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风暴
第一章 导火线
苏俄下瓦尔托夫斯克
西伯利亚西方,一个晶莹剔透、布满星光的夜空下,他们迅速、安静地朝着目的地移动。虽然他们说的是俄罗斯语,而且夹杂着让那些资深工程师们感到有趣的亚塞拜然口音,然而很受有人能从他们谈话当中听出他们是回教徒。在卡车及火车场上,也就是成千个油管的出口,这三个人才刚完成了一项复杂的任务。亚伯拉罕?托卡兹是他们的头目,虽然走在最前面的不是他而是罗梭尔;这位高大的前任苏联内政部中士,在这寒冷的夜晚已经杀了六个人,其中三人是被他藏在外衣下的手枪所杀,另外三个则是被他赤手空拳杀死的。没有人听见他们;炼油厂是个嘈杂的地方。尸体被留在黑暗中。他们蹿进托卡兹的车内,前去完成他们任务中的下一个部分。
中央控制站是一个现代化的三层建筑,适当地座落于错综复杂的厂房中间。在它四周都是至少延伸了五公里长的炼解塔、储油槽及触煤室,特别是那些延绵数千公里的巨型输油管,使得下瓦尔托夫斯克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炼油中心。天空被燃烧废气所产生的火焰此起彼落地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石化产物的臭味:航空用油、汽油、柴油、石油精、用于洲际飞弹的四氧化氮燃料、各种不同等级的润滑油,以及各种只能用字首字母来辨识的复杂石化原料。
他们坐在托卡兹的私人汽车里,逐渐逼近那幢砖造的无窗建筑物。这位工程师将车子驶入预留给他的停车位,让他的同伙蜷伏在后座,他独自走到门口。在玻璃门内,亚伯拉罕向警卫招呼。他报以微笑,伸手拿托卡兹递出的通行证。安全的顾虑在这里是必须的,但是经过了四十年,没有人会再对苏联那种复杂而形式化的官僚作风认真。警卫显然一直在喝酒,这是在这一片冷酷、严寒大地上惟一的慰藉。托卡兹假装笨拙地让通行证掉落。警卫弯身捡拾,从此不再站起。托卡兹的手枪是这个人最后感觉到的东西,他颈项一凉,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亚伯拉罕走到桌子后面,拿了这人向来乐于向被他保护的工程师炫耀的武器。他吃力地抬起尸体,重重地将他放在桌前,就像是一位值班人员睡在自己位子上一样。然后他挥手叫他的同伙进入建筑物。索梭尔和莫罕麦特疾步走到门口。
“是时候了,我的兄弟。”托卡兹将AK-47步枪和弹药带递给他那位身材高大的朋友。
罗梭尔轻易地拿起武器,检查子弹有没有上膛、保险有没有关上。然后将弹药带背在肩上,刺刀就位,开口只说他那晚的第一句话:“天堂正等着我们!”
托卡兹理好头发,拉直领带,将通行证放回他的白色实验室外套内,领着他的伙伴踏上六级的阶梯。
进入主控室的一般程序,首先须由一位作业人员辨认。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尼古莱?巴索夫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托卡兹时似乎有点惊讶。
“伊夏,你今晚不必值班。”
“我负责的一个阀今天下午出了毛病,下班前我忘了检查修复情形。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八号煤油辅助输送阀门。如果明天还是没弄好,我们就得重排修复次序,而你也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巴索夫喃喃表示同意。“这倒是真的,伊夏。”这位中年工程师以为托卡兹喜欢这半俄罗斯式的昵称,但他犯了大错。“退后一点,我要打开这该死的舱门。”
厚重的金属门向外滑动。巴索夫以前没看过罗梭尔和莫罕麦特,现在他更没有时间看了,步枪射出的7?62公厘口径子弹在他的胸膛内炸开。
主控制室内有一组二十人的值班监控人员。这里看来较像铁路或发电厂的主控中心,高墙上有交错的管线,有数以百计的灯,指出每一个控制阀正在做什么。这是惟一的主要显示板,系统中的各个区段各有独立的状况显示板,主要是用电脑来控制的,但有一半的值班工程师会不停地监视。工作人员不可能听不见那三声枪响。
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有武装。
带着优雅的耐心,罗梭尔开始在室内动手,以专家的手法用他的步枪向每一个监控工程师开枪。起初他们试图逃跑,直到他们发现罗梭尔正像赶牲畜一样把他们赶到角落,一面走动一面射杀他们。有两个人勇敢地拿起指挥电话,想召来国安会(KGB)安全部队的快速反应小组。罗梭尔将其中一人击毙在他的位子上,另一人疾速蹲到指挥台的管线附近躲避枪弹,尔后仓惶逃到门口。托卡兹站在门边,看见那是波瑞斯。他是最得当地党部崇信的人,也是地方小组的头子。这人向来对托卡兹十分“照顾”,让他成为本地俄罗斯裔工程师的特别“宠物”。亚伯拉罕可以记得这位没有信仰的猪猡每一次的“关照”。这名粗鲁的工程师是进口来娱乐他的俄国主人的。托卡兹举起他的手枪。
“伊夏!——”这人恐惧、震惊地大叫,托卡兹一枪射进他的嘴,并且希望波瑞斯别死得太快,好听见他声音的轻蔑:“无神论者。”,他很高兴罗梭尔将此人留给他。剩下的人就交给他这位安静的朋友了。
其他工程师大叫着,掷杯子、椅子、手册。已经没有地方让他们逃跑,在这名黝黑、高大的杀手旁边已无路可逃。有些人握住双手做无用的哀求,有些人甚至大声祈祷——但是没有一人是向阿拉祈求,这还有可能救他们一命。当罗梭尔大步跨过血流如注的角落,这些声音变小了。射杀最后一人时,他脸上带着微笑,知道这名无神论的猪猡将会在天堂里伺候他。他重新扛起步枪,走过主控室,用刺刀戳每具尸体,又对那四名还有一点生命迹象的人补了几枪。他脸上带着一种冷酷、满足的表情。至少有二十五名不信神的猪猡死了,二十五名外国入侵者再也无法挡在他们的人民和上帝之间。他确实完成了阿拉的工作!
当罗梭尔在楼梯间顶端站上据点时,第三个人(莫罕麦特)已经开始他自己那部份的工作。他在门后将室内的控制系统从自动电脑控制转为紧急人工控制模式,避过所有的自动安全系统。
亚伯拉罕是个有条不紊的人,他已经用好几个月时间计划、记下他任务中的每一个细节,但是他仍然在口袋里放了一张检查表。现在,他将检查表摊开来,放在手边的主监视控制板上。托卡兹看看周围的状况显示板,以找出引导他自己的方向,然后,他踌躇了一下。
从他后面的口袋里,他取出了他最珍惜的东西——半本他祖父的可兰经,随意翻一页,那是史波耶斯中的一节。他的祖父在一场反莫斯科的暴乱中丧生,他的父亲因为必须无助地向一个无神论的国家屈膝而感到羞耻。托卡兹曾经受到苏俄老师的诱惑而参加他们的无神论组织,而其他无神论者则将他训练成油田工程师,使他能在亚塞拜然最有价值的机构工作。当时只有他父亲的神透过一位叔父的话语拯救他。他叔父是一位未“注册”的回教领袖,一直保持对阿拉的虔敬信仰,也一直守护着这本已破烂不堪且曾经伴过阿拉真主手下战士的可兰经。托卡兹念着他手下面的这段经文:
当异教徒阴谋要监禁你、杀你或奴役你时,他们周全策划,但是上帝也在策划着;而上帝永远是最佳的策划者。
托卡兹笑了,确定这是证明有一双比他更伟大的手在执行这个计划的最后征兆。他笃定而自信地前去应验他的命运。
首先是汽油;他关上十六个控制阀——最近的一个远在三公里之外——打开十个,将六千万公升的汽油改道,使它们从一排运送负载的阀门中涌出。汽油并未立即点燃,这三个人没有留下点火装置来引爆这许多灾难中的第一个。托卡兹认为如果他确实地为阿拉工作,那么他的真主当然会提供引爆装置。
它真的做到了,一辆小卡车驶过装载场,做了一个急转弯,在飞溅的燃料上侧滑,就这样产生了火花……并且,更多的汽油涌进火车场。
至于主要管线开关,托卡兹有特别计划。他迅速地打进一个指令,感谢阿拉让罗梭尔那么有技巧,使他的步枪未损及任何重要的东西。从附近生产场接出的主要管线直径有两公尺,有许多支管连接到所有的油井上,管内油料的流量与衡重是由场内的压力泵站控制的。亚伯拉罕的指令使阀门迅速打开又关闭,管线上有十几处迸裂开来,而电脑指令又让泵开着。四处散溢的轻原油流经生产场,在那里,只要有一点火花,就能在冬季阵风的助阵之下蔓延一场火祭大屠杀,而且另一个破裂处是在石油管与瓦斯管一起穿越鄂毕河的地方。
“安息地就在这里!”就在国安会边界防卫队的快速反应小组涌上楼梯间的前一刻,罗梭尔大叫道。从他步枪中发出的子弹击毙了最先的两名,剩下的组员颤惊地躲在楼梯间内的转角后面,此时年轻的中士想像着他们正踏入一个怎样的地狱。
这时,自动警报在他周围的控制室中响开来。主状况板上显示出四处正蔓延的大火,闪烁的红色灯指示出火灾区的位置。托卡兹走向主控电脑,扯出包含有数位控制码的纸带卷轴。备用的纸袋是放在地下室库房里,在这方圆十公里之内惟一知道数位码组合方法的人就在这间室内——死了。莫罕麦特忙碌地扯断室内的所有电话。两公里之外一座储油槽的爆炸震动了整栋建筑物。
一枚手榴弹的轰炸声宣告了KGB部队的第二波行动。罗梭尔回以枪击,近处几名垂死之人的惨叫声应和着能撕裂人耳的火警警笛声。托卡兹疾速跨过角落,地板被血弄得滑腻不堪。他打开门跑到电力保险丝箱前,拉下主电流断路器,然后对着箱子开火。这样一来,试图修复东西的人就得在黑暗中工作。
他做到了。亚伯拉罕看见他那位高大的朋友已经被手榴弹的碎片击中胸口,他仍奋力地挣扎,要直立在门边以掩护他的同志到最后一刻。
“我在世界之主的庇荫下,”托卡兹挑衅地向安全部队喊道;他们连一句阿拉伯语也不懂。“万民之主,万民之神,出自魔鬼的邪恶——”
KGB的中士跃过底下一层阶梯,他的第一发子弹使步枪从罗梭尔淌血的手里震落。当中士躲回到转角后面的同时,两颗手榴弹划过空中。
没有地方——也没有理由——逃跑。当手榴弹滚过瓷砖地面时,莫罕麦特与亚伯拉罕笔直而无畏地站着,在他们周围,似乎整个世界都着火了。就因为他们,这整个世界也真的即将燃烧了。
“阿拉,我的真主!”
加州桑尼维尔
“老天爷!”那位美国空军一级士官长屏息惊呼。始于炼油厂汽油和柴油区的那场大火严重得惊动了远在印度洋上空二万四千英哩外那枚在地球轨道上的战略预警卫星。讯号传回到地面上一处空军基地内最高保防等级的工作站。
在卫星管制站里的资深值星官是位空军上校;他转身对他手下这位资深技术士官说:“标出位置。”
“是,长官。”士官在他的键盘上打入指令,告诉卫星调整灵敏度。荧幕上闪光讯号停了下来,卫星迅速指出热能来源,荧幕上紧邻着目视显示板的一幅电脑控制地图给了他们正确的位置指示。“长官,那是一场炼油厂火灾。老天!看来真是一场大混乱。上校,二十分钟之内会有一只“大鸟”卫星掠过,追踪轨道在两万公里之内。”
“嗯,”上校仔细观察荧幕,右手拿起通往柯罗拉多州夏安山北美防空司令的点电话。
“这里是阿加斯控制中心,有个‘闪急通讯’要给指挥部司令。”
“请稍等,”第一个声音说道。
“指挥部司令,”第二个声音说,那是北美防空司令部的司令。
“长官,我是阿加斯控制中心的班奈特上校,我们看见有一大团热能,荧幕上显示的坐标是在北纬六十度五十分,东经七十六度四十分。地点标示是一处军用炼油厂。二十分钟内我们的KH-11侦测卫星会掠过靠近热源之处。将军,我的初步估计是有一场油田大火。”
“会不会是俄国人对你的卫星射出一道雷射光;他们很有可能是在玩花样。”
“不会。那个光源含有红外线和所有的可见光谱。不是,重复一次,不是单色的。几分钟之后我们就会知道得更多。长官,目前为止,每一个迹象都显示那是一场非常大的地面火灾。”
半小时之后他们确定了。KH-11侦测卫星越过地平线来到现场,高度低得足以使它的八具摄影机录下这场大混乱。一具侧向上键装置将讯号传送到同步轨道上的通讯卫星,班奈特可以看见所有的“真实现场”,活生生的彩色画面。一半的炼油厂以及附近一半以上的油田都被卷进了火海,燃烧中的原油从鄂毕河上破裂的油管中不断溢出,他们可以看见火势的蔓延。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风力迅速助长了火势。浓烟蒙蔽了大部分地区的能见光线,但是红外线感应器穿透浓烟,显示出只有巨大的油槽密集地燃烧才有可能造成的那种热源。班奈特的士官出身于德州东部,从小就在油田工作。他以按键定住现场的画面,与旁边的目视显示板比较,以决定出炼油厂的哪些部分已经着火了。
“该死的,上校,”这位士官凝重地摇头,以十分专业的口气说道:“炼油厂,它已经不见了。长官,火势将随风蔓延,没有方法可以阻止,炼油厂不见了,彻底消失了。火灾会延续三、四天,有一部分可能会延烧一个星期,除非他们有办法阻止。看来油田也要完蛋了。长官,到了下一次卫星扫描时,它会全部被烧毁,所有的那些油井井口装置也都会全部烧掉。老天爷,我想即使是瑞德?爱德尔(注:一九四七年德州大火灾的救火英雄)也不会要这个工作!”
“炼油厂一点也不剩了吗?嗯,”班奈特看着“大鸟”扫描录影带的重播画面。“这是他们最新、最大的厂。要是他们从头再建立军用油的生产,可得大费周章了。一旦他们灭了大火,可得好好地重新整顿他们的石油气与柴油的生产。我敢说俄国人要是遇到工业灾难,他们可不会团团转。我们的俄国朋友有大麻烦了,士官长。”
这份分析报告在第二天被美国中央情报局(CIA)证实了;第三天,英国与法国的国家安全单位也证实了。
但是他们全错了。
第二章 一意孤行
日期——时间1月31日6时15分01——01
副本
主题:苏联火灾档案号码1809?FL
损失重大的苏联火灾,在苏联下瓦尔托斯夫克油田报道编辑部:星期三午间新闻预稿
主笔:威廉?布雷克
美联社?军事/情报作家
华盛顿美联社报导——根据华盛顿军方及情报消息来源指出,自一九八四年墨西哥城大灾难以及一九四七年德克萨斯大火以来最严重的一场大火灾,今天包围了苏联中部地区。
这场大火是由美国的“国家科技手段”侦测到的,通常指的是由美国中央情报局操纵的侦测卫星探测到的。CIA拒绝对此事件发表意见。
五角大楼消息来源证实了此项报导,指出火灾散发出的气体引起北美防空司令部一场短暂的骚动,该部原来担心火灾可能是一枚直接对着美国发射的飞弹,或是企图用雷射装置或其他地面装置使美国预警卫星的侦察失效。
该来源并未透露任何要提高美国警戒层次或要使美国核子军力呈备战状态的想法。该消息来源说:“整个过程不到三十分钟。”
没有任何来自苏俄官方新闻社,即塔斯社的证实,但苏联向来很少发表此种事件的报导。
美国官方参考两件以前的工业灾难,指出此次事件的伤亡人数可能不亚于那两件历史灾难。国防部消息来源不愿推测平民的可能伤亡人数。下瓦尔托夫斯克市全被石油燃烧所产生的化合物保围着。
根据美国石油学会的计算,下瓦尔托夫斯克油田约占全苏俄的31?3%,而邻近新建的下瓦尔托夫斯克炼油厂的石油提炼产品产量约为全苏俄的17?3%。
“他们还算幸运,”唐纳?伊文斯,该学会的发言人解释说:“地下的原油很难燃烧,可以预期这场大火会在数天内自行烧完。”然而,对该炼油厂而言,就其波及的范围,可能是一次惨重的损失。“这种火灾一旦发生便会涉及很广的范围,”伊文斯说:“但是俄国人有足够的炼油设备可弥补这次损失,尤其是他们在莫斯科厂所完成的设备。”
伊文斯无法推测这场大火的原因,他说:“可能和气候有关。我们在阿拉斯加的油田也出过问题,使得我们必须小心处理才能解决问题。此外,所有炼油厂都是最可能发生火灾的地方,只有受过精良训练的工作人员才能管理炼油厂。”
这是苏俄石油工业一连串挫折中的最新事件。去年秋天举行的俄共中央委员大会只承认西伯利亚东方两处油田的生产目标“未完全符合早先的期望”。
这项看似温和的声明,在西方世界则被看成是对前任石油工业部长萨塔辛的尖刻指控。米克希尔?沙吉托夫——前任列宁格勒省党部主席——继任石油工业部长以来,便被认为是苏联共党中一颗升起的“明星”。这位技术专家管理主义者具有工程学和党务工作的背景。沙吉托夫所肩负重整苏俄石油工业的任务被认为是一项须耗时多年的重任。
美联社——BA——01——03?050——EST?FL
苏俄莫斯科
米克希尔?艾卓尔多夫基?沙吉托夫还没有机会读到这则新闻通讯社的报导,就从莫斯科近郊桦木森林里的官方别墅中被传唤出来,立即飞往下瓦尔托夫斯克,在那里只停留了十小时,又被召回莫斯科做报告。坐在IL-86客机上宽敞的前客舱内,他想着,才接任三个月,就发生这种倒霉的事。
当他为了当天稍晚的政治局委员会议而复习他的笔记时,他的两位首席助理——两名富有经验的年轻工程师,被他留在现场为这场大混乱理出头绪,并拯救那些还可以救回来的部分。为了对抗大火,三百人因而丧生,但奇迹似的,只有不到两百个下瓦尔托夫斯克市民死于这场火灾。但是最严重的是那些受过特殊训练人员的伤亡,必须从其他大炼油厂调派已受训的人员来递补。
炼油厂几乎完全被摧毁,重建工作至少须费时二到三年,而且必须消耗掉全国钢管生产量极大的比例,再加上这种工厂使用的其他特殊装备:一百五十亿卢布,以及必须从国外购买的大量设备——有多少珍贵的强势货币和黄金将会被耗掉。
这还是好消息呢!
坏消息是:波及油田的这场大火摧毁了无数油井设备,更换的时间:至少三十六个月!
三十六个月,沙吉托夫丧气地想着,那还是指,如果我们能够调派足够的钻井机械和人员来重钻每一座该死的油井,并且同时重建加强石油恢复系统的话。至少有十八个月的时间,苏联在石油生产量上会有严重的短缺,或者,也很可能会持续三十个月。我们的经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从手提箱内拿出一叠活页纸,开始计算。这是三小时的航程,沙吉托夫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消逝,直到机长宣布他们已经着陆。
他眯眼看着被雪覆盖的维努科夫二号机场——莫斯科市外专供要人使用的机场。他踏下扶梯,走到已经等在那里的一辆高级轿车。车子迅速开动,没有在任何安全检查关卡停下来。当车辆驶过时,颤抖的民兵军官呯然立正,然后在零下的气温中,再回去做他们的保暖工作。阳光闪耀,天空清澈,只有一点薄而高的云朵。沙吉托夫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他脑海里旋绕着他已经算了不下十次的数字。他的KGB司机告诉他,俄共政治局会议正等着他。
沙吉托夫成为“候选委员”——也就是政治局里的无投票权委员,才六个月。这表示,他同八位次级的同僚只提供意见给有权决定苏联重大决策的十三个人。他的职责是能源的生产与分配。他从九月起担任这个职位,才开始为涉及能源管理的七个区域性与全国性部会的改组拟定计划——可以想见的,这些部会首长花掉大部分的时间在彼此打击——他准备将这些需要经过部会组成一个独立的部门,直接对政治局及党书记负责,而不需要经过内阁的官僚体系来工作。他闭上眼睛感谢上帝——他想到可能真有一位上帝吧——他才在一个月前提出了他的第一份改进建议报告,讨论在许多方面的安全与政治责任,他也特别强调让大量“外籍”劳工俄籍化。为了这个原因,他现在可以不必担心他的事业前途了。到目前为止,他的事业一直是一帆风顺。他耸耸肩,这次他即将面对的任务可以决定他的前途,也许也会决定到国家的前途。
车子驶上直通会议堂的列宁格勒大道。这辆豪华汽车快速通行在中央车道上,警察已经肃清交通,以便供给中央委员们专用。他们经过伊托勒斯特大饭店,进入红场,最后抵达了克里姆林宫大门。在这里,司机终于停下来接受安全检查。五分钟以后,车子驶进内阁大楼的大门,这是这座要塞内唯一的现代化建筑。这里的卫兵都认识他,抖擞精神向他敬礼,并且一面推开大门,这样他暴露在酷寒气温下的时间不会超过数秒钟。
中央政治局委员会改在这个四楼房间内开会只有一个月,原先他们用以集会的老旧兵工厂建筑正在进行早就该做的整修。老委员们抱怨失去了沙皇式的舒适,但是沙吉托夫喜欢这种现代作风。是时候了,他想着,该是这些党员以社会主义作品替代旧式罗门诺夫王朝装饰品的时候了。
他走进室内时,房间里一片死寂。这位四十四岁的技术管理主义者回想道,如果是在以前的地方的话,整个气氛就会像个葬礼——而葬礼在这里已经见得太多次了。斯大林恐怖统治下残存的老党员们慢慢地死光了,所有五、六十出头的“年轻”人终于有机会表明意见。掌权人换掉了。对于沙吉托夫和他这一代的党领袖们而言,这个过程太慢了——该死的慢,仅管有新的总书记,而这人已经是个祖父了。有时沙吉托夫觉得,似乎等这些老人们走光了以后,他自己也变成了老人。而现在,他环视室内,觉得自己还真够年轻。
“日安,同志们。”沙吉托夫说道,将他的外套递给一名副官,副官立即退去,关上他身后的门,其他人立即就位,沙吉托夫也坐到右边中间他的位子上。
总书记将会议引入议程。他的声音压抑而且公事化。“沙吉托夫同志,你可以开始报告。首先,我们希望你确实解释所发生的事情。”
“同志们,在昨天莫斯科时间二十三时左右,三名武装的人潜入下瓦尔托夫斯克炼油厂的中央控制站,进行一项精心策划的破坏活动。”
“他们是什么人?”国防部长厉声问道。
“我们只查出其中两人的身份,一人是合格电器技师,另一人——”沙吉托夫从口袋中拿出一张身份证丢到桌上,“是资深工程师亚伯拉罕?托卡兹。他显然是利用他对控制系统的专业知识,引发一场大火,在高速风力下蔓延开来。KGB边界防卫队的一个安全小组立即有所反应。尚未证实身份的那名叛徒从被他打死的大楼警卫那里取来步枪杀死五位安全小组人员,KGB带队的上尉在带领他的人员时不幸丧命;在问过他们的上士之后,我必须要说,边界防卫队的反应很迅速也很好,他们在数分钟之内杀死叛徒,但是无法阻止设备被完全摧毁,包括炼油厂和生产场在内。”
“如果边界防卫队的反应够快,为什么他们无法阻止这件事?”国防部长愤怒地说。他检查照片,眼里有明显的憎恶。“这个邪恶该死的回教徒在那里干什么?”
“同志,在西伯利亚油田工作是很艰辛的,我们很难填满那里的职位空缺。我的前任部长决定从巴库(亚塞拜疆首都)地区征召有经验的油田工人到西伯利亚,这实在是很疯狂。你记得我去年提出的第一个建议,希望改变这个政策。”
“我们已经注意到了,米克希尔?艾卓尔多夫基。”主席说道:“请继续。”
“警卫哨记录了所有的电话和无线电通讯。反应小组两分钟内就出发了。不幸的,警卫哨就紧临着原来的控制大楼。两年前当我们从西方国家买到电脑化控制装备后,新大楼被建在三公里之外,新的警卫哨本来应该已开始兴建了,且适当的建材也已经分配好。很明显的,炼油厂主管及地方党部书记为了在数公里外的河边建造别墅而盗用建材,因为他们做出对国家不利的罪行,我已经下令逮捕他们。”沙吉托夫据实报告。没有任何反应。在一致的默许下,这两人被判死刑,宣判仪式将由适当的部长执行。沙吉托夫继续道:“我已经下令所有炼油厂加强安全警卫。而且,在我的命令下,两名已证实身份的叛徒,他们的家属已在巴库市外的家里被捕,连同所有认识他们以及与他们一起工作的人都一起被捕。这些人都由国家安全委员会严格地加以审问。”
“在边界防卫队杀死叛徒之前,他们已经破坏了油田的控制系统,因此造成一场大火灾。他们也摧毁控制系统,当防卫队找来一群工程师想恢复控制时,也已经不可能抢救到任何东西。KGB部队被迫退出整个建筑物,而建筑后来也被火吞没。他们已经尽力了。”沙吉托夫想起那名上士被火严重烧伤的脸,他在说明经过时,眼泪流过烧伤引起的水泡上。
“消防队呢?”总书记问道。
“一半以上的队员在救火时丧生,”沙吉托夫回答:“另外有一百名以上的市民也在参加抢救行动时不幸牺牲。事实上,在此地我们实在无法指责他们。同志,一旦那该死的托卡兹开始他邪恶的工作,想要控制炼油厂就像是控制一场地震一样不可能。由于贮存在炼油厂内的燃油会在五小时内烧尽,同时油田内油井的井口装置亦遭摧毁,这场大火现在应该已被熄灭了。”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大灾难。”一名资深党员问道。沙吉托夫对室内安静的气氛感到讶异。难道他们已经开会讨论过这件事吗?
“我在十二月二十日的报告里已说出了有些什么危险。那个主控室十分确实地控制了方圆一百公里之内所有的阀门油泵,就像我们所有的大炼油厂一样。从神经中枢,一个熟悉控制程序的人可以随意操纵整个油田的不同系统,很容易地让整个设备自行毁灭。托卡兹就有这样的技术。他是一个亚塞拜疆人,因为他的智慧以及大家都信以为真的忠实,而被选出给予特殊待遇,同时他是莫斯科大学的荣誉学生,也在地方党部内有很好的地位。然而似乎也是一名能做出惊人叛节行为的宗教狂热分子。在控制室内所有被杀的人都是他的朋友——至少他们以为自己是。在这个团体内待了十五年,有一份优渥的待遇,他的同志对他十分尊敬,他甚至拥有自己专用的汽车,可是他死前最后一个字竟然是对‘阿拉’的尖锐呼喊。”沙吉托夫干涩地说:“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到底有多少忠诚度是很难准确地预测的,同志们。”
国防部长再次点头,“这对我们的石油生产会有什么影响?”桌上半数的人倾身听沙吉托夫的回答:
“同志们,我们损失了至少是一年,或者可能是三年的原油生产量的百分之三十四。”沙吉托夫从他的笔记上抬头看那一张张仿佛挨了一巴掌而麻木的脸。“必须重钻每一座油井,并且重建从油田到炼油厂及其他地方的管线。炼油厂的损失十分严重,但是由于炼油厂可以重建,而且它所代表的仅是我们全部炼油产量的七分之一不到,因此不会有立即的影响。对我们的经济会造成重大伤害的是原油生产的损失。”
“也就是说,由于下瓦尔托夫斯克石油中含有特殊的化学成份,所以其生产净失总量并不足以显示我们经济所遭受的冲击。西伯利亚的石油是极好的原油,含有大量最有价值的成份——就是那些用来制造汽油、煤油以及柴油燃料的。那些地区的损失相当于我们汽油产量的百分之四十四、煤油的百分之四十八以及柴油的百分之五十,这些数字是我在回程飞机上粗略计算出来的,但是其误差应该在百分之二以内。一天之内,我的幕僚们会算出更精确的数字。”
“一半?”总书记平静地问道。
“是的,同志。”沙吉托夫回答说。
“要多久才能恢复产量?”
“总书记同志,如果我们调来全国的每一部钻井机,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操作,那么根据我大略的估计,需要十二个月才能恢复生产。清理现场残骸至少需三个月,安置装备开始钻井作业也需要三个月。由于我们已有油井位置及深度的精确资料,通常不确定的要素不在此计算之内,一年之内,也就是说开始钻井作业的六个月之内,我们就可以开始使油井回复正常,全部恢复可望于两年内达成。在进行这个程序的同时,我们也必需更换EOR装备——”
“那是什么?”国防部长问道。
“加强石油恢复系统,部长同志。如果这些还是新开采的油井,从底下受压而溢出的石油气,会使大火延烧好几个星期。就你所知的,这些是已经被抽取了大量石油的油井,我们为了加强生产,一直在用压力泵打水输入井内,这样可以有效地迫使更多原油涌出,但可能也会破坏承油地层,这是我们的地质学家现在正在评估的重点。因为有这样的设备,当电力切断时,从地下压出石油的力量就消失了,而在油田的大火开始迅速地烧尽燃料。在我飞来莫斯科时,大部分大火已经无油可烧。”
“这么说,即使从现在起三年之后,石油的生产可能仍无法完全恢复?”内政部长问道。
“使得,部长同志。我们没有科学根据可以用来估计总产量。这里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即使在西方世界也没有过。我们将在下两个月试钻油井,这样可以给我们一些指标。我留在现场的工程师已经开始安排了,他们会利用现有的装备,尽快开始工作。”
“很好。”总书记点头道:“下一个问题是要多久我国才能在这个基础上开始运作?”
沙吉托夫看着他的笔记说:“同志,不可否认的,这场灾难对我们经济的影响之大几乎无法预计。冬季已经使我们的重油贮存量比平常更低。而某些能源消耗量必须保持不变。举例来说,去年的发电用掉了我们百分之三十八的石油产量,远超过原先的估计,这是因为煤与天然气的产量叫人失望,而煤与天然气是我们期望减少石油需求量的寄望所在。煤炭工业由于现代化政策的失败而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来恢复。且由于环境条件,天然气的钻取作业也被迫慢下来。因为技术的关系,想在极酷寒的天气下操作此种装备是十分困难的——”
“那么就叫那些懒惰的钻井工人再努力一点!”莫斯科党部主席建议道。
“不是工人,同志,”沙吉托夫叹息着说:“是机器,低温对及其的影响远甚于对人的影响,酷寒使得工具和装配极易破裂,而天候条件使得零件的补给变得更加困难。马列主义可是无法测出气候。”
“遮蔽整个钻井左右会有多困难?”国防部长问。
“困难?”沙吉托夫十分惊诧,“不,部长同志,不是困难,是根本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遮蔽好几百个钻井机,尤其是每一个机器都有二十到四十公尺高;遮蔽皮列特斯克飞弹发射台还更容易些。”沙吉托夫第一次注意到国防部长和总书记之间交换的一个眼色。
“那么,我们必须减少电力工业的石油消耗量。”总书记宣布。
“同志,请允许我提供你一些有关我们石油产品消耗量的大略数字。请你了解这是从我记忆中分析出的资料,因为这个时候,年度的部门报告还在准备中。”
“去年我们生产了五亿八千九百万吨原油,比预先计划的少了三千两百万吨。而且实际总产量还是因为使用了我提出人为方法才达成的。大约有一般的产量被半精炼成重燃油,用在发电厂、工厂锅炉及类似的地方。大部分的这些油都无法被用在其他地方,因为我们只有三座——抱歉,现在只有两座——炼油厂配备有精密的触媒炼解室能将重油转变为轻油。”
“石油以许多方式提供给我们的经济使用。如我们已知道的,百分之三十八用在发电厂上,很幸运的,大部分是重油;而轻油,也就是柴油、汽油以及煤油,则用在农产品、食品工业、大宗货品及日用品的运输、公众消费、旅客运输业、以及军事上,光是这些,就已经消化掉我们去年总产量的一半以上。换句话说,同志,由于我们在下瓦尔托夫斯克的损失,使得我刚才提到的下游使用者的石油需求量超过了我们所能生产的,没有留下任何部分可供冶金工业、重机械业、化学业及建筑业使用,更别说我们惯常输出到东欧的社会主义兄弟之邦及全世界各国的了。”
“为了回答您有关电力问题,总书记同志,我们或许可以适度地减少发电厂的轻油用量,但是即使是眼前,我们的电力产量也已经是严重地短缺,而产生偶尔灯火管制或完全断电的结果。更进一步地减少发电量会对已经困难重重的国家经济造成更不利的影响,像是工厂的生产与铁路运输。您应该还记得,三年以前,我们试验性地改变发电瓦数以节省燃料,结果损坏了所有东涅特工业区的电动马达。”
“那么煤和天然气呢?”
“总书记同志,煤产量已经比预先计划的少了百分之十六,并且情况还在继续恶化,这使得许多燃煤锅炉和发电厂改用石油燃料,并且要将此种设备改回到使用煤作燃料要花许多成本,也颇费时。改用天然气是比较吸引人、比较便宜的选择,我们已经在极力推行。天然气的生产量也比原先计划的低,但是在进步中,我们可望于今年后超过预定产量。在这里我们也要考虑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的大部分天然气是输往西欧国家的,这样我们可以从而获得西方货币,用以购买外国石油,当然还有外国谷类。”
政治局委员中负责农业的人因这个参考资料而汗颜。有多少人,沙吉托夫想着,因为他们的无能而使得苏俄农业工业的表现如此糟糕。当然不是现任总书记,他多多少少也曾努力要改进,尽管在这一方面他失败了。但是优良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不应相信奇迹的。他爬到主席的职位是有其代价的,这一点,沙吉托夫才刚开始了解。
“那么,你的解决方案是什么,米克希尔?艾卓尔多夫基?”国防部长犹豫而忧虑地问道。
“同志,我们必须尽力承受这个负担。增进我们经济每一个层面中的效率。”沙吉托夫不需费事说明要如何增加石油的进口。他刚才解释的短缺情况会导致三十倍的进口增加量,而且外汇存底偏低的现象根本不允许购买目前石油进口量的两倍油量。“我们必须加强在伏尔戈格勒的贝力克钻井机的生产与品质管制,并且从西方购买更多的钻井装备,这样我们才能扩展现存油田的探勘与开采工作。我们也必须扩建核子发电厂。为了保留现有的生产量,我们可以限制卡车与私用轿车的用油供应,在这一方面的用油量太浪费,就如我们所知的,也许相当于所有用量的三分之一。我们可以暂时减少军方消耗燃料的数量,或许也可以将军方某些重机械生产硬体转到必要的工业区。我们将面临三个非常艰困的年——但是只有三年”。沙头吉托夫用上扬的语调结束。
“同志,你在外交及国防领域上的经验十分贫乏,不是吗?”国防部长问道。
“我从未假装我懂过,部长同志。”沙吉托夫小心地回答。
“那么,我告诉你为什么这个情况不能被接受,如果我们照你的建议做,西方世界就会知道我们的危急情形。石油生产装备购买量的增加,以及在下瓦尔托夫斯克毫不隐密的行动,会向他们清楚地表露出我们这里所发生的事情,那会使我们的弱点呈现在他们的眼前,而这些弱点会被他们利用,同时——”他的拳头打在厚实的橡木桌上:“你建议我们减少军用油,那么谁来保护我们对抗西方!”
“国防部长同志,我是个工程师,不是军人;你要我做一个技术上的评估,我给你了。”沙吉托夫保持着沉稳的口吻:“情况十分严重,但是不影响战略火箭的军力,它们不能在我们复原的这段期间保护我们对抗帝国主义国家吗?”建造这些战略火箭难道还有其他理由吗?沙吉托夫自问。所有的那些钱等于丢进了无生产力的洞里。它们不是足以摧毁西方国家十次以上吗?为什么还需要二十次?而眼前这种时候,难道这还不够吗?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西方世界可能会不给我们购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这位共党理论家问道。
“什么时候资本主义国家曾拒绝卖给我们——”
“什么时候资本主义国家曾有过这种好机会可对付我们?”总书记表示他的意见:“这是第一次西方国家有能力可在一年之内扳倒我们,如果他们现在也阻止我们购买谷类呢?”
沙吉托夫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苏联全国的农作物今年又歉收,过去十一年来,已经是第七次了。苏联必须大量购买大麦,而且今年全球只有美国和加拿大是可靠的来源。南半球的恶劣气候已经损失阿根廷的收成,对澳洲的收成也有影响,而美国和加拿大则保持了他们惯有的收获记录。即使是现在确保购买的谈判仍在华盛顿和渥太华进行,美国人没有问题,只是美元的高涨使得他们的谷类价格偏高,且谷类须费好几个月才能完成装运。沙吉托夫怀疑,在这危机的关头,这些谷物会有多么容易就被美国以“技术困难”为藉口而减缓装船或完全停止装船。
他环视会议桌上的二十二个人,其中只有十三人是真正有权做决策的,而其中的一人不在场。他们都沉默地想象着一个景况:苏联的二亿五千万工人与农人都在挨饿并且处于黑暗中,同时红军部队、内政部,以及KGB,发现他们的燃料补给受到了限制,并且他们的训练与机动力也因燃料补给不足而受到限制。
苏联中央政治局委员会是全世界最有权势的,比西方那些同职位的人要有权得多。他们不须要对任何人负责——不须要对共党中央委员会,不须要对最高苏维埃,当然也就更不须要对全国人民负责了。他们已经多年未曾在莫斯科街上走过,他们总是坐在由私人司机驾驶的手造汽车里,进出他们在莫斯科的豪华公寓,或是市外的华丽别墅。他们在专为精英设立且有卫兵守护的商店里购物;在专为精英设立的医院里就诊。就因为他们享有所有特权,这些人便认为他们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直到这一刻,他们开始受到打击,就像所有的人一样也受制于命运。他们无上的个人权力只使得他们更加无法逃避。
他们周围的百姓挨饿受冻,人们唯一丰富的日用品就是上了油漆的徽章和歌颂苏联进步与团结的口号。沙吉托夫知道这个会议桌上有某些人的确相信那些口号,有时候他自己也是,主要是为了向他尊崇理想主义的青年时代致敬。但是苏俄的进步并没有喂饱他的国民,而且苏联的团结能在挨饿、寒冷、黑暗中的人民心中持续多久?他们会以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的飞弹为荣吗?会以每年生产数以千计的战车及枪炮为荣吗?他们会望着有敬礼号太空站的天空而感觉受到鼓舞吗?他们会怀疑特权份子吃的是那一种食物吗?不到一年以前,沙吉托夫还是一名地方党部的头子,在列宁格勒他曾经很仔细听过他的幕僚们形容排队等候购买两条面包、牙膏、鞋子的人们所说的笑话和抱怨。即使当时他与苏联现实生活的艰困面颇有一段距离,沙吉托夫仍不免常常怀疑,有一天一般工人的负担会不会超过他们所能承受的程度;那时候他会知道吗?现在他会指导吗?这里的这些老人又会知道吗?
伟大的工人阶级虽然没有对每一件事抱怨,这些群众,这些在工厂或集体农场内辛劳工作的无名男女,他们真正的思想隐藏在无笑容的面具后面。政治局的这些人告诉自己:工人与农人并没有嫉妒他们的领导人因为负有重责大任而得到的奢华公寓,毕竟,全国人的生活已经明显地改善,这才是最扎实的。但是这种扎实即将破灭,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沙皇尼古拉斯二世当时还不晓得,这些人却知道。
国防部长打破沉默,“我们必须取得更多石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否则就是经济衰退,人民挨饿、国防力量减弱,其结果是不堪设想的。”
“我们无法购买石油。”一名候选委员指出。
“那么我们就必需夺取。”
马里兰州密德堡
巴伯?托兰德对着他的蛋糕皱眉;我不应该吃甜点,这位情报分析家提醒自己。但是国家安全局的供应处每星期只提供一次甜点,而且好吃的蛋糕又是他最喜欢的,再说它只有两百卡洛里,回家多做五分钟踩脚踏车就行了。
“巴伯,你对报上的评论有什么想法?”一位同僚问道。
“你是说油田事件?”托兰德再检查这人的保防阶级章,他还不够资格知道卫星情报。“看来他们给自己弄了一场不小的火灾。”
“你还没有看过正式报告?”
“我们就说报上漏出的消息是得自比我还高的保防阶级吧!”
“最高机密——新闻界?”两个人大笑。
“就是这么回事。报上的故事有我还未看到的资料。”他说。他说的大部分是实话。火灾被扑灭了,在他这一部门的人正在推测为什么俄国人能这么快就灭了大火。“应该不会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有上百万的人民在暑假是拥上街道。不是吗?”
“是不太可能。蛋糕怎么样?”
“不错。”托兰德微笑答道,他已经在想,需不需要多花时间做踩脚踏车的运动。
苏俄莫斯科
政治局委员会在第二天早上九点三十分重新开会,双层玻璃窗外的天空是灰色的,被大雪蒙住,雪花落在原本已经有半公尺积雪的地面上,雪又开始下了。今晚在高尔基公园山丘会有人滑雪橇,沙吉托夫想着,他们会清除两个已冻结湖面上的积雪,以便在灯光及柴科夫斯基和普罗高菲夫的音乐中溜冰。莫斯科的市民会笑饮伏特加酒,愉快地享受着寒冷气氛,而完全不知道此地正在讨论的,将会改变他们生活的重大事件。
政治局委员会议已于前一天下午四时宣布休会,只有其中五人参加国防会议,即使身为政治局中的一员,也不是全都能参与制订决策的核心团体。
在会议室尽头远远地俯视这群人的是一幅列宁的全身肖像——苏联共产主义的革命先圣,他丰满的前额向后仰,仿佛整个人在清风中挺立,他锐利的眼光似乎望着他那严肃的脸曾自信地宣布光荣未来,那个马列主义的“科学”所谓的一个“历史上不可避免的未来”。一个光荣的未来,什么未来?沙吉托夫不禁自问,我们的革命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的党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是列宁同志原先所希望的吗?
沙吉托夫看着总书记,这位西方世界一直认为主控全局的“年轻人”,即使现在对西方仍有影响力。他能成为党内最高头目颇令一些人感到惊讶,包括沙吉托夫在内。沙吉托夫想着,西方人士仍对他抱着希望,就像我们从前一样。他亲自抵达莫斯科就足以迅速改变这个情况了。然而又是另一个梦想的破灭。这个人多年以来一直以笑脸面对农业上的失败,如今又要将他表面的魅力展现在一个更大的舞台上。他正在尽最大的努力——这个会议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但是在他手上的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要爬到这个位置,他已经被迫作下许多交易。即使是他安插在中央政治局的这些五、六十岁的“年轻”人,也都各有自己受制于其前任政府的地方。事情并没有任何改变。
西方世界似乎从不了解这一点,从赫鲁雪夫之后一人独裁的政体已经瓦解;因为老一辈党员仍鲜明地记得一人独裁的危险性,年轻的一辈也曾听过在斯大林之下的大整肃,这足以在他们心里留下教训。军队也记得赫鲁晓夫对其阶级制度所做的事。在中央政治局里就像在蛮荒丛林里一样,唯一的法则就是求生存,而所有的集体安全就掌握在集体统治里。就因为如此,被选为担任总书记之职的人,大半不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出来,而是因为他在党内的经验——这个党并不鼓励人们太过于出众。就像布里滋涅夫、安德洛波夫、契尔年柯一样,这位现任的领袖缺乏力量以他自己的意志来支配这个房间内的决策。为了保住他的位置,他必须妥协。真正的权力集团是无形的东西,是人员之间的关系,随着环境以及利益而改变的忠诚,真正的权力是掌握在当的本身。
党掌管一切,但是已不再是只顾一个人的意志,它已经变成了一种利益的集合,被在这里的十二个人把持着。国防部有自己的利益,KGB、重工业部、甚至于农业部,也都各有自己的利益,每一份利益都拥有各自的权力招牌,而每一个权力的头子都与其他头子结盟,以巩固他们自己的地位。总书记想要改变这种情况,指派效忠于他的人来填补因为他人死亡而空缺的职位。他会不会像他的前任总书记一样,也学会了解在这个桌上的忠心是很容易消失的。现在他仍担负着妥协的重担,因为他自己的人尚未完全部署好,总书记只是一个集团中最高位的成员,这个集团可以轻易叫他下台,就像对赫鲁雪夫一样。如果西方人知道“强有力的”总书记其实只是其他人的决策之执行者,他们会怎么说?即使现在,他也不愿率先发言。
“同志们,”国防部长开始说:“苏联必须有石油,至少要比我们生产的多二亿吨。这些油存在着,就在离我们边界数百公里的波斯湾——而且比我们需要的还多。我们有能力去拿到;当然,在两星期之内,我们便可以组织足够的飞机和空运部队去突击那些油田并攫取它们。”
“不幸的,西方国家一定会激烈地反应。那些油田也供应西欧、日本,并且也有一些是供应美国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以他们传统的武力是无法护卫那些油田的。美国的快速部署部队只有一个空壳子总部以及少数轻武装部队,即使有他们在迪雅哥?贾西亚有预先储备的装备,他们也不可能阻止我们的空中及机械化武力。如果他们试图阻止——他们必定会这么做——他们的精锐部队会在几天之内全军覆没而且被捕杀殆尽。他们将会面对唯一的选择:核子武器,这是我们不可不顾的风险。我们都知道一个事实,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的战争计划会诉诸于核子武器;这种武器是整批存放在迪亚哥?贾西亚,而且几乎可以确定一定会被使用。”
“因此,在我们夺取波斯湾之前,必须先作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消灭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政治及军事力量。”
沙吉托夫惊讶地在他的皮椅上挺直腰杆,这是什么?他在说什么?国防部长说话时,他尽力使自己的脸保持平静。
“如果先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除去,美国将处于最不利的地位。美国本身能够从西半球取得能源满足自己的能源,而不需要继续保卫阿拉伯国家,毕竟阿拉伯国家并不太受美国犹太人锡安运动团体的欢迎。”
他们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吗?沙吉托夫怀疑,他们真的相信美国会袖手旁观?昨天稍后的国防会议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少还有一个人跟他有同样的挂虑。“这么说我们唯一必须做的就是征服西欧,同志?”一位候选委员问道:“可是那不就是你年年警告我们必须抵抗其传统武力的那些国家吗?每一年你都告诉我们北约为数众多的军队对我们的威胁,而你现在却又随便说我们必须征服他们?请恕我直言,国防部长同志,法国与英国不是也有他们自己的核子武器吗?而且美国有什么理由不履行他承诺的以核子武器来防卫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沙吉托夫惊讶于一位后进党员居然这么快就将这个问题放到桌面上来。他更惊讶于外交部长的回答,这又是问题的另一个答案。但是KGB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们没有出席?KGB主席正因为一次手术而在修养,但是也应该有一个人出席——莫非昨晚已经照会过他们?
“很明显的,我们的目标必须有所限制。这使我们产生了若干项政治上的任务。首先,我们须在美国营造出一种安全的感觉,使他们放松警戒,直到他们来不及以武力反击。第二,我们必须分化北约组织的政治联盟意识。”外交部长露出少见的微笑。“你们都知道的,过去数年来,KGB一直努力于这个计划,现在,是他们最后的阶段了,我将会对各位说明。”
他说了,而沙吉托夫为该组织的厚颜无耻会意地点点头,也对这个房间内的权力平衡有了新的了解。这就是KGB,他应该早就知道的,但是其他的委员会同意吗?外交部长继续道:“你们明白这个计划是如何生效的,事情会按步就绪来。完成这些预备手段后,情势会整个为蒙混,而且我们会宣布不愿直接威胁北约组织的两个独立核子武力,我们觉得核子的风险事实上是低于我们已经面对的经济风险。”
沙吉托夫靠回他的皮椅。他想:这么说来,寒冷、饥饿的和平比战争还要危险。事情已经决定了,或者还没有,或许其他委员联手还可能有力量或威望来阻止这项决定?他敢不敢发言反对这一场疯狂?或许先提出一个明智的问题。
“我们有能力打败北约组织吗?”他因那个迅速的回答而感到不寒而栗。
“当然。”国防部长答道:“你以为我们的军队是作什么用的?我们已经和各资深司令商量过了。”
上个月你要求我们提供更多钢铁来建造更多战车时,国防部长同志,你的藉口难道是说北约组织的力量太弱了?沙吉托夫愤怒地自问。这是什么样的阴谋,他们和军事顾问商量过了吗?还是国防部长利用了他吹嘘的专长?总书记是不是允许自己受国防部长及外交部长的欺压?他是否甚至没有表示反对?这个决定整个国家命运的决策就是这样做成的吗?列宁又会怎么想?
“同志们,这太疯狂了!”皮特耶?布鲁柯夫斯基说道,他是那里最老的一位党员,身体虚弱,而且已经年过八十。他的话题偶尔谈到很久以前理想主义的时代,也就是共产党员真正相信他们正在领导历史潮流的时代,纸袋斯大林的大整肃才结束了这个时代。“的确,我们是有一个重大的经济危机。的确我们国家的安全是有重大的危险,但是我们要用一个更大的危险来取代目前这些危机吗?想想看,国防部长同志,在你出发征服北约之前,要经过多长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内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我保证我们的军队可以在四个月之内完全准备好作战作业。”
“四个月,这是假定我们从现在开始的四个月内有燃料——足够开始一场战争的燃料!”皮特耶是老了,但是却不是傻瓜。
“沙吉托夫同志,你怎么说。”总书记在桌上采低姿势,又再一次地逃避他的责任。
应该向着那一边呢?这位年轻的候选委员很快做了决定。“轻油的存货——汽油、柴油等等——此刻还很充足。”沙吉托夫不得不承认。“我们向来是利用寒冷的冬季来储备存货,因为这段时间燃料的使用率最低;再加上我们战略防卫储存量,足够四十五天——”
“六十天!”国防部长坚持道。
“四十五天是一个比较有弹性的数字。”沙吉托夫保持他的立场。“我的部门已经研究过军方单位的燃料消耗量,以作为增加战略储备量计划的一部分,过去几年有所疏失。节省其他地方的消耗,再加上牺牲某些工业,我们或许可以将之增加到六十天的战争储备量,或者甚至于七十天。此外,还可以给你其他存货,以扩展训练演习。短期内的经济成本会很小,但是到了仲夏,情况就会迅速改观。”沙吉托夫停下来,对于自己太过轻易地妥协于这个不可言喻的决定而感到十分困扰。我出卖了灵魂?还是我的行为就像个爱国志士?我是不是变得和这桌上的其他人一样?还是我只是叙述一项事实——事实又是什么?他告诉自己,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生存下来了。现在,“就像我昨天告诉各位的,在重建我们炼油厂的生产上,我们的能力的确有限。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幕僚们认为增加百分之九的军方重要燃料是可以办得到的——在我们的产量减少时。但是我们必须警告各位,我的分析员们认为目前对于战争条件下燃料消耗量的分析全是过于乐观的。”至少,他做了微弱的抗议。
“给我们燃料,米克希尔?艾卓尔多夫基,”国防部长冷峻地微笑,“我们会适当使用。我的分析员估计我们可以在两星期内完成目标,或许不用两星期。但是我承认你们所说的,北约组织是有它的力量,我让我们的估计加倍到三十天,之后我们将会有比足够更多得多的石油。”
“如果北约组织发现了我们的企图呢?”老皮特耶又再度说道。
“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已经在准备我们的计谋了。北约组织并不是一个强有力的联盟,而且它也办不到。各国的国防部长都为各国分摊的防卫力量而互相争吵过,他们的人民分散而软弱,他们无法使他们的武器标准化,就因为如此,他们的补给状况十分混乱,而且他们最重要、最强大的会员国不在欧洲,被五千公里的海洋分隔开来。苏联与德国边境间只相隔了一夜的火车车程。但是,皮特耶我的老友,我仍要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事情失败,我们的企图被发现了,我们可以立即停止,并且说我们是在进行一项演习,尔后,再恢复到和平时期的状况——就像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一样。我们只会在一切准备就绪才发动攻击,我们随时能够中途撤回。”
在会议桌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个巧妙的谎言,但是没有人有勇气反驳。曾有过动员后的军队被召回的事情吗?没有其他人发言反对国防部长。布鲁柯夫斯基又持续抗议了一会儿,他引用了列宁对危及世界社会主义之乡的责难,即使这样,还是没能引起反应。危及国家——事实上是危及党与政治局委员会——的决定已然定案。情势已经不能再糟糕了,战争是唯一的选择。
十分钟以后,中央委员会投票表决,沙吉托夫和其他的八名候选委员只是旁观者。投票以八票对两票赞成战争,行动正式开始。
日期——时间二月三日十七时苏联记事报
主题:塔斯社证实油田火灾。
编辑部:星期六午间新闻预稿。
作者:派翠克?福来恩
美联社驻莫斯科特派员
莫斯科(美联社讯)——塔斯社今天证实了“一场严重的火灾”发生在苏联西伯利亚西部地区。
苏俄共党机关报——真理报——的一篇文章提到此次火灾,并且评论“英勇的救火队员”凭着他们的技术和对职位的尽忠拯救了无数生命,也防止了邻近石油设备更严重的损失。
据闻此场火灾是起因于炼油厂自动控制系统的“技术性故障”,而使火灾迅速蔓延。但是已被迅速地扑灭。真理报说:“被派前往灌救火灾的勇敢消防队员并非全无伤亡,而且勇气可嘉的工作人员争相表现他们的英勇精神。”
虽然西方世界的报导有些疑惑,该地区之大火确实消灭得比预料中的还快。西方官员推测,在下瓦尔托夫斯克精炼厂内必定装备了精密的灭火设备,才让俄国人扑灭了这场大火。
第三章 军力的交互作用
苏俄莫斯科
“他们并没有问我,”参谋总长夏维利恩元帅解释说:“他们没有要我做评估。星期四晚上他们打电话给我时政治决策已经定案了。国防部长最后一次需要我做实质的判断是什么时候?”
“那你怎么说?”地面部队总司令罗兹柯夫元帅问道。他得到的回答是一个阴郁而讽刺的微笑。
“给我四个月的准备时间,苏联军队就能完成任务。”
“四个月……”罗兹柯夫瞪视着窗外,然后回过身来说:“我们无法准备好。”
“战争将在六月十五日开始。”夏维利恩说:“我们必须准备好。尤瑞,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你是不是要我说:‘抱歉,总书记同志,苏联军队无法达成这项任务。’我会被革职,并且由某个较‘听话’的人来取代。你知道谁会取代我的位置。你是不是宁愿听命于布克哈利恩元帅——”
“那个笨蛋!”罗兹柯夫咆哮着说。当年就是陆军中将布克哈利恩的‘巧妙’计划才将苏联军队带入阿富汗。他在军事专长上一无是处,但在政界的关系不但救了他,还使他继续爬到军方权力圈中近乎巅峰的地位。向来基辅军区就是进阶元帅阶级的闪亮大门。他从未涉足实际的山地作战,只是会抱怨他构想的‘巧妙’计划,没有好好执行,布克哈利恩的确是个聪明的小人。
“那么你要不要在这个房间里向他口述指派给你的计划?”夏维利恩问。罗兹柯夫摇摇头。一九四六年最后一次进军维也纳时,他俩指挥同一团内的装甲部队,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是朋友了。
“我们怎么进行这件事?”罗兹柯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