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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岛奇迹[美]

_2 戈登·普兰奇(美)
  当时,华盛顿的陆军最高层在根本没有被说服的情况下接受了日军将进攻中途岛的观点。史汀生的日记清楚地反映了这一点:
  最近几天不断传来令人惊恐的消息,说日本人正在集中兵力准备向我发动进攻,以报东京被炸之仇。由于消息有根有据,我们现在正不安地揣摩着他们的进攻地点。究竟是阿拉斯加,还是西海岸,还是巴拿马。乔治·马歇尔十分不安,今天下午对我说他打算到西海岸去看看。
  那天(5月21日)下午晚些时候,史汀生看到马歇尔正和空军及陆军情报部代表讨论日军可能进攻的问题,“谈到日军可能空袭在圣迭戈的工厂,然后南下飞入墨西哥”。换言之,他担心日军会采取杜利特尔空袭的方式──袭击日本后即飞往中国降落。于是史汀生要求政府与边界以南的自己人取得联系。马歇尔于5月 22日下午飞抵西海岸,“因为我们认为可能性极大的是日本人不久将袭击我西海岸某地,很可能是西海岸南部某地。” [ 注:史汀生日记,1942年5月21—22日。 ]
  显然,这时在东京,有几个人正不安地在作进一步考虑。三和写道:“虽然由于准备工作进展缓慢,人们强烈要求推迟中途岛作战,但还是决定强行推行原计划。这个决定涉及一个棘手的问题:过于勉强推行固然不好,但对这些要求采取过于软弱的态度也不行……”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21—22日。 ] “翔鹤号”的整修和“瑞鹤号”的补充工作远不能如期完成,潜艇的修理工作也是拖拖拉拉。但是日本人还是决定执行原计划。这是因为如果打乱了原定的日期,至少要等一个月才能有合适的月光,才能对中途岛实施夜间登陆。 [ 注:《中途岛海战》,第84页。 ]
  5月22日破晓,山本的主力部队驶过丰后水道进行短暂的海上演习。途中它与返回本土的第五、第六巡洋舰战队相遇。“大和号”礼貌地发出信号,祝贺它们取得了珊瑚海战役的胜利。但是巡洋舰没有回答。三和估计他们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出于意识到自己打得不好的缘故”。
  8时,主力部队的10艘战列舰开始演习。当这些大型舰只在海上轰轰隆隆地劈波斩浪时,谁能相信这竟是日本帝国海军在公海上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演习呢?演习一直进行到午夜,然后才驶向临时锚地。这天,三和在日记的结尾部分写道:“累坏了。”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22日;《中途岛海战》,第110页。 ]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美海军陆战队MAG-22副大队长维恩·J·麦考尔少校。5月22日麦考尔少校开始了他称为中途岛之战的“搜索和侦察阶段”。东岛开始活跃起来。由6架PBY5A型巡逻轰炸机、20名军官和40名士兵组成的VP44(第四十四巡逻机中队)从珍珠港飞抵东岛。守卫部队旋即开始在12个增设的飞机掩体忙碌起来,并且对重要设施加紧进行伪装。新的无线电频率计划开始实行,所有飞机全部调整到新的频率。很能说明问题的是,当天MAG-22例行巡逻的油耗约为8000加仑,几乎达到正常日耗量的5倍。
  5月23日,VP44剩下的另6架PBY巡逻轰炸机载着21名军官和40名士兵飞抵东岛。同日又派出6架PBY巡逻轰炸机在直径600海里的海面上作扇形搜索。这天的油耗为前一天的2倍多。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5月23日17时,山本的主力部队返回柱岛。次日下午,原海军少将向山本及其幕僚报告了珊瑚海战役的情况。宇垣承认说,“他的报告相当真实。”
  5月7日,他连一次发动进攻的机会都没有,气得简直要退出海军了。次日他虽使敌方受创,但自己的部队也有损失。当时的形势十分复杂,不管他意识到必须扩大战果,但却没有勇气这样做,只是执行上级的命令:“向北”、“进攻”。 [ 注:宇垣日记,1942年5月24日。 ]
  这些话可以抚慰宇垣,但却打动不了三和的心。三和在日记中说,“我不能不感到司令官们的情绪有点低落。他们似乎忘记了战斗的胜利要靠坚持到底的人去取得,忘记了在战斗中我们遭受的损失比给敌造成的损失大。这样看来,海军少佐和大尉一级的飞行军官们的情绪倒比他们的好。如果他们受到嘲笑也没有办法。”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24日。 ]
  这种评价对人称“发奋”的原海军少将来说是相当无礼的。这次日本人给美国人造成的损失大多是原的飞行员的功劳。下级军官们可以尽情地施展他们的蛮勇,反正数千人和巨大战舰的命运并不要由他们承担责任。此外,宇垣的托词和三和的蔑视都清楚地表明:山本的参谋们对珊瑚海之战的结果并不像日本报界那样感到喜出望外。
第八章 你能守住中途岛吗?
  在日本攻击部队驶离本土前,还有一些疑问有待澄清,有一些问题有待解决。因此,5月24日8时30分,在“大和号”上再次进行了中途岛及阿留申群岛作战的图上演习。 [ 注:宇垣及三和日记,1942年5月25日。 ] 山本站在中间,他的忠实的参谋长宇垣、参谋黑岛、渡边、三和及其他人围在他身边。他们对自己敬爱的司令长官十分信赖。是他果敢地制定了袭击珍珠港的战略。这位百战百胜的长官制定的中途岛作战计划怎么会有甚差错?
  图上演习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下午,山本召开作战评议会。会上出现了一个具体问题:万一敌舰队出来迎战,北方部队该如何动作?与会人员一般都认为:“如无强敌出动,则应按原计划空袭荷兰港。”
  黑岛说得慢条斯理但很有说服力,“攻岛作战应作为主要目的。但如有抓住并歼灭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敌舰队的战机,上述原则即不再适用。”
  宇垣参谋长转身对北方部队的唯一代表、第五舰队参谋长中泽佑海军大佐问道:“即使发现北方作战已不可能,你们认为中途岛作战还可以按原计划进行吗?”
  中泽回答说:“我们对此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一直在注意听的三和开了腔:“那样的话,攻岛作战应暂停一下,而寻机与敌舰队交战。”
  这时,宇垣作了简短发言,强调侦察机的敌情报告必须准确。接着,三和发言说:
  如果南北两方均出现敌舰队,则可以断定南方的舰队比北方的强大。比如,如果共有两艘正规航空母舰、两艘改装航空母舰和数艘战列舰出迎我军,则可以认为南方的舰队是由两艘正规的航空母舰组成,面北方的舰队只有两艘改装的航空母舰。
  如果敌舰队在岛屿群南面出现,则可根据当时主要的情况将我北方部队南调,加入主力部队。
  如果敌强大舰队在北方出现,则我北方部队应尽力将其诱向西南,以便与我主力部队合力攻击之。
  但是,如果敌舰队在西经160°以东出现,我潜艇部队应反复攻击之, 我机动部队主力则应寻机攻击之。视气候条件,攻岛作战可延期进行。 [ 注:对1942年5月25日图上演习的叙述取材于中泽佑海军中将的备忘录。据防卫厅历史部门的研究人员坂本说,该备忘录是迄今尚存的唯一关于该演习的资料。坂本通过千种向普兰奇教授提供的资料包括中泽的这份备忘录。以下称“坂本的资料”。 ]
  只要有可能就尽力消灭敌舰!这就把头等大事真正放到了首位。黑岛开动了所有的思维器官进行了严肃的思考,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不能过分依赖航空兵部队,水面舰艇部队必须准备在必要时作出牺牲。”
  常与黑岛意见相左的宇垣,在这点上与他看法一致。他说,“虽然航空兵部队在打击敌薄弱环节上很起作用,但也有可能出现不能运用这一原则的情况。”宇垣还进一步强调了航空母舰的弱点,并引用原少将的珊瑚海海战报告作为佐证。 [ 注:宇垣日记,1942年6月8日。 ]
  与往常一样,最后由宇垣发言。他以愉快的声调说:“看到必要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可以如期发起这次战役,我和你们一样也很高兴。”然后,他告诫说:
  由于此次作战在广大的海域里进行,并涉及大批部队,我们要估计到随时可能出现不测。因此,我必须强调:各部队之间需保持协同一致,必要时必须毫不犹豫地发出信号,必要时一定要参加到别的部队中去。 [ 注:“坂本的资料”。 ]
  在驶向中途岛途中,南云恰恰是为此目的而打破了无线电静默,但事后却受到了各方包括宇垣本人的指责。这时,要是有人强调宇垣的这段发言,为南云说句公道话就好了。
  字垣继续严肃地说:“敌潜艇最近活动频繁。根据从无线电中截获的情报,最近已发现20余艘敌潜艇,而且我方受其攻击,损失正在增加。我们必须对敌潜艇保持高度戒备。”
  接着他思忖了一下美方的企图,说:“现在还难以准确估计敌下一步的行动。但根据报纸报道,他们正驶向澳大利亚。眼下,两艘敌航空母舰位置不明,不是在澳大利亚,就是在夏威夷。这样,我们就不能指望在下一步作战中歼敌一半以上。因此我们非常希望能尽量扩大战果。” [ 注:“坂本的资料”。 ]
  除了宇垣,还有谁会对仅将消灭50%的敌军表现出这样大的失望呢?
  评议会的这部分工作于14时结束。接着,会议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检讨了珊瑚海作战。第五巡洋舰战队司令高木武雄海军中将抱怨那次交战日方运气不佳。三和对此甚是恼怒,他认为一个人运气的好坏全在于自己。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25日。 ]
  然而,次日报纸的标题与三和尖刻而诚实的看法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报上对珊瑚海战役的赞扬升格成了一首颂歌:
  星期三就是海军节了。在这具有重大意义的节日前两天,即星期一,帝国大本营发出了好消息……
  在珊瑚海战役中,我方取得了确定无疑的战果:
  击沉敌战舰5艘。它们是:美“加利福尼亚”型战列舰一艘,排水量为3.5万吨,美“萨拉托加”级航空母舰一艘,排水量为3.3万吨,美“约克城”级航空母舰一艘,排水量为1.99万吨,美“波特兰”级A级巡洋舰一艘,排水量为9800吨,驱逐舰一艘。
  重创敌战舰2艘:1艘是“沃斯派特”级英国战列舰,排水量为3.06万吨,另一艘是美“路易斯维尔”型A级巡洋舰,排水量为9050吨。
  1艘美“北卡罗来纳”级战列舰,排水量为3.5万吨,也可以说受到重创。
  击落敌机98架。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6日。 ]
  那天,三和到东京的海军军令部。在那里,他听到了关于珊瑚海战役的另一份报告,并与军令部的参谋们讨论了中途岛作战问题。此外,他还顺便走访了海军省海事课。三和此行在业务上没有收获。他并没有得到具体的指示。他怀疑这些纸上谈兵的军官对与中途岛作战有关的事究竟真正懂得多少。
  但是,从个人方面说,三和充分利用了这一机会与夫人美美地过了两天。对于三和,“上午离家去上班可能就意味着夫妻生活的结束。”三和夫妇对这一事实也只好领命接受。因此,在离家去打仗的前夕,三和并不感到特别兴奋。他的夫人,“当然毫不知情,不过,心情似乎也与三和的一样。”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26日。 ]
  在中途岛,5月24日继续派出飞机进行例行巡逻,继续进行修建工作。应急物资已经下发,有的储于防空洞内,有的散埋在岛上。25日,又派来80个人,他们被编入了,VP44。麦考尔担心地说,“就餐军官的人数已达到正常数量的3倍。”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在“海波”,罗奇福特与部下一起为破译截获的一份特别长的日军电文已经忙了一夜。尼米兹召他参加参谋会议时,他还在忙着。罗奇福特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将军当然很不高兴。但是看到“海波”搞出的材料以后,任何指挥官对这位密码分析家的任何过失──只要不是叛国或谋杀罪──都是会原谅的。这份情报说的是日军战斗序列及其它一些事。其中有一点说到“瑞鹤号”仍不能参战,进攻最早也要到6月3日前后才能开始。 [ 注:《惊人的胜利》,第2页;《尼米兹》,第81—82页。 ]
  这一情报使尼米兹对进攻中途岛的日军兵力有了异常准确的估计:2—4艘战列舰,4—5艘航空母舰,8—9艘重巡洋舰,4—5艘轻巡详舰,16—24艘驱逐舰,至少25艘潜艇。当时他还不知山本的主力部队也将参战。 [ 注:1948年美国海军作战学院一篇题为“战略战术分析”的未曾出版的研究文章的一部分:“1942年6月3—14日中途岛战役(含阿留申群岛阶段)”,第41页。以下称“中途岛海战分析”。 ] 不知道这一情况倒更好些,他的心情已经够不安的了。因为即使不算主力部队,日军在各类舰艇的数量上也将超过美军。
  也许人们会预见到,这一情报过于完整而引起了太平洋舰队司令及华盛顿方面的怀疑。日本人是否在故意向美国人施放假情报?为什么联合舰队将如此高度机密的情报用无线电波发出?为何对中途岛、基斯卡岛、阿图岛这些不大的目标派出如此庞大的舰队?尽管有这些疑问,尼米兹还是又一次相信了他的情报人员。 [ 注:《惊人的胜利》,第27页;《尼米兹》,第82—83页。 ] 把自己的战略建立在截获的无线电情报的基础上毕竟要比建立在模模糊糊的一些“如果……该怎么办?”上好得多。
  “海波”已经不失时机地截获并破译出了这一极为重要的情报。日本人在确定计划并用无线电发出作战序列后,换掉了JN25密码系统。“海波”几个星期后才译出日本人的新密码。 [ 注:《惊人的胜利》,第28页;《尼米兹》,第82页。 ]
  尼米兹接到情报后,当天就写信告诉赛马德和香农,日军把进攻时间推迟到6月3日。 [ 注:《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第3页。 ] 这一推迟使这两位中途岛上的司令官获得了极为需要的几天宽限。他俩虽均已年过50,但是岛上有名的一对最好的网球双打选手。在保卫中途岛的战斗中,他俩就像在网球场上一样配合默契。
  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香农坚信带刺的铁丝网是十分有效的防卫设施,下令在各处设置。一位高炮射手愤怒地喊道:“铁丝网,铁丝网!天哪!这老头以为用铁丝网就能挡住敌人的飞机!”
  除了香农所喜欢的铁丝网外,环礁上还存有大量炸药,这对守军实在危险。因此,大批炸药被倒进了海里。 [ 注:麦格拉申的信。 ]
  香农至少有一个特点与山本相同,那就是入睡快,醒得也快。虽然他整天喝咖啡,半夜还要喝上几杯,但他…倒到床上就可睡着,可是一旦被叫醒,他马上就能变得十分机警。 [ 注:《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第19页。 ]
  在这样充满活力的人的领导下,东岛和沙岛这两个小岛上到处大炮林立,到处竖着带刺的铁丝网,海滩和周围水域地雷、水雷密布。11艘鱼雷快艇奉命时刻准备绕环礁巡逻、打捞迫降的飞行员,并以其防空火力支援地面部队。1艘游艇和4艘经过改装的金枪鱼捕捞船待命执行救护任务。19艘潜艇在岛西北到北方100 —200海里处警戒着进岛的各条通道。 [ 注:1949年3月26日《星期六晚邮报》,第52页,J·布赖恩第三的文章──“前所未有的中途岛之战”。以下称“前听未有的中途岛之战”。 ]
  自1941年11月中旬载着来栖三郎飞往美国的泛美航空公司的快速班机途中受阻在中途岛等了3天至今,中途岛的防务已有了很大改观。当时,为使这位日本特使对中途岛的实力留下特别的印象,香农和赛马德安排海军陆战队员一字长蛇缓步行进在通向泛美饭店的路上。当来栖和香农的汽车驶过这支队伍时,香农对来栖解释说,这是“他属下的一小部分在进行例行的训练演习”。事实上,为了凑齐这支“不成样子”的队伍,他动员了所有活人,连厨师和炊事兵都用上了。 [ 注:《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第9页。 ]
  5月2日视察环礁时,尼米兹就问过香农:“如果我给你需要的一切,在大规模的两栖进攻下,你能守住中途岛吗?”香农很干脆地答道:“能。”海军史学家塞缪尔·埃利奥特·莫里森赞成这一判断。 [ 注:同上,第22页;《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85页。 ] 一些下级军官急切地盼望敌军来攻。他们已经等了6个月,相信日军肯定攻不下岛子。 [ 注:巴德对退休的美海军陆战队上校约翰·F·凯里的采访,1966年7月1日。以下称“巴德对凯里的采访”。 ]
  其他军官并不这样乐观和自信。在沙岛,麦考尔悲观的程度几乎达到了一向骄傲自大的陆战队员所能允许的最低点。他手上虽有雷达,却是老式的SC270 型,连目标的高度都显示不出来,而且荧光屏上显示出的许多亮点可能是日机,也可能是低空飞翔的信天翁。为了能稍微清楚地判断情况,陆战队安排进入中途岛的己方飞机按某种方式进入。在荧光屏上显示出的亮点只要符合这一进入方式,就可认为是美国飞机。 [ 注:巴德对美海军陆战队上校维恩·J·麦考尔的采访,1966年6月1日,以下称“巴德对考麦尔的采访”。 ] 但是,空袭珍珠港时,日军大批机群的进入角与预先安排的B-17机群的进入角在荧光屏上仅差几度。这一经验已经证明,这样笼统的辨认是错误的。 [ 注:《黎明,我们还在酣睡》,第501页。 ]
  岛上海军陆战队的俯冲轰炸机是SB2U-3型,正式名称是“复仇者”,诨名为“震动器”,又叫“风向标”。这些老古董常常发生地转。1942年初在俯冲试验时,机体组织与机翼脱离,只好用胶布粘上去。 [ 注:《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第22页;《惊人的胜利》,第50页。 ]
  陆战队的战斗机是F2A-3(“水牛式”),它有个可怕的名字──“空中棺材”。 [ 注:“前所未有的中途岛之战”,第52页。 ] 在当初,“水牛式”是一种很好的飞机,机动性能好,易于驾驶。但它也有若干缺陷,以致在空中易被击落,因此,它已经落后了。 [ 注:对“水牛式”技术性能的讨沦,见《空中力量》杂志1972年3月号“别了,被舰队遗忘的战斗机:布鲁斯特F2A”一文。 ] 日军的“零式战斗机”的水平飞行速度比“水牛式”最高安全俯冲速度还要大。 [ 注:巴德对麦考尔的采访,1966年6月1日。 ]
  几个月前,航空母舰上的F2A-3和SB2U-3型飞机已分别被F4F和SBD飞机所替换。于是,海军把换下来的这些老式飞机拨给了陆战队。海军作战学院对中途岛之战的分析文章谈及这一安排时说:“给海军陆战队各航空大队装备老式飞机的做法是造成陆战队第二十二航空大队在中途岛作战中损失过大的因素之一。” [ 注:“中途岛海战分析”,第49页。 ]
  令人们更加忧愁的是:根本没有制定协同中途岛空中作战的计划。尽管飞行人员英勇顽强,求战心切,但他们分别来自陆军、海军及海军陆战队,不习惯于协同作战。 [ 注:“前所未有的中途岛之战”,第52页。 ]
  麦考尔说:“当时看来取胜毫无希望。用这些东西是打不好仗的。也就是说,情况一团糟。”由于看到中途岛实力虚弱,麦考尔相信,死里逃生的唯一机会是当日机还在甲板上时就袭击日航空母舰。这需要极其精确地计算时间,需要有极好的运气,或者说,两者兼有才行。否则,虽说中途岛会尽力而为,也顶不住日军大规模的进攻。 [ 注:巴德对麦考尔的采访,1966年6月1日。 ]
  麦考尔的想法与尼米兹不谋而合。尼米兹认为:
  要想阻止敌人不断发动进攻, 必须使用巴尔萨 [ 注:“巴尔萨”是当时的暗语,指中途岛。 ] 的航空兵以早日迅速摧毁日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我们的目标首先不是击退敌机开始时对巴尔萨的进攻,而是航空母舰的甲板……如果说这一方法正确,巴尔萨的航空兵……应全力以赴直取敌航空母舰……而将护岛、对付第一批来犯敌机的任务留给高炮部队。 [ 注:未注明日期的给太平洋舰队航空参谋阿瑟·C·戴维斯海军上校的备忘录,引自《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第23页。 ]
  当然,尼米兹对情况了如指掌,并不指望中途岛自己保护自己。他根本不准备消极地等待挨打。但是他战胜山本的唯一可能在于绝对保密。如果真能做到绝对保密,那就太好了。某些骨于指挥官知道中途岛守军“将得到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海军部队的有力支援”。 [ 注:麦格拉申的信。 ] 但战斗指挥官并不知道。事实上,有人还特地告诉海军岸基飞行员说不能指望得到航空母舰的支援──航空母舰得保卫夏威夷。 [ 注:巴德对美海军少尉A·K·欧内斯特的采访,1966年4月28日。以下称“巴德对欧内斯特的采访”。 ]
  从当时情况看,人们可以理解最高领导为了不泄密而不向中途岛部队说明并不指望他们创造什么奇迹,不告诉他们中途岛并不是孤军作战。他们都是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成员,都很清楚守卫任何小岛靠的是控制周围海域。
  如果有很多日舰停在中途岛炮兵射程范围之外的海面上,而且有大量战斗机掩护,中途岛守军是没有空中力量将其赶走的。要是山本使用其主力部队的战列舰上强大的炮火攻击环礁,而不是将这些战列舰放在舰队最后方作为海上指挥所,他完全有可能只凭钢铁的力量就攻下中途岛。美国人幸运的是,山本和宇垣老是想着省下战列舰──省下来作什么用则只有老天知道。宇垣甚至不让草鹿使用“大和号”上的通讯设备。
  “当时,日本海军主要依靠截获敌无线电通讯联络了解敌人活动情况,”草鹿解释说,“有鉴于此,联合舰队司令部的旗舰‘大和号’的桅杆比‘赤城号’的高,因而也更加适用……
  “我向联合舰队参谋长坚决地强调了这一点,但是他拒不接受,理由是这样会导致过早暴露联合舰队旗舰的位置……” [ 注:《联合舰队》,第74页;草鹿的陈述。 ]
  另外,山本还受了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的影响。马汉在《海上力量对历史的影响》一书中阐明了他关于海军力量的理论。他反对战舰炮击岸上设施的观点。 [ 注:麦格拉申的信;《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第23页。 ] 因此,中途岛不会受到此种类型的进攻。
  按照尼米兹修订后的作战日程,5月25日,海军陆战队第三守备营一个37毫米口径高炮连抵达中途岛并迅速在2个小岛上部署了4门。“由于高炮安放在沙丘高处,进行平射时,炮上的两位瞄准手的位置高出炮管很多,炮手的轮廓映在天幕上就像射击场上的死靶子,”一位目击者回忆说,“幸运的是──至少对37毫米高炮手来说一敌人并未企图登陆。”
  当天涌到岛上的还有更特别的增援部队──分别由唐纳德·H·黑斯蒂上尉和约翰·阿帕吉斯中尉率领的海军陆战队第二突击营三连和四连。这个由埃文斯·F·卡尔森少校指挥的新组建的营在以后的战争中被誉为“卡尔森的突击营”。由于卡尔森曾作为文职观察员在中国共产党控制区内逗留过,对共产党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该营的训练、姿态、外观受其影响很大。他的突击营比之常规的陆战队营就像狂热的摇摆舞节比之大型歌剧一样,但是一旦需要,他们是能打的── 这正是指挥官们眼下所关心的。三连很快就消失在沙岛的矮树丛里,四连被派至东岛。 [ 注:《惊人的胜利》,第50页;《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第23页。 ]
  卡尔森、副营长詹姆斯·罗斯福少校、黑斯蒂和阿帕吉斯都曾在珍珠港听取过“情况简介和指示”,听到过“最惊人的消息”──日军计划进攻中途岛。阿帕吉斯几年后写道:“这个情报是怎样得到的至今还是个谜。”
  有谣传说“东京玫瑰”受雇于我们。“她通过定期广播不断向我们发送情报,也有谣传说,日本的和平主义分子由于希望早日结束战争而向我们提供情报,可能性最大的是日本帝国的密码已被我海军破译。” [ 注:1948年2月以前,美海军陆战队预备队少校约翰·阿帕吉斯对《中途岛海战中的海军陆战队》文稿的评论。 ]
  5月26日是中途岛忙碌的一天。第一航空队司令克拉伦斯·廷克少将及其参谋人员从瓦胡岛乘B-17机来到中途岛进行了一天的访问。他们带来了乔·K· 沃纳少校和两名士兵临时履行“陆军联络分遣队”的职责。另外,美舰“小鹰号”给MAG-22带来了22名军官和35名士兵,还带来了19架SBD-2型和 7架F4F-3型飞机。驻岛陆战队员卸了一整夜。麦考尔写道:“21名新到的飞行员中有17名刚从航校出来。现在,军官数量几乎增加了3倍,士兵数量也增加了一半。”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由于飞行员数量很大,所以军官的比例比士兵的高,新到的士兵中没有维修兵,中途岛只能供养最低数量的非飞行人员。因此,飞机的日常维护和保养工作就只能由空勤人员自己来干了。 [ 注:戴维森的报告。 ]
  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在这个阶段,从当时的条件,军用物资的质量和供应、中途岛地理上的限制等方面来考虑,中途岛正迅速成为人员充足,装备良好、高度警惕的前哨岛屿,问题是:这样的准备够不够?
第九章 将军的将军
  尼米兹实指望将突击部队的指挥权交给威廉·哈尔西海军中将。比尔 [ 译者注:“比尔”是“威廉”的呢称。 ] · 哈尔西是美国最有名的航空母舰指挥官。他是半个水手、半个飞行员,是个全才的海军军人。他1904年毕业于海军学院。在升为上校并有突出建树之后,他转向海军航空方面。1934年他在彭萨科拉取得飞行员资格。其后,曾任第一、第二航空母舰分队的第一任司令。1940年6月起,任和平时期主力舰队航空兵司令,领中将军衔。由于他对马绍尔群岛敌占区的进攻非常成功,他成了太平洋战争以来美国人可以引为骄傲的第一位海军英雄,而且,作为载运吉米·杜利特尔及其空袭飞机进入轰炸东京的航程的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哈尔西声名远扬。 [ 注:有关对哈尔西的描述,见《海军上将哈尔西》一书。 ]
  哈尔西身材高大,体魄健壮,但长相丑陋得出奇。他那深刀重雕出的五官,那突出的眉头,活像“特库姆塞”──现存于海军学院的古老木质战列舰“特拉华号”舰首作为祝福的图腾像。但他也是最和蔼可亲的人之一。手下的官兵对他极为信赖。如果几个美国水兵凑在一起,往往会谈到哈尔西,而且大多是真事。
  按照计划,第十六特混舰队的两艘航空母舰应于5月26日进港。尼米兹急切地等待着,但表面上仍然十分镇定而从容。那天11时58分,“企业号”进入福特岛F-2号泊位。7分钟后,“大黄蜂号”停在了F-10-S号泊位。 [ 注:“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6日。 ] 哈尔西预感到将有重大事件发生。但就在这时他全身发皮疹,奇痒难忍。别人建议的疗法他都试过,但都无济于事。这种状况从空袭东京时就已经开始了。所以他只好到医院检查。医生确诊为“全身皮炎”,估计是精神高度紧张加上热带阳光照射所引起的,要他立即住院治疗。
  哈尔西一直拖着病体坚持着,直到会见了尼米兹之后才住进珍珠港海军医院。当尼米兹见到他时,一眼就看出医生要他住院是正确的:他穿在身上的军服显得空空荡荡,看来体重至少减轻了20磅;从他发黑的眼圈可以看出他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6个月来,除了短暂的泊港以外,他一直呆在舰桥上。他已积劳成疾,显然不能继续带领舰队作战了。 [ 注:《海军上将哈尔西》,第106—107页。 ]
  哈尔西获悉战斗即将在中途岛打响,而且他本该率美突击舰队参战,他感到这是“我事业上一大憾事”。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哈尔西碰到了一系列倒霉事:首先是在珍珠港,美军自己的高炮火力击落了“企业号”的飞机,致使数名飞行员丧生,以后他又有几次不愉快,其中最严重的是到达珊瑚海太迟,未赶上参加战斗,甚至连杜利特尔空袭对他来说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乐事,因为有幸把炸弹甩到日本本土上的是陆军的飞行员而不是哈尔西的人。但是,这次不能担任中途岛战役的指挥官对他是最大的打击。
  看来第十六特混舰队原来的番号起了不吉利的倒霉作用。有位想象力贫乏得惊人的人原先将其命名为第十三特混舰队,而且还命令它在13日星期五启航。哈尔西的两位高级参谋立即组成代表团向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抗议这种可能招致麻烦的草率举动。司令部的查尔斯·H·麦克莫里斯海军上校也认为没有哪个神志清醒的水手愿意在13日星期五让以“十三”命名的特混舰队启锚出航。于是他接受了他们的意见,将其番号改为“十六”,并把出港日期提前一天。 [ 注:《海军上将哈尔西》,第106和97页。 ]
  1942年5月26日这天,尼米兹失望地获悉哈尔西不能参战。哈尔西既是战斗指挥官,又是经验丰富的飞行员,而且还善于鼓舞士气,简直可以说他本人就是一支特混舰队。但是,若从此后几年的情况看,尼米兹会说,“比尔·哈尔西去住院的那天对海军是个好日子。” [ 注:巴德对尼米兹的采访,1965年10月l4日。 ] 这种貌似无情的话语并非是对一位伟大的战将的责备。哈尔西为赢得太平洋战争起了不可缺少的作用。他施展才能的日子总会到来的,但并不是在中途岛战役中。这次战役要求指挥官具有冷静、稳健的判断能力,但哈尔西不具备。
  然而,哈尔西间接地为中途岛海战的胜利作出了贡献。在被急送入院之前,尼米兹请他举荐可以替代他的指挥官。哈尔西毫不犹豫地提出了他的朋友和同事、他的巡洋舰队司令雷蒙德·A·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尼米兹立即表示赞同。他与哈尔西一样,对斯普鲁恩斯有很高的评价。斯普鲁恩斯虽不是飞行员,但他在珍珠港事件前就在哈尔西手下供职,因而完全可以当此重任。 [ 注:对尼米兹的采访,1964年9月4日。 ]
  就这样,比尔·哈尔西本人退出了中途岛战事。当舰队离港驶往作战海域时,他只能眼巴巴地从尖岬上的医院里望着。此后,他像上了油的枪支一样,全身涂满了油膏,乘船返回本土接受特别治疗。 [ 注:《海军上将哈尔西》,第107页;《转折点》,第56页。 ]
  当天(5月26日)上午,斯普鲁恩斯已乘坐旗舰“北安普顿号”巡洋舰随第十六特混舰队驶入珍珠港。泊港后,他登上“企业号”,等着向正与尼米兹谈话的哈尔西报告并询问近期内的作战计划。在那里,斯普鲁恩斯得知哈尔西很可能要住院,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但根本没有想到他自己将要接替指挥。后来,他说,“因为我不是飞行员,而且珍珠港有的飞行员资历比我老。我还以为他们之中的某一位将接替哈尔西的职务呢。” [ 注:美海军退役中将E·P·福雷斯特尔:《海军上将斯普鲁恩斯:指挥问题研究》第35页。以下称《斯普鲁恩斯》。 ]
  正当他在琢磨这一消息时,他接到立即到太平洋舰队报到的命令。在司令部,尼米兹告诉他:“日本人计划攻占中途岛并进而攻打阿留申群岛,我们将用现有部队进行抵抗,”哈尔西已经住院,他──斯普鲁恩斯将担任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并接管哈尔西的参谋班子。 [ 注:斯普鲁恩斯1966年11月4日填写的给普兰奇教授的调查表,以下称“斯普鲁恩斯的调查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此后,尼米兹指示斯普鲁恩斯于5月28日起航,5月29日将有机会与乘坐受重创的“约克城号”返回珍珠港的弗兰克·杰克·弗莱彻海军少将会晤。尼米兹告诉他:由于第十七特混舰队司令弗莱彻级别在他之上,弗莱彻将担任此次作战的指挥。
  尼米兹又说,中途岛战役后斯普鲁恩斯将返回珍珠港,接替雷德梅尔任太平洋舰队参谋长。这并不很合斯普鲁恩斯的口味。他后来说,“我已经任过两期参谋,在大规模海战前期上岸去,我很不高兴。” [ 注:《斯普鲁恩斯》,第35、59页;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但是当时他并未流露出来。接受命令后,他听取了情报简介。
  离开尼米兹办公室时,斯普鲁恩斯对“受此重任”虽有些意外,但并未被压倒。“在保卫中途岛作战之即临时担任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他自然是“很高兴的”。他对形势的估计是现实的,同时也是乐观的。他说,“我们已经知道了日本人的企图,我想我们能够给他们以沉重打击。”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斯普鲁恩斯》,第35页。 ]
  这样温和地表达感情是斯普鲁恩斯的特点。他1907年毕业于海军学院,曾在驱逐舰上任过职,当过轮机军官,在射击指挥方面也是行家。在突然面对这一挑战之时,他已经56岁了。他还在海战学院担任过参谋,以后还会成为该院院长,担任过战列舰“密西西比号”舰长及第十海战区司令,战争爆发前不久,任哈尔西的第十六特混舰队巡洋舰队司令。
  斯普鲁恩斯瘦长个儿,挺直的灰发已渐脱落,面部表情严肃,高高的、沉思的额头下有一双明亮和像海水那样清澈的眼睛。对于那些无孔不入到处采访英雄人物动人事迹的战地记者,他总是避而不见。他从心底里讨厌抛头露面,因此他拒绝接受采访,而且以缺少住处为由不许记者住在他的旗舰上。记者们对他进行报复,写文章说他尽管办事干练,但却冷酷无情。 [ 注:1946年8月《哈泼斯杂志》上弗莱彻·普拉特的文章;“斯普鲁恩斯:海军上将的画像”,第146页。 ]
  在海军军官圈外,斯普鲁恩斯并不出名,甚至他的一些同事也认为他是个“冷酷的家伙”,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实际上,他很幽默。但由于他为人十分真诚,他只有在确实高兴时才面带微笑,在极度愉快讨才会放声大笑。这样,如果他的朋友看到他眼里突然闪了一下光,就知道这等于自制力较弱的人在哈哈大笑。 [ 注:《转折点》,第62页。 ] 尼米兹对他评价最高,说:“斯普鲁恩斯和格兰特一样,都是善于打反击的人。他大胆而不鲁莽。对打仗他具有某种谨慎和感觉。他沉默寡言,说到做到,并敢于坚持己见,” [ 注:对尼米兹的采访,1964年9月4日。 ]
  在许多方面,斯普鲁恩斯与哈尔西恰好相反。哈尔西是那种咋咋呼呼、先干后想的将军,而斯普鲁恩斯是冷静而镇定、凡事总三思而后行;哈尔西能唤起人的想象力和激情,而斯普鲁恩斯能触及人的心灵和理智,哈尔西常常溢于言表,慷慨激昂,而斯普鲁恩斯言简意赅,一语破的;哈尔西喜好开怀痛饮,能把舰队中最能喝的人喝得“倒在桌下”,而斯普鲁恩斯说,“我不会拿这种东西惩罚自己的胃。”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14日。 ] 他俩在太平洋战争中各自占有重要的、独特的地位,各自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尼米兹十分喜爱和赞赏他俩,曾精辟地归纳说:“斯普鲁恩斯是将军的将军,哈尔西是水兵的将军。” [ 注:对尼米兹的采访,1964年9月4日。 ]
  到中途岛战役时,日本海军对哈尔西的名字已很熟悉,但对哈尔西的这位朋友并不了解。山本的参谋渡边安次海军大佐说,“我们从未听说过斯普鲁恩斯。” [ 注:对渡边的采访,1964午10月4日。 ] 这一情报空白很快就被填补上了。
  夏威夷时间5月27日,即斯普鲁恩斯会见尼米兹的第二天,瓦胡岛美太平洋舰队基地开始活跃起来。在第十六特混舰队的战舰上,身穿粗布工作服的人们正忙着给舰只补充燃油,装上食物、设备和弹药──一切有助于增强这些舰只的战斗力的物资。从这天零时起,一连几个小时,“企业号”从码头上加足了淡水,装上了电话设备。5时50分晨曦初照时,汽油驳船“YO24号”驶离“企业号”左舷。该舰原已装有1.9080万桶燃油,现又装上了8.2405万加仑的航空汽油。
  6时19分,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天色越来越亮,岛上、舰上,人们也越干越欢。日出后一分钟,“企业号”开始补充给养,整个工作持续了一天。 [ 注:“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7日。 ]
  大型战舰往往在两个战役之间要在港内作极短暂的停留。“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这时就正忙得不可开交。对弹药库和无烟火药的日常检查进行得很顺利。岸上的人几乎觉察不到,但实际上人员已进行了许多调整,军官和士兵正有条不紊地上下航空母舰。 [ 注:“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6、27日。 ]
  战列舰泊位这边,电石灯照得如同白昼,榔头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绞车在吱吱尖叫,钢缆在嗡嗡作响,海上抢救队员在吃力地打捞着被击沉的战舰,抢修着受损伤的战舰,希望它们有朝一日能再参加战斗。在庞大的基地上空及其周围,飞机在巡逻,嘹望哨在警惕地观察,哨兵也保持着高度警惕。许多人仍然认为日军可能杀过中途岛,进攻瓦胡岛。
  就在两天前,5月25日,海军船厂周围装上了火炮──在“Q”站和布栅船上各装两门;在“K”站和分区基地两地基坚实处各装两门可移动火炮,每门炮配备66发炮弹。“这些火炮将由已派至这些站的人员操纵,主要任务是保卫港口使其不受敌快速轻型舰只的攻击,并在它们抵达港口大门前就将其击毁”。5月27 日,船厂又“进行了一次‘战备’演习”,内容是水雷及炸弹观察站、港口控制所、水雷布设及排除队之间的协同行动。 [ 注:珍珠港海军船厂日志,1942年5月25、27日。 ]
  瓦胡岛上的美陆军航空兵指挥部里也比较忙乱。能干、和蔼的第七航空队参谋长詹姆斯·A·莫利森陆军上校说,“看来情况太糟糕。我们估计日军猛攻中途岛后会来进攻瓦胡岛。我们知道日军重兵来犯,并且带有运兵船,一定会进行登陆。这就是危险之所在。我们还估计日军的登陆地点不是中途岛,就是瓦胡岛。” [ 注:对莫利森的采访,1966年12月19日。 ]
  然而,在瓦胡岛陆军航空兵部队中,并不是所有的将军一开始就知道日军要进攻中途岛的。当第二巡逻机联队司令帕特里克·N·L·贝林格海军少将把山本的大胆计划告诉来自得克萨斯州的体魄健壮的第七战斗机队司令霍华德·C·戴维森准将时,戴维森又惊又疑,不相信地问道:“日本人究竟要中途岛干什么呢?中途岛离他们太远,光后勤保障就够他们受的了。”
  当时,戴维森不知道日本海军密码已被破译,而贝林格是知道的,因此他对自己的话是有把握的。但是贝林格并未向他的好同事透露秘密,只是对戴维森说, “我有证据证明日本人将攻打中途岛。”戴维森仍然摇头表示不信。可后来一当了解了实情后,戴维森便全力以赴地投入了工作,帮助航空兵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 注:对霍华德·C·戴维森少将的采访,1966年12月13日。以下称“戴维森”。 ]
  “企业号”和“大黄蜂号”的出海准备工作在继续进行。但5月27日这天,在“企业号”上进行的并不全是准备工作。13时45分,吹起了军官集合号,13时52分,当尼米兹登上舰时,军乐队“鼓声点点,乐声阵阵”,陆战队仪仗队持枪敬礼,水手长吹起了哨子,桅上的四星旗迎风飘动。虽然尼米兹有许多急事要办,有许多问题要操心,他还是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亲自为那些“穿着洁白的军服、整齐地站在飞行甲板上”的军官授勋。 [ 注:“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7日。 ]
  站在队列的第一位是“企业号”舰长乔治·D·默里海军上校。他被授予海军十字勋章。全舰上下都知道他的价值。早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初期,“企业号”的船员就议论说,“(哈尔西)将军将带我们参战,上校将带我们结束战争。” [ 注:《海军上将哈尔西》,第96页;《檀香山明星报》,1942年5月27日。 ]
  授勋依照军阶高低依次进行。尼米兹走到第一流的飞行员小克拉伦斯·韦德·麦克拉斯基海军少校面前,授予他一枚优异飞行十字勋章。少校的表现突出,应该受此荣誉,而且不久他将立下更大的功劳。站在他身边的罗杰·梅尔海军少校被授予同样的勋章。当尼米兹为他戴正勋章时,看着他那双机警的棕色眼睛,他轻声细语地说,“我想,再过几天你会有机会再得一枚的。” [ 注:《惊人的胜利》,第33页;《檀香山明星报》,1942年5月27日。 ]
  倒数第二位是不久将要晋升为中尉的克利奥·J·多布森海军少尉。“我以美国总统的名义,非常高兴地授予你优异飞行十字勋章。”说着,尼米兹在他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前别上了勋章,“谢谢,长官,”多布森回答说。和将军握手后,他后退一步,向将军敬了个礼。 [ 注:海军中校克利奥·J·多布森日记,1942年5月27日。 ] 有几位美国人作战日记记得很好,年轻的多布森便是其中之一。多亏了他们,我们才得以了解到中途岛战前及战役各阶段中某些个人的看法。对于尼米兹的祝贺,多布森说,“谢谢。”
  对多布森来说,那天,战争带来的悲痛比荣获勋章的喜悦要大得多。5月20日,他的一位好朋友在起飞时坠落,机毁人亡。他得帮助清点这位朋友的遗物。他说,“一个心地善良、思想纯正的人就这么走了,太不公道了。”抵达珍珠港的当天,多布森和另一个朋友一起花了大半天时间安慰死者的妻子。这天下午,他们还要再去看望她。多布森不单是为“小南希” [ 译者注:死者妻子的呢称。 ] 感到极为悲哀,而且对他的中队长十分愤怒。这位中队长忙于个人私事,连探望死者家属这种重要的、传统的指挥官职责都无暇顾及。 [ 注:多布森日记,1942年5月20、21、26、27日。 ]
  在“企业号”上,队列里的最后一位是炊事值勤兵多丽丝·米勒。他那硕大的骨架,宽厚的胸部和一双巨手,与那女性味十足的名字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因在珍珠港被袭时表现勇敢而获得了海军十字勋章。尼米兹给他戴上勋章时,他笔直地立正站着。米勒是“这次战争中太平洋舰队里接受如此崇高荣誉的第一个黑人”。 [ 注:《黎明,我们还在酣睡》,第514—515页。 ]
  尼米兹下舰时,水手长在一边吹起了哨子。这时如果尼米兹不感到自豪和激动,他就太没有人情味了。他比谁都清楚,山本巨型舰队的人数远远超过美国能够派往中途岛的。但是,有默里、麦克拉斯基、梅尔、多布森和米勒这样的部下,尼米兹完全可以毫无畏惧地与山本较量一下。
第十章 大功告成的时刻
  南云部队以16节的航速一路纵队从阳光斑驳的濑户内海出发,舰队呈现出一派节日景象。轻巡洋舰“长良号”一路领先,后面跟着第十驱逐舰战队的11艘漂亮的舰只,接下来的是组成第八巡洋舰战队的重巡洋舰“利根号”和“筑摩号”。似乎要造成戏剧性的高潮,战列舰“榛名号”和“雾岛号”相继驶过,激起阵阵波浪,最后达到了高潮──“赤城号”、“加贺号”、“飞龙号”和“苍龙号”4艘航空母舰浩浩荡荡向大海进发。
  在舰队右舷有几艘渔船,船上的人们向舰队招手欢呼。 [ 注:《中途岛海战》,第4页。 ] 机动部队驶过一些小岛时,岸边有些小孩挥舞着太阳旗。这天是5月27日,是东乡平八郎将军在对马海峡大胜俄国人37周年纪念日。9时许,“赤城号”上全体人员在后甲板列队,举行简短的仪式纪念海军节。首先,官兵们朝皇宫方向深深鞠躬。然后,舰长青木泰次郎大佐宣读东乡的告别词,其中说到“胜利之后,要束紧钢盔带。” [ 注:“悲剧之战”。 ]
  这一告诫提得好。这次远征的节日气氛与出击珍珠港前的严格保密形成了多么明显的对照!如果再加上军乐队和一群记者,南云部队这边就是一幅完整的节日庆祝图。
  而在东京,这两个缺陷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弥补。9时30分,联合舰队的一支登陆队跟在护旗队后面,在海军军乐队的军乐声中列队通过东京市区。他们代表整个现役海军。队伍先行进到皇宫前面的广场向皇宫朝拜,然后又到靖国神社祭奠光荣的阵亡将士的英灵。水兵们在“敬礼”的口令下立正,对过去的英雄及阵亡的同僚表示敬意。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7—28日。 ]
  日本报纸的晨刊使身着盛装、手持小太阳旗上街庆祝的市民们的心情在出门前就已是十分愉快。日本报界在为全民族唱颂歌方面从不羞羞答答。这天早晨,它吹响了所有的喇叭。想在了解政府态度的同时复习英语的人们可以阅读英语报纸《日本时报与广告报》。该报赞颂道:
  今年的海军节不只是个纪念性的日子、回忆性的日子,还是个大功告成的日子。日本海军不仅在17年前战果赫赫,而且,此后它又一次次地立下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更大的军功……这是达到顶峰的时刻,是大功告成的时刻。
  由于德、意潜艇的活动,更由于日本海军的努力,今天,英国的制海权已经丧失。作为英国帮凶的美国,其海军也几乎已被日本海军摧毁。因此,今天日本已名列世界海军强国之首。这充分预示着日本将在未来世界的历史中崛起,占据与昔日英国拥有的同等地位。 [ 注:同上,1942年5月27日。 ]
  各报晨刊都借此机会回顾了自袭击珍珠港以来日本海军在此次战争中的战绩,特别强调了死于袖珍潜艇的“九个军神”的战斗精神。已退役的海军中将佐藤市郎对日美两军的情况进行比较后说,“美国兵根本没有士气。如果美国发动进攻,那也只是为了做给本国民众看的。”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7日引用《东京日日新闻》中的话。 ]
  为使关心的读者不致忘记日本海军多么了不起,各报都重新报导了战争开始以来敌舰损失情况,其中有真有假。它们说,“整个日本的一亿国民”完全可以对 “海军超人的丰功伟绩”感到欢欣鼓舞!轴心国盟友也来助兴,祝愿日本万事如意。在东京和横滨的德国侨民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上以1/4版的篇幅登出广告,祝贺日本军队和国民──自然是这样的顺序──在各个战场上取得重大胜利。意大利侨民数量少一些,但也在报上登出了表达同样情感的广告,只是篇幅是前者的一半,这样做无意之中倒近乎表明了墨索里尼在轴心国这只风筝上只是个尾巴而已。 [ 注:同上。 ]
  在此黄道吉日,山本并未公开发表讲话。他更希望让联合舰队用战绩来说话。但是,《日本时报与广告报》在头版刊登了他的照片,第三版上登载的关于对马海峡之战的介绍中对他进行了歌功颂德:
  就是在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战役中,海军士官生山本失去了2个手指。要是他失去3个手指,按规定他就不能留在海军里了。可以说,一个手指之差使这位士官生得以在37年后担负起了与已故海军大将东乡相同的职责。因此,人们可以称这是上天为促进日本国的事业而赐予的恩典……
  海军大本营新闻课长平出英夫海军大佐对日本军人的美德大加赞赏,使读者感到,帝国陆、海军军人作战勇敢,尽忠尽孝,豪侠仗义,优待俘虏,天下无与伦比。平出满意地说,“我认为只有日本国民才会对敌人有这样的厚待。”
  然而,在他对珊瑚海战役的高度虚构的描述中,最有意义的部分却几乎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他在声称击沉了两艘美战列舰后强调说,“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战列舰具有巡洋舰和驱逐舰不可比拟的重要性。战列舰是海军力量的核心。”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7日。 ] 这位海军军令部的官方喉舌在中途岛战役前夕说这番话,无疑等于是抽掉了日本海军所有舰艇的海底阀。但是,竟没有一艘战列舰对此表示愤怒。
  10时40分正,皇宫的正门大开,一辆黑色的罗尔斯·罗伊斯牌大轿车缓缓而出,驰上大街。大街上旗帜招展,人群熙攘。一看到车后排坐着的那位细高个的身影,男女老少都弯下腰深深地鞠躬,眼光恭敬地下视着。因为这是他们的天皇,是天之骄子啊!为庆祝海军节,陛下身着海军大将礼服。这种情况是少有的。在这个正值陆军主宰一切的国家里,陛下在公开场合大多是穿陆军总司令服。
  天皇的轿车之后是皇室成员乘坐着的规格略次于前者的车队。整个车队庄严地驶至不远处的国会大厦。陛下在此将宣布日本议会第八十次特别会议开幕。他的讲话语言简洁,态度温和,言词也不算华丽。有人按惯例致了恭维奉承的正式答辞后,陛下即起身离开大厦,从而免去了听长篇大论的折磨。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7、28日。 ]
  为期两天的大会的主要议题,据新闻报道说,是“审议政府关于建立一支标准商船队的提案”,但读者们猜测召集这些政治家们开会的真正目的是吸引一批听众。事实上,大会结束后,《日本时报与广告报》就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
  午后2点,演说开始。首相东条登上讲坛。在当时世界上的领导人中间,东条的天赋和能力是最差的。他既远不及丘吉尔那样庄重威严,也远不及希特勒那样富有恶魔般的天才;既不具备罗斯福灵活机敏的政治风格,又不似墨索虽尼在煽动群众方面口若悬河。确实,东条一直把非做不可的事情装成是出于好意才做的,他一生在事业上碌碌无为。日本陆军并不鼓励它的将军们发挥聪明才智和创造精神。只要严格按照命令办事,他们就能晋升、受奖。这种制度完全适合东条,东条也适合这种制度,两者相辅相成,共生共栖,以致到此时,东条既当上了日本首相,又是现役的四星将军──有了这一必要的军衔,他才能合法地成为陆相。 [ 注:详见罗伯特·J·C·巴图的《东条与战争的到来》一书。 ]
  在东条角质框边的眼镜后面有一双机警的眼睛,耳朵紧贴脑壳就像狂怒的猫,嘴唇出奇地薄,上面蓄着大胡子。他的讲话冗长,言词浮夸。这种风格常常成为山本手下军官们谈话的笑料。东条说:
  ……目前国内国外的有利形势仅仅是取得这次战争最后胜利的前奏……我们整个民族的不可动摇的决心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自然是:英美列强的影响不彻底根除,他们称霸世界的梦想不彻底打碎,我们的正义之剑决不入鞘。
  因此,指导这一战争进程的根本原则今后将是:一方面,进一步显示全世界为之瞠目的我们陆军与海军之间的精诚合作,找出敌军踪迹,准确无误地予以摧毁之……
  东条对澳大利亚和中国流了几滴鳄鱼泪之后,谈到了主要的敌人,“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失败,但却对公众隐瞒这些致命挫折真相的美国正拚命进行假宣传,妄图缓和国内的批评指责,防止中立国对其疏远。这里,我不禁要对美国和英国的民众表示同情。”接着,他用恶毒的语言攻击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说, “领导作战的人不是把重要的岗位托付给一个丢下绝望无助的官兵不管而只身逃跑的司令官,就是把它托付给大喊大叫、夸大海上游击战作用试图掩盖他们失败的人,而这种游击战既徒劳无益又毫无意义。”
  东条首相东拉西扯了一通之后,总算接近了尾声。但是如果国会议员们以为他的讲演会到此为止,那就错了。他换了一个名义,以陆相的身份又发表了同样冗长的讲话。他并没有讲出什么新东西,只是详细讲述了自上次3月份国会开会以来日军的军事行动,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在其它场合讲。但东条并不在意这天是否是海军节,只要有机会为陆军大吹大擂,他是不会放过的。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8日。 ]
  下午晚些时候,轮到外相东乡讲演。他亲热地将日本与德国、意大利的亲善关系描绘成一幅玫瑰色的图画。他也顺便微妙地说了苏联几句话,暗示只要俄国人不插进一脚而遵守去年缔结的苏日中立条约,他们就不必担心。接着,他着实地嘲笑了英国人一番。他预言英国即将灭亡。尔后,他集中力量对美国人进行了辱骂:
  美国陆、海军接连不断地遭到惨败,但是美国改府却对公众封锁了这些消息,同时散布假捷报,企图维持美国国民的信心……美国政府根本不顾民众的利益而专横地把整个民族拖入与日本的这场目的不明又断无胜利希望的战争。这样,美国各知识阶层一定会对政府发出不满的呼声,这是非常自然的事。
  显然,东乡在任驻莫斯科大使期间学会了一些当地的套话。他虚伪地声称:“美英两国推行其牺牲弱小国家的传统方针,肆无忌惮地把战火烧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他们已经对上帝犯下了罪行。然而,他们这样残暴肆虐,最终将落得可悲的下场,这是再明白不过的。”
  奇怪得很,东乡刚说过这两个敌人已岌岌可危,正摇摇欲坠,却又向大家发出警告:“不难设想,美英两国为挽回败局一定会拼死进行反扑。”但是他急忙补充说,“不过,我坚信,毫无疑问,我们的民族将万众一心,顽强努力,不管战争会打多久,我们一定会取得这场伟大战争的光辉胜利,一定会建立起一个辉煌灿烂的世界。”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8日。 ]
  海相岛田繁太郎海军大将走上讲坛,圆圆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他既是山本军校时的同学,又是山本的挚友。那天下午他上台讲演时,心里清楚,日本海军部队已经出动即将对中途岛敌军实行大规模攻击。脑子里装满了日本的赫赫战果,他自豪地宣称:
  海上战事持续到3月中旬,敌人在西南太平洋的战略要地几乎全数落入我日本之手……
  凭借此种最为有利的态势,从那以后,我们大日本帝国海军怀着摧毁敌人的坚强决心,已经发动,并正在发动积极的、大规模的战役……
  接着,他详细叙述了太平洋战事,以及印度洋上的战役情况,当然也包括珊瑚海战役。他一一列举了全部战果,使发言达到了高潮。按他惊人的描述,日军已击沉敌战列舰8艘、航空母舰6艘、巡洋舰15艘、驱逐舰24艘、潜艇50艘、辅助舰47艘,重创敌战列舰5艘、巡洋舰12艘、驱逐舰11艘、潜艇29艘,辅助舰船40艘。而日本方面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1艘小型航空母舰、1艘水上飞机母舰、1艘布雷舰、6艘驱逐舰,6艘潜艇,14艘小型辅助舰船,17艘运输船和248架飞机。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8日。 ]
  就这样,岛田正式向国会报告了不正确的战果。他根本没有必要撒谎。在当时,日本海军的战绩确实非凡,无需用谎报来抬高数字,真实的数字已经够一代海军官兵荣耀的了。也许岛田已经多少想到了这一点,因为他用外交语言发出了警告:
  迫不得已连遭可耻失败的敌人现正集中全力扭转战局并加强其兵力。不言而喻,敌人将动用一切手段对我们发动反攻。因此,我们不应该──哪怕一刻也不应该丧失警惕。
  但是,与前面的讲演者一样,岛田用乐观的调子结束了发言。他说:“请允许我向你们担保:帝国海军的将士将斗志昂扬,充满必胜信心。他们将一如既往,不怕任何艰难险阻,征服敌人,以夺取战争的最后胜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8日。 ]
  日本普通国民对这些滔滔不绝的美妙言词究竟真正相信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没有哪家客观的、更不用说反政府的报纸、杂志,哪本书,哪个评论家给读者指出问题的另一面,或者对掌权者所发表的言论提出质疑。不过,细心的读者不会不注意到:尽管每位讲演者啰里啰嗦地讲了一大通,但是他们都提到战争还要进行很长时间。然而并没有迹象表明日本普通国民不为军队而自豪,他们也没有理由去怀疑官方公布的敌方损失数字的准确性,怀疑官方做出的关于取得最后胜利的诺言。
  只有了解当时日本上下这种狂热地寻求征服的气氛,骄傲和自负的情绪,人们才能理解中途岛之战,只有知道日本人这种欣快的自信心的来龙去脉,人们才能明白袭击珍珠港时那种仔细筹划、严格训练、绝对保密的作风怎么会在不到6个月的时间里就已丧失。
  新闻界的阵阵花雨完全掩盖了令人发愁的事实,即南云的机动部队是“在训练不足、敌情不明的情况下” [ 注:日本的叙述,第6页。 ] 出海作战的。空袭珍珠港时每一步安排都以第一手的确凿的情报为依据。而日本人在计划进行中途岛战役时显然没有这种情报的保障。
  确实,战争一开始,日本在瓦胡岛上的谍报渠道就突然断了。战前,日海军情报部估计日本侨民可能会被围捕,已经安插了一名德国人在檀香山作为定时(延期)炸弹,打算在战争过程中让其爆炸,发挥作用。但是,奥托·屈恩根本就没有成为当地战时间谍组织的核心,而是被美国联邦调查局檀香山分局投进了当地的监狱。在那里,他痛痛快快,原原本本地作了交待。 [ 注:《黎明,我们还在酣睡》,第310页。 ]
  此外,夏威夷的报纸每天也不再登载间谍人员一直爱读的有关美太平洋舰队各部队来来往往的消息,而且日本人尚未破译出美海军最高层使用的密码。因此,山本及其幕僚无法了解到尼米兹及其计划制定人员在想些什么。这是南云着重强调的一个不利因素。他说,“……我们几乎弄不到敌人方面的任何情报。我们直到最后也还是不知道敌航空母舰在哪里、有多少。” [ 注:日本的叙述,第6页。 ] 不过,即使南云一点不知美太平洋舰队准备干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按照政府和官方报纸的说法,太平洋舰队实际上已经完蛋了!
  ……看看敌人所必须保护的那些广大地区,再看看太平洋,我们可以放心,敌人派不出多少兵力到太平洋来了。我们认为:敌人在太平洋的残部仅仅只有以航空母舰“大黄蜂号”和“企业号”为核心的几艘战列舰了……
  这支最后的航空母舰部队将采取何种行动……当然目前很值得我们引起最密切的注意。但是它的力量太薄弱,根本不是我无敌海军的对手,珊瑚海海战这一转折性的战役以后,可以说,整个太平洋海域已经落入日本人之手…… [ 注:《日本时报与广告报》,1942年5月27日。 ]
  在日本漫长的历史上,给太阳旗增辉最多的海军部队莫过于第一航空舰队。在不到6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从珍珠港打到印度洋,南云的名字已经让英美人铭心刻骨。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他的舰队已经击沉敌战列舰5艘、航空母舰1艘、巡洋舰2艘、驱逐舰7艘,重创敌舰多艘,使许多小吨位的舰船葬身海底,而他自己却只舰未失。无怪乎草鹿说,“5月27日我们离开丰后水道时,大家信心过足了,认为只要有机动部队打先锋,什么敌人也不在话下。” [ 注:《联合舰队》,第78页。 ]
  中午时分,攻击舰队已驶离丰后水道。到晚上当凉爽的咸风吹来时,舰队驶入了大海。渊田忙了一天,早早就爬上了铺位。前几天他到一家陆军医院住院观察过,但现在他还是感到阵阵作痛。医院的医生诊断说,他饮酒过度,规定他戒酒。起初,“赤城号”的外科医生玉井博士看了看,认为问题不大,开玩笑说大概是太贪杯的缘故。这听起来倒令人高兴,因为玉井是个出名的外科医生,舰员们在一起逗笑时说他总想对病人开膛破肚。 [ 注:对渊田的采访,1964年2月14日;“悲剧之战”。 ]
  但是那天夜里,渊田刚入睡就疼得捂着肚子缩成一团。渊田的勤务兵急忙请来玉井。医生告诉这位大汗淋漓的飞行员,“是急性阑尾炎,我得立即给你动手术。”渊田请求他暂时简单处理一下,使他可以坚持一周到10天,但医生不答应,执意立即动手术。南云、草鹿、源田3人听到渊田患急性阑尾炎的消息,都赶到渊田的铺边。他们都支持医生的意见。但他们都很不高兴,这是因为渊田是个富有鼓舞力量的指挥官,他的手下对他极为信赖,他们期望他带领日本的海上之鹰投入已经计划好的战斗。不过他们叫渊田放心,说没有他参加,他们也能行,而且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可以随时提出意见和建议。 [ 注:对渊田的采访,1964年2月14日。 ]
  渊田不能担任飞行队长这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遍全舰,连村田都变得阴郁不乐。他烦恼地说:“渊田中佐不参加战斗恐怕会大大影响飞行员们的士气。”
  副舰长插话说,“我们可以不必这样担心,因为英勇无畏的‘菩萨君’将接替他。”对此,因脾气好而享有“菩萨”美名的村田笑了笑,然后张大嘴,说了一个字:“不!” [ 注:“悲剧之战”。 ]
  祸不单行,渊田阑尾切除后不几天,源田又得了肺炎,发烧,只好卧床休息。 [ 注:源田的陈述。 ] 这两件不幸之事如果发生在当初去袭击珍珠港的途中,会把南云愁坏的,但这时他好像觉得他们对作战指挥毫无影响。至于草鹿这位头脑冷静的禅宗佛教徒,没有什么事情会使他感到不安。
  许多日本人对于先兆十分敏感,而且水手们有迷信的传统。但是南云和草鹿都没有把这两个具有关键作用的年轻人的突然不能参战看作是恶运降临的兆头。当然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尼米兹正在中途岛及其附近准备“热烈欢迎”他们。
  要是这两位参战的将军像美国陆军部上层人士那么紧张不安的话,倒是更可信一些。马歇尔刚从加利福尼亚州返回。由于估计日军可能会对那个地区进行杜利特尔式的袭击,他去那里整顿了防御工作。史汀生在日记中写道:“今天下午我们接到情报说,日本舰队实行灯火管制,已经开始行动。到时候了。下一步需要知道的是他们会在何处对我发动攻击。” [ 注:史汀生日记,1942年5月27日。 ]
 
第十一章 原则是不轻易冒险
  5月27日13时52分,“约克城号”缓缓驶进珍珠港。弗兰克·杰克·弗莱彻海军少将站在舰桥上。他头发稀少,发色黄中带红,鼻子高耸,嘴巴呈一条线,下面是一个斗士般印着伤痕的下巴。这一切构成了一张粗犷的脸。但是他那褐色的眼睛却敏锐而又欢快,饱满的天庭后面有着一个讲求实际的头脑。要是穿上另一种蓝制服,他就很像是美国城市街区里一名体魄健壮、心地善良的爱尔兰血统的警察。在夜间如果哪一家酒吧过分吵闹,他会温和地用警棍敲敲门以示警告,如果真的出了麻烦事,他会毫不客气地进行处理。
  弗莱彻是从艾奥瓦州参加海军的。他1906年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曾先后在驱逐舰、战列舰和巡洋舰上服役多年,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还做过多种参谋工作,1942年1月17日起担任第十七特混舰队司令。
  弗莱彻赢得同事们的尊重,更多是因为他是个男子汉,而不是因为他是个将军。尼米兹的一位参谋说他是个“身材高大,脾气温和、惹人喜爱,却有些稀里胡涂的家伙”。 [ 注:说这话的军官希望不披露姓名是可以理解的。 ] 他曾遭到过一次沉重打击:他所率领的以“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为核心的第十四特混舰队援救威克岛没有成功。 [ 注:见本书第一章。 ] 人们普遍认为,用海军上将莫里森的话说,“威克岛之所以未能得救,原因既在于舰员的驾驶技术太差,又在于弗莱彻和派伊的优柔寡断。……” [ 注:《太平洋上的太阳旗》,第237页。 ] 此后几仗,弗莱彻虽打得不错,但并不十分出色。
  当“约克城号”慢腾腾地在深水道行驶时,弗莱彻“对这艘航空母舰受到的损伤感到非常难受”,并且“深为惋惜’。但是,他无可奈何地说,“这种事在战斗中并不少见。”弗莱彻对“即将发生什么”或他将被拴在港内多久“一无所知”。完全修复“约克城号”,最悲观的估计是需要3个月时间。弗莱彻虽不这样认为,但也相信“要两星期或再多一点时间才能修好”。
  将军离开瓦胡岛已有102天了。他多么盼望能登上那长着一排排棕榈树的宜人的海岸。“102天滴酒来沾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我当然要开怀痛饮。” [ 注:1966年9月17日对海军上搏弗兰克·杰克·弗莱彻的采访,以下称“弗莱彻”。 ]
  整个上午,斯普鲁恩斯一边等待着“约克城号”的到来,一边忙碌着。到陆地上来稍事休息他当然高兴。但他又渴望早日同日本人干。他感到对手极有韬略、狡猾、勇敢,无所不用其极。因此,他开始认真考虑怎样对付这一威胁。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下午2点20分,‘约克城号’进港,正要减速进入第十六号泊位,一位参谋跑来告诉弗莱彻说尼米兹要见他。弗莱彻点点头,但却温和地回答说:“我得先去喝一口。”在那位下级看来,明智的军官是不会让四星上将干等着,自己却去悠闲自得地喝威士忌的,于是催促他:“将军,最好别这样。尼米兹上将要你马上去。”
  “不,我要先喝一口再说。”弗莱彻态度坚决。最后,他还是先去喝了酒。 [ 注:“弗莱彻”,1966年9月17日;“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7日。 ]
  稍稍喝了些酒后,弗莱彻与好友、第十七特混舰队巡洋舰分队司令威廉·沃德·史密斯海军少将 [ 注:史密斯在日军空袭珍珠港时任金梅尔海军上将的参谋长。 ] 一起到了尼米兹的办公室。他们看到这位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仍像往常那样“镇定自若”,身边只有他的参谋长德雷梅尔海军少将。 [ 注:“弗莱彻”,年9月17日。 ]
  使全体有关人员感到尴尬的是:弗莱彻必须对他在珊瑚海海战中的作战指挥向尼米兹作出解释,因为有人毫无道理地怀疑弗莱彻作战不力。弗莱彻要求给点时间作准备。第二天上午,他列举种种事实,成功地为自己进行了辩护。尼米兹完全打消了疑虑,认为他作为第十七特混舰队司令是称职的。 [ 注:《尼米兹》,第86页。 ]
  接着,尼米兹向弗莱彻简要介绍了当前战况。就弗莱彻,的回忆,当时的谈话大致如下:
  太平洋舰队司令说:“我们必须立即为你作出安排,派你到中途岛去。”
  “中途岛?”弗莱彻毫无思想准备,直楞楞地问。
  “是的,中途岛。”尼米兹立即答道。“日本人想夺取它。所以你得去。事实上,”他淡淡地继续说,“他们对占领中途岛很有把握,甚至已经命令海军船厂的一名厂长于8月12日上岛报到。” [ 注:“弗莱彻”,1966年9月17日。 ]
  尼米兹还说,日本人企图于6月3日或4日占领中途岛。只有一周时间了!没有多少时间为一场大海战做准备了!尼米兹没有告诉第十七特混舰队的两位将军这一情报的来源,但弗莱彻已经知道美国已破译了日海军一种最高级密码;早在1915—1917年就是晦军的第一位密码分析专家的、头脑敏捷的史密斯,这时也 “估计到华盛顿已经译解了敌人的密码”。
  “日军将至少有4艘航空母舰和一支实力雄厚的部队支援中途岛登陆作战,”尼米兹继续说。无论如何,美军必须守住该岛,太平洋舰队必须击退强大的日军舰队。
  接着,尼米兹告诉弗莱彻和史密斯说哈尔西住院了,斯普鲁恩斯将接任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次日即将出动。尼米兹要求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在斯普鲁恩斯出发前到办公室来和他一起研究敌情,制定计划。 [ 注:同上;《转折点》,第55页。 ]
  尼米兹本人给所有特混舰队、中队及分队司令的作战计划已经准备就绪: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两支特混舰队须部署于日军搜索范围以外的中途岛东北方向、而美侦察机须自中途岛飞出700海里,在航程短得多的日舰载飞机发现美航空母舰前,侦察出日航空母舰的位置。
  这位太平洋舰队司令已经拟定出给各特混舰队司令的特别训令:“在执行规定的任务时,……”你们必须遵循不轻易冒险的原则。这一原则须理解为:若无把握使优势之敌遭受较之我更大的伤亡,则须避免暴露自己,免受其打击。” [ 注:《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84页;“中途岛海战分析”,第71—72页。 ]
  尼米兹指示弗莱彻随“约克城号”出航,赶上斯普鲁恩斯,然后,因为他的资历比斯普鲁恩斯深,由他对这两支舰队实施战术指挥,一定要千方百计──靠自己运气,也靠上帝保佑──及时将“约克城号”修好,以便在战役打响之前能与斯普鲁恩斯会合。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弗莱彻认为要按时修复它简直比登天还难。在珊瑚海海战中,它被打得遍体鳞伤,值得庆幸的是,主机没有损坏。 [ 注:“弗莱彻”,1966年9月17日。 ]
  “约克城号”的损伤来自5月8日从天而降的3颗炸弹。其中一颗于“第一○八号构架稍前部、距中心平分线右舷6英尺6英寸处”直接命中飞行甲板,尔后穿过“飞行甲板、舰尾部下甲板、主甲板、第二甲板、第三甲板,在第一○七号框架附近、第四甲板上方数英尺处的C-402-A号航空用品仓库内爆炸”。这颗炸弹在下落过程中给航空母舰的结构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使数层舱壁和好几个弹簧门破裂,在舱体内撕了几个大口子。弹片和其它碎片四处乱飞,引起了大火,并造成了人员的伤亡。尽管这一击“未使‘约克城号’严重地失去战斗力”,但却使其航速降到25节。由于航空母舰的装甲不厚,只能靠速度来保护自己,因此,速度的减低就大大降低了它的战斗力,影响了它的安全。 [ 注:“‘约克城号’伤情报告”,第5—6页。 ]
  第二颗炸弹“擦过前右舷炮台走道的舷外舱口栏板”在舰首爆炸,炸瘪了航空母舰“装甲带的下沿”,使横架和舱壁起皱内陷,有几处舱壁与舰体分离。这一炸弹造成的“最严重后果是油”从舰体裂缝“流出,在舰尾形成了一片油区”。
  第三颗炸弹“落在与第二十号框架并排的右舷舰首约50英尺处的水面爆炸”。弹片在舰体上穿了四、五个洞,并划破了第二十号框架处的油管。但是总的看采,这一差点儿命中的炸弹造成的损失较小。 [ 注:“‘约克城号’伤情报告”,第7页。 ]
  在珊瑚海海战中担任“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分队司令的称职的海军飞行员奥布里·W·菲奇海军少将当时估计“约克城号”需3个月时间才能修复。 [ 注:《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81页。 ] 即使按弗莱彻乐观得多的需两周时间的估计,也赶不上即将到来的战斗,但是,尼米兹本人和弗朗的修船队都想力争使“约克城号”参战。如果没有“约克城号”参战,那么,中途岛附近的航空母舰之比将成为日军4或5艘,美军2艘。这样,比例悬殊太大,很难鼓舞起美军官兵的信心。
  “约克城号”不仅需要修理,而且需要补充飞机和飞行员。这些补充就从卡内奥赫海军航空站解决。在该航空站,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都在等着到6月初返回 “萨拉托加号”。“约克城号”下锚的当天,“萨拉托加号”的战斗机中队(VF-3)并入了“约克城号”的战斗机中队(VF-5) [ 注:美军航空母舰是以各舰服役的先后顺序编号的;“萨拉托加号”为3,“约克城号”为5,“企业号”为6,“大黄蜂号”为8。各舰的舰载飞机中队的编号方法是:在舰号前面加上表示机种的字母,YB指轰炸机,VS指侦察机,VF指战斗机,VT指鱼雷轰炸机,但是,由于准备中途岛海战的需要而对某些中队进行了调动和合并,原来某艘肮空母舰上的一些中队可以而且确实从另一艘航空母舰上起飞作战,不过,它们仍使用原番号。 ] ,由后来成为四星上将的约翰·S·撒奇海军少校统一指挥。在此期间,弗莱彻和史密斯得到了短暂的休息,处理了积压数月的邮件。 [ 注:《转折点》,第56、58—59页。 ]
  夕阳斜照在停泊的一排战列舰上,照进了尼米兹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五位穿着咔叽军服的主要的指挥官会集在一起,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中途岛战役中的关键问题。尼米兹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头发金黄,肤色白皙,像个瑞典的孩子。他彬彬有礼,举止优雅。他有一种天生的本领,不用夸张做作就能把自己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在这至关紧要的时刻,他的头脑就是美海军对日作战的指挥中枢。
  坐在尼米兹身边的是他的特混舰队的两个司令官。弗莱彻由于饱经风霜,脸晒得黝黑,神气像只机警的爱尔兰(犭更) [ cdhyy注:二字合一 ] 犬。那天下午,他毫无思想准备地参预了这一战役的研究。不过,他适应性强,斗志高昂。斯普鲁恩斯身材瘦削,寡言少语,但确信自己的能力──有一个机敏的、计算机般的头脑,能够广泛听取意见,汲取教训,深思熟虑,行动果断。
  还有两位是尼米兹参谋班子里的成员。一个是他的得力助手德雷梅尔,瘦高个儿,举止文雅。他准备随时尽其所能减轻尼米兹的负担,向他提供所需的情况。另一位是情报参谋莱顿,他在5人中年纪最轻。他肚子里情报资料多得几乎要鼓起来,他急切地等待着尼米兹从他的情报仓库里提货。他已经急得有点不耐烦了。尼米兹曾问过他,“你认为我们会在何时何地与敌发生接触?”莱顿精确地答道:“据我预计,我搜索飞机将于中途岛时间6月4日6时在中途岛西北325°、距该岛 175海里处与敌发生第一次接触。” [ 注:南云的飞机于5时55分在中途岛西北320°距该岛180海里处被美机首次发现。因此,莱顿的估计与实际情况仅差5分钟、5°、5海里。另外,1964年 7月22日访问莱顿时,莱顿回忆说他与尼米兹的这段对话是在1942年6月4日7时30分谈的。然而,也曾访问过莱顿的波特在其所写尼米兹的传记里说,这段对话是5月下旬谈的。看来后者的说法更合理些,见《尼米兹》,第83页。 ]
  尼米兹召开这次军官会议为的是在作战计划付诸实施之前,对形势进行最后一次严肃的研究。会上,没有人说令人陶醉的话,没有人持盲目的乐观态度,没有人现出洋洋得意的自负,也没有人故意篡改令人难堪的事实来套自己的先入之见或满足自己的一厢情愿。另一方面,谁也没有悲观绝望,谁也没有自怜泄气,谁也没有慷慨激昂地表示要为海军、为国家捐躯。
  这是一个忠于职守的职业海军军人对严酷事实进行冷静、清醒分析的会议。与会者都清楚:如果日军攻下中途岛,那对于版图像弓一样的日本本土无异于装上了一支钢的箭头,直指夏威夷的心脏。而且,无可辩驳地证明日军在珍珠港的得手并非侥幸,证明即使日军进攻的突然性因素不复存在,美国也无力守住自己的国土。他们都意识到,日本这个对手很强很狡猾,会出乎意料地、无情地发起进攻。
  对于与会者来说,时间确实很紧。斯普鲁恩斯几小时后即将出航,弗莱彻也将随后尽快出发。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地一起分析最新情况、交流看法,一起研究敌情、制定全面的作战计划。每个人都清楚:决定一旦作出,行动一旦开始,不出几天,就会有重大结果产生。
  这天下午,事实上只听得见尼米兹那细软柔和的不高不低的声音,因为是该由他发言、进行解释、作出指示的时候了。发言中,他先结合莱顿所提供的最新情报,扼要重述了过去已作过的指示。
  他说,根据情报,日军不日将随其航空母舰从西北方向进入中途岛海域。对于与会的美国将军来说,由于舰只不足,不能将它们部署于敌人与中途岛之间,首要的问题是取得作战的突然性。只要有可能,就要攻敌侧翼,并先敌开火。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争取进攻的突然性及后勤困难的牵扯都要求采取这种迂回战术。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的舰队处于劣势,若与日军正面交锋,旷日持久,则会陷于灭顶之灾,而像聪明的老看羊狗驱赶威胁羊群的狼那样从侧翼进攻,冲上去咬一口,乃是美军可能取胜的唯一打法。
  还要看到,处境危险的不仅是中途岛:美国舰队总司令欧内斯特·J·金海军上将估计敌人还企图诱歼尼米兹舰队的大部。因此,金上将已“指示只能采取强有力的消耗敌人的战术,不能随便以我航空母舰及巡洋舰去冒险”。来自华盛顿的这一指示完全符合尼米兹的想法。美国的特混舰队决不能冲出瓦胡岛钻进日军设置的圈套。他们只能从侧翼迎敌,就像一只老鼠,既要一口一口地吃掉鼠夹上的奶酪,又要不触动夹子上的弹簧。 [ 注:尼米兹的报告,1942年6月28日。 ]
  斯普鲁恩斯次日即将起航,弗莱彻随后也须尽快出发。他们必须在北纬32°、西经173°、中途岛东北约325海里处会合。尼米兹满怀希望地把这个会合点称为“运气点”。 [ 注:《惊人的胜利》,第39页;《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97页。 ]
  弗莱彻必须在指定时间在“运气点”与斯普鲁恩斯会合,否则,美军的整个战略将全部落空。如果他姗姗来迟,斯普鲁恩斯就会处于困境,或者被迫单独出击。如果他到得太早,就得潜伏在该海区等待斯普鲁恩斯,那样就很可能被日军发现。
  会合固然要求精确地计算时间,而进攻时机的选择更需要精细、恰当。它必须同时具备3个条件:一、让日军接近中途岛,但又不是太近。二、自己必须尽量接近敌人,但又不是靠得太近。三、依靠侦察手段和个人的直觉,在最恰当的时机趁日机都停在甲板上时予以突袭,但又要避免我方遭受类似袭击。即使是两个必须在空中携起手来否则就会丧命的高空杂技演员也不至于要像这两位将军这样需要毫厘不差。正如尼米兹后来写到的,“当时,整个形势非常困难,需要我们的航空母舰最最精确地选择时机……” [ 注:尼米兹的报告,1942年6月28日。 ]
  由于斯普鲁恩斯有比弗莱彻更多的时间适应情况,所以这时他那清晰的思路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了。他想:由于日本人可能会从其它方向接近中途岛,我们决不能将舰队置于中途岛和日军之间。而且,我们要知道日军是否真的这样做,从而处于一个能够相应地采取行动的位置。斯普鲁恩斯的海战法则从根本上说十分简单,找到敌人,然后使用一切尚可机动或调动的力量立即对敌实施攻击。接着,他又试着从敌人的角度仔细考虑:日军袭击珍珠港是从北方进入的,这次也许会改变原定的方向,而仍从北方进攻中途岛。在对付山本和南云这样富于智谋的对手时,必须既机密行事,又灵活多变。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从莱顿和罗奇福特整理出的情报看,日军将有3支舰队向中途岛集中进逼。它们是:突击部队,支援部队,攻略部队。突击部队由第一航空舰队司令指挥这一事实本身就令人肃然起敬:那是为日本接连取胜的南云,是使同盟国军队感到恐怖的南云,是在珍珠港使美国人丢脸,在锡兰使英国人出丑的南云。
  南云的舰队包括:航空母舰“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轻型巡洋舰“长良号”及12艘驱逐舰,战列舰“榛名号”、“雾岛号”,重型巡洋舰“利根号”、“筑摩号”。莱顿估计日支援部队包括:重型巡洋舰“最上号”、“三隈号”、“铃谷号”、“熊野号”,一艘航空母舰(舰名不详),战列舰“比睿号”、“金刚号”,一艘“爱宕”级巡洋舰,轻型巡洋舰“神通号”及10艘驱逐舰。各种迹象表明,攻略部队将包括:1艘“高雄”级重型巡洋舰,1— 2艘“妙高”级重型巡洋舰,第七航空战队(“千岁号”,“千代田号”),第十一航空战队(2—4艘“神川丸”级水上飞机母舰),12艘驱逐舰,数艘运兵船及支援舰只。
  除了这支庞大的水面部队外,还有16艘潜艇将在中途岛和夏威夷一带水下游弋。这一对当前敌兵力的估计足以使人头脑清醒,至少太平洋舰队已经了解了对手的情况。 [ 注:尼米兹的报告,1942年6月28日。 ]
  事实上,虽然对这3支舰队实力的估计准得出奇,但是还不很充分,还没有把山本的主力部队考虑在内, [ 注:尼米兹对敌实力估计中没有包括日主力部队。这一事实证明他当时并未得到这一情报。而且,斯普鲁恩斯在为《中途岛海战》所写前言中说:“山本海军大将率领7艘战列舰、1艘航空母舰、数艘巡洋舰和驱逐舰当时正在中途岛西北活动。这一事实,我们在这次海战几个月后才知道。” ] 它带着数艘火力强大的战列舰就在南云身后。一旦从珍珠港开出对付进攻中途岛日军的美国舰只逃出日本先头部队之手,这支主力部队就会扑上去将其歼灭。
  美国方面也有许多有利因素。除了情报资料上的优势和作战上的突然性,他们还是在内线作战。从地图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中途岛距离珍珠港仅约1150海里,而山本的舰队离柱岛基地却有2500海里。
  尼米兹的另一张王牌是太平洋海底电缆。1903年这条电缆从檀香山铺到了马尼拉,中途岛是电缆上的一个站。此战役开始前,珍珠港与中途岛之间繁忙的通讯联络大部分是通过这条电缆进行的,日本人无法窃听。仅从岸—舰之间一般的无线电通讯中日本人是无法了解美国人在搞什么名堂的。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此外,美国的雷达也比日本先进得多,而且,短距离的舰与舰、舰与机之间的通话可以通过TBS(即无线电话)系统进行,日本人也无法截听。尽管如此,与会者个个仍十分严肃认真。与握有一手好牌的山本相比,他们要取胜还是很困难的。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尼米兹用平静而坚定的语调再次提醒特混舰队的两个司令:必须遵循不轻易冒险的原则。 [ 注:同上。 ]
  这一天,尼米兹开了好几个高级会议,讨论了一些重大的战略问题。但繁忙之中,他竟然还想到了那些即将参加战斗的官兵。尼米兹就是这样的人。他向定于次日出航的第十六特混舰队发出如下文告;
  请在营地公布。虽然在刚结束的航行中你们未能有机会与敌交战,未能再次取得过去作战之辉煌战果,但是,我相信你们已利用这段时间为今后作战提高了能力。在即将开始的航行中,你们将有机会给敌以沉重打击。你们已经给敌人以沉重打击,我完全相信你们有勇气,有技术,有能力,给敌人以更大的打击。祝你们成功,祝你们走运。 [ 注:VF-6非正式飞行日志,1942年5月27日。 ]
  当尼米兹宜布散会,军官们离开他的办公室时,太阳已开始西沉。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仔细思考。因为即将进行的战役──用弗莱彻的话说──将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短兵相接的战斗”。 [ 注:“弗莱彻”,1966年9月17日。 ] 重负,很少有人承受过的重负,已经落到了他们肩上。但是,他们肩膀的宽阔足以挑起这副担子。这两位海军少将走下台阶,步入夏威夷柔和的暮色,面对即将到来的考验,他们头脑冷静,态度现实,但毫无惧色。
第十二章 执行重大的使命
  正当南云的第一航空舰队、尼米兹的两支特混舰队和中途岛上的海军陆战队为即将到来的交战紧张准备时,5月27日20时40分左右,田中海军少将率输送船团从塞班岛出发。朝提尼安岛南边行驶,他小心翼翼,躲躲闪闪,生怕遇上可能潜伏在周围的敌潜艇。过了提尼安岛,船队就径直朝目的地驶去。 [ 注:《中途岛海战》,第112页;“中途岛海战分析”,第22页。 ]
  然而,输送船团既未发现美潜艇或飞机,也未见到敌人活动的任何迹象。大海和天空似乎要证实太平洋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在这漫长的巡行中,海上每天都是死一般的沉静。我们没有看见别的舰艇和飞机。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太平。舰员们的斗志日渐低落;原因很简单──没有敌人”。“神通号”枪炮长千种定男说。
  千种知道,穷极无聊是消磨水兵士气的大敌。一大批人老是像囚犯一样被关在区区片舟上,如果无事可做,很快就会变迟钝的。更糟的是,这样下去,他们之间会闹不和,会发生口角,协作精神也就会受到腐蚀。于是他便开动脑筋设法改变这种局而。
  千种不愧为真正的日本人,他想出了大家一起唱歌、一起做徒手操这个办法。每天下午,他把舰员们集合到甲板上,领着大家唱个把小时歌。唱的歌有战斗歌曲,军歌,流行歌曲,民歌。他每天变着花样,使他们不觉得每天唱歌也很乏味单调。这套实用心理学办法好得很,大家唱得很起劲,有时感情冲动起来,还唱国歌呢。歌后,舰员们精神振奋、情绪饱满地做起操来。大家左转右曲,前俯后仰,活动筋骨,锻炼肌肉。
  但是,千种自己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是当时能发现一架敌机,那对士气的刺激会比所有的歌曲都要大,”他说,“一汪平静的海面,一片和平的气氛,天空美丽如画,气候舒适怡人。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天,而是接连10天,天天如此。一切都太顺利、太好了,好像根本不需要奋斗,不需要工作。一切都好得很。在像中途岛这样的大战前夕,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并不妙。”不过,每个人都充满必胜信心,认为一定能为太阳旗增辉添彩。“神通号”,上所有的军官都盼着南云空袭中途岛的好消息。”千种回忆说。 [ 注:对千种的采访,1964年12月15日。 ] 与输送船团一起行动的是海军少将藤田的水上飞机母舰部队。这支部队是陪同田中部队从本土出航时的老班底。 [ 注:见本书第七章。 ] 根据山本的计划,这支部队须占领库雷岛并在那里建立水上飞机基地。 [ 注:《中途岛海战》,第185—186、256页。 ]
  负责掩护田中的输送船团前进的是海军少将栗田的近距离支援部队。几乎在田中船团离开塞班岛的同时,栗田自关岛出发。他在输送船团的西南方向与船团保持约40海里并进。粟田部队的核心是第七巡洋舰战队,它由4艘重型巡洋舰“熊野号”(旗舰)、“铃谷号”、‘三隈号’和“最上号”组成,这些巨型舰只的平均排水量为1.12万吨,每艘装有10门8英寸火炮,水面以上的三联座鱼雷发射器共携12枚鱼雷。它们的航速高于日本帝国海军中其它任何舰只。“三隈号”和 “最上号”是姊妹舰,这次战争开始以来就一直形影不离。它们在巴塔维亚附近击沉过两艘同盟国的巡洋舰:美国的“豪斯顿号”和澳大利亚的“珀斯号”。它们一起参加过在家达曼群岛、缅甸及孟加拉湾的各次作战。现在,它们又一起疾驶,参加一次风险最大的军事行动。跟随粟田的还有第八驱逐舰战队的驱逐舰“朝潮号” 和“荒潮号”及油船“日荣丸”。 [ 注:《日本帝国海军》,第154页;《中途岛海战》,第112、228、255页。 ]
  南云的第一航空舰队在海上行驶一天后,细萱海军中将的北方部队也出发了。5月28日,细萱的主力部队(旗舰“那智号”重型巡洋舰、由2艘驱逐舰组成的警戒部队、2艘油船、3艘货船)驶离本州北部的大凑湾,阿图岛攻略部队和基斯卡岛攻略部队也同日出发。这2支攻略部队包括若干艘轻型巡洋舰,2个驱逐舰分队、若干艘运兵船、若干搜扫雷舰以及由参加过袭击珍珠港的山崎重辉指挥的4艘潜艇组成的潜艇战队。细萱的任务是攻击阿图岛和基斯卡岛,将美海军注意力从中途岛引向北方战区,以便其它部队在北方打响的第二天,对主要突击方向中途岛发起攻击。 [ 注:《中途岛海战》,第112页;《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169、173页 ]
  北方部队的另一支部队──角田海军少将的第二航空母舰突击部队──已于5月26日中午离开大凄湾。 [ 注:见本书“战斗序列”。 ] 它是山本的攻击部队中最先离开本土的。它包括:搭载16架零式战斗机和21架鱼雷轰炸机的轻型航空母舰“龙骧号”,搭载24架零式战斗机和21架俯冲轰炸机的护航航空母舰“隼鹰号”,2艘轻型巡洋舰组成的支援部队,3艘驱逐舰组成的警戒部队,以及伴随航空母舰的1艘油船。
  角田的航空兵的任务是在细萱的登陆部队攻击前对阿图岛和基斯卡岛进行轰炸,并对胆敢在海面露头的美国水面部队进行攻击,予以消灭。为了协助完成任务,几名参加过空袭珍珠港的能手,如“隼鹰号”上零式战斗机队长志贺淑雄海军大尉、俯冲轰炸机队长阿部善次海军大尉等,随时准备给角田的飞行员们以指导。 [ 注:《中途岛海战》,第111、139页;《瑚珊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172页。 ]
  日本人用于北方战役的海军力量还有高须海军中将的阿留申警戒部队。这支部队大得惊人,由“日向号”、“伊势号”、“扶桑号”、“山城号”4艘战列舰, “大井号”、“北上号”2艘轻型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组成。虽然这些钢铁魔鬼在日本战列舰中是最老的一代,但它们仍然威力强大。高须的舰队将到5月29日 (日本时间)才出港,然后与山本的主力舰队一起出海。 [ 注:《中途岛海战》,第113页。 ]
  漱户内海这边,山本的司令部正忙于次日出海的准备工作。宇垣理了发,补了牙,然后,“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好。”准备停当以后,他感到“万事齐备,心情平静,只等明日出发”。他接到的情报说,至少有13艘美潜艇在日本和马里亚纳群岛附近活动。他觉得“明日出发得特别小心”。不过,他在日记里写道:“我坚信老天一定会保佑联合舰队的。我们将以高昂的士气执行在东方的重大使命,重创敌军。” [ 注:宇垣日记,1942年5月28日。 ]
  三和对胜利也充满着信心,只是担心碰上的美舰不够多。但愿老天保佑我们遇上敌人的大舰队。据怀疑敌人已在澳大利亚附近水域集中。如果情况属实,我担心我们就无法进行大规模决战了。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28日。 ]
  27日,在中途岛,由“小鹰号”航空母舰上卸下的飞机 [ trytry注:指飞机运输船小鹰号,也就是前段时间退役的航母kitty hawk的前身。 ] 开始使用,对它们的检验进行了一整天。新来的人员也都被分派到各飞行中队。由于军官住所奇缺,麦考尔只得把他们塞进本不应住人的地方,如新的指挥所、军士长办公室、辅助诊所、士兵的文化娱乐室等。
  麦考尔感到宽心的是:15座附有轮轨的机库即将完工。从这时起直到战役结束,他对每日的油耗都记得清清楚楚。“泛美公司的油驳已经使用,人们日夜忙碌,把油从船上抽进储油系统使它处于满载状态,保证满足每天对油的需要。”
  28日这天,麦考尔过得还算平常,只是有3架SB2U-3又像往常一样打地转而不能再用。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一上岛就立即全力投入工作的中途岛陆军航空队联络官沃纳少校说,“岛子上空鸟太多,中午前后可能对高速行驶的飞机构成威胁。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不断碰落飞鸟,不过,看来它们对飞机造成的损伤不算严重。” [ 注:沃纳关于中途岛战役的补充报告。以下称“沃纳的报告”。 ]
  28日早上6时45分,“约克城号”从第十六号泊位转入一号干坞。 [ 注:“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8日。 ] 刚刚停稳,大批电工、装配工、机械工、电焊工就蜂拥而上──珍珠港海军船厂厂长威廉·雷亚·弗朗海军少将尽其所能抽调了各种机修工登舰抢修。刹时间,舰上到处飘落着电焊的火花,到处可闻铆钉枪发出的嗒嗒声。由于时间太紧,根本没有时间设计,没有时间按比例作图,需要换上的部件先在舰上做出木模板,迅速送修理车间依样加工,旋即拿回换上。 [ 注:珍珠港海军船厂战时日记:《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81页。 ]
  在“约克城号”接受维修的同时,斯普鲁恩斯的第十六特混舰队开始出海。8时50分;拖轮开始撤出“企业号”右舷上的防雷网。9时许,水上飞机供应船 “柯蒂斯号”起锚,驶出港口。40分钟后,垃圾驳船“YG17号”靠上“大黄蜂号”,10时15分载着臭气熏天的垃圾驶离该舰。在各航母检验驾驶装置、测量吃水深度、试验主机、对消磁器加电压时,驱逐舰接连出港。10时40分左右,“北安普顿号”在前,各巡洋舰相继出港。 [ 注:“大黄蜂号”和“企业号”的航海日志,1942年5月28日。 ]
  11时10分,“企业号”发动主机的二号锅炉。所有拖轮均已离开,“企业号”开始起动。“它依照航道各段的要求,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航向、航速。”全舰进入二级战备状态。11时59分,“右舷侧亮起黑色航道入口一号浮标,左舷侧亮起红色航道入口二号浮标,‘企业号’驶出珍珠港,旋即以25节的航速沿真方位角154°驶行……” [ 注:“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8日。 ]
  11时34分,“大黄蜂号”起锚。港口的一名领航员驾驶着军舰,舰长及驾驶员在舰桥上。12时21分,港口领航员将舰交给舰长马克·A·米彻尔海军上校。“大黄蜂号”“从一号浮标左侧40码处驶出港口,旋即以20节航速沿真方位角150°行驶”。在这段时间里,“当通过危险水域时”,该航空母舰采取了防鱼雷措施。 [ 注:“大黄蜂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8日。 ]
  默里海军上校为舰长的“企业号”和米彻尔的“大黄蜂号”这两艘航空母舰是斯普鲁恩斯特混舰队的中坚。满脸皱纹的米彻尔虽然身材矮小,但却有一副巨人的心肠。与它们一起行驶的是托马斯·C·金凯德海军少将指挥的第二巡洋舰分队。该分队由“新奥尔良号”。“明尼阿波利斯号”、“文森斯号”,“北安普顿号”、“彭萨科拉号”和“亚特兰大号”巡洋舰组成。
  斯普鲁恩斯的驱逐舰警戒部队(第四驱逐舰分队)由亚历山大·R·厄尔利海军上校为司令,由第一驱逐舰中队(“菲尔普斯号”、“沃登号”、“莫纳汉号”、“艾尔文号”)和第六驱逐舰中队(“巴尔奇号”、“科宁厄姆号”、“本纳姆号”、“埃利特号”、“莫里号”)组成。其中,“艾尔文号”和“莫纳汉号”在珍珠港曾遭到日军空袭。当时,前者在一位海军少尉指挥下冒着弹雨驶出了港口,后者撞沉了一艘敌袖珍潜艇。眼下,“莫纳汉号”仍由刀枪不入的威廉·P·伯福德海军少校担任舰长。伯福德了解的情报虽不如高级指挥员多,但已足以使他“相当清楚地了解到正在发生的。事情”。此外,斯普鲁恩斯还有一支由 “西马伦号”和“普拉特号”油船组成的、由“杜威号”和“蒙森号”驱逐舰护航的运油船队。 [ 注:“中途岛海战分析”,第69页;对伯福德的采访。 ]
  斯普鲁恩斯站在舰上,像把笔直锋利且富有弹性的托莱多宝剑, [ 译者注:指西班牙托莱多城精炼的好剑。早在中世纪以前,该城就以炼剑技术高超闻名。 ] 望着珍珠港向身后逝去。他早己打定主意,无论威克岛有多大的诱惑力,决不进入该岛周围700海里的海域。他知道日军已加强了该岛,因此不打算与日岸基航空兵交锋,日军企图诱其西行,以便随后用优势水面舰队围歼,他决不上这个当。
  斯普鲁恩斯希望击沉日舰越多越好,但他不得不正视美国极端缺乏航空母舰和驱逐舰这个现实,他有责任尽一切可能把他的舰只保存下来。既然航空母舰的唯一用途是作为水上机场,那么,如果它损伤太重,不能起降飞机,打起仗来就没什么用了。在任何情况下,斯普鲁恩斯都没有轰赶日舰的任务。他的任务是设法不让敌人进攻中途岛。从当时情况看,这一任务已够他操心的了。如能够完成,就算是创造奇迹了。若能再有所建树,那就是命运的额外施舍了。斯普鲁恩斯很想改变航向,打一下碰碰运气,但尼米兹的命令又在耳边回响:“你们必须遵循不轻易冒险的原则……”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同一天(夏威夷时间5月28日,日本时间29日)凌晨5时,由海军中将近藤统一指挥的中途岛攻略部队主力开始从柱岛出发。由轻型巡洋舰“由良号”和7 艘驱逐舰组成的第四驱逐舰战队率先驶出濑户内海向丰后水道进发。紧跟其后的是第四、第五巡洋舰战队的漂亮舰只,仅从它们掀起的宽阔的尾波即可看出其吨位和马力。“爱宕号”和“鸟海号”都超过1.1万吨,“妙高号”和“羽黑号”都超过1.3万吨,看起来都像小型战列舰。它们不仅以火力配备强(各有10门8英寸口径的火炮)、速度快(约34节)自诩,而且都是专为防备潜艇攻击而设计的。驶于舰队最后的是久经沙场的战列舰“比睿号”和“雾岛号”,搭载2架零式战斗机和12架鱼雷轰炸机的小型航空母舰“瑞凤号”及驱逐舰“三日月号”。 [ 注:《中途岛海战》,第113、254页;《日本帝国海军》,第148—151页。 ]
  近藤的帅旗在“爱宕号”上飘扬。与南云一样,近藤对攻打中途岛计划事前也是一无所知。计划确定后才拿给他,看他接受不接受。尽管他表示有顾虑,主要是感到日军缺少陆基航空兵支援,但不得已还是接受了既成事实。 [ 注:《中途岛海战》,第93—94页。 ]
  只要看看近藤的相片,人们就会立即记起原为一的恰如其分的说法:“近藤就像个英国绅士。”近藤举止安详,略显孤僻,很有教养,他很沉着自信,好像地球属于他的,但他脾性温和,很好说话。原对人的评价一向有不凡之处,他说近藤和蔼可亲,值得大家尊敬。然而同时他又认为山本的缺点之一就在于常常把近藤的作战能力估计过高。在原看来,“假如近藤担任海军学院院长,也许他能干得很出色。但是作为海军一支战斗部队的司令官,他显然不称职”。 [ 注:《驱逐舰舰长》,第15页。 ] 不过,这一次巧得很,用不着近藤参战。
第十三章 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斯普鲁恩斯不知道在他的特混舰队出港的同一天,即日本时间1942年5月29日6时,山本的主力舰队已从柱岛启程,斯普鲁恩斯的舰队全部驶出珍珠港时,山本的主力舰队早已在驶向丰后水道的途中了。
  驶在这支舰队最前面的是第三驱逐舰战队的旗舰“川内号”轻型巡洋舰,上面飘着海军少将桥本信太郎的帅旗。 [ 注:宇垣日记,1942年5月29日;《中途岛海战》,第113页。 ] 与日本大多数轻型巡洋舰一样,“川内号”也是20年代的老舰,但在30年代和1940年进行过改装。它后面有不下20艘驱遂舰──5个分队,每分队有4艘。其中,2个分队属于第三驱逐舰战队,另外3个分队属于岸福治海军少将的第三巡洋舰战队。驱逐舰队后面是第三巡洋舰战队 [ 译者注:“战斗序列”内称该战队为第九巡洋舰战队,且《中途岛海战》一书的译文也说是第九巡洋舰战队。看来此处的“三”系“九”之误。 ] 的2艘轻型巡洋舰“北上号”和“大井号”,其排水量均为5800吨,均可携80枚水雷。这些水雷已在1940年和1941年更新过。 [ 注:《中途岛海战》,第113页;《日本帝国海军》,第128—131、134页。 ]
  虽然这些舰只已相当威风,但充其量只是餐前小吃,它们后面才是山本端出的主要的一道莱──战列舰。第一战列舰队由山本司令官直接指挥。虽然只有3艘舰只,但却都非同小可。“大和号”长850英尺,宽近130英尺,满载排水量为6.9988万吨,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战舰。事实上,它的冠军地位一直保持到 1963年美核动力航空母舰“企业号”下水。舰上9门三联装18.1英寸口径的大炮一次齐发就可射出约13吨炮弹。其2500名舰员感到在舰上就像在家里一样安全,因为任何主力舰都不能靠上它与之格斗。“大和号”不仅体积大、火力强,而且速度也快得惊人,高达27节。 [ 注:《日本帝国海军》,第68—72页。 ]
  战列舰“长门号”和“陆奥号”是姊妹舰,排水量均为3.27万吨。两艘吨位总和远不及旗舰“大和号”。它们比“大和号”小,但最大速度与这个海上庞然大物也所差无几。作为战舰,它们都相当老了。“长门号”是1920年11月在吴港下水的;11个月后,“陆奥号”在横须贺下水。两艘舰上除一些高炮和机枪外,都装有8门16英寸、20门5.5英寸口径的大炮。两艘舰只都在30年代进行了彻底改装,换上了新锅炉,加装了3层舰底以增强防潜能力。 [ 注:同上,第56—58页。 ]
  驶在山本的3艘巨型战列舰后面的是高须四郎海军中将的第二战列舰战队的4艘较轻些的战列舰,其中“日向号”为旗舰。
  这4艘战列舰均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老舰。“伊势号”和“日向号”是姊妹舰,“扶桑号”和“山城号”也是姊妹舰。后两艘是日本海军中最老的舰只,分别在1915年11月和1917年3月就已开始服役。这4艘战舰是针对日德兰式的海战 [ 注: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一次著名的海战。 ] 而制造的。若是遇到类似当时的形势,它们完全可以打得很出色。舰上有12门14英寸口径、威力仍然很大的大炮,加上舰上一批口径小些的辅助火炮,整个火力──就其舰体大小而言──是极其强大的。 [ 注:《日本帝国海军》,第40—54页;《中途岛海战》,第113页。 ]
  在这支大舰队里还有4艘吨位不大但却不可缺少的油船。“夕风号”驱逐舰与搭载有8架轰炸机的小型航空母舰“凤翔号”一起担任这支浩浩荡荡的海军力量的后卫。与美舰“兰利号”大小相当的“凤翔号”还小有名气。它是日本研制出的第一艘航空母舰,虽然有些老的军舰在它之前已经被改作航空母舰使用。这个勇敢的小先锋命中注定要比在它以后制造的各艘强大的日本航空母舰的寿命长,它到1945年才在吴港投降,两年后在大阪被拆毁。 [ 注:《中途岛海战》,第113页;《日本帝国海军》,第169—170页。 ]
  根据作战计划,高须的战列舰、岸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及两艘油船将于6月3日(日本时间6月4日)离开编队前往支援对阿留申群岛发动牵制性的攻击,山本庞大的战列舰部队、第三驱逐舰战队、“凤翔号”航空母舰及其护航部队、剩下的两艘油船则将继续向中途岛前进。搭载袖珍潜艇的水上飞机母舰“千代田号”和“日进号”也将随山本的大部队行动。 [ 注:《中途岛海战》,第85、135、252页。 ]
  山本的计划要求他的配有重炮的各战列舰支援中途岛攻略作战。但是他的真正企图是伏击那些曾在珍珠港遭到空袭、现在又可能会匆匆赶向中途岛的美太平洋舰队残部。既然美军拒绝进入日本领海打一场势在必然的大规模决战,那么,日本人就到美国人那边去打。根据日海军军令部和联合舰队的估计,现在可以安安全全地把这出风格化、可预测的古典戏剧的舞台搬到中太平洋了。日海军航空兵已经把美太平洋舰队切成小片状,山本的战列舰将把它们碾得粉碎。
  克里俄这位主管历史的女神真有些幽默感──尽管这种幽默感略带讽刺意味。两支敌对的大舰队在同一天从自己的港口各朝着对方驶去,但又都不知对方的行动。尼米兹、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只是在中途岛海战后几个月才知道当时山本的主力就在附近某处,山本及其幕僚在中途岛战役结束前,至少在战役进行了一段时间后,才隐约知道有一支规模可观的美国水面舰队出现在那里。
  对美国来说,当时不了解这一情况不仅无关紧要,而且还有好处。即使尼米兹及特混舰队的两个司令官知道与其对垒的还有一支以包括“大和号”在内的7艘战列舰为核心的日本舰队,他们也不会改变战略。必须坚守中途岛,别无其他选择。尼米兹已经投入了所有的兵力。准确地掌握了日方的动向只会大大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
  然而,对山本来说,对敌方行动毫无所知是灾难性的。知与不知直接关系到是大获全胜还是彻底惨败。
  因此,山本全力出击,并抱着信心。“下午2时,舰队通过丰后水道,出现在大海上。据估计,那里常有敌潜艇出没。”三和写道:“自昨天上午到现在,我反潜部队已在那里发现一艘敌潜艇。”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30日。 ] 日方情报机构说有6艘美潜艇在日本本土附近活动,因此,主力部队和近藤的部队都保持着高度警惕,防止来自水下的危险。吴港也派出舰只和飞机对这一海区进行了搜索。
  15时,在海上航行一小时后,舰队排出了巡航队形。战列舰大致组成H形,“大和号”、“长门号”、“陆奥号”在右,一艘接着一艘,高须的四艘在左, “凤翔号”居中间一横的位置。“凤翔号”的关键位置使其可以不断派出飞机在这些战列舰上空进行反潜巡逻。“川内号”和20艘驱逐舰在这个H形周围组成一个半径为1500米的保护圈。另外两艘巡洋舰殿后,两舰相距1万米,舰员们都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有无敌潜艇在附近潜行。队形编好后,整个舰队以18节的航速向东南开进,每隔5或10分钟蛇形运动一次。
  当晚风平浪静,皓月当空,但宇垣根本无心赏月。他心情烦躁地在日记中写道:“……处于警戒位置的驱逐舰战队的行动使人放心不下,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舰队转入夜间队形时就像抱小孩上床睡觉一样地小心翼翼。” [ 注:宇垣日记,1942年5月29日;《中途岛海战》,第115页。 ]
  珍珠港这边,人们也无心赏月。福特岛海军航空站的作战处长──身体结实、头发乌黑的海军中校洛根·C·拉姆齐开了一整天的会,听取了飞往中途岛准备工作的情况报告。他正在发愁,中途岛上航空兵力量已经得到加强,因而越来越明显地需要一名能干的经验丰富的军官去负责空中作战。赛马德正在管后勤事务及对岛上设施的全面指挥,已经够忙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决定派一名这样的指挥官到中途岛去,他们想物色一位美国海军学院毕业的海军飞行员。这是因为,大约在 1935年,海军学院曾进行过一次以日本企图占领中途岛为假想背景的演习,参加过此次演习的军官已经对这方面有深入的了解,这样做可以节省时间。
  由于参谋长雷德梅尔在海军学院曾是拉姆齐的战术教官,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拉姆齐。而且,拉姆齐几乎是在海军航空兵部队长大的。他曾在服役多年的“兰利号”、“萨拉托加号”、“约克城号”及不走运的“列克星敦号”上当过飞行员。他精通水上飞机的飞行,后来又学会了驾驶陆上飞机,掌握了这门与操纵水上飞机大不相同的技术。因而,驻在中途岛上的这两种飞机他都懂。再者,他担任过瓦胡岛上包括陆军飞机在内的空中巡逻的协调军官,熟悉这两个军种间的活动。还由于他对人友善,容易结交,能够愉快地和有效地同陆军人员一起工作。最后这一点很重要,尼米兹对陆、海军的合作极其重视。
  由于上述原因,司令部理所当然地选定了拉姆齐并召见了他。雷德梅尔、有关参谋及尼米兹本人向他全面介绍了形势。拉姆齐坐在司令官的办公室里认真地记着所受领任务的各项目标,尼米兹对他作了范围广泛的指示,包括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甚至对作战可能失败这一严峻的问题也没有回避。如果日军攻占了中途岛,尼米兹的处境就会很糟。日本人一旦准备就绪,一定会进攻瓦胡岛,那时他就得集中夏威夷所有的空中力量来对付日军的攻势。因此,他命令拉姆齐:“万一中途岛有失陷的危险,务必把重武器、PBY(巡逻轰炸机)和B-17轰炸机撤出来。”
  作完指示,尼米兹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有,”拉姆齐立刻回答,“如果一切顺利,你会把我从中途岛调回来吗?”
  尼米兹当场满口答应, [ 注:巴德对拉姆齐的采访,1966年7月1日。 ] 如果拉姆齐能够成功地对中途岛周围实施巡逻搜索,继而又能在对该岛的空中防御中告捷,那么,调回瓦胡岛是他应得的起码奖赏。
  与此同时,在海军船厂,弗朗的修船队员正加紧抢修“约克城号”。他们干了一下午,夜间又轮班干。舰上,铆钉枪嗒嗒嗒响个不停,奏出了未来的交响曲,焊枪在全舰撒下点点火花。由于队员们通宵达旦地辛苦劳作,“约克城号”突然活了过来。次日(夏威夷时间5月29日)晨,开始往“约克城号”所在的干坞内注水,这时数百名修船队员还在舰上敲敲打打。它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从干船坞滑出,进入正常泊位停下。它将在泊位上边继续接受修理边进行加油和接载飞机。 [ 注:珍珠港作战日记,第518页;《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81页。 ]
  修理任务已经完成过半,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照这样的速度──显然应该相信弗朗的能力──再有一天,“约克城号”即可出港。海军历来注重整洁,但现在不是讲究外表的时候,因此,不影响作战或舰体安全的部分就没有修理。“舰壳与一号舱壁之间的框架和横板”虽被近失弹打坏,但由于仍有足够的材料撑着舰壳而未被换掉,只是把舰壳上的漏缝铆牢焊实……”
  海军船厂在“约克城号”留厂修理的48小时多一点的时间里,“用等重、等强度、等剖面系数的材料换下了舰上被炸毁和损坏的部分”。 [ 注:“‘约克城号’珊瑚海海战伤情报告”,第12页。 ] 让我们看看海军的正式报告是怎样说的吧,不带感情色彩的技术语言自有其效果:
  49、第四层甲板上的一一八号舱壁上双层门上的大洞焊上了一块钢板,装上了标准的26英寸×18英寸水密门。第一○六号舱壁被炸毁的部分换掉了。支撑一○九号横骨的沉重支柱更换了。被扭曲或打穿的腹板换掉了。第三层甲板上的那个洞原先用一块10磅重的钢板盖着,这次船厂把钢板焊在上面,并更换了下面的横梁。第二层甲板上的几个洞也都补好了,该甲板下损坏的横梁也都更换了。
  50、主甲板下的所有水密门及水密舱盖都得到了维修,对其水密性能均进行了试验。C-401-T号便门未更换,各种杂七杂八的隔板和因受热而膨胀了的金属舱壁均未修理,不过第二层甲板及其下面的所有主要的水密门边缘都修复了。 [ 注:“‘约克城号’珊瑚海海战伤情报告”,第12页。 ]
  平常,海军船厂只需一般地把工作做好就行了。但这一次,“约克城号”既是弗莱彻或巴克马斯特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在未来的战役中,它如能荣立战功,船厂也感到光荣,如遭不测,船厂也会感到悲伤的。
  尽管修理工作如此匆忙,修理得也很不彻底,但是如果认为“约克城号”离开船厂时与早先进来时没什么两样,那就错了。它已经能够开动──虽然速度已大大降低,也能够起降飞机了。情况大体就是这样,但这样也就够了。
  在“约克城号”上,许多舰员情绪不高。他们已经连续干了很长时间,按照海军各种不成文的规定,该回大陆休个长长的假了。可是,他们还得继续打,而且更糟的是,他们这批胜利者还将被拆散。VT-5(“约克城号”鱼雷机中队)的飞行员将由“萨拉托加号”的VT-3替换。航空母舰修好后,VB-5(“约克城号”轰炸机中队)将返回“约克城号”,但将临时成为VS-5(侦察机中队),原先VS-5中的老兵将调到岸上去,空缺将由VS-3(“萨拉托加号”侦察机中队)的人填补。VT-42 [ cdhyy注:原文如此,42是指哪艘舰?当时不可能有42航母。 ] 的情况倒不错,它虽然将成为VT-3,但许多老飞行员及其编号将被保留,而且,该中队的战斗机将增至27架,还都是新的F4F-3野猫式战斗机。 [ 注:帕特·弗兰克和约瑟夫·D·哈林顿:《会战中途岛:美国“约克城号”与日本航空母舰舰队》(1967年),第143—146页。以下称《会战中途岛》。 ]
  VB-5是“约克城号”抵达珍珠港后唯一不离开母舰的飞行队。这使飞行员们十分恼火。他们在珊瑚海海战中伤亡惨重,不得不补充了8—10名新驾驶员。情况尚未好转,便又起风波:他们假借福特岛军官俱乐部想临时搞一次聚会,但由于没有扎领带,有人要把他们送上军事法庭。这场风波虽然平安过去了,但这个中队日趋低落的士气并未因此而回升。 [ 注:巴德对华莱土·C·肖特海军中将的采访,1966年5月24日。以下称巴德对肖特的采访。 ]
  行驶在“企业号”后面约2000码的“大黄蜂号”29日上午出了事故。8时45分,当它回收早上派出的巡逻飞机时,发现少了一架。一名飞行员报告说8 时10分发现一物落水,随即有一片油渍在水面散开。第十六特混舰队立郧派遣驱逐舰“莫里号”离开编队寻找失踪的驾驶员R·D·米利曼海军后备队少尉及其机组成员报务下士T·R·普莱因。“莫里号”在这一海区仔细搜索了近4个小时,未见踪影,舰队只好下令放弃搜索,继续前进。 [ 注: “大黄蜂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8日。 ]
  前一天下午,在“企业号”上发生过类似事故,但结果还令人欣慰。“6-T-1飞机返回时撞上了飞行甲板后端,在舰左舷后面落水。”驱逐舰“莫纳汉号” 立即行动,救起了机组人员。E·E·林赛海军少校“数根肋骨折断,肺被刺破,多处割破划破”,机组其余人员只受了“轻伤”。 [ 注:“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8日。 ]
  29日15时33分,“企业号”上又紧张了一阵。嘹望哨报告在真北356°、距离4万码处发现一架四引擎轰炸机。值班人员即进入战备,母舰开始蛇形运动,并向神秘的飞机发出信号查问,但没有得到回答。不过,没有发生引起惊慌的事情,那架飞机很快也就飞走了。它可能是中途岛的一架巡逻飞机。实际上,第十六特混舰队那天上午就曾在10海里之外发现过一架陆军的轰炸机。 [ 注: “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28日。 ]
  29日全天,“企业号”没有雷达导航,因为雷达28日夜突然出了故障。斯普鲁恩斯回忆说,“雷达失灵了约24小时,实在太不利了。修好后,我们都大松了口气。”晚上,雷达恢复了正常工作,舰上所有人员才稍稍放了心。 [ 注:对斯普鲁恩斯的采访,1964年9月5日。 ]
  洛根·拉姆齐乘坐一架PBY飞到中途岛。这架飞机带着一枚鱼雷,负重太大,在福特岛几乎无法起飞。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这天共有12架PBY抵达中途岛,随即被编入搜索部队。麦考尔在每日报告中写道:“新的战术编制已经启用,月夜进攻及白天进攻敌水面舰只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开始使用第四十四巡逻机中队(VP44进行鱼雷攻击和确定目标”。5月29月,1架B-17和4架B-26机带着15名军官和20名士兵也飞抵中途岛。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沃纳少校向凯姆斯简要介绍了B-26机的性能,告诉他这些飞机的飞行半径为400海里,并且说为B-26机准备的掩体太深,因而VP44的四架PBY 得挪出自己的掩体给轰炸机。沃纳在本子上记着:B-26机“由于缺乏有经验的人员,加上挂弹机未准备齐全,因而夜间不能挂鱼雷。搞鱼雷的专门人员明晨到达”。
  此外,沃纳还写道,这天的扇面搜索中发现两艘潜艇。 [ 注:沃纳的报告。 ] 是已方的还是敌方的?后来我们知道,当时在那个海区确有一艘日本潜艇,但那次中途岛的侦察机所发现的更可能是己方部署在中途岛与即将到来的作战海域之间的巡逻部队中的两艘。根据尼米兹的作战报告,“能够抵达瓦胡岛—中途岛海域的潜艇均已投入使用”。共有25艘潜艇划归太平洋舰队潜艇部队司令罗伯特·H·英格利希海军少将指挥。英格利希在珍珠港的司令部里负责将它们配置到各个最能发挥作用的位置上。由于其中的六艘随同阿留申部队行动,所以尚有19艘在中太平洋活动。英格利希将4艘集中置于瓦胡岛以北,防止日军再次袭击珍珠港,将3艘放在中途岛和瓦胡岛之间的中间海域一带游弋。其余12艘“被置于中途岛以西 200海里和以北150海里的海域,形成两道警戒圈,掩护中途岛的西部和北部入口”。 [ 注:尼米兹的报告,1942年6月28日;“中途岛海战分析”,第66—67页;《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97页。 ]
  中途岛西边远处的海面上,秒速18米的大风卷起的巨浪剧烈地颠簸着山本主力舰队的驱逐舰,猛烈地拍击着它的巡洋舰。中午前后,天空布满乌云。不久便下起滂沱大雨。山本这支铁甲舰队在狂风、暴雨、巨浪中艰难、沉稳地向东行进,毫不放松反潜警戒。 [ 注:宇垣日记,1942年5月30日;《中途岛海战》,第119页。 ]
  这天白天,山本的报务员截听到美一艘潜艇发给中途岛的一份很长的紧急密电。宇垣估计这艘潜艇“位于我输送船团前方或其附近”。当时日本人还无法译读美国的这种密码,但从这份电报的长度及其“紧急”的级别就可看出它十分重要,很可能是报告已发现日海军大举进攻的迹象。然而,宇垣毫不惊慌。他自鸣得意地在日记中写道:“如果这份电报报告发现我部队,那么敌人一定会警觉起采。这样,我们的战果会更大些。” [ 注:宇垣日记,1942年5月30日。 ] 换言之,从隐蔽处惊起的美国鸟越多,日本人的猎物就越多。
  北方作战的景况相当平淡。“我潜艇的侦察报告说,在基斯卡岛和阿图岛均来发现敌人,只发现在阿达克岛和荷兰港有几艘敌舰”,三和说,“还有几艘敌舰在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因此,取消了‘K号行动’……”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30日。 ] 事实上,当时“K号行动”只是被延期,到第二天才完全取消。
  为了去掉与中途岛这一错综复杂的战役有关的一些枝枝节节,我们在这里对“K号行动”作个交待。这次行动的内容是派出水上飞机为山本搜集和提供美太平洋舰队位置的最新情报。按照计划,两架2式水上飞机──就是美国称之为“埃米莉”的那种大飞机──将于30日日落前夕飞抵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从先遣部队的潜艇处加油后立即起飞,于当地时间5月31日凌晨1时15分左右到夏威夷上空,对美舰队进行侦察,然后再直飞沃杰环礁,并于东京时间6月1日9时许到达,在那儿将敌人兵力部署的准确情报火速发给山本。
  这项从纸面上看十分理想的计划有一个致命的漏洞,也是“中途岛作战”计划共有的漏洞,这就是: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美国人完全按照日本人的意志行事的基点上。正因为如此,当担负加油任务的潜艇之一的“伊-123”5月30日到达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发现两艘美国舰只已在那里时,“K号行动”受到了一大震动。这两艘美舰很可能是水上飞机供应舰“桑顿号”和“巴拉德号”。
  “伊-123”潜艇立即电告夸贾林岛;发现敌舰,并多此一举地建议说在那种情况下,为“埃米莉”加油看来希望渺茫。负责实施“K号行动”的第二十四航空战队司令官前田稔 [ 译者注:原文为后藤英次海军中将,据该书日译本为前田稔海军少将,现按日译本改正。 ] 海军少将命令将“K号行动”推迟24小时,指示“伊-123”继续监视,寄希望于美国舰只能及时离开,以便重新安排飞行。
  但是第二天,“伊-123”又报告了一些坏消息。它发现两架美水上飞机已在沙洲的入口处。这表明敌人已将此沙洲用作水上飞机基地。很显然,日本飞机不能在那里加油了。日本人深感失望,只好放弃“K号行动”。然而,山本的司令部仍抱乐观态度,希望定于6月2日在夏威夷与中途岛之间布起的潜艇警戒线会在攻击日前许多天电告有关美太平洋舰队东行的情报。 [ 注:《中途岛海战》,第120—121页。 ]
  即使这些潜艇在预定时间到达指定位置“我们将看到它们未能如愿──还是太迟了。到6月2日,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早已通过了日军预定的警戒区。在整个中途岛战役中,尼米兹总是先山本一着而始终处于主动地位。
第十四章 稳操胜券
  阵亡将士纪念日 [ 译者注: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是美国法定纪念日,纪念在所有战争中死亡的美国人。 ] 这天,美国到处都飘扬着星条旗,美国人纷纷举行纪念活动,悼念在战争中死亡的人们。年轻的阵亡官兵的长方形新墓轮廓清楚,墓上方传统的小旗子在暮春清晨的和风中飘荡。这种景象30年来还是第一次。“……但是,如果我们每个人不各司其职,各尽其能,将先烈们为之献身的事业坚定不移、坚持不懈地进行下去,那么,我们对长眠于地下的先烈的崇敬和祈祷将是毫无意义的。”《檀香山明星报》评论说。
  “自1898年成为美国领土以来,夏威夷今天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是美国在太平洋的国防前哨……
  “在整个夏威夷的文明史上,它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可怕的外来威胁……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 注:1942年5月30日。 ]
  这天,该报还在其它版面上提出了一些当时能引起人们兴趣的问题。它引用有名望的作家,共和党全国委员会新闻部主任克拉伦斯·巴丁顿·凯兰的话说,“美国人由于自己在这次战争中到处遭到打击而感到忿恨,感到蒙受了耻辱。”航空专家亚历山大·P·德塞维尔斯基陆军少校发出警告说,“这次冲突双方的航空兵都能摧毁对方战舰,其速度快得双方谁都来不及建造补充。” [ 注:1942年5月30日。 ]
  尼米兹强烈希望美海军航空兵部队能够速歼日本舰队,使他们来不及往中途岛派。在此希望的激励下,那天上午,他登上“约克城号”,祝愿该舰和全舰将士一路顺风。“约克城号”上各种旗帜迎风飘扬,一片欢腾。它如此迅速地得以修复,真是人间奇迹!有人估计,每个人都交叉着手指,希望能逢凶化吉,遇难呈样。它虽不能与往日相比,但已完全可以出海,并已经准备好载运奥斯卡·佩德森海军少校的飞行大队参加作战。
  对海军士气的涨落像气压计那样敏感的尼米兹特地给满腹牢骚的飞行员讲了一番话。他承认他们的困难,并用特殊的方式加以了处理。他知道,一旦这些飞行员明白为什么他们在长期出海之后,气都未喘一口就得立即投入新的战斗的道理,他们一定会坚持到底的。尼米兹当时的原话虽然没有保留下来,但他确实指示过舰长转告各机组人员,他为不能给他们应得的休假深表歉意,并向他们保证他是万不得已才在这个时候派他们执行任务的,他派给他们的这次任务和执行任务的时间并非出自他的选择。他保证说,中途岛作战一结束,就派“约克城号”去西海岸度假。 [ 注:“约克城号”通讯参谋C·C·雷海军少校1942年7月15日的正式谈话。以下称“雷的正式谈话”。 ]
  第十七特混舰队完成了各项准备工作,于当地时间9时开始驶离珍珠港,名义上是去“进行一次射击练习,然后去支援第十六特混舰队”。“约克城号”的护航舰队实力相当弱,只有史密斯的“阿斯托利亚号”和“波特兰号”两艘巡洋舰和吉尔伯特·C·胡佛海军上校的由“汉曼号”、“休斯号”、“莫里斯号”、“安德森号”、“拉塞尔号”组成的第十七特混舰队第四驱逐舰警戒中队。 [ 注:《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90、97页。 ]
  “阿斯托利亚号”进入航道后,史密斯接到电报说接替“阿斯托利亚号”舰长、史密斯的主任参谋弗朗西斯·斯坎伦德海军上校的人选已向总部报到。由于这支特混舰队早已上路,史密斯咧嘴一笑,意思是说,尼米兹要把斯坎伦德换下来,就得先追上他才行。因此,斯坎伦德上校就留在舰上,与他的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的同学一起,一直打到中途岛海战结束。
  看到重型巡洋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和“路易斯维尔号”出海前去加入西奥博尔德的阿留申部队时,史密斯一时同情之心油生。在史密斯的心目中,那个鬼地区不是个理想之所。和蔼可亲的史密斯已准备像最刚勇的日本武士那样,为国而战,为国而死,不过,死也要选个气候好些的地方。 [ 注:《转折点》,第69页。 ]
  星期六上午,弗莱彻站在“约克城号”的舰桥上。他并不完全了解日军的意图,也不确切知道月本人将在何时,以何种规模的兵力,从何方向进攻。 [ 注:“弗莱彻”,1966年9月17日。 ] 在华盛顿,珍珠港及在海上的美国人都不知山本的主力在何处,也不知这只海上巨鹰将扑向何方。 [ 注:《尼米兹》,第81页注。 ] 他会躲在后台,还是在前台作战?美国情报机构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日本方面虽然低估了美国的力量,而且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JN25密码已被破译,然而,他们在发报时仍十分小心谨慎。正如尼米兹所说,“不能把日本人贬低成情报上的傻瓜。” [ 注:对尼米兹的采访,1964年9月4日。 ] 他们在中途岛海战之前所发的电报内情报很少,就连许多参加过这次海战的日军指挥官也一直认为,美国当时决不可能仅仅从这一个渠道就能对日方作战计划知道那么多。黑岛便是其中的一个,他临死时还认为“除了日军密码被破译外,日军的作战计划一定在其它地方也出了差错”。他肯定“美国人事前就搞到了日军计划”。里夏德·佐尔格丑闻使黑岛和其他许多人认定日本国内间谍四伏,“是他们把进攻中途岛计划的情报透露给了美国”。而且,当时美国与中国联系紧密,会不会是在日本的中国人也一直在为美国搜集情报呢? [ 注:对黑岛的采访,1964年12月13日。 ]
  美国人也并非都没有患这种间谍活动综合症。理查德·W·鲁布尔梅军中校看到列举有美方各项决定及决定的依据的太平洋舰队29—42号作战计划后,这位“企业号”上的领航员印象颇深,说,“我们在东京的那个人真是没有白拿我们的钱”。 [ 注:《惊人的胜利》,第35页。 ]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谍报活动,完全是罗奇福特的“黑屋”艰苦、耐心的破译工作的功劳。译解密码后,罗奇福特手下再把截获的零零星星的材料整理成有意思的文字。
  中途岛海战结束后,三和说联合舰队的参谋们“怀疑我中途岛作战计划的内容一定有很多被泄露给敌人了。”但这位看问题一向很实际的参谋却不以为然,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日军密码已被破译。在他看来,美国人“只要稍稍动动脑筋,就能猜到我们的意图”。 [ 注:三和日记,1942年6日21日。 ]
  即使美国太平洋舰队已经得到有关日本舰队的绝对完整的情报,也就是说,即使他们确切地知道日方已经集结了哪些舰只、这些舰只由谁指挥、将布署于何地、指挥官将取何种打法以及各项已估计到的行动将于何日、何时、何分开始──所有这些情报,也不足以保证美国人在中途岛取胜。情报本身不能把蓝图变成军舰,把马戏团中逐渐披淘汰的驯兽变成适于作战的飞机,使刚从航校毕业的新手变成老练的飞行员,也造不出一击中目标立即爆炸的鱼雷。
  如果物力是作战中的唯一因素,那么日本人就该在中途岛取得迅速的、压倒一切的胜利。只要看一下日军出动的现代化舰船,回顾一下自珍珠港事件以来日军接连取得的胜利,日军东进舰船上的官兵完全有理由趾高气扬,正如三和在日记中满怀激情地写道:
  舰队驶过次岛北方,继续浩浩荡荡向东开进。这是日本帝国海军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远征。舰队上自司令、下至士兵,都感到胜券在握。过种战前就压倒敌人的气概源于何方?这确实是一次永远使我们最铭心刻骨的宏伟行动。
  动力有保证的主动作战是很容易打胜的。这也深刻地说明决不能打破动之仗。
  接着,三和一反其雄辩奔放的调子,谈起了现实。他说;“在以檀香山为中心的美国太平洋区域,美军作战电台的通讯异常活跃,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急电。是否敌人已经估计到了我们的意图,眼下还说不上来。但我们仍继续前进,同时加强戒备。” [ 注:三和日记,1942年5月31日。 ]
  宇垣也注意到了这些情况。清晨,舰队航向变为90°,但仍驶于宇垣称之为“潜艇出没的水域”。海上刮着大风断断续续地下着大雨,文岛基地的反潜飞机因此而停飞,同时主力舰队的反潜飞机也无法从“凤翔号”的飞行甲板上起飞。到18时,舰队航向变为70°后,才放松了戒备,从出港以来一直保持的二级战备降到了三级。“大和号”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前进着,宇垣思考着美国无线电活动的含义。他在日记中写道:“紧急电报的往来十分反常。种种大的迹象使我怀疑他们并非在准备主动进攻,而是在采取对抗措施以便对付我可能的行动。”
  是美国人的声纳发现我舰队已经出动?还是他们通过无线电侦听或得到了俄国船只的报告而怀疑我们在北方活动?“最糟的可能是28日离开塞班岛的我输送船团已被他们发现。”宇垣判断。“从输送船团的航向和实力,他们可能会猜测这支队伍正驶往中途岛海域。”
  “那支船队除第十一水上飞机供应分队外没有舰载航空兵护航,它们被敌潜艇发现不是没有可能的。”宇垣承认说。“它们过早地被发现可能导致双方摊牌,这倒是件好事。但如果敌潜艇集中在那里,就是件坏事了。不过即便如此,我们暂时也没有必要改变计划。” [ 注:宇垣日记,1942年朗31日。 ]
  但是,即使日军当时也得到了完整的情报──世上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事──他们也不大可能在计划和态度上作大的改变。从实力统计上看,匆匆西行的美航空母舰部队就像是海上大卫去与海上菲利士巨人歌利亚较量那样。现在,让我们把山本所辖的战舰与弗莱彻所能指挥的战舰作一数量上的比较。为了尽量做到客观,虽然处于夏威夷群岛与中途岛之间的美国各种各样舰船并不属于两支特混舰队,我们还是将其计算在内。同时,因阿拉斯加作战对中途岛作战影响很小或没有影响,故双方的参战部队均不列入。
  日  方 美  方
重型航空母舰 4 3
轻型航空母舰 2 0
战列舰 11 0
重型巡洋舰 10 6
轻型巡洋舰 6 1
驱逐舰 53 17
水面作战舰只总数 86 27
  此外,日军还有运兵船、油船,扫雷舰艇及其它支援舰船共43艘,而美军的杂船鸡零狗碎加起来才23艘,包括鱼雷快艇、油船,甚至还有1艘改装的游艇。 [ 注:本章的实力比较数字取自《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87—93页和《中途岛海战》附录二(第251—260页)。 ]
  想到双方以这样悬殊的实力进行常规海战,任何海军将领都会忍俊不禁的。当然,统计数字并非决定性的。战舰究竟是机器,是宝贝,还是累赘或无足轻重的东西,要看由谁来掌握。以“大和号’为例。山本的旗舰是海上体积最大、火力最强的战列舰。但是,山本将其用作海上司令部,这无异于斩掉了它的利爪。尽管这艘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列舰为其骄傲的主人起了点作用,但它还不如留在柱岛,为日本省下它往返于战场而耗费的宝贵燃料。
  这位海上司令长官与战列舰一样,盛年已过。但是山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单单通讯联络方面的问题就不允许他正在进行的如此英勇无畏却徒劳无功的举动。怎样才能既与统率的舰只保持联系,又不暴露自己的位置?这一难题在驶往战场途中及后来的海战过程中一直使山本大伤脑筋。
  即将开始的战斗将是飞机对飞机、飞机对军舰的战斗。让我们比较一下日美双方那天可以使用的飞机数量吧:
  日 方 美 方
(均为舰载) 舰  载 中途岛上 飞机总数
鱼雷轰炸机 105 42 6 48
俯冲轰炸机 92 112 27 139
战斗机 96 79 27 106
水上战斗机 24 0 0 0
水上侦察机 8 0 32 32
陆基轰炸机 0 0 (B-17) 19 23
(B-26) 4
总计 325 233 115 348
  从对比中可以看出,在实际可使用飞机的数量上,美方处于稍稍领先的地位,比日方多23架。无巧不成书,这个数字恰好等于中途岛上陆军轰炸机的数量。而从最后的结果看,这些陆军轰炸机可以列为微不足道甚至是不利的因素,因为它们占去了大片场地,消耗了大量燃料和大量人力、时间。而这些东西如用在别处,定能发挥更大作用。
  当然,把一类飞机与另一类飞机进行比较既麻烦又会引起误解。例如,日方在鱼雷轰炸机方面具有压倒优势,这些速度虽慢但杀伤力很大的飞机曾使珍珠港陷入极大的灾难之中。而且,当日军对美舰发起攻击时,耀武扬威、轻佻随便的村田海军少佐一定会飞在鱼雷机队舶最前面。村田是帝国海军中最优秀的鱼雷机驾驶员。他既是战斗员,是队长,又是士气的鼓舞者。他人虽然瘦,但一磅值千金。如果山本真的如愿以偿,进攻时做到出敌不意,那派出村田的鱼雷机队去攻击尚无准备之敌是满可以凯旋而归的。
  与日方相反,美方在这个地区不仅人力物力不够,质量也差。他们的TBD(“破坏者式”单引擎鱼雷轰炸机)已经过时,爬高很慢,速度仅为100英里,鱼雷的质量也是臭名远扬。 [ 注:《惊人的胜利》,第84页。 ] 改进型的鱼雷机又到得太晚。VF-6(“企业号”的战斗机中队)的非正式飞行日志写道:“鱼雷机飞行员极为恼火。明天就要打大仗了。他们等TBF(“报复者式”鱼雷轰炸机)等了3年,结果它们还是来迟了一周。” [ 注:1942年6月3日。 ]
  在很大程度上,日本人寄希望于采用突然进攻的方式将中途岛上的岸基飞机牵制在岛上:要么直接摧毁它们,要么使其疲于应付而不能抽身参加海战。弗莱彻比山本多20架俯冲轰炸机,但山本比弗莱彻多17架战斗机。山本的战斗机都是传奇式的零式机,比当时美国最好的飞机还要先进得多。而且,他的战斗机飞行员本领高强,其中有“赤城号”上零式机队长板谷茂海军少佐。他聪明能干,空袭珍珠港时是战斗机部队这把刀子的刀尖。
  毫无疑问,依靠这些漂亮的零式机,山本能够抵销对方俯冲轰炸机数量上的优势!毫无疑问,山本的俯冲轰炸机驾驶员即使不比美国对手强,至少也可以一对一!但是,山本根本没考虑在对等条件下打一场航空母舰大战。根据作战计划,美国的舰队只有在中途岛实际上已被拿下后才会出现。这样,山本的4艘久战沙场、屡建功勋的航空母舰将能轻而易举地挡住敌航空母舰。那时,而且只是在那时,他的战列舰上的巨型火炮才会开始发出电闪雷鸣,打击胆敢与之抗衡的美太平洋舰队的残部。
  美利坚合众国和日本帝国的海上舰队正朝着中途岛──太平洋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两个小点──破浪疾驶。双方所追求的目标远比这区区弹丸之地大千万倍。太平洋会不会长期成为日本的内湖?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会不会失去屏障?在英联邦其它成员国最终能抽出身来解救之前,它们会不会遭受中国那样的命运,处于不可言状的痛苦和劫难之中?菲律宾人为求得翘首盼望的独立而长期耐心的含辛茹苦会不会付诸东流?他们会不会从不时犯错误、但动机良好的美国人手上落到日本人手中而永远得不到自由?战争会不会一直打到美国西海岸?这些问题及其它问题的答案都取决于中途岛海战的结果。
  除了有形的舰队实力外,还存在许多无形的因素。山本方面,不仅吨位大、火力强,而且具有屡战屡胜的光辉历史和必胜的信心,有古代驻防战士的传统,有实现“八紘一宇”的雄心壮志。弗莱彻方面占有行动的突然性、灵活性,有出色的海军情报,有决不容许敌人再逞威风的坚强决心。美国海军与美国人民一样,对于 “在这次战争中到处挨打”的情况早已受够了。
  美方的这种精神面貌在VF-6的非正式飞行日志中或多或少地表现了出来。5月31日的日志上写着:“飞机和潜艇的侦察表明日本人正在按计划逼近。希望真的能接待他们,打一仗。大家都渴望当英雄──会有这个机会的。”
第十五章 时间越来越紧迫
  美日两支舰队正相对而行。“大黄蜂号”和“企业号”在驶向“运气点”与第十七特混舰队会合途中,度过了前一天的灾难,恢复了正常。5月30日,这两艘航空母舰进行了射击练习和一般检查。11时30分,“大黄蜂号”舰长米彻尔在舰上实施非军法惩处,宣布两名水兵各关5天禁闭并只许吃面包、喝水。原因是一人“接受现金使对方在洗衣方面享受照顾”,另一人“占有非经批准的衣服”。 [ 注:“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30日。 ] 舰上的生活仍然是既豪华优越,又单调无聊。
  这天,中途岛开始实行空中搜索。拉姆齐的程序计划基于两点设想,一、“在一般情况下,估计在该岛西北300—400海里的海区里能见度降低;二、这样,“在这一方面,很难提前一天发现来犯的敌舰队。”因此,敌人的进攻每天清晨都有可能发生。“但这一海区的很低的能见度既可掩护敌人的夜航,同时也会妨碍敌水面航行的精确度,使其无法在夜间发起攻击。”拉姆齐由此进一步推断:“敌人将在下半夜一、二点钟时通过气候恶劣的海区,但只有在天色微明时确定了自身的航行方位之后才会发起攻击。”美空防部队判断日军将于当地时间4时30分至5时从距离中途岛150—200海里处派出飞机,于6时左右开始攻岛。
  从上述前提出发,拉姆齐的计划要求尽早开始空中搜索。计划规定:4时15分,侦察机出动,15分钟后,B-17轰炸机起飞,其余飞机待侦察机飞出 400海里后行动。这一行动计划“当然增加了东岛后勤供应上的困难,因为B-17机飞行4个小时以后才能将其负重降到可以在岛上安全降落的程度”。这样做耗油量很大,但舍此则别无良策。唯一的替代办法是把这些“飞行堡垒”留在地面上,但拉姆齐不会冒这种风险。
  然而在这个阶段,拉姆齐最担心的是日军在威克岛的陆基飞机夜袭中途岛,特别是夜袭东岛上的储油系统。 [ 注:洛根·C·拉姆齐海军中校1942年6月15日就1942年5月30日—6月6日中途岛守军空中作战给太平洋舰队司令的报告。以下称拉姆齐的报告。 ] 因而他一直在想着威克岛。大约9时45分,8V55号巡逻机(PBY)报告说“遭敌机袭击”。10时零8分,2V55号巡逻机(PBY)也说遭到袭击。5分钟后,8V55号机报告自己位于北纬26°55′、东经173°20′处。10时35分,该机报告自己正返回基地。11时12分,它又报告说袭击它的是一架三菱双引擎轰炸机。6分钟后,另一架报告说袭击它的是一架四引擎轰炸机。 [ 注:中途岛海军航空站指挥官于1942年6月18日给太平洋舰队司令关手中途岛战役(1942年5月30日—6月7日)作战报告中的附件二:1942年5月30日—6月6日阶段接触报告。以下称接触报告。 ]
  这样逐次叙述反而使人糊涂。实际情况是:两架卡塔林纳式飞机在“以中途岛为圆心,500海里为半径的圆周与以威克岛为圆心、600海里为半径的圆周的两个交点处”分别与两架从威克岛出发执行例行巡逻任务的日本陆基轰炸机相遇。这两架日机──一架双引擎,一架四引擎──重创了这两架速度很慢、弱不经打的 PBY,打伤一名海军士兵。这次遭遇战产生了长远的影响,最后海军终于同意了飞行员们的看法,认为“卡塔林纳式”确实不适于战斗巡逻。拉姆齐有力地表明了这一点。他沉痛地报告说,“在这两次接触中,PBY作为搜索机的弱点暴露无遗。日军任何型号的飞机都能够攻击、而且确实攻击了PBY。”(着重号是拉姆齐加的。) [ 注:拉姆齐的报告;麦考尔的报告;《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96页注。 ]
  这一事件对美军有好处。拉姆齐从遭遇点的位置和判断出的日轰炸机的速度可以相当准确地猜出威克岛是何时派出这批巡逻机的。他记下了下述结论供日后参考:“……如果攻打威克岛,日落时分为适当时机。只有这时这些日机才停在机场上。”
  然而,当时的问题是是否应该把B-17机用于搜索。拉姆齐认为不应该。因为第一,使用B-17机进行搜索会削弱他的攻击力量,第二,他并不急于想让日本人知道中途岛上已部署有四引擎陆基轰炸机。 [ 注:拉姆齐的报告。 ]
  那天,又有7架庞大、优雅的B-17机从瓦胡岛飞抵中途岛。陆军第七航空队威利斯·P·黑尔少将 [ 注:黑尔于6月2日返回瓦胡岛。 ] 及 22名军官、约50名士兵也随机到达。麦考尔安排这些新到的官兵住进了帐篷。由于他的MAG-22的无线电作战频率在一次防空演习中已使用过,因而只好更换。航空雷达昼夜不停地运转着。这一天的活动吞下了约2万加仑汽油,而且,正如麦考尔所说,“运输设施的使用达到了极限。”
  麦考尔快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5月31日星期夭,又有9架B-17机飞到。从完成中途岛的搜索和攻击任务的角度考虑,他当然表示欢迎。可是“跑道上早已拥挤不堪”,“夜间滑行和起飞”已是“极端危险”。随机到达的B-17机队指挥官小斯威尼·C·沃尔特陆军中校及其30名军官、60名士兵只好住帐篷,有啥吃啥。麦考尔在正式的工作日记中写道:“军官食堂约有175名人员用餐,食堂日夜供应。”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新到的B-17机刚刚保养完毕,才装上炸弹舱油箱和半个载弹量的炸弹,拉姆齐就命令他们起飞。尼米兹已对他发过命令:只要有可能,就须于5月31日和 6月1日,每天派出B-17机对中途岛以西700海里处日军可能的集合地点进行侦察,而且,飞机必须及时起飞,以保证于当地时间15时到达指定位置。星期日,整个搜索弧区域天气晴朗,非常易于观察,只有280°以北方向300海里之外的海区气象几乎为零—零, [ 译者注:零—零天气,指的是能见度与云幕高度均为零的天气。 ] 根本无法搜索。这次搜索没有发现敌人,但派出的B-17机队却迷失了航向,使大家忙碌起来。拉姆齐只好“同时使用雷达和无线电测向”为其导航。最后一架迷航的飞机于6月1日3时50分左右才返回,迟到了4个半小时多。 [ 注:拉姆齐的报告;第七航空队司令官1942年7月17日就中途岛航空兵的使用给太平洋舰队司令的报告。以下称第七航空队的报告。 ]
  所有这些做法丝毫无助于缓解燃料的紧张。这天的油耗惊人,高达6.5万加仑。正如麦考尔用他常用的电报式的语言所说的,“……这里及沙岛燃料问题极为严重”。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麦考尔并未在日记中记下全部令人不安的事实。我们已经知道,守岛部队已经在各重要地点装上炸药。如果日军登陆成功,他们就得炸掉一些设施,不让日军得到。当然,燃料供应设施也在炸毁之列。倒霉的是,5月22日,有个作业小组在检验炸药引爆线路时不慎碰炸了汽油存放所。一名海军陆战队军官尖刻地说:“对笨蛋都很安全的炸药却被水兵碰炸了。”数千桶宝贵的燃料毁于一炬,严重地影响了岛上航空兵执行任务。虽然航空兵急需飞行训练,但由于缺油,只好作罢。更糟的是,必须用手工直接从油桶里给飞机加油,如麦考尔所说,“这样干又慢又累。” [ 注:麦考尔的报告。 ]
  尼米兹听到中途岛出事的消息,异常担心。他说,“时间越来越紧迫,中途岛很需要那些油。”他临时租了一艘货船,派它将最后一批桶装航空汽油火速运往中途岛。 [ 注:对尼米兹的采访,1964年9月4日。 ] 船到港口,麦考尔又遇上了麻烦。刚刚抛锚,船上就吵着说超过了规定时间。于是,当晚,船上的大副、二副、水手长等人用绞车和海军陆战队员一起卸下了油桶。 [ 注:《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86—87页。 ]
  斯普鲁恩斯的舰队时而蛇形运动,时而笔直向前疾驶,去同弗莱彻会合。他们也一直在为燃料问题担心。(“企业号”和“大黄蜂号”从“西马伦号”和“普拉特号’油船上加满了油。这是战役开始前的最后一次加油了。这天,“大黄蜂号”不但加了油,还得到了荣誉。14时25分──用该舰航海日志上不带感情的语言 ──“美国海军上校马克·A·米彻尔宣誓就任美国海军少将。” [ 注:“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航海日志,1942年5月31日。 ] 这一晋升,这位优秀的海军军官是受之无愧的。是他的航空母舰运送了杜利特尔的轰炸机,从而保证了后者空袭东京的成功。
  南云的所有舰船也在那天(东京时间6月1日)顺利地加了油。 [ 注:日本的叙述,第6页。 ] 但是源田却住进了病员舱。这位航空参谋自从南云部队离开柱岛锚地以来身体一直不适。恼人的感冒及更严重疾病的症状消耗了他的精力。最后医生诊断他患了早期肺炎,急忙送他住病员舱。
  “我看是劳累所致,”源田自己认为。毫无疑问,这话十分正确。 [ 注:源田的陈述。 ] 早在1941年初春,他就迷上了山本关于攻打瓦胡岛美太平洋舰队的设想,热情地为它费尽了心机。如果说山本是空袭珍珠港计划之父,那么,源田应该算是该计划之母。是源田注入了自己的精神,发挥了自己的智慧,使计划得以问世,又是源田用自己的心血哺育该计划成型,保护它不受来自各方面的干扰。 [ 注:若详细研宄源田在珍珠港袭击中的作用,请见《黎明,我们还在酣睡》。 ] 12 月7日上午的成功使他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和信念的正确因而欣喜若狂。那次成功也赋予了他以新的重任。从那以后,南云把他看作万事通。几个月来,南云取得了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胜利。在这几个月里,源田一直在南云左右为他出谋划策,地位仅次于参谋长草鹿,确实,1941年和1942年初的源田应该是值得心理学家或社会学家研究的战争中人类的一个完整典型,一个紧张忙碌的人的典型。如今,上天终于发怒了,对他作出了惩罚。
  此后几天,由于住病员舱,源田未能与舰桥上的指挥官接触。南云和草鹿实在太忙,不能和他聊天。当然,参谋中的一些热人和一些飞行员常来探望,告诉他重要的战况。 [ 注:源田的陈述。 ] 然而,在海战前极为关键性的3天里,南云未能得到这位在海军航空兵作战方面最有发言权的军官的直接帮助。
  5月31日(东京时间6月1日),山本的主力舰队由于原定次日加油,从“凤翔号”派出巡逻机寻找油船。据“鸣户号”油船报告,它们比原定位置落后约 30海里。但是‘凤翔号’的巡逻机并未发现它们。山本又派遣第九巡洋舰战队和两艘驱逐舰寻找,并指示它们找到后即行加油。
  身材粗壮、挺胸收腹的山本站在舰桥上,白色军服闪闪发光。帝国海军规定6月1日起改着夏服,但宇垣通知舰队其他人员暂不换装,何时换装,另行通知。天气仍然很凉。宇垣觉得过早改着白色夏服,在舰桥上呆很久会影响健康。 [ 注:宇垣日记,1942年6月1—3日。 ]
  10时许,一侦察机报告说舰队左舷8000米处有一敌潜艇。驱逐舰“时雨号”和“绫波号”“立即前往消灭该艇,同时舰队向右加速行驶,进行规避”,三和对报来的敌情表示怀疑。接着,“凤翔号”发出信号说已经击中,根据是看到水面上有一层20米宽50米长的油膜。但这不一定是进攻的结果。可能他们误认为这片油膜表明水下有潜艇。三和也指出,有时人们会把上浮的鲸鱼当作潜艇。 [ 注:三和日记,1942年6月1日。 ]
  然而,那天其它地方也发现了潜艇。威克岛的一架水上飞机在该岛北东北和东北方向的400—500海里水域发现潜艇数艘,沃特杰岛的一架飞机在该岛北东北方向500海里处发现一艘潜艇。宇垣得到这些报告后,判定美国人已对日军企图有所觉察。日方监听到的夏威夷地区的180多次无线电联络中,标明“紧急” 的有72次之多。
  “可以认为敌人对我方行动肯定已有觉察,并正在准备迎击我们。”宇垣写道。“特别是,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已于中途岛西南方600海里附近部署了潜艇。它们与飞机一起加强了对该岛的警戒。” [ 注:宇垣日记,1942年6月1日。 ] 其实,英格利希的潜艇警戒线几乎在中途岛的正西方。 [ 注:《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第97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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