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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风暴

_3 汤姆.克兰西(美)
  “三班制上班,你以为呢?”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
  托兰德在诺福克单身宿舍的大型镜子面前检查自己。他在前一天晚上开车抵达这里。制服仍很合身,只是腰部有点紧,不过在工作时,这也是很自然的,可不是吗?他胸前的阶级章并不太耀眼,但是他戴上了他的水面作战官徽章——他并非一开始就是一名无线电操作员。他的袖子上有两条半的海军少校阶级章。擦好鞋子后,他走出门,在星期一的明亮早晨中开始了他每年两周的舰队役期。
  五分钟之后,他的车子进入米契尔大道,朝着大西洋舰队司令部开去。那是一栋毫不起眼的平房,原来是一所医院。习惯于早起,托兰德发现英吉索街的停车场大半还空着,但是他仍然选择了一处没有标记的停车位,以免触怒了高级军官。
  “巴伯?巴伯?托兰德!”有个声音在叫他。
  “爱德?莫瑞斯!”
  爱德?莫瑞斯现在是美国海军中校了。一颗闪耀的金星别在他的制服外套上,显示出他是某些船只或其他单位的指挥官。握手之前托兰德先向他的朋友敬礼。
  “还玩桥牌吗,巴伯?”托兰德、莫瑞斯和另两位军官以前曾定期地在珍珠港军官俱乐部玩四人桥牌。
  “有时候,玛莎不太会玩,但是我们同事中有一群同好,每星期聚会一次。”
  “还像我们以前一样好吗?”莫瑞斯问;他们朝同一个方向走。
  “你爱说笑,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听说你退役后在密德堡工作。”
  “是啊!在国安局里是有个桥牌能手,但是他被编到电脑部门去了。”
  “那么,你的家人好吗?”
  “很好,你的家人呢?”
  “长得太快了,让你觉得自己老了。”
  “这倒是真的。”托兰德大笑。他伸出手指戳一下他朋友胸前的金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船。”
  “看看我的车子。”
  托兰德转身,看见莫瑞斯的福特汽车上有一块识别阶级的牌照:FF—一○九四。对不知情的人而言,那只是普通牌照号码,但对一个水手来说,那宣告了他的指挥官地位:第一○九四号反潜巡防舰,美国海军裴瑞斯号的舰长。
  “你总是这么好又这么谦虚。”托兰德笑着说:“你得到她多久了?”
  “两年了,她很大、很漂亮,而且她是我的!巴伯,你应该留下来的。我得到任命的那一天,哇!就像吉米出生那一天一样。”
  “我听说了,爱德,我一直就知道你早晚一定会拥有自己的船,而我永远也不会有,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之处。”在托兰德的私人档案里有一个警告记录,那是因为在他当班时使一艘巡洋舰搁浅了。那只能说是坏运气,一幅模糊的航海图和恶劣的潮流条件造成了那次错误,但是对他的海军生涯造成了太大的影响。
  “那么,你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
  “是的。”
  “西丽亚去看她的父母亲了,我又得过单身生活。你今天晚餐要吃什么?”
  “麦当劳吧?”托兰德笑道。
  “绝对不行!丹尼?麦克福特也在城里,他得到了芝加哥号,停在二十二号码头,你知道的。如果我们能凑齐四个人,或许可以玩一局桥牌,就像从前一样。”莫瑞斯在他朋友的前胸轻击一拳。“我得走了,五点半在军官俱乐部大厅等我,巴伯。麦克福特请我六点半到他船上晚餐,在我们开车过去以前,有一整个小时可以叙旧。我们将在军官室内进晚餐,再打几小时桥牌,就像往昔一样,如何?”
  “遵命,长官。”
  “总之,那时候我是在威尔罗杰号上,”麦克福特说:“五十天的巡航后,而我刚好在值班。声纳员说他们收到一个笨蛋的讯号,在方位○—五—二。我们正在潜望镜的深度上,于是我升起潜望镜,转到○—五—二,然后,购标准地,那里正有艘湾流36帆船,以四、五节的速度用自动操纵装置航行着。那是个阴天,因此我将潜望镜调到最高功率,然后你猜我看到什么?船长和他的女伴——一个绝不会下水的女郎——在舱面船室顶上,上下重叠地躺着在一起。那艘船约在一千码之外,于是我们打开了潜望镜的摄影机,拍下所有镜头,持续了十五分钟。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船员们一直放映那个纪录片。了解他们正在与什么打仗之后,大大提高了士气。”三个军官全都大笑起来。
  “就像我一直告诉你的,巴伯,”莫瑞斯说:“这些潜艇人员是淫贼、鬼祟的一群人,更不用说是一群变态者了。”
  “你得到芝加哥号多久了,丹尼?”托兰德问道,一面喝他的第二杯饭后咖啡。军官室里只有他们三人,另外一个留守在船上的军官不是在值班室就是在睡觉。
  “三个月,不算在船坞内的时间。”麦克福特说,一面喝完他的牛奶。他是这艘新攻击潜艇的第一位船长,可能是全世界最好的一艘潜艇。托兰德注意到丹尼并为加入他和莫瑞斯在基地军官俱乐部的‘叙旧’,他们在那里已经喝了三杯烈酒。这不像昔日的麦克福特,或者他是不愿意离开他的潜艇,惟恐他一离开,他的生涯之梦便会结束。
  “难道你没从穴居人和潜艇船员们有着苍白、发青的脸看出来吗?”莫瑞斯开玩笑地说:“更别提那令人眩目的核子反应炉所产生的光辉了。”麦克福特露齿而笑;他们正在等待第四个人的到来,他是一名初级工程师,正在值核子反应炉班,差不多就要下班了。芝加哥号的反应炉并为运转,它的动力是从船坞引进电力,但是法规要求不管船只是否正在运转,都必须全天候监视反应炉。
  “我告诉你,四周以前我才真的苍白呢!”麦克福特严肃地说,他从未如此严肃过。
  “怎么回事?”巴伯?托兰德问道。
  “这个嘛,你们知道我们利用这些船只做的那些狗屁工作,是不是?”
  “如果你指的是对苏联近海的情报收集工作,丹尼,你应该知道你收集到的电讯情报都会送到我的办公室,那些要求大量资料而指派你作业的人,我大概都认识。怎么样?很讨厌吧?”巴伯?托兰德笑着说。他显然急着想参观这艘船。他从未登上过一艘核子动力潜艇。舰上温度很低——核子动力潜艇有核动力空调机——空气中充满了浓厚的机油味。他所见的每一样东西都闪闪发光,这是因为每样东西都是新的,也因为他的朋友对船员的要求十分严格。这是一艘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潜艇,可用来收集所有的电子情报。
  “是啊。那时我们正在巴伦支海,就在卡拉半岛的东北边,追踪一艘苏联潜艇○级潜艇,跟在她十哩之后。突然之间,我们发现自己陷身于一片要命的真枪实炮的演习中,飞弹在我们周围到处飞窜。他们耗掉三艘大型废船和六艘平底货船作为演习靶船。”
  “就只有○级潜艇吗?”莫瑞斯问。
  “在那里出现的还有P级和M级巡航飞弹潜水艇,在那些宝贝当中,我们的船过于安静也算是一大问题。如果他们不知道我们在那里,我们就会陷入一大堆讨厌的狗屎中。总之,我们的声纳员开始听到鱼雷管的充水声并大叫:‘机械噪音!’我们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准备发射鱼雷。但是我们升起了电子支援系统,而且逮到了他们的潜望镜雷达信号。然后我看到有一些船只在我们头上通过,要命,足足有三分钟的时间,他们离我只有数码。”麦克福特摇摇头,“总之,三小时之后,那三艘船开始以二十节的速度航回他们的基地。就是你们所谓的进出枪林弹雨中,这是第一次的部署任务,你们以为如何?”
  “丹尼,你是不是觉得俄国人正在做着不寻常的事情,丹尼?”托兰德问,他十分感到兴趣。
  “你没有听说?”
  “听说什么?”
  “他们大幅度地减少柴油潜艇在北海的巡逻;我是说,通常很难监听到他们,但是在过去两个月中,他们根本就不在那里。我只听到过一艘,只有一艘,不像我上次去那里的情形。有一些卫星照片显示他们的柴油潜艇为了某些原因而相连地停泊着。事实上,他们北海边界上的巡逻活动变少了,改而进行大量的保养活动。最新的猜测是他们正在改变训练周期,这也不是他们一年当中正常的实弹演习时间。”麦克福特笑着说:“当然,也可能是他们厌倦了修补、油漆那些老‘罐头’(潜艇)。而决定改用‘开罐器’了——毕竟那是处理罐头的最佳工具。”
  “骗局!”托兰德鄙视地说。
  “给我一个理由解释为什么突然之间一次让一大群柴油潜艇停止服役。”托兰德说道,他希望能够在这个轻松的时候打赢第二或第三回合。某些重要的东西在他的脑际闪动,然而酒精使他的思想迟钝。
  “狗屎!”麦克福特答道:“没有任何理由!”
  “那么,他们在那些柴油船只做什么?”
  “我没有看过卫星照片,巴伯,我只是听说。船坞中并没有特殊活动,因此不可能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灯泡终于在托兰德的头脑里熄灭。“改装潜艇内的电瓶会很困难吗?”
  “是一项讨厌、吃重的工作,我是说,不需要特殊机械或其他工具,我们是由‘老虎小组’来执行的,大约要花三、四个星期的时间。苏联的潜艇电瓶的寿命比我们的短,为弥补这项缺点,他们将它设计得较易更换;在船体上有硬嵌板,我想大概是这样的。他们希望比西方潜艇更快地弄好电瓶。因此他们可能是由全体船员来做这项工作。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巴伯?”
  托兰德想到了那四名被枪决的团长,为什么?“我听说苏联的电瓶供应已经枯竭,没有电瓶可供小汽车或卡车使用。小汽车的电瓶我可以了解,但是卡车——苏联的每一部卡车都是属于政府的,它们是供作动员用的。相同的电瓶,是不是?”
  “是啊,他们全是使用铅酸电瓶。工厂被烧掉了吗?”莫瑞斯舰长问道。“我指导俄国佬喜欢一间大工厂而不喜欢有一大堆小工厂。”
  “那家工厂是采三班制的,他们全天候工作。”
  托兰德靠回他的座椅,离开桌面。
  “那么,是什么在用电瓶?”莫瑞斯问。
  “潜艇。”麦克福特宣称:“战车、军用车辆、指挥车、飞机用的启动拖车,以及其他漆成绿色迷彩的东西,你们知道吗?巴伯,你是说——狗屎,你是说,突然间俄国人决定增强他边界的备战状况。问题是:你知道你在鬼扯些什么吗?”
  “可以用你们的生命打赌!丹尼,那四名团长的事件就横在我桌上,我亲眼看见那份报告,那是我们的一枚侦查卫星接收到的。俄国人不知道我们那些‘大鸟’有多么敏感,而他仍然在微波网上发送一些清楚的讯息。我们随时都在监听他们的声音传送及电讯传送——你们两个人可以忘记你们刚刚听到的这句话,好吗?”托兰德得到他们两人的点头承诺。“关于电瓶短缺的事我是偶然拦截到的,而且经过了一位我认识的五角大厦的人而确定了这个消息。现在又有了你所说的增加实弹演习的事件,丹尼,你刚好解开了我的疑问。现在,如果我们能够证实那些柴油船只的停泊是为了更换电瓶,我们就有了故事的起点,只是,新电瓶对一艘柴油潜艇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非常重要,”潜艇船长说道:“主要须视其品质管制与保养的程度而定,但是新电瓶的动力比旧电瓶要大上一倍。而且它显然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因素。”
  “老天爷,这听起来像什么?苏联是一直保持着出海的准备,而现在他们似乎想要‘真正的备战’了。”莫瑞斯说:“但是报纸都说他们在限武上的行为就像‘新生的天使’。有些事情实在说不通,先生们。”
  “我必须向指挥部报告。我可以把报告丢给密德堡任何一位上司,但是我知道这些报告绝不会送出去。”托兰德说着,一面想到他那位部门主管。
  “你会的,”麦克福特踌躇了一会儿之后说:“明天早上我和潜艇舰队指挥官有个约会,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巴伯。”
  桥牌牌局的第四个人在十分钟以后到达,他对于这场牌局的品质颇感到失望,他认为他的舰长应该有更好的表现。
  托兰德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在理察?派柏斯海军上将的面前报告他的资料。身为美国大西洋潜艇舰队的指挥官,派柏斯是第一位以潜艇军官的资历获得三颗星的将官,他将他的终生献给海军,而且向来以难缠和严格的要求著称。他一面喝他的咖啡一面不发一语地听着,他已经被麦克福特的这一份加入了一位后备军人说词的巡逻报告给搅烦了,但是那种态度只持续了三分钟,现在他的嘴巴紧紧地抿着。
  “孩子,你违反了若干项保防规定而将这些资料泄露给我。”
  “我知道,长官。”托兰德说。
  “做这件事需要勇气,看见一位年轻军官能不顾自己的前途而这样做很好,你的那些上司真是混蛋。”派柏斯站起来。“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刚刚告诉我的事情。我们逮到俄国人在外交手腕上扮演圣诞老人,同时叫他的潜艇部队备战。这可能只是个巧合,也可能不是。我们去和大西洋舰队司令以及他的情报主管谈一谈。”
  托兰德退缩了,他想:我让自己掉入了什么情况。“长官,我是来这里受训的,不是来——”
  “依我看来,你这个情报颇有价值。你相信你刚刚告诉我的都是事实?”
  托兰德说:“是的,长官。”
  “那么我给你机会证明,你是害怕伸出脖子,或是你只是提供好友及亲戚一个建议?”这位将军严厉地问。
  托兰德早就听说他是难缠的人物。身为后备军人的他立刻站起来。
  “我们就这样办吧,将军。”
  派柏斯拿起电话拨了三个码,那是他与大西洋舰队司令的直接线路。“比尔?我是迪克,我办公室里有个年轻人;你应该跟他谈谈。记得我们上星期四讨论的事情吗?我们也许可以确定了。”停了一下,“对,这正是我要说的……是,长官,我们就上路。”派柏斯放下电话,“麦克福特,谢谢你带这个人一起来,我们下午再讨论你的巡逻报告,三点半到这里。托兰德,你跟我走。”
  一小时之后,美国海军后备军官罗伯特?托兰德接获通知:经由国防部长的命令,他被延长今年的服役时数。实际上这是大西洋舰队司令下达的命令,但是派令须在一星期左右才能正确地填写好。
  那天中午在司令部内午餐时,大西洋舰队司令召来了属下的所有指挥官——指挥着飞机、海面船只、潜艇及补给船的三星上将们。谈话低声进行,当侍应生进来换菜时便完全中止。所有的这些人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都是富于经验而严肃的人,他们制订并执行政策,为某些他们希望永远不会来临的事情做准备。这个希望持续着,直到他们喝完第二杯咖啡才决定舰队须加强训练,而且须完成几次突袭检查。大西洋舰队司令与海军作战首长在第二天早上订了一个约会,而且他的情报处长登上了一架商用飞机,立即飞到珍珠港,去会见在太平洋的其他情报处主管。
  托兰德解除了他原来的职位,被调任到敌情分析处,成为大西洋舰队司令的个人咨询参谋之一。
第六章 观察员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
  敌情分析处是在二楼的一间小办公室内,通常有四位军官留守。要让托兰德挤进那里是有点困难,主要是因为当有文职人员搬进来时,所有的机密资料都需要封套密封,当他们终于下班之后,巴伯才发现有刚好够他的旋转椅进出的空间,办公室的门有一道密码锁,有五个开关隐藏在一个钢制的容器内。位于大西洋舰队总部西北角落的这间办公室,可以从装了栏杆的窗户俯瞰到一条高速公路,但是厚重的窗帘总是拉上的。室内墙壁可能曾经被漆成灰褐色,但是底层的石灰使墙面泛白,使办公室呈现一种在黄热病疫区才能看到的苍白色彩。
  主管长官是为海军陆战队的上校,名叫却克?洛伊,他一直以无言的怒意看着这卷入的行动,直到巴伯看见他的腿时,才明白他的怒意所为何来。
  “我永远也不要再争第一了。”洛伊咕哝地抱怨。他将他的石膏纱布缠在他的桌子角落上。他们握手。
  “腿怎么了,上校?”
  “加州的山区战斗学校,圣诞节第二天,我利用我自己该死的时间去滑雪。医生说我不应该在接近底部处折断胫骨。”洛伊脸上带着讽刺的微笑解释:“你永远也不会习惯那种要命的痒。应该在三、四个星期之后就可以拆掉这玩意儿了。然后,我得再习惯跑步;你知道吗?我花了三年时间试着离开情报处,当我终于获得我的团时却发生了这件该死的事情。欢迎‘上船’,托兰德。何不替我们俩人都拿一杯咖啡呢?”
  在最远的档案柜上有一个咖啡壶。洛伊解释道,另外三名军官,会给你做简报。
  “我看过你给舰队司令的报告,很有意思,你认为俄国人有什么企图?”
  “看来他正在加强边境的作战准备,上校。”
  “在这里,你可以叫我却克。”
  “好的——我是巴伯。”
  “你在国安局是监听讯号情报的,是不是?我听说你是最佳的卫星专家。”
  托兰德点点头:“我们的和他们的,尤其是我们的卫星。我经常看照片,但大部分时间是做讯号监听工作,我们就是这样发现那四个团长的事件,还有相当多的作战演习,比每年这个时候要多得多。例如,俄国人也较放纵他的战车驾驶员到处跑,而较少关心部队的越野跑步操练。”
  “因此你便须去查看任何不寻常的事情,不管那些事情看来有多驴,是不是?我们从国防情报局的线索中得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看看这个。”洛伊从一个吕宋纸袋中抽出两张八乘十的照片递给托兰德,那似乎是两张同一地点的照片,只是取景角度稍有差别,且是在不同时间拍的。在左上角是两间小木屋,是俄国典型农家生活的粗糙木屋。托兰德抬起头来。
  “集体农场?”
  “对,第一一九六号,是个小型集体农场,莫斯科西北部约两百公里处。告诉我,两张照片有何不同?”
  托兰德又回去看那照片,其中一张有直线篱笆围的园圃,每块为一亩,另一张则可看见被篱笆分隔的四块地,每块的面积似乎都加大了一倍左右。
  “我以前的一位同事——一位陆军中校送给我的,他认为我会有兴趣。我生长在爱荷华的一个玉米农庄上,你知道吗?”
  “看来,俄国人正在扩大农人的私有耕地,是吗?”
  “似乎是这样。”
  “没有宣布?我还未读到这件事。”托兰德没有看过政府对内的机密出版品,也就是国家情报要览,但是国安局自助餐厅内的闲聊常常包含这一类无害的事情,情报工作人员的谈话方式总和其他行业一样,三句话不离本行。
  洛伊轻轻地摇头:“不对,这种事情他们应该会宣布,报纸会称它们是‘自由化趋势’的另一个明确迹象。”
  “就这一个农场?也许吧。”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另外五个地方看见同样的事情。但是我们通常不会用侦查卫星来做这种事情,我猜想他们把这件事封锁了,重要的资料总是需要掩盖的。”托兰德点头同意。侦测卫星会用来估算苏联的谷类收成的,但通常都在下半年收成时,苏联自己也知道,因为新闻界在过去十年来早已公开刊登,解释为什么在美国农业部里有一群农业专家享有特定的情报资料阅读权力。
  “在这个季节这样做好像晚了一点,不是吗?我是说,在一年当中的这个时候才给他们那些土地有什么用?”
  “一星期前我才拿到这东西,我相信这事发生的时间更早,那时正是他们大部分农场开始播种的时间。纬度较高的地区,夏季的白昼较长,这一点足以弥补他们那里特别长的寒冬。假定这是全国性的活动——为他们自己的私有区划地耕作,那么,你替我估算一下,巴伯。”上校的眼睛眯了起来。
  “如果为他们自己的耕作区勤快地耕作,我想,显然足以解决他们的粮食供应问题,尤其是蔬果农场,像是番茄、洋葱等这类东西的供应问题。”
  “可能,也许你也注意到了,这种农耕是人力密集而非机械密集。你对这种耕作方式的人口统计有什么看法?”
  托兰德傻眼了。美国海军有一种趋势,那就是假设:由于陆战队是靠冲锋陷阵赚取生活,因此他们都是笨蛋。但事实上真是如此吗?“大部分农民都是相当年老的,平均年龄为五十岁,因此大部分私有区划地都由较年老的人来管理。同时,机械工作像是驾驶联合收割机和卡车——”
  “那种工作的报酬要他妈的高得多了。”
  “——而且都是由年轻人来做的;你是在告诉我,藉由此种方法,他们可以增加粮食生产量而不需年轻人……兵役年龄的年轻人。”
  “这是一种看法,”洛伊说:“以政治观点来看,那是个炸弹;你不能夺取人们现有的东西。回顾六○年代,一个谎言——甚至于不是事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说赫鲁雪夫将要所见或除去穷苦百姓的私人耕作区。结果他们付出极大代价。当时我正在蒙得勒的一所语言学校,苏联的报纸传到了那所语言学校,他们花了好几个星期来否认那个传言。那些私人耕作区是他们的农业制度中收获最多的部分;不到他们可耕地的百分之二,却生产了全国一半的马铃薯和水果,三分之一以上的鸡蛋、蔬菜和肉类,这是整个该死的农业制度中唯一有效的部分。那里的大人物们多年来一直就明白那是解决他们粮食短缺问题的方法,但是由于政治问题,他们至今还未实行。他们不能冒着由国家来赞助整个新一代自耕农的风险,一直到现在。但是显然他们已经做了,而未经过正式宣布。那么他们在军事准备上的加强,是否也是在同一理由下进行。我从来就不相信巧合,即使当我还只是个菜鸟军官时。”
  洛伊的制服上衣挂在角落上;托兰德啜着咖啡,一面看着他衣服上的四排饰章。在他的越南服役绶带上有三个重复的阶级肩章,另外还有一枚海军十字勋章。穿着陆战队军官喜爱的橄榄绿毛衣,洛伊并不是个大人物,而他那中西部的口音更证明了他的怠惰、和几乎是厌倦的人生观。但是他的棕色眼睛却透露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洛伊上校已经想到了托兰德心中所想的,而他一点也不高兴这一点。
  “却克,如果他们真的准备某个行动——一个大规模的行动,他们就不能容许少数几名团长的草率。有一些事情就要发生了,他们不得不彻底做一些工作。”
  “对,这是我们下一件要探索的事情。我昨天已经送一份请愿书给国防情报局,从现在起,当‘红星报’出来后,他们在莫斯科的分处会经由人造卫星送给我们一份照像传真。如果他们真的采取行动,红星报上保证会有迹象出现。巴伯,我想你已经打开了一罐有意思的蠕虫罐头,而你将不会单独地去检视它们。”
  托兰德喝完他的咖啡。苏联已经将整个洲际弹道飞弹潜艇的舰队除役;他们也在维也纳进行限武谈判;他们将会以超优惠的条件向美国及加拿大购买谷类,甚至会让美国的船只来处理百分之二十的这些货物。他如何使这些事情与他所看见的迹象一致?逻辑上来讲,这是矛盾的,除非在特定的情况下——但是那不可能,不是吗?
  乌克兰席波拉
  一二五公厘口径战车炮的爆炸声足以叫人的头发剥落,阿利克斯耶夫想,然而五个小时的演习,透过他的护耳套就像是模糊的电话铃声。今天早晨,地面上还覆盖着小树苗点缀的青草地,现在已是一片泥泞荒地,上面只有T-80重战车和BMP装甲步兵战斗车留下的履带痕迹。这个团已经演习了三次,模拟战车与步兵对抗实力相当的敌军状况,提供了九十座自走炮作为火力支援,及一个火箭发射器连。
  阿利克斯耶夫转过身来,摘下他的钢盔和护耳,看着团长。“一个亲卫团,嗯?团长同志。红军的精锐士兵?这些吸奶嘴的娃娃甚至于无法防御一座土耳其妓院,他们在里面做的事情还比这有价值!而你过去四年统领这个江湖马戏团时,你做了些什么,团长同志?你已经学了三次如何杀死你的整个团!你的炮兵观测员无法适当地定位,你的战车和步兵战斗车仍无法协调他们的动作,而且你的战车炮手找不到三公尺高的目标。如果是北约组织的军队守在那个山岭,你和你的团早死了!”阿利克斯耶夫审视着团长的脸,他的脸色从害怕的红色转为愤怒的青白色。很好。“损失的这些人对国家而言没有重大影响,但这些是昂贵的装备,消耗的是有价值的燃料,射击的是有价值的炮弹,并且花掉我宝贵的时间!团长同志,现在我必须离开了。首先,我要指正错误,然后我要飞回我的指挥岗位。我会再回来,等回来以后,你们要再演习一次,你的人员要有适当的表现,否则,团长同志,你要将你剩余的悲惨的一生花在数树木上!”
  阿利克斯耶夫掉头离去,甚至于不理会团长的敬礼。他的副官,一位战车部队的上校打开车门,跟在他的上司后面上了车。
  “表现得较好了,嗯?”阿利克斯耶夫问。
  “不够好,但是有进步。”那位上校斟酌道:“他们只剩下六星期就要开拔往西方去了。”
  他说错了,阿利克斯耶夫已花两周时间去督促这一师的战斗准备,直到前一天他才知道,这支部队将要往德国而不是依照他目前尚未完成的计划南下到伊朗和伊拉克。他的四个师——所有他最精锐的亲卫装甲部队——已被调走,而且西南战区司令每改变一个命令,都迫使他重新规划他对波斯湾的计划。一个永无止尽的循环;他一直被迫选择准备较不周全的单位,迫使阿利克斯耶夫去花更多时间在单位的训练上而花更少的时间规划在两个星期后就得完成的计划上。
  “这些人将会有非常忙碌的六星期。指挥官呢?”上校问。
  “他作这个工作太久了,四十五岁领导这种团是太老了一点,而他读了太多训练手册,却太少到野外去。但他是个好人。好得不能送他去数树木。”阿利克斯耶夫大笑。这是一种俄罗斯说法,可追溯到沙皇时代,当人们被放逐到西伯利亚后,他们无事可做,只能数树木。列宁改变了这种情形,现在在放逐区内的人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最后两次他们做得够好了,我认为他们可以成功。这个军团将会准备好,连同整个师。”
  美国海军裴瑞斯号
  “舰桥,这里声纳组,我们有一个接触,在方位○—九—四!”船舱防水壁上的扩音器有个声音宣布。莫瑞斯舰长在他的旋转椅上转身去看甲板上军官的反应。
  值班军官将望远镜对准那个方位,没有发现东西:“该方位无物。”
  莫瑞斯从椅子上站起来:“进入一级反潜状态。”
  “是,就战斗位置。”值班军官接受命令。水手长的监视大副走到宣布系统前,哨笛声在扩音器响了三次。“就战斗岗位,就战斗岗位,所有制定人员就反潜战斗位置。”接下来是警报铃响,一个安静的午前监视就此结束。
  莫瑞斯走到船尾,下楼梯到战情中心,他的执行官在舰桥上负责联络,让舰长控制船上的武器与战术管制中心的感应器。整条船的人员全都跑步就位,防水门和隔舱已关闭,使整条船呈完全防水密合状态。损管小组穿戴了紧急装备,整个过程仅费时四分钟。从四天前离开诺福克以来,裴瑞斯号平均每天有三次就战斗位置,这是海军大西洋舰队司令下达的命令。没有人证实过,但是莫瑞斯猜想他朋友的资讯显然已经踢翻了一座“蚁丘”。他的例行训练加倍了,加强活动的命令频繁到前所未见的程度,更甚的是增加的训练步调干扰了预定保养程序,比较不重要的工作被搁在一边。
  “所有岗位报告全部准备好了!”传令兵终于宣布:“全船呈‘斑马’状况。”(注:‘斑马’为代号,备战之意。)
  “很好。”战术行动官承认。
  “报告,先生。”莫瑞斯下达命令。
  “长官,对海与对空搜索雷达正在待命,声纳定在被动状态。”战术行动官回答。“这个接触看来像是艘正以呼吸管换气的潜艇。立刻弄清楚,我们有目标行动分析轨迹可循了。它的方位正在改变,且相当迅速;还不能确定,但似乎可看出正朝反向前进,大概离我们不到十哩。”
  “向诺福克联络报告了吗?”
  “正等舰长您的命令。”
  “很好,让我们来瞧瞧我们能够进行一个多好的压制性演习,先生。”
  十五分钟之内,裴瑞斯号的直升机已将声纳浮标投在潜艇上方,而这艘反潜巡防舰正用其强力主动声纳扫描。他们不会停止,除非等到苏联潜艇升到换气深度承认挫败——或等到躲过巡防舰为止,这会在莫瑞斯的笔记簿上画下一个大黑色记号。这种非致命性的演习真够阴险的:会打击潜艇舰长对他的船只、对他的船员及对他自己的信心。
  美国海军芝加哥号
  他们离岸一千英哩,正以二十五节的速度向东北方向前进,船员们很明显的不悦,虽然他们以前也经历过。本来应该在诺福克的三周停留被缩减成八天,是在首次长程巡航之后的一次痛苦事情,旅行和假期被打断了。有些预计要由岸上技师完成的保养维修工作,现在需由潜艇的全体船员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赶完。潜下水之后两小时,麦克福特向船员宣布他的机密命令:执行两周密集追踪与鱼雷攻击训练,然后前往巴伦支海收集更进一步的情报资料。
第七章 初步观察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
  托兰德希望他的制服已经准备妥当了。那是星期三早上六点三十分,而托兰德四点钟便已起床,预习他的汇报内容,一面埋怨着大西洋舰队司令是个早起的人。司令下午很可能会去打一局高尔夫球,而他则须花整个下午在敌情分析处这个老鼠洞内,过滤无数的情报文件及苏联的出版品,这个工作他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星期。
  资深军官简报室似乎和整个粗俗的建筑物有所不同,但是这并不稀奇,将官们都喜欢舒适。巴伯在附近做了一次快速的散步,以消除过多的提神咖啡所造成的神志恍惚。等他回来时,资深军官们都已到齐,他们互相问候,但是没有人开玩笑。在这么早的清晨,没有人会期望开玩笑。军官们依照军阶就座,少数几个吸烟的人面前摆了烟灰缸,每一人都有一叠笔记纸。服务员端进来用银盘装的几壶咖啡,奶精和糖,然后退去。杯子早已放在适当的位子,每位军官都替自己倒上一杯,那是晨间汇报的一部分惯例。大西洋舰队司令对托兰德点头示意。
  “早安,先生们。大约一个月以前,四名苏联陆军的团长,全是机械化步兵师的团长,因为伪造他们单位的训练资料与备战报告而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目前已被处决。”托兰德开始报告,并且解释其中的重大含义。
  “本周初在‘红星报’上,也就是全苏联军方的日报,刊载了数名苏联陆军士兵被处决的消息。除了其中两名之外,其余的都是在服役期限的最后六个月,而且这些人都被控不服从他们班长的命令;这其中究竟有何重大意义?”
  “俄国军队素来以纪律严格著称,但是苏联军方在许多方面并不如传闻中的严格。苏联陆军中的士官并非像其他国家一样是职业军人,他们是被征召入伍的。他们是在服役初期因为他们的才能、行政上的责任,以及他们的领导能力,而被挑选接受训练。他们被送去接受为期六个月的严格训练课程,使他们成为一位速成的士官,然后回到他的作业单位。事实上他们几乎和他们的属下一样,只有少许实际经验。他们在战术及武器使用上的知识,与西方军队中的士官有着天壤之别。”
  “因此,在苏联军队基层编制上的尊卑次序,不完全是依据阶级,而是依据服役的时间。苏联每年两次征召新兵,十二月和六月,通常服役期限为两年。我们可以看见,在苏联任何的编制内都有四个‘等级’:最低等级是在服役期最初六个月的人,最高等级的则是在服役期最后六个月的人。因此在苏联步兵连内真正有地位的都是那些在最后六个月服役期限内的年轻人。通常他们会要求,也会得到最好的——或至少是大部分的——食物、制服,以及工作。他们通常不受制于连上士官的权威。而且,实际上,命令是直接来自上级军官,而非排长或班长,因此通常他们对于命令的执行也不像我们所认定的是以阶级层次来划分的传统军队纪律。各位可以想见,这显然会迫使一名下级军官处于极不利的地位。”
  “你是说,他们的军队编制是在有组织但无秩序的原则下制定的,”打击舰队指挥官问:“那么他们的海军必定也是一样,是不是?”
  “是的,长官。我们知道他们的海军服役期限是三年而不是两年,而其状况也很类似。显然他们正要迅速而大力地整顿他们下级单位的军纪。”
  “有多少士兵被处决?”第二海军陆战队师的师长问道。
  “十一人,长官,已列出了他们姓名和所属单位。大部分是属于‘第四阶级’,也就是在他们服役期限的最后六个月。资料都在各位的简报内。”
  “你所读到的这篇文章内有没有结论?”大西洋舰队司令问。
  “没有,司令官,在苏联的出版品中有个不成文法,不管是军方或民间,都可以批评个人,但是不能一般化。也就是说,可以指责个人的过失,也可以长篇大论地抨击,但是由于政治的理由,不可把个别情况推论为整体的状况。一篇描述全盘状况的评论即是对整个苏联社会的批评,因此也就是对党的批评因为苏联人民的生活是由党来监督。对他们来说,这是种很狭隘,但却是他们奉之为重要哲理的一种生活特色。事实上,指控一项错误就等于是指责整个社会体系,但是必须以在政治上可以被接受的方法。这篇文章对苏联的每一位军官、士官,以及所有的士兵都是一个警讯:现在,他们需要改变。这个我们在敌情分析处已经问过多次的问题:为什么?”
  “显然,这不是当前他们唯一的改变。”托兰德用一具头顶放映机放出一张图表。“在苏联海军内,反舰飞弹的实弹演习比去年多了百分之七十,虽然不是历来的最高记录,但也很接近了,各位可以从图表上看见。潜艇的部署,尤其是柴油潜艇的部署显著地减少了。情报资料告诉我们,很不寻常地,数量惊人的潜艇正在船坞里进行表面是例行的但不是预先计划的维修。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情况与全国性铅酸电瓶的短缺有关联。显然所有苏联的潜艇正在全面更换新电瓶,而且正常的电瓶生产量已转移到苏联军事的重要单位去。”
  “我们也注意到,海军水面舰艇部队、海军航空单位以及其他的长程飞机单位已经增加了他们的活动量,并且增加了武器操作的演习。此外,苏联海面战斗员出海的天数增加了,增加的虽然不多,然而作业方式与我们以前所熟悉的不太相同,他们不是从一个定点航行到另一个定点就停下来,而显然是在从事更多的实况演习。他们从前也这样做过,但是从未在未宣布的情况下进行。”
  “因此我们可以了解,苏联海军表面上正在大量除役,实际上都在加强进行实战演习的步骤;再加上我们看见的苏联陆、空军所发生的事情,很明显的,他们正在加强整个边境的军事准备,同时,他们却公开提议裁减战略核子武器,他们的传统部队又迅速地改善战斗作业的能力。敌情分析处认为这些事实的组合是一个潜伏的危机。”
  “整个情况看来有点模糊。”一位司令说:“我们如何对其他人说这其中有问题?”
  “好问题,长官。这些迹象每一个单独来看都是合情合理的,我们关心的是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一起发生。苏联军方的人力分配问题早已存在了好几代,训练基准与军官团的整合问题也不是现在才有的。真正引发我兴趣的是电瓶短缺事件,我们了解,电瓶开始短缺可能变成苏联经济上的一大困扰,苏联每一个人在经济上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中央计划的,也都是以政治为基础的。制造电瓶的主要工厂都是采三班制而非常见的两班制,因此产量很高,但是对民间的供应却减少了。在任何情况下,司令官,您的见解是正确的。个别来看,这些迹象毫无意义,但是整体来看,确有我们应注意的事情。”
  “而你注意到了。”大西洋舰队司令说。
  是的,长官。”
  “我也是。孩子,你还做了些什么?”
  “我们已经要求欧洲盟军司令部注意,如果发现苏联军队在德国有不寻常的活动,请他们立刻通知我们。挪威也已经加强他们在巴伦支海的监视。我们已安排好更多管道,以便取得苏联舰队及港口的卫星照片。国防情报局也已接获我们的通知,并且开始进行他们自己的调查,于是事情开始点点滴滴地明朗化了。”
  “那中情局怎么说?”
  “国防情报局正透过它们在阿灵顿山庄的总部为我们处理这件事情。”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春季演习?”大西洋舰队司令问。
  “长官,年度华沙公约春季演习——今年他们称之为‘巡行’——预定在三星期内开始。有征候显示,为了缓和国际紧张情势,苏联会邀请北约组织的军方代表团及西方记者前往观察——”
  “我告诉你可怕之处在哪里,”大西洋海面舰队指挥官说:“突然之间,他们开始做多年来我们一直要求他们做的事情。”
  “试着在报纸上披露,”海军航空队指挥官建议。
  “有任何建议吗?”大西洋舰队总司问他的作业官。
  “我们已经开始进行相当活跃的训练计划了,我想这应可加强实力吧。托兰德,你说是因为民间经济中的电瓶事件让你对整个情况有所警觉,你是不是也在观察其他经济上的异常‘瓦解’现象?”
  “是的,长官。那是国防情报局的简报,而我在阿灵顿山庄的联络人也要求中央情报局做额外的检查。就如我前面所说的,苏联的经济是由中央来管理的,他们的工业计划相当严格,他们很少更改,因为更改计划会造成经济上的整体影响。‘瓦解’这个措词,在目前来讲还稍微强烈了一点——”
  “你给了我们一个棘手的疑点。”总司令说:“很好,托兰德,你没有辜负你的职责。很好的简报。”
  巴伯拿起他的资料,然后离开简报室,司令官们仍然留下来讨论整个状况。
  离开简报室让巴伯松了一口气,他穿过遮雨棚下面的走道回到他的办公室,一面看着那些晚到的人正在找停车位。外面的草地长得更绿了,一名清洁工正在刈草,另一名则正在洒肥料。灌木丛已经开始生长,他希望在开始修剪之前,能让枝子长得更长一些。诺福克的春天是怡人的,街道在充满咸味的海风中将会有着杜鹃花的芳香,他不禁想,到了夏天,这里该有多迷人。
  “进行得怎么样?”却克问。
  托兰德脱下外套,夸张地在他同事面前抖一抖膝盖。“很好,没有人摘下我的头。”
  “我先前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但那里的人向来以难缠著称。有人说大西洋舰队司令最喜欢的莫过于拿油炸过的校官和被切丁的尉官当早餐。”
  “哦,真叫人惊讶,但他是个海军上将啊,不是吗?难不倒我的,我以前也做过简报,却克。”所有海军陆战队都认为水手是胆小鬼,托兰德提醒自己,别让却克加深这种印象。
  “有任何结论吗?”
  “司令的作战官提议加强训练计划,但是那时候我必须告退。”
  “很好,今天我们应该会收到一些卫星照片,五角大厦和阿灵顿山庄问了一些问题,但是还没有任何确定的表示。我想他们可能已经被一些古怪的资料弄昏头了。如果证明你是对的,巴伯,你知道会怎样吗?”
  “当然,比较接近华府的人会说是他们发现的,我才不在乎。却克,我希望我是错的,我希望这件事情赶快结束,我好回家。”
  “嗯,可能我有些好消息可以给你。我们的电视已经与新的卫星接收器连线,我们可以接收并录下俄国的晚间新闻。我们不会遇见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事情,但这是抓住当地气氛的好方法。你还没回来之前,我们刚试了一下,结果发现俄国人今晚正在开始插放所有沙吉?艾森斯坦(注:俄国著名的电影导演,以发现‘蒙太奇吸引力’闻名世界,并善于运用剪接、特写等技巧营造出情绪张力,是表现派的一代宗师。)的古典影展,今晚上演的是坡坦金战舰,然后,一部接一部,直到五月三十日,以亚历山大?纳夫斯基作结束。”
  “哦,我也有一卷纳夫斯基的影带。”
  “是啊,他们是带着原始的底片,飞到伦敦的录音室去作数位化处理,然后以杜比录下普罗高菲夫(注:苏俄音乐家)的原版乐谱。我们要开始录影了,你的机器是VHS还是BETA?”
  “VHS。”托兰德答道。“毕竟这份工作还有点刺激。好吧,我们还有什么新东西?”
  洛伊递给他一个6吋厚的公文袋。该是回去工作的时候了,托兰德在椅子上坐定,开始为文件分类。
  乌克兰基辅
  “情况看来比较好转了,同志。”阿利克斯耶夫报告道,“军官团的纪律明显地改善。第二六一亲卫团今天早上的演习进行得十分良好。”
  “第一七三亲卫团呢?”西南战区司令问。
  “他们也需要更进一步的训练,但是他们会及时准备好。”阿利克斯耶夫很有信心地回答:“军官们的行为已经像个军官了,现在,我们只须让士兵的举止像个军人。计划开始时我们就可以看得出来了。我们必须让军官们离开平常的步调,并且寻求逼真的实况。我们可以利用计划来考验领导人,看出哪些人无法适应真实的战争环境,用一些能够适应的年轻人来替代他们。”他在他长官的桌子对面坐下。阿利克斯耶夫计算着他足足一个月没有好好睡觉了。
  “你看来疲倦极了,波维。”西南战区司令观察道。
  “不,将军同志,没有时间容我疲倦。”阿利克斯耶夫笑着说,“但是如果我再坐一次直升机旅行,我想我要长出螺旋翅膀了。”
  “波维,我要你现在回家,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要回来。”
  “我——”
  “如果你是一匹马,”将军说:”你现在已经倒下来了。这是我个人的命令:二十四小时的休息,我希望你把这段时间都用来睡觉。想想看,波维?李欧尼托夫基?阿利克斯耶夫,我们现在正专注于战斗作业,你最好是休息一下。记不记得以前我国和德国打仗时的惨痛教训?我需要你的才能,如果你现在就把自己逼得太紧,等我真正需要你时,你已精疲力尽。我明天下午四点再见你,一起讨论波斯湾计划,到时候你的眼睛须是雪亮的,背须是挺直的。”
  阿利克斯耶夫站起来。他的上司是一头粗鲁的老熊,就像他自己的父亲一样,而且军人就是军人。“就让我保持记录吧——服从我长官的所有命令。”他们俩人都笑了,这正是他们都需要的。
  阿利克斯耶夫离开办公室,踏下台阶,钻进自己的车内。当他到达他的官邸门口时,司机不得不把他叫醒。
  美国海军芝加哥号
  “贴近接近程序。”麦克福特下达命令。
  自从麦克福特的声纳员在四十五哩的距离内侦测到一艘海面船只之后,他们已经追踪了两个小时了。这个接近程序只能由声纳员来做,而且在舰长的命令之下,声纳员并为告诉射击控制组他们正在追踪什么,因为在那个时候,所有海面上的船只都被当作是敌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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