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声大笑。
“噢,太可笑了。人们几乎把亚森·罗平当成高瞻远瞩、无法对抗的超人了,在他面前,只得甘拜下风。胡说!亚森·罗平也受过骗,也受到过形势的左右,也出过差错,他把密码弄丢了,不就是很好的说明吗?因此我才跟他交上手。眼下发生的事都与此有关。说到底,他拚命干,都是为了弥补他所犯的错误。”
想到这儿,勃脱莱信心十足,轻松地按动门铃。
“您找谁?”佣人出来问道。
“威立那男爵在吗?”他递上名片。
“男爵还没起来,先生要是乐意,请屈就一会儿……”
“有没有位先生来访过,一脸白胡子,有点罗锅。”勃脱莱问道。报纸上登过马希庞的像片。
“对,十分钟前那位先生就来了。他正在客厅里坐着呢。要是先生不介意,就请跟我进去吧……”
马希庞与勃脱莱热情地会面。勃脱莱首先向老人致谢,是他向自己传递了急需的情况。马希庞也非常热烈地向他表述了自己的敬佩之情。接着,他们共同探讨了有关密码的情况,发表了怎样才能发现那本书的意见。马希庞还介绍了有关维立那男爵的状况。男爵今年60岁,一直独身,女儿里耶尔和他住在一起,过着隐居生活。
在近期发生的车祸中,她失去了丈夫和大儿子,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创伤。
“男爵先生请先生们到楼上去。”
两人跟着佣人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宽大的房间。墙上没挂什么,室内有几把椅子,桌子上和书柜上堆满了纸和册子。男爵非常热情地款待他们。这位长期过着孤独生活的人,总希望能碰上跟人交谈的机会。这反而使他俩难以直接说明来意。
“啊,是的,马希庞先生,我记起来了,你曾经来过信,是想弄清我的先人有没有留下过一本关于剑峰的书?”
“的确如此。”
“说实在的。我跟祖先不是一路人,那时代的人生活很古怪,而我则生活在这个时代,他们干的事与我无关。”
“是的,”勃脱莱有点急了,“有没有书,你不记得了吗?”
“不。我曾给你拍过电报,”他冲马希庞说道。马希庞也有点坐立不安,抬头望着高大的窗户,在屋里走来走去。男爵接着说:
“记得……好像……似乎我的女儿,在图书室藏着的那几千册书里,发现过这个标题。因为,就我个人而言,先生们,别说看书,就连报纸我也不闻不问了。我的女儿,有时还翻翻书,当她的小儿子乔治还很健康,没生病时,当我还能如期收到地租时,就照契约办理,……请看看我的账本……我就是靠它活着那。马希庞先生,你来信谈的事,我不得不说,先生们……的确一点儿都不知道。”
勃脱莱被他这不着边际的一通废话激火了,他粗鲁地中止了他的谈话:
“原谅我,先生。可是,那本书……”
“我女儿在找了,从昨天一直找到现在。”
“找着了吗?”
“噢,找着了,找着了,大概是在两个钟点之前发现的,当你们进门的时候…
…”
“书在哪儿呢?”
“在哪儿?不就在桌上放着吗!瞧……就在那边……”
勃脱莱一头扎过去。桌上一头,有堆废纸,上面放着一本红羊皮封面的小册子。
他举起拳头,猛地砸到册子上,似乎绝不允许世上的人再去碰它,但他有点害怕把它拿起来。
“成啦!”马希庞激动地大声叫道。
“还是得到啦……大功告成啦……”
“你能断定就是这本书吗?”马希庞问道。
“哟,不会错的!”勃脱莱十分肯定。他伸手点着羊皮封面上的金字读道:
“空剑峰的秘密。”
“你信吗,咱俩拥有这个秘密了!”勃脱莱接着说道。
“看看第一页……看看第一页是怎么写的?”马希庞急切地说。
“你听着:‘所有的事实第一次公布,为了备王宫教育之用,我亲自装印了100本。’”
“没错,就是这本,”马希庞悄声说道,语调也有点变了,“这就是从壁炉里夺出的那一本,被路易十四查禁过的书。”
他们大概翻了翻。上半部分,卫队长的日记中记述过。
“这些别念了!”勃脱莱急于想了解答案。
“为什么不念,为什么不念,铁面人被关起来了,是他想泄露法兰西王室的秘密,可他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外泄呢?神秘人是谁呢?伏尔泰说他是路易十四的异母兄弟,现代人说他是意大利大官马蒂奥利。咳,这些问题相当重要。”
“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勃脱莱说道。他生怕谜底披露之前,书会不异而飞。
“但是,”马希庞固执地说道,“过去的历史材料,太让人感兴趣了,咱们先念念吧。将来还有时间……”
勃脱莱突然惊叹了一下。在一页的左面,他看见了五行神奇的数字和圆点。
是密码!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跟他原来破译过的一模一样。一样的符号,间距相等,“小姐”一词独处一旁,“空剑峰”三个字距离明显。
页上有一排小注解:“所有细节,被国王路易十三缩成小表格。我把它记录在这里。”
小表下边,有密码诠释。
勃脱莱断断续续地念道:
“应该注意,把本表数字改成元音字母,不会有结果。要破谜底,一定先得理解此谜。为此,擅长闯迷宫的人,要抓住线索,然后开始,由我为你指点。首先,从第四行起步。本行说明了如何测定地点。照说明开始测定,可以走到预定地点。一定要确定好自己的位置和走向,就是说要搞清楚通往空剑峰的正确方向。从前三行可以确定这点。第一行是说我准备向国王复仇,并且我早就告诉他了……”
勃脱莱猛地怔住了。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马希庞问道,“内容连不上,是吗?第一行是讲,‘我准备向国王复仇……’什么用意?”
“胡闹!”勃脱莱吼道。
“怎么啦?”
“撕掉了两页,后面的两页……看看,这儿还有撕痕!”
愤怒和失望使他浑身颤抖。马希庞弯腰说道:“噢!没错,页上还留着小爪子刚撕过的抓痕。刀裁不了这样,是撕的……使劲儿撕的……底下半本,都被揉皱啦。”
“谁干的,谁干的?”渤脱莱揉着手叹惜道,“是佣人吗?还是同伙?”
“恐怕好几个月啦。”马希庞说道。
“无论如何……一定有人抢在前面,找到了书并且看过了……先生,你……”勃脱莱对着男爵大声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是谁干的?”
“问问我女儿吧。”
“对……是的……是的,也许她了解……”
维立那先生伸手按铃。几分钟以后,一位年轻妇女走进来,表情忧郁,她就是里耶尔夫人。勃脱莱马上问道:
“太太,书是在楼上藏书室里发现的吗?”
“是的,在一个人没有打开过的包裹里面。”
“你看过书吗?”
“看过。昨晚看的。”
“你看时,没少两页吧?你仔细想想,紧靠数字和圆点后面的那两页。”
“没少,没少,”她吃惊地答道,“一页也没少。”
“可是,谁把它撕了……”
“没错,从昨晚开始,它一直在我的卧室里放着哪。”
“今天早上呢?”
“今天早上,我见马希庞先生来了,就把它送来了。”
“以后呢?”
“以后,我不知道……或许……不会。”
“或许什么?”
“我的儿子乔治,今天早上,他拿去玩过。”
她急忙走了。
勃脱莱、马希庞和男爵跟了出去。卧室里没有人。
他们找了好半天,才在城堡后面找到正在玩耍的孩子。三个冲动的人围上孩子,一同厉声责问。孩子大吼一声,喊着佣人的名字,东逃西窜,众人乱作一团。勃脱莱恍惚预感到,事情真象,就像流水,经过指缝,悄然漏掉。他竭力稳住自己,揪住里耶尔太太的胳膊,把她拉进客厅。男爵和马希庞随后跟了进来。
勃脱莱问里耶尔太太:
“书不全了,让人撕去两张……没有办法了。可是,你看过书,对吗,夫人?”
“对呀。”
“那两页怎么说的,你记得吗?”
“记得。”
“可以给我们讲讲吗?”
“当然可以。我带着好奇心看完书,特别是那两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披露的情况很有趣,太有意思了。”
“说吧,太太,快点说。”
“啊,非常简单。空剑峰就是……”
此时,一个佣人突然闯进来。
“夫人,您的信。”
“邮差不是来过了吗?”
“一个孩子给我的。”
里耶尔夫人拆开信,一面看,一面伸手捂住胸口,脸色灰白,显些跌倒。
信掉在地上。勃脱莱拣起来,顾不上礼节了,开口念道:
“不要说话……不然,你的孩子将安息了。”
“儿子……我的儿子……,”她念叨着。浑身就像散了架,连救孩子的劲儿都失去了。
勃脱莱劝慰道:
“别信……闹着玩儿那……噢,谁干的!”
“莫非是亚森·罗平。”马希庞插嘴道。
勃脱莱暗示他别说话,他很明白对手又来了,紧盯这里,打算动手。他不许里耶尔太太道出他日夜都想弄清的重要机密,想在一分钟里堵上她的嘴。
“求求您了,太太,不要太紧张……大家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她会说吗?他相信她会说,也希望她说。她模模糊糊地道出几个字儿,门又打开了,女佣急忙跑来。
“乔治先生……太太……乔治先生……”
母亲猛地支撑起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飞快地冲下楼,跑过前厅,奔向平台。
乔治一动不动,躺在平台的扶椅上。
“他怎么了,他睡着了?”
“他忽然睡着的,太太。”女佣说道,“我叫他别睡,让他去卧室,谁知叫不醒,手……手也变凉了。”
“手也变凉了?”
母亲模糊地说道:“噢,是的……噢,上帝,上帝呀!让他醒过来吧!”
勃脱莱伸手插入衣袋,握住枪柄,食指扣住扳机,唰地拔出来,朝马希庞开枪。
马希庞好像早有准备,一闪身,躲过年轻人。勃脱莱一面朝他冲去,一面喊叫佣人:
“过来呀,他就是亚森·罗平!”
马希庞挡不住他的攻击,倒在柳条椅上。
过了七八秒钟,他离开椅子时,手里握着小伙子的枪,没有反扑。勃脱莱愣住了,一言不发。
“好啊,不错,别动……你要这手,没超过两三分钟……可你识破我却费了不少功夫。没错,马希庞的脑袋确实被我借用了。”
他站稳脚跟,挺起强壮的身体,拉开准备制服人的架式。他冷笑着,望着三个发呆的佣人和吓傻了的男爵。“勃脱莱,你真蠢。如果你不说我是亚森·罗平,他们肯定会猛扑过来。我的妈呀,这些壮汉,会把我怎么样了!我的天呀,一比四!”
他走上去:
“好吧,孩子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喔,来块麦芽糖,压压惊?啊哈,还有你,刚把钱给你,是的,是的,逃不过我的眼睛,一百法郎的票子呢?叫你给女主人送封信,拿出来,狗奴才……”
他从佣人手上接过蓝色钞票,把它撕碎。
“不讲信用的钱……不怕脏了手。”
他摘下帽子,朝里耶尔夫人躬身行了个礼,说道:“对不起,太太。生活——
特别是我的生活遭遇——常常迫使人行为粗暴,对此我深感内疚。请不要为孩子担心,我趁他跟别人讲话时,在他胳膊上打了点一般药水,过不了一小时,他就没事了……再次深表歉疚,请您保持沉默。”
他提起拐杖,点上一支烟,又给男爵点了支,表示对威立那先生盛情款待的谢意。随后,他操起长辈的口吻,向勃脱莱说了声,“再见,我的孩子!”朝大伙扬扬帽子,又冲佣人喷出几口香烟,不紧不慢,挥袖而去。
几分钟后,里耶尔夫人慢慢恢复知觉,开始料理儿子。勃脱莱走上去,打算再恳求她一次。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她绝不会再吐一字。
空剑峰的秘密,就像掉进了历史的故纸堆,被母亲深深埋在心底里了。他只好放弃,走出城堡。
时间是十点半,十一点五十分有一班火车。他漫步走过花园小路,走上通往火车站的公路。
“咳,感觉如何呀?”
话音没落,马希庞从路旁树林中闪出身来,说准确点,他就是亚森·罗平。
“计划周密吗?你的老同学在走钢丝?我敢说,你很惊讶,啊?你又会猜,或许根本就没有铭文学和纯文学学院院士,名叫马希庞的人。你猜错了。确有其人!
要是你听话,我可以让你见见面。但是,眼下,我先得把枪还你……你瞧好了,里面装没装子弹。好极了,我的孩子,里面有五发子弹,只用一颗就可以把我送给上帝……好了,把枪放回口袋里吧!……很好!……比起你刚才耍的笨把戏,好多了……喔,年轻嘛,突然察觉,又给那个挨枪子的亚森·罗平骗了。况且只有三步远,……啊,接着就放枪……我不怪你……要求是,我请你上车,如何?”
他把手指伸进嘴里,吹了个口哨。他浑身充满年轻人的朝气。这模样和语气,与他化妆成上了年纪的马希庞,形成有趣的对比。勃脱莱不禁笑起来了。
“笑了!笑了!”亚森·罗平高兴地蹦起来叫嚷,“你看,孩子,这正是你缺少的……照你的年龄,你显得太老成了……多惹人喜欢,既天真,又纯朴,只是你太缺乏笑容了。”
他走到他面前。
“喔,我敢断定,我会让你伤心地痛哭。你明白吗,你调查时我是如何跟踪你的吗?马希庞给你去信,我是如何知道的呢?他约你今天上午在威立那的城堡见面,告诉你吧,从你朋友那儿知道的。你不住他家吗?你对这傻瓜很信任,叮他把你的事儿,一古脑儿道给了女朋友……那女朋友对亚森·甸平就不保密了。我刚才跟你讲过,如今你有口难言,眼睛里充满泪水。友谊被践踏了,对不对,这叫你很难过……啊,你真招人喜爱,孩子……我真希望拥抱你……你老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人,它使我内心震颤……我从未忘记,那天晚上在亚戎,你来请教我,……是的,就是那个老公证人,那的确是我……笑笑吧。啊,你太缺少了……如何讲呢……你太缺少蛮劲儿,可我就不缺少蛮劲儿。”
一阵马达轰呜,亚森·罗平猛地揪住勃脱莱的胳膊,死盯着他的眼睛,阴沉地说道:
“眼下你不打算再胡闹了吧,啊?你早该明白,你的所作所为,完全白费心机。
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呢?世上盗匪多得很……你可以随意去抓他们,不要再纠缠我……不然……讲定了,对吗?”
他摇着他,要勃脱莱同意。随后,他又冷笑道:
“我真笨,你能让我放心吗?你不会罢手,对吗?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其实只要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可以把你绑起来,堵住你的嘴巴,两个小时以后,把你关起来,一连关上几个月。然后吗,我就平安无事了,尽情享用我的上辈,法兰西国王们为我留下的财产,过着悠然自得的退隐生活。——嗯,是的,我老说傻话,你打算得到什么?人总有点爱好,我就很爱你,可是没办法。从眼下开始,到你找到空剑峰的秘密,日子长着呢……真是怪事!对我而言,10天就够了;对你,得用10年。不管怎么说,时间对你我来说,还有富裕。”
一辆大轿车开到跟前,亚森·罗平拉开车门,勃脱莱惊叫一声,里面坐着个男子,是亚森·罗平,准确地说,是马希庞。
他马上清楚了,放声大笑。
亚森·罗平跟他说:
“他正在做梦,不必介意。我答应让你瞧瞧,眼下你该清楚了吧。半夜12点钟,我猜到你要去城堡,所以早上7点我先到了。马希庞也来了,我不得不把他留下,给他注射了少量的麻药,变成这般样子。睡吧,可笑的人,我们会把你放在山坡上……请太阳照着你,别感冒哟。来吧,就这么着……好极了……把帽子捧在手上吧。喔,给你点钱吧!马希庞老兄,你大大地帮助了亚森·罗平。”
两个马希庞面对面,好像在演活报剧。一个晃着脑袋在睡觉,另一个表示关心和尊重。“关心关心瞎子吧……拿着吧,马希庞,这儿有点儿钱,再给你留张名片。
“好啦,孩子们,咱们走吧……司机,听清啦,每小时120公里。上来吧,勃脱莱,今天,铭文学和纯文学学院打算举行全体会议,3点30分,马希庞要发表一篇论文。题目我不清楚。但是,他会宣读论文的,我要请他们见一位尽善尽美的、比马希庞还像马希庞的人。他准备发表江湖学铭文理论,也让我当一回铭文学院院士嘛。司机,再快点,现在时速只有115公里……别担心,要知道,亚森·罗平在你身边啊。……噢,勃脱莱,有人说生活枯燥乏味,其实不然,生活很美好,孩子,要学会……我呢,就会……在城堡那会儿,当你跟老维力那谈话时,我站在窗边把古书撕下了几页,你能体验到这种快乐吗?紧接着,你向里耶尔太太打听空剑峰。
她能跟你讲吗?可能讲……也可能不讲……讲或是不讲……我捏了把汗。她要是真讲了,我就得来个一命抵一命。我所作的一切,将付之东流。佣人准时到吗?也许能……也许不能……最终,他还是来了。你勃脱莱,能不能认出我呢?不能,那太笨了!能,不能,喔,你盯住我了,够了,你想掏枪,喔,多快活!勃脱莱,讲得不少了,咱们休息会儿吧,我困了,晚安……”
勃脱莱望着他,他似乎睡着了。
汽车飞驰,穿过开阔地,越过高低起伏的原野。瞧不见城市了,也看不见农庄、田野和树林,一片片旷野不断被吞没。勃脱莱心中油然产生了好奇,他良久地注视着同车的人。他很纳闷,他俩如何会挨在一起,坐在同一辆车上。他想揭下对方的假面具,看看真实的亚森·罗平。
整个早上,他在惊扰和失望中度过,困倦了,也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亚森·罗平正在看书。勃脱莱侧身瞧了瞧封面,《致吕西里雨书信集》,作者是哲学家赛奈克。
第八章 历代君王
“怪事!对我来说,10天就够了;对你,得用10年。”
这是亚森·罗平从维力那城堡出来时说的,引起勃脱莱巨大震动。亚森·罗平向来心细稳重,但有时也会带上几分浪漫滑稽,露出点孩子气,讲出几句真心话。
这正好给勃脱莱乘虚而入的机会。
勃脱莱也觉得,这是他无意中说出来的真话。由此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亚森·罗平把自己跟他做了对比,都为寻找空剑峰的秘密,目的和作法相同,机会和条件均等,亚森·罗平并不比他多哪些条件。为什么他只用10天,自己却要用10年呢?
他有什么条件、方法和机会呢?
说到底,还是与1815年印制的小书有关。亚森·罗平同马希庞一样,大概是偶然得到这本书的,并从玛丽·安东奈特的《圣经》里发现了重要密码。亚森·罗平不就是根据这本书和密码展开行动的吗?此外,没有其它外援。问题就在于怎样研究这本书和密码,除此之外没别的。
勃脱莱干嘛不照着做呢?何必苦苦争斗,进行无效的调查呢?尽管反复调查,绕过脚下许多的套子,最终的收获仍然少得可怜。
他应该当机立断,只有果断,才能成功。他告辞了同学,没去责怪他,他明白责怪也没用。他带上行李,费了一番周折,在巴黎市中心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他把房门锁好,拉上窗帘,除去吃饭,成天冥思苦想。
亚森·罗平说的,“只用1O天”。勃脱莱拼命设法忘记过去于过的事,把精力全部用在书和密码上,希望也用十天找出答案。10天,11天,12天,直到第13天。
他的思想豁然开朗,思维就像奇丽的花开放一样,迅速展开,事理明显呈现出来,而且越来越清楚。晚上,尽管还没得出答案,可他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可以说是亚森·罗平的成功的办法。
非常简单,只需回答一个问题,书上谈到有关主剑峰的各种史料,它们之间有何关系呢?
在众多的历史材料中,要想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不容易。但是,勃脱莱不断地探究下去,终于发现了全部事情的共同特点:这个奇怪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古代的纳斯特里,也就是现在诺曼底地区。其中的主人公,也许是诺曼底人,也许是到诺曼底来的人,也许是来往于诺曼底的人。
这些来自不同地点、不同时代的男爵、公爵和国王们,聚集在世界的这个地方,非常有意思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美妙的景象!
勃脱莱随便查看了一些历史材料,找到首先当上诺曼底公爵的人,名叫罗耳,或叫罗尤,在“圣·克莱尔·絮尔·埃帕特条约”签订后,他成了空剑峰的主人。
征服者纪尧姆,还有诺曼底公爵和英格兰国王,他们的军旗上有剑峰形状的洞。
贞德拥有空剑峰秘密,在里昂被英国人用火烧死。
这个离奇故事的开始,卡勒特人的头目把空剑峰的秘密抵押给凯撒赎身。他就是位于诺曼底中心戈邦一带的头目吗?
范围不断缩小,结论慢慢明确。里昂、塞纳河沿岸、戈邦等,方方面面都向这里集中。剑峰秘密,从诺曼底公爵和他们的继承人英国国王那里失传后,被法兰西王室弄到手。可以列出两应国王:亨利四世,他曾经带兵包围过里昂,打赢厂卜叫尔克战争。阿尔克就是迪厄埔的门户。还有一位是弗朗索瓦一世,他建造了勒哈弗尔港口,曾经把秘密公开过,说:“法兰西国王拥有的机密,可以掌握城市的前途。”里昂、迪厄埔、勒哈弗尔……是三角地区尽头的三个大城市,位于中部的是戈邦。
17世纪,路易十四烧毁了无名作者披露事实真相的书。拉培力卫队长利用带走的书,盗走了不少财宝,在路上被强盗杀死。他的遇害地点是在哪儿?是亚戎吗?
亚戎位于勒哈弗尔、里昂或迪厄埔通往巴黎公路交汇处的小城附近。
又过了一年,路易十四售出一处房产,建了剑峰堡。他看中的地方是哪儿?法国中部地区。这样,就可以改变好管闲事者的注意力,使他们不再去关心诺曼底了。
里昂……迪厄埔……勒哈弗尔……戈邦的三角地,几乎都在这里……一侧是大海,一侧是塞纳河,另一侧是里昂通向迪厄埔的两个山谷。
勃脱莱的思想突然清晰起来。从赛纳河到拉芒什海岸,在一片坡顶上,下面便是悬崖峭壁,那里或许就是亚森·罗平的地盘!
10年过去了,亚森·罗平与空剑峰的传闻,紧紧连在一起。他在那里建成了自己的山寨,占山为王,拦路打劫。
伽奥恩案件在哪儿发生的?在里昂和勒哈弗尔之间的赛纳河畔。帝卑美恩威耳案件哪儿发生的?在里昂和迪厄埔之间的高地上。格吕歇、蒙迪尼和克拉斯维尔偷盗案呢?发生在戈邦。拉封登路杀人犯毕尔在车中偷袭了亚森·罗平,并把他劫走,然后弄到哪儿去了呢?弄到里昂去了。亚森·罗平抓住了福尔摩斯,又从哪里上岸了?从勒哈弗尔一带。
目前的悲剧发生在哪儿呢?发生在勒哈弗尔通往迪厄博公路的安卜吕美西。
里昂、迪厄埔、勒哈弗尔,都处于戈邦三角地带。
几年前,那本玛丽·安东奈特著名的《圣经》,业森·罗平把它盗走后,从中取出了隐藏的密码,又去乡下找到了这一秘密地点,随后毫无顾忌地建立了自己的老巢。
勃脱莱也到乡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在走亚森·罗平走过的路,怀着同样醉人的心愿,久久不能平静。
亚森·罗平正是上了这条路,才找到举世震惊的秘密,成为日后的风云人物。他——勃脱莱,也能获得同样的成功吗?
清晨,他脸化浓妆,肩扛木棍,上面系着旅行包,把自己扮成一个来法国学艺的学徒。
他从里昂出发,来到杜克晋耳。吃过中饭,他走上曲折秀美的塞纳河畔,加深直觉,探究着问题的各个方面。卡其恩城堡遭到洗劫后,那批古老的石雕塑像,也被运到塞纳河。他仿佛看到一支船队,定点来往于里昂和勒哈弗尔之间,把这里的奇珍异宝,不断偷运到聚宝国里去。
“我猜得不错……我猜得不错……”年轻人自言自语地说。连续发现的情况,触发了他的巨大想像力,使他异常激动。
他从最近的挫折中振奋起来,毫不动摇地坚信自己的行动计划不会错。自己的假设虽然有点儿大胆过份,可又算得了什么!因为它与事实吻合,击中了躲藏着的敌人亚森·罗平。没有必要再从这个大魔头之外去寻找其他敌人。他曾多次去过拉·马耶兰、圣·王德里耶、科德贝克、担卡维尔、基尔玻夫等城镇,从那里仰望过大量辉煌的哥特式钟楼和历史建筑物。
然而,像灯塔似的,最吸引勃脱莱的,是勒哈弗尔及其周围地区。
“法兰西国王拥有的机密,可以决定城市的前途。”
勃脱莱忽然从这句含混的话中清晰地感到,它不是已经道出了弗朗索瓦一世下决心在这里修建一座城市的原因吗?格拉思的勒哈弗尔的前途,跟空剑峰的秘密,不是产生了关联吗?
“没错,没错。”勃脱莱激动地暗自说道,“法兰西民族的立足地,历史悠久的诺曼底三角港地区,透着两股生气:一股在地面上,是通向世界各地的新港,它俯视着大西洋,生机盎然,人人皆知。另一股在地底下,既看不到,也摸不着,为人们所不知,令人感到不安。法兰西和王宫的部分历史,加上亚森·罗平的冒险经历,答案都在空剑峰。法国的君主们,以及这个冒险人物的发家史,都与这股力量的权力有着渊源关系。”
勃脱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停地奔走,走过一个个乡村,经过江河大海,四下寻觅。他极力思索着周围发生的事,从中深挖内在的含义。该去这座山岗?再去那座树林?访问乡村里的农户?找位村民谈话,是否可以得到一点儿启发?
这天清早,他在旅馆里一面吃饭,一面观望位于三角港地区的古城勒哈弗尔。
一个从诺曼底来赶集的马贩子,在他对面坐下来。此人脸色棕红,身材高大,身穿长褂,手握马鞭。瞬间,勃脱莱发现对方注视着他,好像认识他,又像是想跟他认识。
“不可能!”他想道,“根本不会,我从没有跟这个马贩子打过交道,我俩跟本就没见过面。”
马贩子抽着烟斗,喝着咖啡和白兰地,似乎不再关注他了。勃脱莱放下碗筷,付了钱,起身走到门口。一些人拥进门来,他问到马贩子身边。“你好,勃脱莱先生!”
他听见马贩子悄声招呼他。勃脱莱立刻坐在他边上,对他说:
“是的,是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难……报上登过你的像片。啊,你怎么变得这样难看?法语应该说……妆化的太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