得到传国玉玺,放掉所有的尼姑
朱棣一直在琢磨,方行子明知道朝廷正在缉拿她,她是罪臣之女,又是建文帝的侍卫,后来又从贼造反,朝廷有理由处她十回死刑,她怎么敢来闯皇宫?朱棣无论怎样想都想不出,方行子来干什么。但他却风趣地问:“你此来何干?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吗?”
方行子也很幽默:“我是看你这样兴师动众地抓我,太劳神、也太劳民伤财了。你不怕后世人笑话你吗?听说我和唐赛儿藏在尼姑庵中,便下旨将天下庵院里的尼姑全一条绳拴到京城来,你不妨翻翻你亲自主持修成的《永乐大典》,史有前例吗?”
朱棣被她问得张口结舌,半晌才说:“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除恶务尽,也是古亦有之。”方行子说:“你夺了皇位,当了皇上,减民赋、惩贪官、修好四邻,使万方来朝,我想你是想当个煌煌盛世的明君,名垂青史。可你也不该给后人留下这样的笑柄啊。”
朱棣问:“这么说,你冒险击鼓上殿,就是为告诉朕这个的吗?”
方行子说:“劝你放了天下尼姑僧众,你未必肯,即使在众女尼中没有发现我方行子,毕竟还不知唐赛儿是否混杂其中。我来了,一是为你指认唐赛儿在不在你抓来的僧众里,二来我也算是投案自首,省得皇上睡不着觉,又会想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主意来。”
朱棣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绝不相信方行子肯为他指认唐赛儿,他说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奇女子所为,一般人不会像你这么做,你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同党?”方行子说:“你对我有这样的品评,我应当说一句谢谢。我希望你放了所有的尼姑,没抓到京城的也不要再往京城送了。”朱棣问,为什么?方行子说:“因为唐赛儿已死。”朱棣说:“这朕可不敢相信。”方行子说:“我与她一路出逃,从诸城的皇姑庵,到泰州的万灵庵,直到镇江的归心庵,我们不知换过多少藏身地,到头来她也未能免灾,她病死在半路上了。”朱棣当然不信。
方行子说:“你抓住一个方行子,不也有了面子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来救众尼姑的,也是来挽救你的名声的。你放了她们,一举两得,怎么样?”朱棣说:“你真是为解救这些与你不相干的尼姑而来?”方行子坦然地说:“信不信由你。”朱棣陷入迷惘中,他始终琢磨不透方行子的真实用意。方行子说:“我此行还给你带来一件你梦寐以求的国宝。”朱棣站了起来道:“是传国玉玺?”方行子说:“你猜对了。”
这倒是有极大吸引力的,那块玉,朱元璋就看成是本朝的“和氏璧”,可惜没刻成玉玺,朱棣认为,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皇权的象征,如同农民的土地执照,他有多少次做梦都梦见玉玺回到了他手中。所以一听说玉玺有下落,便急不可耐地问:“玉玺在哪里?”
方行子说:“我没带着,你得答应我的条件,才能把玉玺给你。”朱棣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朕赦你无罪,永远赦免。”方行子说:“还有放掉所有尼姑。”朱棣说:“朕都答应。”
方行子说:“要说的我都说完了。你现在可以让卫士把我关到牢房里去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心愿,不知你肯不肯满足我。”
朱棣说:“朕怎能忍心把你这样如花似玉的人关进牢房。你说吧,你有什么心愿。”方行子说:“我想见见景展翼。”朱棣说:“你不说,朕也有这个想法,你们是一对好姐妹,又都是朕心仪已久的人。她现在已是朕的贵妃了,朕不让你们相见,翼贵妃也会伤心的。”
方行子说:“那我还是应当谢你一声,因为你有无上的天威,你可以剥夺我的一切。”朱棣说:“现在见不成,景展翼到柳如烟府上去了。”方行子有几分惊讶地看着朱棣。
朱棣说:“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朕。你一定很惊讶,景展翼从前是柳如烟的妻子,放她出宫去,这不是容易生出秽闻吗?朕对人,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使是后宫也适用。”方行子说:“那我只好等她回宫了。我是在这里等呢?还是到东厂的监牢里等?”
朱棣笑道:“怎么好在牢里面等,朕已答应赦你无罪了。朕让宫女们带你去沐浴吧,你一路风尘,也该好好歇息了。”方行子说:“我是方孝孺的女儿,我家被夷十族,亘古未闻的惨剧,你应怕我对你行刺,你为什么这样客气?”
朱棣说:“化戾气为祥和总是好事。朕此生最大的错事就是杀了你父亲,朕对你好点,如果能补偿一二,对朕也是一个安慰,不知你是不是有这样的意愿。至于那些尼姑,朕答应你,马上都遣送回各自的庵堂寺院,你的诚心感动了朕。至于玉玺,虽是国宝,对常人来说,毫无用处,你愿交出,朕高兴,你一定不交,朕也不食言。”
第十三章 生于战场,死于战场
决定再次亲征
当桂儿被宫中卫士扶着爬上梯子来到地面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景展翼,赶紧扑过去,抱住景展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姐呀,你再晚来一会,我就没命了。”
景展翼给她拭着泪,安慰她说:“别哭,这回你不用怕了,有我给你做主呢。”她鄙夷地看了柳如烟一眼。
柳如烟说:“这里可能有误会……”
桂儿指着柳如烟说:“你还算个人吗?你勾结官军,埋伏在牛头山,使几万人都屈死了,你怕我把信儿传给方行子,下死手想要掐死我,我当时晕过去了,你可能也以为我死了,从我嘴里抠出了小姐那封信。柳如烟,真是苍天有眼,我又活过来了,你现在想杀人灭口也办不到了。”景展翼冷冷地盯着柳如烟说:“桂儿没有给你栽赃吧?”
事已至此,柳如烟反倒什么也不在乎了,他变了一副脸孔说:“我尽忠皇帝,这有什么错处?景展翼,你是皇上的贵妃,你反而应该站在反贼一边说话吗?”他又对李谦说:“李公公,你应该下令,让宫中卫士把反贼桂儿捉拿归案,还等什么。”
李谦是很会看眼色行事的,景展翼在后宫里圣眷正隆,他怎么会听柳如烟摆布,所以他在看景展翼。
景展翼看了身旁的李谦一眼,说道:“怎么处置桂儿,这要等皇上示下。她从前是我的丫环,我会报告皇上的。”
柳如烟又想软化景展翼,他说:“展翼,我有很多无奈,你同样有很多无奈。我不愿意出卖唐赛儿、方行子她们,这和你不情愿当皇上的妃子是一样的,都出于无奈,我们有必要为此结仇,为此同归于尽吗?”他把自己的背叛和景展翼的失身于皇帝等量齐观起来,我不仁,你也不义,彼此半斤八两而已,看你景展翼还有什么话好说!
景展翼的脸忽然开朗起来了,似乎被他说服了。她说:“好一个无奈,好一个同归于尽!你倒是说得一针见血。行了,过去的让它过去吧。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景展翼了,你也不是从前的柳如烟了,你和我都不是从前的自我了。”听了此言,满怀希望的桂儿反而如坠五里雾中,不知该怎么办了。
柳如烟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忽然说:“我有个非分之想,想留皇贵妃在敝宅吃顿便饭,叙叙旧,不知能不能赏光。”说罢他掉头去看李谦。李谦不敢做主,他说这怕要奏皇上旨准才行。
景展翼要的就是这机会。她说:“说开了,柳大人不留我饭,本宫也想讨杯水酒吃呢。”她随即对李谦说:“李公公,你可回宫去奏报圣上,就说盛情难却……其他的,怎么说,不用我一一教你了吧?”
李谦说:“那我回宫去,去去就来。”他临行,附一个管事的东厂随堂太监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那随堂太监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景展翼。
酒菜摆在柳如烟府客厅,满满一桌子,匆促成席,也够得上丰盛了。柳如烟亲自把盏,为景展翼斟酒。几个太监站在门口和窗外。
柳如烟举酒齐眉,说:“这一杯酒,祝翼娘娘事事如意。在下与娘娘结识一回,既有缘又无缘,在下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你原谅吧。”说罢他自己先干了。景展翼说:“我跟你成过亲,我们都没一起喝过酒,今天算是补上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话是极为沉重、极为凄凉的,可惜柳如烟没听出来。他理解的“最后一次”,也是讲得通的,他怎么可能随便有机会与皇贵妃同桌共饮呢。
朱棣没有食言,他当着方行子的面,让一名提督太监去放女尼僧众,而且让方行子当场见证,方行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提督太监带一群太监来到众尼姑面前,向那些席地而坐的尼姑们宣布说:“皇上有旨,赦尔等无罪,即日起各归庵堂,好好修行。”
女尼们愣了一霎,全都哗然,有吵嚷的,有啼哭的,也有高声念“阿弥陀佛”和“善哉”的。顿时,女尼们四散而去。等待见景展翼的方行子这时候被朱棣安排去沐浴了。
朱棣坐在坤宁宫院中紫藤花架下等她。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其实一行也看不下去,听着浴房里哗哗水响,看着一团团水雾从门窗里涌出来,朱棣也像飘浮在云雾中,他不由得想入非非了,那带着水珠的苗条而丰腴的肢体,那充满烈性的脾气,一定与景展翼又有不同,至少是各有千秋。在他想象中,他已经制服了她徒劳的反抗,把那温软的身体拥抱在怀里了,似乎闻到了她肌肤的香味,饱尝与她交欢的乐趣……这一切既是不可思议的,又是唾手可得的。朱棣尝够了逆来顺受女子的风情,腻味了她们千篇一律的恭维和取悦,他想得到的性爱,是具有野性的、不驯服的、需要强制手段夺得的,那才更具有刺激性,越是得不到的他越向往、越醉心,景展翼属于这一类,方行子就更让他神往。
杨士奇奉旨进宫来了,朱棣讨厌他打断了自己沉醉的甜蜜梦境。但他不能失态,杨士奇是他宣进宫来的。
于是朱棣在紫藤花下与杨士奇交谈。据杨士奇奏报,现在塞外的瓦剌地盘扩展到谦河、金山一带,有四万户之多。前年,瓦剌三首领受朱棣的诏谕来朝进贡,朱棣封了马哈木为顺宁王、太平为贤义王、把秃字罗为安乐王,马哈木后来杀了本雅里失后,阿鲁台无力与之抗衡,上书朱棣请朝廷出师,为他主子本雅里失报仇。这是蒙元残部的近况,杨士奇说:“马哈木不也要求朝廷诛杀阿鲁台吗?”
朱棣说:“朕不愿看到鞑靼、瓦剌强大,那将是劲敌,这是朕所以没去消灭阿鲁台,反而封他为宁王的原因。没想到马哈木竟敢进兵胪朐河,这是向朝廷示威,朕不能不管。朕已决定再次亲征漠北。”
杨士奇说:“北征可以,亲征大可不必。”
朱棣说:“朕意已决,不必再谏。”
杨士奇只好住嘴,他虽不至于像劝阻朱棣亲征的肖仪一样被砍头,也觉得说了没用,朱棣向来刚愎自用,臣子们只能点到为止。
这时,一群宫女拥着刚刚出浴的方行子从宫里出来了。朱棣眼睛一亮说:“真是出水芙蓉啊。”
杨士奇立刻觉得自己在此多有不便,马上起身告退。朱棣也不挽留,待他走后,朱棣对方行子说:“在紫藤架下风凉风凉吧。”眼睛一直盯着她那红润的面孔和丰满的胸部。
方行子问:“景展翼还没有回来吗?”
朱棣说:“没有,少安毋躁。”
方行子只得坐下。朱棣告诉她,这座坤宁宫,从前是高慈太皇后的寝宫,她薨逝后,太祖高皇帝再没有封过皇后,是因为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像高慈皇太后一样能母仪天下的人了。如今,这坤宁宫为什么空着?也是同样的道理,自从贤德的徐皇后薨逝,朱棣还没碰到一个可以入主坤宁宫的人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方行子在看,似在传递什么信息,方行子当然懂,却装作不懂,而且觉得朱棣很可笑,再睿智的人有时也很蠢。李谦忽然气喘吁吁地来了:“皇上……”
朱棣问:“你不是陪翼妃在柳府吗?”
李谦说:“翼贵妃想在柳大人那里吃过饭再回来。”
朱棣不悦道:“这太过分了。”
李谦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朱棣的气才又顺了,他点了点头,说:“那你赶快过去。”方行子趁机说:“等等。”李谦站住,目视朱棣。方行子对朱棣说:“我也想去柳府,在那里把两个老友都会了,然后再回来受死,还不行吗?”朱棣说:“你去不大方便吧?”
方行子说:“无非是怕我跑了,我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还会跑吗?更何况,皇上不是赦免我了吗?”
朱棣说:“也好。朕什么都答应你。你一定要跑,朕也认了。朕对你可以做到仁至义尽,朕想,景展翼能改弦更张,你也该这样才对。”
? 爱到尽头
桂儿站在院子里,忽见大门口有两乘轿子前呼后拥地抬进来,方行子从大一些的轿子里走出来,桂儿并不认识,怔怔地看着,听李谦告诉一个太监:“快去禀报娘娘和柳大人,方行子方小姐来看娘娘了。”
桂儿深感意外,又十分震惊,脑子里竟形成短暂的空白,她就是自己失之交臂的方行子?义军败落,举国缉拿她,她怎么敢大摇大摆地在京城晃荡而不被抓?而且是宫里管事太监送她来见景展翼,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管怎样,桂儿必须把柳如烟叛卖义军的真相告诉她,也许直到今天,方行子也不知道他们被谁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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