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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华为的日子-董延明

_10 董延明(现代)
“啊?它包含好几个流程啊!CCK[1],RTY[1],这好几个流程啊?”
“都懂了。”
“……”
董延明心里想,我他妈现在都不敢说懂,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搞懂了。董延明心想,我三四个月一边实践一边学习才明白的东西,你一天要明白了,我还不成了棒槌了?不过这话没法说出口,他看看柳景正狂热的眼神,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这人可能也是听说华为某员工如何努力工作,如何展现出与众不同,结果如何如何青云直上。青春年少做梦时光,他一定还想着放开手脚玩命工作好好表现,不过这个表现手法也……他还梦想着自己是另一个李一男吧。
董延明不太痛快地说:“你要是明白了那就开始写吧,不过我觉得……真正开始动笔前还是多琢磨琢磨比较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这话真他妈太有道理了。”
柳景正笑嘻嘻地离去了,董延明宽慰自己说,别给别人操心,自己从前可从来没遇到操心自己的人,不往沟里带就不错了。对这个柳景正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愿意做天才梦就做吧,愿意急功近利好好表现自己也别横加阻挠。至于他……枪还不会用就冲上战场……那也不是我的错呀。
他突然想起从前在食堂和小刘们一起说笑的凤凰和烧鸡的故事,看看柳景正、想想自己,不由得感叹:呀——原来烧鸡也有这么多种啊。
* * *
[1]3G通讯协议中的特定消息流程。
52
一天晚上大家正在加班的时候,看到西安的五六个同事把凳子围成一圈,似乎是在开会,但是不时地有个人站起来拿着一张报纸做朗读状。小成忍不住好奇心,便凑到那边去探个究竟,结果一听之下大惊失色——原来他们在学习《华为人报》,并且交流心得,每人读一段,然后大家举手发言谈论感想。
小成听了两句就笑得不行了,赶紧跑去找董延明来看热闹。董延明当时正跟柳景正争论关于文档的理解,被气得死眉瞪眼的。结果被小成拉起来后,看到这一场景当时也傻了,他又招手喊来岳小雄,岳小雄又喊来宋江……一干人呆呆地看着西安的同事此起彼伏站起坐下的,完全被这种形势给惊呆了。
最终李茂川也凑过来,扫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见怪不怪地喊了一句“赶紧干活”,这才把大家赶回座位。
董延明明显惊魂未定,李茂川捅了他一下,关切地问:“你不至于吧,啥感受呀你?”
董延明看看他说:“在下有些恍惚……”
董延明心里想的其实是,这是不是我们的明天呢?老巩把这几个人从西安弄过来什么意思呢?以点带动面?杀鸡儆猴?哦,没杀谁哈……
转过天来V8项目例会,老巩也参与了。他一坐下便夸夸其谈:“我听说昨天大家看了西安兄弟的民主生活会了,看完后很受触动,甚至于……有的兄弟产生了恍惚的感觉,是吗?”
董延明狠狠瞪了李茂川一眼,李茂川倒若无其事地认真看着老巩。
“西安一直是我们公司的铁军、王牌部队,多少风云人物从西安涌现出来呀,到现在袁总一说起西安还要称赞几句……”
余下的都是老生常谈鼓励大家向西安同事学习的话,鼓励大家艰苦奋斗努力拼搏的话。
因为今天老巩亲自参加,所以各组的老大也都破天荒地参与了本次V8例会,李茂川坐在老巩的身边表情也愈发沉重了。老巩的另一边坐着鼓着肚子的师太,一个月没见师太,她肚子已经很大了。董延明原来以为师太是个胖胖的女生,这次才知道人家是怀孕了。
老巩说了一阵子废话这才扯到正题,介绍了一下师太的近况——怀孕待产,所以PM的工作已经无法胜任了,所以部门将尽快为V8安排PM人选,现在暂时由刘彻代理。
这事情错得有点离谱了,师太怀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V8筹备阶段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么为什么还会让她来做PM呢。现在工程开始一段时间再换PM,让别人怎么接手,V7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啊,难道还需要多说什么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吃一百个豆子也知道豆腥,不长记性的东西——董延明脑子里想着斥责老巩的话。
老巩简单宣布了人员的变迁,便将会议的主导移交给李茂川,李茂川一脸家里有人罹难的表情接着开始。
其实这次例会没有很多议题,主要是V8业务开发这边已经开始了一个月,但是平台那边却还没有落实人员。李茂川就针对这个和平台组长落实人员,平台组长说:“丁焕章已经确定了,怎么还说没人呀?”李茂川说:“你们估计的需要三个人员,现在就落实了一个,而且还没开始,我们这边要是完事了你们那边没完,咱们整个项目怎么继续呀?”
老巩忍不住插话说:“怎么又是丁焕章啊?我记得他现在兼了好几个项目了吧,他还有时间吗?”
平台组长一脸不耐烦地把手里的本子一合说:“我哪有人啊!丁焕章不行你说谁行?”
老巩倒真的眼睛一翻,手指头在腿上敲啊敲的,做出算计平台组人员的样子。平台组长一皱眉一摆手说:“行了,以后再讨论这个吧,李茂川你继续。”
李茂川看了看老巩的脸色继续说别的话题了。
董延明心怀敬仰地看着平台组长,他第一次看到敢这么不给老巩面子的家伙,他哪知道平台组一个小组十来个人负责几十个版本的平台支撑任务,就跟火山口一样,老巩要再不哄着,怕第二天平台组长就带领全体组员辞职不干了。
有时候部门的人总是有些表里不一的感觉,这个表里不一的感觉就好像是平台组这个老大,你看表面上很嚣张,实际上一肚子火一脑袋包。这么多人好像董延明一样羡慕他,但他本人肚子里埋着一座火山的滋味能好受吗?可是你要是看透了他如坐针毡的窘态,觉得他苦,那又错了,他年底拿钱最多级别涨得最快,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吧。
例会到了最后循例依然是提出风险,一贯沉默的岳小雄突然大张旗鼓地提出人力管理方面的问题。董延明吃惊地看着他,半天嘴都合不上——看来这次例会对他冲击实在不小。他还以为岳小雄在项目管理上一直都很内敛,不过岳小雄倒不是乱讲一通,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老巩当即就表态说要重视要解决。
这一唱一和让董延明嗅出了一点阴谋的味道,事情后续的发展也有点证明他的猜想。例会之后V8业务组二十来号弟兄分成了四个小组,宋江、岳小雄以及一组的两个骨干老员工分任了四个小组长。董延明分在岳小雄这个小组,与之一同的还有柳景正、蒋思君,董延明被岳小雄委以培养这两个新人的重任。其实董延明颇为怀疑岳小雄的动机,岳小雄先是一副“我会为了这个破破小小的组长搞阴谋诡计?”的嘴脸,后来倒坦然承认说这事情是几个人串通好了,但是不光是他和老巩,还有李茂川,所以千万不要误会他会为了做一个小小组长而搞风搞雨。
他说,其实李茂川已经控制不了二十多个人的项目人员了,具体体现就是很多人私下或当面投诉过他。老巩衡量李茂川的工作能力,不用看别的,光看投诉就知道他的控制力如何。虽然目前还看不出来整个项目的质量,但是这个缺乏凝聚力又有些混乱的项目绝对不是老巩心里理想的结果,他自然要有新的对策。可是这时候,他寄予厚望的师太居然因为怀孕而雌性激素激增,变得女人味十足,对整个项目不闻不问形同虚设,再也不复当年之勇。这对老巩的打击不小,基本上让他一筹莫展了。
后来岳小雄献策说可以将大组分成小组,这样方便控制。眼下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距离太远,一个对二十五个,八面玲珑还有十七面照顾不了,更何况李茂川简直是个一窍不通的棒槌呢。管理者如果无法快速响应,就会造成管理者不知道开发人员心里想什么、遇到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支撑,开发人员的问题不能快速解决,就会造成拖延,甚至心理上的逆反等等。任由这种情况蔓延,工程拖延质量下降都是必不可少了,严重的话,说不定又一个V7出现了。
如果分成几个小组的话,李茂川只需要监控各个组长,组长监控开发人员,一个人对五个人,还是很容易了解这五人的工作情况并解决问题的,李茂川再从四个组长那里去解决优先级最高的问题——如臂使指运转自如。嘿嘿,李茂川倒不想同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还不想干这个破破小小的组长呢,那又怎么样呢??老巩拍板了谁都不好使……
岳小雄说得嘴角都有白沫了,听得董延明频频点头。他是很认可这个方案的,虽然他自己也想过拆分项目,但是他的原因却是李茂川太讨厌了,不如分开让李茂川离他远点,万一运气好自己还能轮上个小领导……
他郑重地拍了拍岳小雄的肩头说,真把我搞败了,想出这个主意我估计有八成的人能,能说出你这个道理的估计也有四成,但是能把这个道理说得这么好听的也就几个吧。
岳小雄一撇嘴对这种恭维明显不屑一顾,他说,这种主意对有项目经验的人来说都是首选方案,我提之前老巩就想到了,只是李茂川笨,没想到罢了,我担保咱们部门高守这几个带过项目的老大都知道,只是看李茂川的笑话罢了。
53
小蔡从印尼回国了,一天早上上班拎着从印尼带回的一箱子的纪念品,随手扔在董延明桌子上,让大家自己去拿,结果半个办公室的人都跟蝗虫一样聚拢过来。
老巩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堆人聚拢在董延明座位上,剩下的也大都站起来探头探脑地向那里望去。这种上班时间的有组织无纪律现象一向让他深恶痛绝,他皱着眉头装没看见,想走过去,董延明却站起来挥舞着手里一盒纪念品说:“巩总,小蔡回来了,分纪念品呢!”
老巩点了下头算知道了,用目光把董延明头上脚下巡视了一遍,然后他对小蔡招了招手,俩人走到老巩的办公位坐下了。
过了半小时,小蔡回来了,他跟老巩汇报了前方的情况,其实这些情况在他每日工作汇报里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过在老巩面前亲自说一遍感觉还是要好得多。小蔡昂首挺胸若无其事地和董延明说:“老巩说了,下次带礼物不要带这么多,乱花钱,看把办公环境整的。而且别带吃喝的,都不缺这个,带点纪念品摆放着,多好啊。”
董延明羡慕呀,心想,这语气明显就是不同,老巩啥时候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
中午吃饭小蔡继续给大家讲这次出差的见闻,印尼怎么乱的,当地办事处生活怎么逍遥的,他怎么糊弄老巩的,大家听得饭都吃不下去了,看小蔡的眼神都多了些崇敬,就跟阿Q看见过革命党的赵举人一样。
下午开了个例会,李茂川跟踪了各个小组的进度,同时对进度表示了不满,对后续表示了担忧。他给四个小组的进展做了排名,宋江的小组进展排在了最后。李茂川几个月来眉头都是紧皱的,看起来老了十岁,说起宋江的小组,眉头倒试图展开几分,让表情不那么令人担忧,可见宋江还是有些地位的。
“老宋,你们组这个进度太成问题了,你看这个图,按我的安排,到今天,你们应该完成36%,才能保证后续的阶段不会阻塞,现在你们才23%,我得把你们这个组的状态标红,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宋江说:“你怎么算出来的23%?我都不知道是多少,你怎么知道的?”
“哦,我昨天下午一个个问出来了,那谁37%,那谁16%,这么一平均就有了小组的数据了!”
宋江晃晃脑袋说:“不科学啊,我们这个工作不是写十个字,写了九个就90%,写两个就20%。有时候写一个字要花三天,有时候写九个字只要十分钟,哪个是10%?”
李茂川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工作都无法量化了?我们分配任务时已经参考每个人的能力分配了,基本上是均衡的,你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们组的任务多了,而且难度大了,建议重新调整,或者给我人力,否则你就得允许我们组的时间点比其他组延后一些。”
李茂川眼睛瞪得老大,愣了会儿才挥挥手说:“一会儿我跟你们组专门开会讨论一下,现在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之后的话题就是老生常谈了,李茂川对于大家的效率和时间很是不齿,他要求大家提高效率、延长工作时间,他说:“为什么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的呢,为什么我想找一个比我走得更晚的兄弟却找不到呢?你们能不能有个人比我走得更晚,让我也感动一次——让我觉得,啊,原来还有比我晚的弟兄啊!”
口气太过居高临下,董延明听得浑身不舒服,心想,这哥们完了,愚了,越发不会说话,这段话又要变成笑料了。
会后,应李茂川的要求,各个小组分别开了自己的碰头会,李茂川的本意是小组长再鼓舞一下士气,最好可以要求大家以后作息时间参照李茂川——最好是他李茂川不走,谁都不能走。可惜各个小组长都没有太下力气落实,看来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不是谁都愿意干的,尤其是为了李茂川去得罪人,更是大家不喜欢、不推荐的。
岳小雄的会最简单,就一句话:都加点劲,我不要求咱们第一,但必须得保证不能落到最后一名。这话让李茂川听到估计是要跳楼的。
宋江的会就长了,原因是李茂川参与进来了。他们五六个人围着李茂川诉苦。项目太大了,任务分配下去之后,李茂川也不是能很准确地把握每一个特性,因此对于这些人的诉苦他也难辨真假。李茂川一筹莫展,最后出了下策——动用了领袖的力量这一杀手锏。他问清楚了谁的任务最重、最没法保证,让其分出一部分。结果是宋江这个组有三个人都拆下来一小段任务。李茂川再问,接下来还有困难吗?宋江以及手下终于良心发现,再也没脸说困难这两个字。
李茂川群发了邮件询问大家谁可以接下这些任务,众人都选择性失明,李茂川下来走访慰问大家,大家也都选择性失聪。只有柳景正很踊跃地表示他愿意接手一部分,但是李茂川拿出他记载各人工作进度的小本子看了看后,便泪眼婆娑地瞪着他咬牙切齿。
最后小刘接下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李茂川都自己吃下了。于是李茂川晚上走得更晚了,眉头皱得更紧了,胡楂子更欷歔了,但老巩的反应却越来越不耐烦了。
他的PM没有定下来,但是却让老黄进入V8项目协助李茂川管理,李茂川默默忍受了。不然还能怎样,开工以来在老巩面前,他越来越缺少证明自己能力的论据。老黄进入V8倒也没做什么,顶多是开开会,提点不算意见的建议,这还让李茂川好过一些。
V7版本正式通过了测试,转入了试运行阶段,老黄终于成了V7PM,但这个时候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V8上面,他的PM也没人关注。老巩还跟老黄商量,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可以到V8来协助李茂川做一部分管理工作。老黄觊觎V8已久,马上答应,把大多数工作丢给了方志久,自己欣然到V8来惹李茂川讨厌了。
方志久快成神了,技术非技术的问题都一肩挑,居然没出什么大娄子,不得不让人相信压力让人成长这话。
与此同时,柳景正的工作终于陷入焦灼状态,这算不了什么大事,大家都是水深火热的。但是这却让董延明长长地出了口气,因为柳景正工作一清闲下来就要到处乱窜,尤其喜欢跟董延明讲点莫名其妙的闲磕。有时候会奉承董延明有工作效率,有时候会举着一本培训资料从头到尾问董延明都是什么意思。开始还好,董延明也轻飘飘地接受了为人师长的感觉,时间长了,发现柳景正来来回回就是那一套话,实在令人提不起兴趣。最关键他说话喜欢跑题,上次大家讨论《人月神话》这本书,柳景正说自己小时候叫《希腊神话》为《杀猪神话》的故事,然后说了十几分钟自己童年经历。
董延明自己也忙得很,柳景正时不时的骚扰实在很头疼,真想摆起老员工的架子训他几句“你要是没事……”可是话刚说起来一半,小董突然想起从前小成的导师说过“以后我不找你你就不要主动来找我”的话来,自己吓了一跳。
他使劲把后半句收住,尴尬地笑笑,暗自庆幸,自己差点也成了自己最不齿的那类人。
54
周一的周例会李茂川订了一个半小时的会议室,比往常的例会多了半个小时。董延明还以为是老巩要出席宣布新任PM的人选,结果是李茂川给自己预留了半个小时的煽情时间。
那天李茂川先把事务交代完毕,然后深情地说:“我昨晚睡不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两点钟的时候爬起来写了这个东西。”
他打开一个胶片,标题是《V8项目总结暨表彰》。
胶片第一章是他自己的名字,李茂川——连长,下面是一片空白。
李茂川诗人般旁白说:“我昨晚想到了南京路上好八连,想到我们这个TEAM,堪称BAR的硬骨头连,想到这里,于是,我就有了灵感……”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隐约知道他要干什么,又把握不住,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
李茂川说:“我是这个硬骨头连的连长,这个毋庸置疑,但我关于自己就没什么说的了,所以就是一片空白。”
他往下翻,下一页写着:政委——杜贵锋,以及二三十个字的介绍。
李茂川语带深情地介绍了政委杜贵锋对项目对他个人的支持……
下一页写着:参谋长——老黄,以及二三十个字的介绍。
李茂川语带深情地介绍了参谋长老黄对项目对他个人的支持……
往下是一排长宋江,二排长岳小雄……
往下是好八连的各个普通战士们,每人都有自己的相应评语,无一例外都被李茂川深情地读了出来。他声音低沉,目光凝重,梭巡在会议室众人的脸上,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读得抑扬顿挫,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情,语调忽而高亢忽而哽咽,像战前的演讲,像战后的讣告。一时间会议室里静得好像大家都死掉了一样。
这不是一个过分的比喻,因为岳小雄在董延明耳边小声说:“我靠,我还是死了算了。”
说到董延明的评语倒是意味深长令人遐想——潜力无限,听上去很像从前曹贵阳那种皮里阳秋的揶揄,但平日一点就着的董延明,居然没有为这句评语反驳或者讽刺几句,因为李茂川这一番从上到下自内而外的煽情,把董延明震撼得不会思考了。
会议结束足有半天时间后,大家才恢复思考能力,但对于李茂川这次行为的评价能力,却怎么也恢复不了。李茂川倒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脚步轻快地穿梭于办公室每个人的座位之间,可惜大家面对他往往都是一脸白痴一样的表情——让他吓的。
李茂川苦心经营的拉近距离的煽情手段就这么付之东流了,而且还换来了众人鄙夷的眼神——大家都有点怀疑他的智商。
时过境迁许久之后,董延明再考虑这事情很为李茂川鸣不平。虽然当年在针对李茂川这件事情上,董延明总是走在前列,但他总是要承认李茂川是个老实人、老好人、技术上的牛人、有经验的“老”人。可惜这样的人有个不好的下场的居然不是偶然事件,类似的例子还可以参看老黄的经历。
他们算是一类人,有能力——这在技术至上的程序员群体里是必须的,有经验——在通讯行业里经验是压过能力的,有领导的赏识——多少次被老巩、老丁口头书面表扬。一般来说,具有上述优秀能力的人就具备了事业上升的条件。当然了,不具备这种能力的人也一样会有上升的空间——比方说领导看走了眼,或者更有能力的都死绝了或跑光了……
一般情况下,事业上升的时候要做一个选择——是走技术路线做SE,还是要走管理路线就是PL。
插句题外话,最近几年程序员群体里面一股歪风邪气,或者古怪言论刮得比较厉害,居然众口一词地传诵:做技术没前途,做管理才是王道。
很多人信誓旦旦地说,做到三十五岁还是技术人员那就没前途了,做下去简直生不如死。你若质疑这个结论,多半便会被质问:你见过三十五岁还做技术的吗?
五十岁还做的我都见过!而且都被公司当祖宗供着。
很多人说,做技术越做越累,管理轻松啊。
技术越做越累的我没见过,光见过越做越娴熟、举一反三的了(但也不排除有人越做越不熟,到后来举一反一半的)。刘彻天天就是翻翻协议,看看3G委员会又出什么幺蛾子,自己研究点专利。等到公司跟友商打架的时候,他抱着协议跳出来狂吠一通。轻松吗?轻松。羡慕不来,因为人家有了十几年的积累,整个知识架构了然于胸。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再怎么发展也要依据从前的基础,这从前的基础不是你一年两年就能掌握的,除了积累之外再无捷径。(不得不提的是,有一类不用积累就能做的工作,确实是年纪越大越做不动,但那类工作一般应该不算在技术工种的范畴。)
但如我所见,我所见过的管理者们往往级别越高越不轻松。
哦,就说老巩这个人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工作三百六十天,且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每天都要跟几个人谈心,跟几个人对骂,隔几个月部门就要焦头烂额地出一次事故,通宵几天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搞不好还被上面的老板威胁要裁掉。
哦,他级别有点高,那就说高守吧。
董延明每天工作时间比较长,但高守绝对长过董延明。手下二十来号弟兄,谁出了事情都找他,领导有问题都问他。每周要参加所有正在开发的版本的例会,更不用说部门的例会了。他要安排每个弟兄的考评,经常有打了考评不满意的兄弟闹事。凡是出了个事故,老巩就要揪着他一起研究,想回家休息是没门。
我一直不理解,说管理轻松的人看到的是什么样的管理人才,莫非真的有的公司里的管理者是把脚跷在桌子上,指挥手下干活的?这种单纯的只需要管理别人的人才,所从事的工作一定是大有前途的。
老黄和李茂川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种理论的影响,异常执著地坚持着不走技术路线。董延明觉得,他们很可能是被高守、潘安这几个比他们还年轻一点的当权派刺激了。
另一个比较靠谱的可能是——曹贵阳是打击他们的罪魁祸首。
显然老黄他们这种人是不太瞧得上曹贵阳的,觉得这个技术上一塌糊涂的、只会拍老巩马屁的家伙也能混上PL,居然还能混得风生水起,那我这么强悍的人要做的话,最少也好过他吧。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一巴掌,曹贵阳带的项目都中规中矩地通过完成了,老黄的V7、李茂川的V8却都在开发过程中就呈现出一片兵荒马乱的混沌景象。
两相对比,你若是领导你相信谁。
可以说是运气,老黄和李茂川都遇到了PM真空的情况,而且他们的项目都是大项目,V7足有二十多人,V8更夸张足有三五十号人。曹贵阳的项目都是小项目,几个人,顶多十几个,周期短特性少,容易管理。
但大多数时间内,你不得不承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毕竟能被外人看到的仅仅是结果,过程……留给自己将来写回忆录吧。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看身边的某某人干了什么事,自己不平,因为这个人还不如自己,甚至大放厥词说,我要是也干那件事情,我肯定就如何如何。那是不对的,因为不管你看得到那个人多么不如你,他也总有你不了解的那一面,就算面面都不如你,那运气也比你好。换句话说就是,在做同一件事的前提下,你怎么保证你在运气上能胜过他呢。
所以把什么什么都推给运气的兄弟省省吧,你承认了运气就是承认了天意,就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李茂川成功地用这件排座次的煽情表扬向大家证明了智商高不代表情商高、技术好不代表处事好,很快在这件事情上,大家对他的看法达成共识。之后他再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大概他也很灰心——明明这么好的点子,怎么所有人都不买账呢?
他继续辛苦地加班,尽责地督促,全力地安排工作,恪尽职守一丝不苟。
V8一晃就到了CODE阶段,分配任务时依旧是哭爹喊娘的,尤其是分了小组后,每个小组长为了自己组不至于拖尾被老巩痛骂(之前宋江就被老巩三姑四姨二大爷地骂过一顿),也拼命地为自己组减负。
李茂川也算狠人,也不争辩什么。你说你任务多困难大,好,那你说你哪一部分做不完,我来做!
结果一会工夫,他接了两万多行CODE,他问,还有吗?大家都说没有了。
他自己留下一万两千行,剩下每个小组长分派了两千行,大家也没再提过异议。董延明为自己的部分估了六千行代码量,岳小雄因为是组长多了两千行,但还是比李茂川的CODE量少了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V8项目完工后,开发阶段的生产率达到上百行,李茂川的生产率更是一般人的二倍。而一个成熟的软件开发模式里面,开发阶段的生产率平均值也就几十行(注意,是开发阶段,不是全流程,这中间还是有差别的)!
换句话说吧,代码生产率高过平均值的部分只能以两种方式完成——敷衍或者加班。
李茂川终于用这种偏执的自虐搞定了所有人。
55
V8就这么继续着,董延明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归于平静。他的蹦跶劲似乎也用完了,看见李茂川也觉得他的面目也不能说多可憎。
董延明最近在工作中突然有点不同的感觉,从前在V7和V7R3里工作,总是稀里糊涂、懵懵懂懂地往前赶,做到V8这个时候,很多东西从前不懂的知识突然就明白了,一夜之间融会贯通了,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功力大增。董延明排除自己智商激增的可能,看来时间就是功夫这话没错,老巩逼人这个管理方式也不能说一点没效果。
不过他实在高兴不起来,V8的工作着实不轻松,他每天不光要埋首工作,还要应付来自于柳景正和蒋思君的骚扰,觉得日子过得真是无趣,恨不得找出点娱乐事件来调剂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能老天感应到了他的呼声,很快事情就出来了。
最先是小成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老丁和老王都要退休了,部门里要人员大变动了。
后来各种路边社的大小消息就铺天盖地地来了。
据说,老王是要退休,去武汉办事处做个办事处主任或是副主任,这其实就是公司内部的养老。传言里说,反正老王这个级别年收入百万不成问题,何苦天天熬在第一线累得跟三孙子一样,脾气暴躁的老王还是懂得知足常乐点到即止的。
关于老丁,传说他是被调动到了市场线,单独成立了一个小部门,可能是负责战略方案的制订。
董延明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太理解老丁的这个调动的初衷,但他本着国人特有的阴谋论的观点来分析,认为老丁被人踢出局了。
这事情大家谈论了好几天,每天总有些添油加醋的消息交流,大家的生活越来越有滋味了,再也不用担心午饭因为没有谈资而吃得如同嚼蜡。
但是有些消息明显太离谱了,例如说老丁激动地对老巩说,这么多年兄弟了,我拉你上来你不拉我一把,我真看错你了!
这就太像电视剧台词了,而且就算真说这种话,以老丁和老巩的政治觉悟,也不会允许第三者在场倾听。但八卦就是这么个界限模糊的东西,真实性永远不是第一要求,娱乐性才是大家最关注的。
这事情讲了一个多星期,老巩慢慢被大家妖魔化了,无数人观察他走路说话的动作都看出来心虚。又传了一个星期,谣言演化得甚快,老巩最后都快变成妄图占领地球的哥斯拉了。
半个月后,老丁座位搬走了,老王还在。于是事情似乎尘埃落定,看起来老巩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大家也停止了讨论。大概也都发现讨论这些事情毫无意义,搞不好还被人打小报告,变成诽谤领导的家伙。
唯独小成对这事情还保持着新鲜感,他敲打董延明说,你可是丁总的嫡系呀,是丁总内定的接班人,你怎么不给丁总喊冤啊。
董延明连回答都懒得回答,这要搁平常,他还不马上顺杆爬,谈论自己和丁总那完全不着边际的嫡系关系。
小成见没反应,自己解嘲说,董总胸怀广阔,宠辱不惊啊。
宠辱不惊?
他惊得着吗?这些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宠是辱,还是云卷云舒,都是人家的事,部门里再乱,再更天换日,哪怕是上层领导死一茬子,也不会影响到董延明,就跟戏里说的一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董延明最近在思考的一个问题是……传说中要退休、实际上还蹦跶的老王才四十来岁。
传闻中即将掌管数百人的BAR的老巩也才三十五岁,传闻中即将卸任的老丁三十四岁。
太年轻了,太年轻了,有这么年轻的领导还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啊。
当然了对他来讲无所谓,他也够不着那么高的位置,能够得到那个位置的有十几个人,高守、刘彻等一批实力派,十几个人瞪着这一个三十五岁人的位置,这个三十五岁的人和另外几个人瞪着另一个三十四岁人的职位,三十四岁瞪着一个四十岁人的职位,四十岁瞪着同样四十岁的人的职位(二级部门老大邓总),这个四十岁的人又跟另外一大帮四十岁瞪着另外一个四十岁的人的职位(产品线老大贺总),这个四十岁的人又混在一帮四十岁的人中间瞪着另一个四十岁的人的职位(七大金刚里分管研发的费总),这四十来岁的瞪着自己想不退就不退的老家伙(任老板)……
跟绕口令一样,绕来绕去就想说,如果上面不犯错误,下面的人想上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公司人员结构也是个金字塔,不光形状像,从力学角度来说,坚固程度也是很类似的。
除非是碰上老王这种要退休的领导,否则你想熬上一个位置,你就等吧。
一年半前,董延明刚入职,满腹的理想。他想象着自己如何努力如何奋斗,被表扬一次就会意淫自己如何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就跟孙悟空说的那样轻松一“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一年半后部门真正有了人事变动他才明白自己距离看得见的山峰多么遥远。
这和许多经典职场小说里描述的小人物发家史,实在是太不同了!你看那些小说,这人进公司一两年就能搅得公司风云变色,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可实际情况是,同样是小人物的董延明身处惊涛骇浪中,却从来没有机会兴风作浪,连谈笑风生都算不上,反而晕晕乎乎的有点晕船的感觉。
不要看老巩那个级别,就连高守那个档次的都一堆人看着,宋江、小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高守也就比董延明大几岁,等他自动退休怕有几十年要等。
所以后来董延明搞招聘的时候,看到有的工作两三年的仁兄的简历上,写着自己管理能力强、适合做管理,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还没混上呢,一堆兄弟都没混上呢。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历经半个月的流传以老丁搬座位告终,虽然一直没有发公告,但是老巩的一些群发邮件已经说出“大家不要胡思乱想,要聚焦工作”这样的话。
董延明这帮做小的仰着脖子看了半天,本来还以为能有个龙虎斗什么的,结果人家上面干什么对下面来说完全看不到,深刻感觉到阶级的差别——虽然老巩的座位跟大家是坐一起。
他们有时候也会问高守,但是高守总是讳莫如深的表情。
没过几天季度考评开始了,董延明没了从前的激动,也不知道算是胸有成竹还是心如止水,默默地等待高守的沟通,但等高守真正沟通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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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延明又得了个C,他装作大度地耸耸肩嘟嘟嘴点点头,但没沉默几秒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高守坐在他对面,笑嘻嘻看着董延明欲言又止的表情,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膝盖,推心置腹地说:“你不要不平衡,这次……我是真没办法。咱们那位领导要在考评上对V8项目倾斜,所以一组分配的A和B比较多,咱们组因为一半在V8项目里面,一半不是,所以……一个A也没有,连B都只有两三个。我是因为手里没有名额,所以实在不能给你更好的了。但……这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做了什么我都心知肚明,你对团队的贡献,你组织的出游,你在V8里受到的好评,我都已经在心里给你打了分。嘿嘿,如果我这次手里有名额,你肯定是那个……那个……啊,呵呵,你自己心里也知道,是不是,呵呵。”
高守这么说董延明心里依然很不舒服,脸上表情几番阴晴,但又没胆子在高守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已经得C了,这个都改不了了,你给高守脸色看也没用,惹他不高兴了他回头给你小鞋穿。
他勉强笑说:“老大,要说C呢,我也不是很冤。胜任嘛,我确实也没做出来多大贡献,尤其跟你比。胜任这个概念其实很空泛,做多少工作算胜任?我写一百行代码叫胜任,一百二十行就是超额完成任务?其实都是完成工作,都叫胜任,我要是现在下班了还去坂田十字路口指挥交通,我估计这可叫超额了。”
高守呵呵地笑,董延明接着胡扯:“什么C啊B啊,就那么回事,重要吗?对有些人重要,对我来说这只是字面上的肯定,我其实更想要的是你心里的肯定。”
高守赶紧点头说:“我肯定,我充分肯定你,你放心吧。你上季度又组织活动,又参与V8,还负责了实验室环境协调,这些事情我都有记在本子上,跟领导汇报工作,总结组员能力,我都没落下过。这次给你打C,肯定是有点低,但是你放心,我保证,下次一定给你补偿……啊这个,啊,哈哈。”
俩人沟通到这里,董延明心里其实有些吃惊,不是因为打C,他对这个虽然不舒服但是也早有心理准备了。毕竟自己资格算不上老,组里二十来个人,自己能力也好资历也罢,各项综合起来排名总不是最靠前的位置,打B也正常打C也正常,眼下高守说自己小组只有两三个B,那董延明自然不会在这两三个人之列——他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更何况高守。
这事说起来真是郁闷,初中升高中,他就在尖子生和一般生中间晃荡,高中升大学他又在重点大学和非重点大学中间晃荡,老师都搞不清楚他算哪类——中人之姿,这句话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走到哪里他都是这么个尴尬地位。
他吃惊的是高守的态度,好像头几次高守沟通,说你是C就是C,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尤其是第一次沟通,高守居然还很不严肃地问他,“你认为自己是什么?”董延明害羞地说是C吧?高守拍着大腿说,对,你猜得真对!
这么不严肃的沟通,都有些戏谑的味道,但这也是高守一直以来对董延明的正常态度。但是这次高守明显有些惴惴不安,对董延明的安抚也是诚心诚意不遗余力,这……这……太不正常了吧。董延明很快想到了,莫非自己在高守心中已经升格到不能得罪的人,或者是不对他好,就心里有负罪感那类人?
他接着跟高守聊了几句,问了问部门不是说全部门打考评吗,怎么考评名额落实到组了?
高守摆手说,你听老巩说的有用啊,没准的。全部门打考评,几百人的他打得了吗?他不愿意费劲,也不愿意得罪人,就把名额下到各个组,可是每次下发他都有倾斜。如果按照公司正常的百分比,5%A,45%B,50%C,咱们组应该每次都1个A、9个B、10个C。实际不行,每次都他说了算。小蔡上个季度连轴出差,解决了多少问题啊,国内国外跑了那么多地方,不该得A吗?没办法,只能是B……
董延明表示赞同,虽然心里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想想小蔡确实做得不错,于是自己安慰自己说,有点城府行不行啊大哥,不用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吧,你要闹你要跳你要滚蛋,不能不让高守知道吗?回家做个纸人扎他,晚上加班路上堵他……
这么说了几句之后自己居然不那么堵心了,看来精神胜利法还真是保持心理平衡的良策。
这次季度考评谈话之后,董延明陆续询问了几个关系不错的人,除了小蔡之外大家的考评结果都是C,连小刘这个负责了V8架构改造的红人都是C。
董延明的心情渐渐平复,但问到小成的时候,小成突然满脸怒气差点拍桌子跳起来。董延明以为他被打了D,结果一问也是C,心里腻味他事多,嘴上也只能安慰他说,又没给你打D,你激动什么,平常心平常心。
小成把董延明拉出去,痛述自己转组之后如何被杜贵峰迫害,还没开始说,董延明就一句话塞住他——大哥,我也是C,你激动个毛啊。
小成看了看他,说:“凭什么你是C我就不能激动,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凭什么打C,打B的那些比我做的就多?”
董延明一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呀,说我打C是对的,他打C是不对的?
小成拖着董延明往外走,一直走到了户外,外面青天绿草空气清新。俩人走到一片树荫下,小成一脸悲愤地给董延明讲了自己的沟通经历。
小成是V8开始后才从二组调剂到了一组,基本上从组长杜贵峰到下面的组员同事都不算太熟悉,到了考评的时候自然有些心虚,觉得其他老组员跟杜贵峰共事的时间长,杜贵峰从感情的角度一定有倾斜。结果考评一沟通果然是C,他自忖工作量不算少,就开玩笑说:“杜老大我这个季度工作量可挺多,打C是有点不公平吧。”
听到这里董延明差点没笑了,心想:这也太直白了吧,这能叫开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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