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三百五十码。”执行军官报告,“方位一—四—二,速度十八节,方向二—六—一。”
“升上潜望镜!”麦克福特下令,攻击用潜望镜从轴承座的右舷井中升起。一位官士站在潜望镜后面,让把手就位,并且将它转到适当的方位。舰长以十字线对准目标的船首。
“方位——标示!”
士官按下镜柱上的按钮,将目标方位输入到MK-117型射击控制电脑内。
“对准船首,右舷二十度。”
射击控制人员将资料打入电脑,微晶片迅速地计算出距离与角度。
“解算稳城,第三、四号鱼雷管预备!”
“大功告成。”麦克福特离开潜望镜:“行动结束,大功告成。”
麦克福特抓起接通整艘潜艇扩音器的麦克风:“这里是舰长,我们刚完成追击演习。任何有兴趣的人都想知道,我们刚‘杀掉’的船只是环球爱尔兰号,三十四万吨,相当于超大型油轮。完毕。”他将麦克风放回支架上。
“执行官,有任何评论吗?”
“这太容易了,舰长。”执行官说:“它的速度和航道一直未变,我们找到它之后曾进行了四、五分钟的目标运动分析,但我们将来遇到的船只都是以‘Z’字型而不是直线航行。依我看,我们必须模拟攻击一个慢速目标。虽然如此,我必须说,我们进行的相当顺利。”
麦克福特点头同意。快速目标,例如一艘驱逐舰,可能会直接对准他们撞来,而慢速目标则可能在战时状况下不断地调整航道。“我们快要到达那里了。”舰长检查了他的射击控制组,“做得好!我们就保持这样。”下一次,麦克福特想,他要让声纳员不要报出目标,除非等到十分接近时,他要看看他的人员能够多快的处理一次突然的解算射控任务,到那时候,他要进行一连串激烈的电脑模拟任务演练。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
“那些是电瓶,可以确认的。”洛伊拿着卫星照片,可以看见许多辆卡车的载货厢被帆布覆盖着,其中三辆的载货厢则露在外面,被高处飞过的卫星拍摄到。他看见的是澡缸大小的超大型电瓶,有一队水兵正在码头上搬运它们。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托兰德问。
“十八小时以前。”
“要是今天早上拍的就更有用了。”托兰德喃喃抱怨道:“看来像是三艘T级潜艇停泊在一起。这些是十吨的卡车,总共有九辆。我检查过,每一个电池空重为二百一十八公斤——”
“哦,一艘潜艇需要多少电瓶?”
“很多!”托兰德答道:“我们不知道确实的数字。但我发现四种不同的估计,其间的差异约为百分之三十,可能每艘艇的需求量还不大相同。建造的同级舰愈多,就愈会想去变点新花样,这跟我们海军正在做的事情一样。”托兰德抬头看他:“我们需要更多这种资料。”
“我已经在处理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被列在海军卫星照片的分发名单上了。你对海面船只有什么看法?”
托兰德耸耸肩。照片上有一打海面军舰,包括了巡洋舰和高速护航舰。可以看见甲板上堆杂着电缆和板条箱,也可以看见许多人员。“看不出什么,没有起重机,因此没有装上大件的东西。但是起重机是可以移走的。这是船只的问题。我们想要知道的每一件事都被遮盖住了。从这些照片所能看出的就是他们正被并肩链在一起,其他的则全然是臆测,即使是潜艇方面,我们也只能推测他们正在将电池装在潜艇。”
“得了吧,巴伯。”却克哼着鼻息说道。
“想想看,却克,”托兰德回答说:“他们知道我们的卫星是作什么用的,对不对?他们知道那些卫星的轨道路线,他们也知道什么时间卫星会照到那一个点上,如果他们真想骗过我们,会很困难吗?如果你奉命要骗过卫星,而且你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来,你想你会不会耍点花招。我们太倚赖这些东西了,它们当然有用处,但是有限,在这上面加上一些人员的情报会比较好些。”
苏俄波利阿尔尼
“看着一个人把水泥倒进船只真是有一点奇怪。”福来恩开车回莫曼斯克的路上说道,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像这样装压舱物的事情。
“嗯,但这也可以是一件美事!”他的一名护卫随员——一个苏联海军上尉——说道:“如果现在你们的海军也这样做的话!”
一群新闻界的人被允许站在突堤码头上观看两艘洋基级洲际弹道飞弹潜艇的解除武器过程。福来恩和柯洛威注意到他们被三三两两地分组,并且带着到处跑,每一组都有一名司机和一名海军官员跟随着。两个人都很惊异它们被允许到如此敏感的基地来。
“可惜你们的总统不允许美国军官组队来观察这件事。”随员又继续道。
“是的,这一点我同意你的看法,上尉。”福来恩点点头,这样他可以获得更多的故事。在整个过程中,一名瑞典军官和一名印度军官,两人都非潜艇人员,仔细地看着记者们口中所谓的‘水泥典礼’。的确,水泥被灌到两艘潜艇的所有飞弹发射管内。福来恩计算每一次浇灌的时间,他打算回去以后再仔细计算。一根飞弹发射管有多大容积?要多少水泥才能填满?要多少时间来倒水泥?“即使如此,少校,你必须承认,敝国对于贵国谈判立场的反应十分积极。”
他们谈话的过程中,威廉?柯洛威一直保持沉默,并且一直看着车窗外。他曾经报道过福克兰群岛的战役,他和英国皇家海军相处过一段时间,曾在海上或船坞中观察他们派遣女王的舰队前往南方时的准备工作。现在他们正经过突堤码头和若干艘军舰的工作区。这里有些事情不对劲,但是他无法具体勾划出来。福来恩不知道他的同事经常非正式地为英国情报局工作。绝不是敏感,这人是一名新闻特派员,不是间谍,但是就像大部分的记者一样,他也是非常机敏的,他小心地注意着每一件细节,以免编辑们不容许它们疏忽的细节在文章里出现,而搞砸一篇报导。他不知道莫斯科工作站的主管是谁,但是他可以向英国大使馆的一个朋友报告,资料自然会送到适当的人手中。
“我们的英国朋友对苏联的船坞有什么看法?”上尉面带夸张的微笑问道。
“比我国的船坞更现代化,”柯洛威回答:“我猜想你们没有造船工会,少校?”
那位军官笑道:“在苏联,我们不需要工会,在这里,工人们已经拥有每一件东西。”这是标准的共党说法,当然,这两位新闻记者心里都明白。
“你是潜艇官员吗?”这位英国记者问。
“不是!”上尉宣称,又是一阵亲切的笑声。福来恩想:俄国人可真擅长于笑——当它们必须笑的时候——。“我生长在大草原,我喜爱蓝色的天空和宽阔的地平线。虽然我非常尊敬我的潜艇官兵同志们,但是并不希望加入他们。”
“我有相同的感觉,上尉。”柯洛威同意道:“我们老一辈的英国人也都喜欢宽阔的公园和庭院。你是哪一种海军?”
“我现在担任岸上的工作,但是我的上一艘船是李欧尼德?布里兹涅夫号,是一艘破冰船。我们做一些测量工作,也在北极海沿岸到大西洋之间为商船开路。”
“想必是相当不简单的工作,”柯洛威说着:“也相当危险。”一面想着:继续说吧!老小子……。
“必须很小心,是的。但是我们俄国人习惯于寒冷与冰块。这是份颇令人自豪的工作,能够协助敝国经济的成长。”
“我永远无法成为一名水手。”柯洛威继续道。他看见福来恩眼中透着稀奇:见鬼了,你不能才怪……“工作太多,即使在港口内也是一样,就像现在。你们的船坞向来都是这么忙碌吗?”
“哦,这还并不算忙碌。”上尉不经思考就答覆。
这位路透社的特派员点点头,船只停放的杂乱不堪,但是没看到明显的活动,没有多少人在那里走动,许多起重机都静止不动,卡车也都停着,但是海面军舰和辅助舰混乱得就像……他看看手表,下午三点半。一个工作天就快要结束了。“缓和东西双方紧张情势的伟大的一天,”他掩饰他的真正感觉而说道:“一个伟大的故事,派特和我将有一个伟大的报导可以告诉我们的读者。”
“太好了。”上尉再度微笑:“这是我们拥有真正和平的时代。”
四小时之后,这两名特派员回到莫斯科,经过了一如平常一样不舒服的飞行之后,两个人走到福来恩的汽车旁,柯洛威仍然受着机械问题的困扰,他抱怨无法随身带着他的莫利斯汽车而必须使用苏联制造的车辆。
“今天我们有个好故事,派翠克。”
“一点也没错,但是我希望我们刚才能够拍到一、两张照片。”
“你对那船坞有什么看法?”
“够大的。我曾经在诺福克待过一天,船坞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柯洛威深思地点点头。船坞看来都差不多,他想,但是为什么波利阿尔尼看来却怪怪的?是他那记者心思的习惯性怀疑吗?他不断自问着一个问题:那里到底隐藏着些什么?苏联从未准许他进入一处海军基地,而这是他第三次到莫斯科,他以前去过莫曼斯克,也曾经和市长交谈过,问他海军对该市的行政管理有什么影响,那里的街道总是能够看到穿制服的海军人员。市长试图规避问题,最后是典型的答案。但是现在它们却准许十几名新闻记者进入他们最敏感的海军基地。有问题。他们没有隐藏任何东西吗?他将报导发送出去之后,柯洛威决定去大使馆一趟,和他的朋友一起喝杯白兰地。再说,那里为了庆祝某一件事情正在开宴会呢。
他抵达大使馆时刚过晚上九点,那使馆就在克里姆林宫围墙对面。喝下第四杯白兰地之后,这名特派员开始以他受过训练的记忆力勾勒出那个海军基地的地图,并指示出他在那里看见的活动。一个小时之后,这份资料被译成密码,并且拍到伦敦去。
第八章 进一步观察
东德古拉索乌
电视新闻人员正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多年以来,他们一直被准许拍摄苏联军方单位的活动,而现在他们所看见的这次苏联军方所犯的错误,将会为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的夜间新闻添加不少娱乐价值。他们看见的是:一整营的战车熄火停在柏林南方五十公里处的一○一高速公路交流道上。他们必定是在某处转错了弯,营长正对着他的部署愤怒地咆哮。两分钟之后,一名上尉走向前,指着地图做了几个动作。当年轻的上尉显然是解决了问题之后,一位少校走出了画面。摄影机跟随沮丧的少校,看他进入车内,车子沿着干道向北驶去。五分钟后,战车队再度上路,新闻人员花了数分钟将摄影器材放回转播车。主播利用这段时间走到一名法国军官面前,这名法国军官也正在观察整个过程。
这名法国人是‘联合军事联络团’的成员,这是二次大战后留下来的,现在却变成了方便于用来互相监视对方的一个组织。他个子瘦削,有着一张扑克脸,戴着伞兵不对的臂章,吸着盖洛瑟斯牌香烟。不用说,他必定是一个情报官。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少校?”这位国家广播公司的记者问道。
“他们在四公里之前犯了错误,他们应该在那里左转。”他耸耸肩。
“对俄国人来说,这次演出不够精彩,是不是?”记者大笑,那个法国人则在深思。
“你注意到没有?他们当中有一名德国军官。”
这名记者的确注意到了,但是没想到其中的意义。“哦,为什么他们不请他协助?”
“是啊,”法国少校答道。他没说出来那是第四次他看见苏联军官克制自己不去求助于他的东德向导……以及过去两天来发生的事情。苏联军队迷路已经不是新鲜事。苏联人使用不同的字母、不同的语言,很容易造成航向上的错误。苏联人通常都会有东德军官跟随着,协助他们找对方向。“你还注意到什么了,先生?”
“上校对那位少校十分生气,然后一名上尉——我想——指出了他的错误,并告诉他如何纠正。”
“多久?”
“他们停下来之后不到五分钟。”
“很好。”那名法国人微笑道。那位少校朝着柏林回去,而这个装甲营现在有了一名新的作战官。笑容消失了。
“这样迷路看来相当笨,不是吗?”
法国人走回他的汽车,准备继续跟着俄国人,“你不曾在国外迷路过吗?”
“有啊,谁没有过?”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觉错误了,不是吗?”这名少校挥手叫司机把车子开过来。这回他们要全靠自己了……他想,有趣……
电视记者耸耸肩,走回他自己的车子,他跟在最后一辆战车后面,十分恼怒于他们的时速只有三十公里。战车队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向东北方前进,直到一八七号高速公路,他们的速度减到正常的二十公里时速,调整他们的方向,直朝着西方的演习区驶去。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
观看莫斯科的电视新闻节目时,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看见整个团的战车辗过一处平坦的地形。当目标转移到水平方向时,大炮对着假想敌人的位置开火,激起了漫天尘烟;枪弹呼啸过天际,直升机群表演着死亡之舞。实况录影的评论声音宣布苏联军队已准备好迎战外来的威胁。景况看来的确如此。
接下来的片段是有关维也纳的限武谈判;一如往常地,他们指责美国杯葛苏俄提出的慷慨建议,但是播报员又继续说,尽管美国人持着不妥协的态度,仍然达成了具体的进展,并且可望于夏季结束之前达成协议。苏联人用以描述谈判的措词,令托兰德感到迷惑;他以前从未对这种文字上的修辞稍加留意,他发现,这种‘好人’与‘坏人’的情节十分奇怪。
“很平常嘛!”洛伊回答了他心里的疑问,“当牢骚消失时,你会知道那就是谈判接近结束的时候。然后,他们会说我们的总统被其阶级敌人感化了。等到协定签署时,他们会有一种病态的幸福感。的确,这些内容相当温和,想想看,他们平常用什么言词来说我们?”
“你认为这演习看来很平常?”
“是很平常。好吧,有没有想过面对上百辆战车多么有趣?你注意到没有,他们都带了五吋口径的主炮?想想看他们的大炮支援和飞机。俄国人真是‘联合军种’的信徒,当他们找上你时,他们会带着所有的武器。他们故意轻描淡写地报导这次军事行动。”
“我们怎么处理?”
“你带头,让其他人用自己的方法做,小子,你可能又会打一次胜仗。”
“和海上的故事一样。”
“对。”
乌克兰基辅
在走向他的上司的书桌之前,阿利克斯耶夫破例地在角落的台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当他走过去时,脸上充满了笑容。
“将军同志,我们进行得好极了!”
“我看见了,波维?李欧尼托夫基。”
“真不敢相信,我们军官团的进步真是非比寻常,无用的人已被处理掉,而我们新职位上的人员全是热忱又能干的。”
“所以,枪毙那四个团长真的有效?”西南战区司令讥讽地说道。他才刚主持完他指挥总部头两天的演习,并且极希望进入真正行动的战场,但这不是一位战区司令的工作。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阿利克斯耶夫是他的最佳眼目。
“一个很艰难的选择,但却是最佳的选择,其结果可以证明。”这个利刃削减了他的狂热。他的良知仍然记得那件事情。对于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已然学会了,其间的困难不是在于下决心,而是在于承受决定后的结果,而这是不得不做的。他再次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再经过两星期的密集演习,红军就完全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做到的,我们能够进军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我们不负责攻打北约组织,波维。”
“那么就让阿拉去帮助阿拉伯吧!”阿利克斯耶夫说道。
“阿拉帮助我们。西战区又拿走了我们另一个装甲师。”这位将军拿起一份快递文件:“就是你今天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师。事实上,我怀疑他到底做得如何。”
“我的眼线告诉我,应该相当不错。”
“你怎么知道?你加入KGB了,波维?”
“我以前的一位同班同学现在是西战区的参谋,他们也采取了去除无能力人员的政策,我看见了他们的成效。一个担任职位的新人,在工作表现上会比那些将工作当作例行公事的人要好得多了。”
“当然,除了最上级的那个人。”
“西战区司令是一个我从不期望去支持的人,但是我所听到的每件事情都让我相信,他正用着与我们同样的方法准备他的军力。”
“如果你是如此宽宏大量,那么事情必定是如你所说的有进步了。”
“他们的确是的,同志。另外一个装甲师已开拔前往德国,他比我们更需要它。我告诉你,我们能够横扫阿拉伯人,就像从瓷砖地板上扫掉灰尘一样,我们向来就能,而且也没有这么多阿拉伯人,如果他们像我三年前所见的利比亚人——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么多的山区可藏匿,这可不是阿富汗。我们的任务就是征服,不是安抚。我们可以做到,我估计在两星期之内。我唯一可预知的问题就是油田的摧毁,他们可以利用焦土战术来对付我们,就像我们以前使用的战略一样,我们很难阻止,即使用伞兵部队,但不论如何,我们的目标是可以达成的,我们的人员将会准备好。”
第九章 最后观察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
“这个影片表现了他们的传统,却克。”这是他们透过卫星看到的第四部苏联电影。托兰德递过去一碗爆米花。“要是放你回去陆战队就太可惜了。”
“嚼舌根!星期二下午四时整,查理?迪温特?洛伊上校回海军陆战队报到。我会把这一大堆混乱文件丢给你的,小子。”
托兰德大笑:“难道你就不会想念晚间电影吗?”
“也许会有一点。”半哩之外,一具卫星接收器正在追踪一个苏联通讯卫星,他们拦截这枚卫星及它的两枚姊妹卫星所发出的讯号已经两星期了,他们录下苏联的电视新闻,也接收到苏联的晚间长片节目。两个人都很欣赏沙吉?艾森斯坦的作品。
而“亚历山大?纳夫斯基”就是他的代表作。
托兰德打开一罐可乐,“我在想俄国人对约翰?福特的西部片会有什么反应。不晓得怎么搞得,我总觉得艾森斯坦同志可能已经看过一、两部他的作品。”
“是啊,他在这里一定能适应,甚至于比我们更能适应。你今晚直接回家吗?”
“是的,看完电影之后。太棒了,四天的长周末。”
这个影片表现出新的内容,与他在家里所看到的他自己的影带不一样,虽然保留了原声带,而且多少修剪过,但音乐部分是由莫斯科国家交响乐团重新制作过,他们为普罗高菲夫的音乐作了最佳的诠释。
影片的开端是俄罗斯的大草原呢?还是俄罗斯的南方?托兰德想着,总之,它表现出在绿浪起伏的青草地上散布着早年对抗蒙古人所留下的骨骸与武器。“黄祸”(注:指早年蒙古人对俄罗斯的入侵,由于蒙古人是黄种人,故称为黄祸。)一直是俄罗斯人的梦魇,苏联人虽然并吞了大部分的蒙古领土,但如今中共已拥有核子武器和全世界规模最庞大的军队。
“画面棒极了!”洛伊说。
“比我自己的录影带好太多了。”托兰德同意道。两部VHS录影机正在录下这些画面。海军并不供应录影带,这两位军官各自为自己买了一卷。看来大西洋舰队战略情报调查处的声明并不太好。
这些情节应该是发生在波罗的海的,托兰德想。主要角色是透过一首歌曲介绍的,有些人带着渔网,证实了托兰德的想法没错。两位军官都同意,这是一段完美的社会主义者序曲:英雄出自劳工阶级。然后两人开玩笑地说,到底哪种人对俄国人的领土较具危险性,是蒙古人,还是德国人?
“老天爷,你知道吗?他们的思考方式还是这样。托兰德咯咯笑道。
“事情改变得愈多……”洛伊打开一罐可乐。
“我想在这家伙跟在渔网后面跑到水里的样子,真像女孩子,他的手臂怎么到处飞舞着。”
“你应该在及膝的水中跑跑看。”洛伊不平地说道。
接下来,画面转变成“日耳曼族的威胁”。
“一群失业的骑士,就像十字军。老天爷,就像三十年代的印第安电影,把人劈开,把婴儿丢进火里。”
“你认为他们真的做了那种事情?”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奥斯威辛’(注:波兰西南部一座城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集中营所在地)的地方,巴伯?”洛伊问道:“你知道吗?在文明的二十世纪。”
“纳粹那些家伙并未带着主教。”
“你研究以下耶路撒冷的十字军运动,他们也杀人,或是先奸后杀,全都是为了‘上帝的荣耀’。带着主教和枢机主教,可以令他们鼓舞。好一群人,是的,这是真实的。你知道的,一九四一到一九四五年东战线的基督徒都看见了两边的杀戮,那真是肮脏的战役。还要爆米花吗?”
影片最后,老百姓也开始动员,尤其是无知的农民。
站起来吧!俄罗斯的人民,面对光荣的战争,面对死亡的挑战。
“该死!”托兰德向前坐,“他们真的把那首歌唱出来了。”音质十分完美,即使加上了卫星传送的困难。
站起来吧!俄罗斯的人民,
为正义而战,为生死而战。
站起来吧!自由而勇敢的人民,
保卫我们正义的国土。
托兰德计算着歌词中共用了二十次‘俄罗斯’这个名词。
“有点奇怪。”他观察道:“他们一直想要脱离这个想法,所以他们一直不太愿意用‘俄罗斯’这三个字。苏维埃联邦一直被他们认为应该是一个‘快乐的大家庭’,而不是新俄罗斯帝国。”
“我猜你想称它为历史的遁词。”洛伊表示意见道:“斯大林利用这影片来警告他的人民防范纳粹的威胁。他虽然是乔治亚人,最后还是成为俄罗斯的民族主义者,很奇怪,但他是个奇怪的纨绔子弟。”
这电影很明显的是一九三○年代的作品,那尖锐的特色无异是出自约翰?福特或罗尔?威尔夏的手法:一个傲然独立的英雄人物——亚历山大?纳夫斯基王子,加上两个勇敢而滑稽的友伴,以及惯例上必要的爱情趣味。德国敌人是傲慢的,且其脸孔大部分隐藏在艾森斯坦亲自热及的头盔后面而不为人所见。入侵的德国人已经分割了俄罗斯,一位武士成为斯克夫的“王子”,在一个镇压平民的恐怖例子中,入侵者屠杀男人、女人及儿童——而儿童被丢入大火中——以表现出谁是主宰。这场大战役的现场是在一个冰冻的湖上。
“什么样的疯子会在冰冻的湖上战斗,尤其当他穿着半吨重的盔甲时?”托兰德喃喃说着。洛伊解释说那种事情或多或少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我相信他们多少也有点夸大,就像‘他们穿着靴子而死’里的情节一样,”这位上校说:“但是这个战斗的确曾经发生过。”
这场战争是件真实的史事。德国武士轻率而不顾适当的战术。俄罗斯的农民由亚历山大及它的两名随从率领,以保卫战术团团困住他们。接下来,当然,变成了亚历山大王子与德国头目的单打独斗。德国军队分散了,当他们试图在湖边上再集合时,冰冻的湖面裂开,几乎每一个人都被湖水吞噬了。”
“真够写实的。”洛伊咯咯笑道:“想想看,曾经有过多少军队被俄罗斯的荒野吞噬了。“电影后段有着爱情趣味的情节(两个随从都得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并且斯克夫也从敌人手中得到解放。奇怪的是,亚历山大王子抱起一个小孩子坐到他的马鞍上,他从未对女性表现过一点兴趣。最后以一段教论作为结尾,亚历山大独自站立着,叙述着入侵俄罗斯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企图使纳夫斯基看来像斯大林,对吗?”
“的确有一些,”洛伊同意道:“一个强人,从头到尾都是孤独一人,像父亲似的慈爱,好个父亲的慈爱!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佳的教条宣传电影。重点是,俄国与德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一年之后,艾森斯坦奉命执导一剧华格纳的歌剧——凡吉莉丝(注:北欧神话中,引导战死沙场的战士进入天国的女神)。可以说是为了冒犯德国人而表示弥补忏悔之意。”
“哦,你对那些家伙的研究可比我深入得多了,却克。”
洛伊上校从他的桌子底下拉出一只硬纸箱,开始装入他的私人物品。“是啊,面对一个可能与你作战的人,你最好还是尽力去摸清他们的底细。”
“你认为我们能够了解他们吗?”
洛伊微微向前倾身:“我在越南看够了这种事情,但毕竟这是他们付我们薪水的目的呀,不是吗?”
托兰德站起舒展四肢,他前面有个四小时的车程在等着他:“上校,很荣幸能跟你共事。”
“我也是。嘿,等我在雷杰恩安顿好我的家之后,你何不抽个空过来聚一聚?那里有个很棒的钓鱼场。”
“就这么说定了。”他们互相握手,“祝你幸运,却克团长。”
“也祝你幸运,巴伯。”
托兰德出门走向他的车子,他早已收拾好行李。他很快地离开特密勒大道,驶向第六十四号州际公路。回家的路上最糟糕的部分是汉普顿隧道的交通瓶颈,经过这里之后,一切都顺畅无比。整个路上,托兰德的脑海中一直旋绕着伊森斯的电影情节。一直挥之不去的一幕景象是:一名戴着十字军十字架徽章的武士,从一个母亲的怀中夺下一名婴儿,将他丢到火焰中。谁能够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难怪“站起来吧,俄罗斯的人民”这首歌曲会流行这么多年。有些场景是诉说着血淋淋的复仇,它的主调是普罗高菲夫象徵武力的激烈旋律。很快地,他发现自己正在哼这首歌,一位货真价实的情报官啊……托兰德忍不住对自己微笑。心中所想的,就应该像你正在研究的民族……保卫我们正义的国土……。
“对不起,先生?”公路收费员问道。
托兰德摇摇头。唱得太大声了吗?他想着,一面不好意思地微笑着递过去七角五分的过路费。那位小姐会怎么想呢,一位美国海军军官一路唱着俄国歌曲?
苏俄莫斯科
刚过午夜不久,卡车朝北驶过克密尼桥到了波洛夫斯可亚广场,然后向右转,直向着克里姆林宫驶去。司机在到达第一批克里姆林宫卫队处时停了下来,当然他们的文件早已完全准备好,他们通过了。到达第二个检查点时,他们的文件一样也是准备好的。从那里起五百公尺就是内阁大厦的入口处。
“这个时候,你们送什么东西?同志。”红军的一位上尉问。
“清洁用品,来,我拿给你看。”司机跨出卡车,慢慢走到车后。“真好,在这么安静的夜里工作,一切都是如此安详宁静。”
“的确是的。”上尉同意道。再过九十分钟他就要下班了。
“这里。”司机拉开覆盖的帆布,有十罐工业用的强力溶剂和一箱五金零件。
“德国制的?”上尉惊讶地说;他到克里姆林宫才两个星期。
“是的。德国人制造十分有效力的清洁用品,而我们的大头们都使用他们的产品。这是地毯清洁液;这是盥洗室清洁液;这是玻璃窗专用的。这个木条箱子嘛,我来打开它。”盖子轻易地就被取下,因为钉子已被旋松。“这是五金零件,上尉同志。”他装出不自然的笑,“即使是德国的机器也有破裂的时候。”
“打开罐子。”上尉命令。
“当然,但是你不会喜欢那种味道的。你要我打开哪一罐?”
“那罐。”上尉指着一罐浴室清洁剂。
司机笑着说:“最难闻的一罐。向后站一点,同志,我可不希望溅到你漂亮干净的制服。”
上尉对他自己的工作还生疏得很,他坚持不肯后退。很好,司机想。他用杠杆在盖子下撬动、扭转、将另一只手伸到罐子下方。盖子飞了出去,上尉被溅到一些清洁剂。
“该死!真的很难闻。”
“我警告过你的,上尉同志。”
“这是什么玩意儿?”
“它是用来除去浴室瓷砖上的积垢的。它会很快地在制服上显现出痕迹,你一定要记得送去干洗,因为这是一种酸性溶剂,会伤及羊毛衣料,同志。”
上尉想发脾气,但是司机警告过他的,不是吗?下一次我就知道了,他想。“很好,进去吧!”
“谢谢你。抱歉弄脏了你的制服,请记得送去干洗。”
上尉招手叫来一名士兵,然后离开那里。士兵打开门锁。司机和他的助手走到里面去取来一辆两轮手推车。
“我警告过他的。”司机对士兵说。
“你确实警告过,同志。”那名士兵觉得好笑。他也在等着下班,而且实在很难得看见一位军官出丑。
司机看着他的助手将清洁剂搬上了手推车,然后跟在助手后面走进大楼的工务电梯。他们两人再回来搬另一趟。
他们乘电梯到三楼,将电力关掉,然后将推车推到四楼会议厅正下方的贮藏室内。
“遇见那名上尉真是幸运。现在我们开始工作吧!”
“遵命,上校同志。”司机立刻回答。
四罐地毯清洁剂有假冒的顶盖,少校将它们取下放在一旁。接下来,他拿出小包裹,他早已记下了建筑物内的设计蓝图,墙壁的柱子在房间外的角落。每个柱子按放一个包裹,置于柱子内侧,空的罐子则放在包裹前面,用以遮住包裹。少校拆下天花板的两块镶板,露出支撑四楼楼面的钢质横梁,剩下的小包裹就粘在上面。这些小包裹已经装好了雷管,少校从口袋中拿出电子引爆装置,他查看他的手表,等三分钟,按下按钮,启动计时器。炸弹将在八小时后准时引爆。
上校看着中尉将一切准备就绪,将手推车推回电梯。两分钟之后,他们离开了那栋建筑物。那名上尉已回到他的警卫岗位。
“同志。”他对司机说:“你不该让这老人家做所有粗重的工作,表示一些敬意嘛。”
“你真仁慈,上尉同志。”上校假意笑着,一面从他的口袋中拿出半瓶伏特加,“要喝吗?”
上尉热切的态度立即消失,一个工人在执勤时喝酒——在克里姆林宫!“快走吧!”
“再见,同志。”司机走向卡车,然后将车开走。他们还必须通过相同的安全检查,而他们的证件,当然是准备好的。
出了克里姆林宫,卡车在马卡沙?波洛斯派克特向北转,直奔位于二号兹尔辛斯基广场的KGB总部。
马里兰州克鲁福顿
“孩子们呢?”
“睡了。”玛莎?托兰德拥抱她的丈夫。她穿得性感而迷人,“我带他们出去游泳了整天,他们不可能醒过来。”一个顽皮的微笑。他记得她第一次这样微笑的时候是在奥哈的日落海滩,她带着冲浪板、穿着暴露的泳装。直到今天,她仍然爱水,也仍然适合穿比基尼泳装。
“为什么我感觉到这里正在进行某个计划?”
“也许是因为你是个讨厌、多疑的精灵。”玛莎走进厨房拿出一瓶兰瑟斯玫瑰酒和两只玻璃杯。“你何不去洗个热水澡舒展以下,然后我们可以松弛一下。”
听起来真不错,而接下来的就更好了。
第十章 记住!记住!
马里兰州克鲁福顿
托兰德在黑暗中被电话铃声惊醒。他仍然因为长途开车和酒而感到晕眩。电话铃声响了两、三声后,他才有适当的反应。他的第一个动作是瞄一眼电子钟上的数字——两点十一分,该死的清晨两点!他想必定是某个人恶作剧,要不就是拨错了号码。他拿起听筒。
“喂!”他懒懒地说。
“请托兰德少校听电话。”
“我就是。”
“这里是大西洋舰队司令部情报处的值星官,”那个声音说道:“你奉命立即返回你的工作岗位,请确认命令,少校。”
“立即回诺福克,知道了。”托兰德完全清醒了,他翻个身坐起来,光着双脚踩在地板上。
“很好,少校。”对方挂断电话。
“什么事,甜心?”玛莎问,
“他们要我立刻回诺福克。”
“什么时候?”
“现在。”这句话把她惊醒了。玛莎?托兰德在床上坐起,毛毯滑下她的前胸,透过窗户的月光使她的肌肤显得苍白得近似幻境。
“可是你才刚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