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数过去,保罗在第五间房里,一间小卧室,”杰西卡说,“如果你不好叫醒他,请叫隔壁的越博土。保罗也许需要警醒器。”
梅帕丝又敏锐地看了一眼椭圆形门,杰西卡想这种表情是不满。杰西卡还没来得及问关于这门和门里有什么东西,梅帕丝已转身匆匆走了。
杰西卡想:哈瓦特已查过这地方,不可能有什么太令人担心害怕的东西。
她推门,门打开,露出一间小屋,对面又有一个椭圆形门,这个门上有轮式把手。
一个空气锁!杰西卡想。她眼光向下扫,地上有一个螺旋器,上面有哈瓦特的印迹。这门已被打开。有人不小心把螺旋器给碰掉在地上,没有意识到外面的门会被掌锁关上。
她走进小屋。
为什么屋内还装空气锁?她问自己。突然想到异形生物被密封在特殊气候环境中。
特殊气候环境!
在阿拉吉斯这事是顺理成章的,最耐旱的植物在这儿也得浇灌。
她身后的门开始合拢。杰西卡拿起哈瓦特留下的木棍把门顶着,她面对里屋装有轮式锁的内门,发现金属门把上方有一行蚀刻的字:“哦,人类!这是上帝创造的美;那么,请伫立于此处,学会爱你神圣朋友的完美。”
杰西卡全力压在轮上,向左转,内门开了,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扬起她的头发。她感到空气在发生变化,气息更加浓厚。她推开门,看到里面一片片的绿,黄色的阳光照射在上面。
黄色的阳光?她问自己,那么这儿就装有过滤玻璃!
她跨过门栏,门自动关上。
杰西卡吸了一口气:“一个湿润的星球温室。”
到处是生气勃勃的植物和树木。她认出了含羞草、开花的榅桲树、一株玉兰、开着紫花的芙蓉、红白相间的桃花树,还有……玫瑰。
这真是玫瑰!
杰西卡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朵特大的粉红色玫瑰花发出了沁人心脾的香味。她直起身,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听到一种有节奏的声响。
她拨开一株枝叶茂盛的灌木树枝,观察房子的中间部分。那儿有一处低矮的喷泉,有一个笛形水道,那有节奏的声响就是一弯细小的水流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后落在一个金属碟中的声音。
杰西卡调动自己的意识感官,对整个环境进行了全面仔细的探察:这地方大约有10个平方米,建在大厅尾部的上方,与其他地方的建筑风格有所不同。由此判断,这地方是在主体工程完工后很久才增加上去的。
她在屋子的南墙边停下,面对宽大的过滤玻璃,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每一处可用空间都栽满了奇特的湿地植物。绿色中传来一阵沙沙声,杰西卡警觉地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装有导管和喷嘴的自动定时伺服系统。一个支臂抬起,喷嘴里洒出一片水雾,支臂自动收缩。她注意一看,这是给一株橛树浇水。
这房子里到处都有水……而这个星球却惜水如命,这种浪费深深地震撼着杰西卡。
她抬头望着滤镜外的黄色太阳,在犬牙交错般的地平线远处渐渐下沉,在那个有巨大岩石的地方就被人们称为屏蔽墙。
杰西卡想:滤镜将白炽的太阳光变得柔和亲切。是谁修了这样一个地方?雷多?也许想用这样一个礼物给我一个惊喜,就像他的风格。可他不可能有时间。而且他一直忙于应付更重要的事。
她记起了读过的有关报告:许多阿拉凯恩的门窗都用空气锁密封以回收室内的水分。雷多曾经说过,这所房子没有采取这样的措施是为了显示权力和财富,这所房子只装备了基本的防尘设备。
但这间小屋本身所具有的意义和象征远远超过了这所房子的缺乏密封装置所能代表的。杰西卡估计这里的水足够一千个生活在阿拉吉斯的人使用,也许更多。
杰西卡沿着窗户走着,继续观察屋里的一切,突然发现喷泉附近半人高的地方有闪闪发光的金属物。那是一个记事簿和一支笔,被扇形树叶遮着。她走过去,来到一张桌子旁,上面有哈瓦特留下的印迹。杰西卡注意到记事簿上的一段留言:
亲爱的杰西卡女士:这个地方曾给我带来无限快乐,愿它也使您愉快幸福。我们曾受教于同一个老师,愿这间屋子能向您传递同一个信息:欲望使人陷入沉溺,希望之路危机四伏。
我最衷心的祝福马卡蒂。芬伦女士
杰西卡点点头,记起雷多曾说过芬伦伯爵曾是皇上在阿拉吉斯的代表。但这条信息暗含着要杰西卡立即注意某事,告诉她留言者也是一个比·吉斯特,伯爵已正式娶她的爱妃为妻,这使杰西卡感到难受。她同时开始寻找隐藏的信息,一定就在附近。每一个比·吉斯特在形势需要时都有义务向其他比·吉斯特传达信息。
“希望之路危机四伏”是一个暗语,说明附近还留有别的情报。
杰西卡仔细地摸着留言条的正面和背面,寻找密码信息,可是没有,留言簿的边缘也没有。她将留言记事簿放回原处,心中涌出一阵紧迫感。
有什么东西在记事簿附近?杰西卡想着。
可哈瓦特来过这屋子,一定动过这本子。她抬头注意到树叶,对,树叶!她用手指触摸叶子的背面、叶脊和叶脉,找到了!她的手指感觉到了点状密码,迅速读了一遍:“你的儿子和公爵马上会遭遇危险。有一间卧室是专门设计以吸引你的儿子的。哈族设置了死亡陷阱,一个在明处,一个很难发现。”杰西卡强压住自己要去看保罗的冲动,情报必须读完。她的手指继续摸着点状密码。“我不知道威胁的准确性质,但它与床有关。
对公爵的威胁主要来源于一个亲信或将官的变节。哈族准备把你作为礼物送给一个宠臣,就我所知,这个地方是安全的。请原谅我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由于伯爵不是哈族付钱的对象,因而我的消息来源有限。MF于匆忙中。“
杰西卡抛开树叶,急忙转身去找保罗,就在此时,空气门猛地开了,保罗跳了进来,右手举着一件东西,用力将门关上。他看见了母亲,分开树叶冲到她面前。保罗看了一眼喷泉,将手和手上的东西放进了水里。
“保罗!”她抓住他的手,盯着手上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猎杀镖,”保罗说得随便,但她却从说话的口气里听出了异样,“在我房间里发现的,我弄烂了它的发射管,但我想确认一下,水应该能区分出来。”
“把它浸下去!”杰西卡命令道。
保罗照做。
她马上又说:“把手拿出来,让那东西搁在水里。”
保罗缩回手,甩落上面的水,眼睛盯着那金属物静静地躺在水里。杰西卡折了一根树枝戳了戳那致命的武器。
没什么反应。
她将树枝扔进水里,看着保罗,发觉他正用警惕的眼光搜寻着屋子,这是BG(比·吉斯特)习惯。
“这地方可以藏任何东西。”保罗说。
“我有理由相信这地方很安全。”杰西卡说。
“我的房间也说是安全的,哈瓦特说……”
“这是猎杀镖,”杰西卡提醒儿子,“那就意味着操纵它的人就在屋子里,这东西的操纵器有效半径很小,可能是在哈瓦特搜索以后才装上的。”
但她想到了树叶所传递的情报,“……一个亲信或将官的变节”,不会是哈瓦特,肯定不会,决不会是他。
“哈瓦特的人现在正在搜索整幢房子,”保罗说,“猎杀镖差点击中那个来叫我的老女人。”
“是夏道特·梅帕丝。”杰西卡说,想起了楼梯旁的相遇,“是你父亲叫你去……”
“那可以等等,”他说,“你凭什么认为这间房里没有危险?”
她指着留言簿,向他说明了一番。
保罗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杰西卡内心仍然非常紧张,她想:是猎杀镖,我的天!她使尽浑身解数方才使自己没有发抖。
保罗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哈可宁人干的,没问题,我们必须消灭他们。”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暗号式敲门,哈瓦特的人要进来。
“进来。”保罗答道。
门推开,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阿特雷兹军服的人,帽子上有哈瓦特部队的徽章。“您在这儿,阁下,”他说,“管家说您在这儿。”他看了一下这房间,接着说:“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石头堆,里边藏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猎杀镖的控制装置。”
“我希望参加对他的审讯。”杰西卡说。
“对不起,女士,我们抓他时太性急,他已经死了。”
“没有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杰西卡问。
“我们还没有找到。”
“他是一个阿拉凯恩土著人吗?”保罗问。
这问题很巧妙,杰西卡点点头。
“他长得像当地人,”他说,“一个月前就放进了石堆,一直呆在那儿直到我们到达。地下室我们昨天检查过,原封未动,我以名誉担保。”
“没人怀疑你们搜查的彻底性。”杰西卡说。
“我怀疑过,女士。我们应该在那儿使用声纳装置的。”
“我猜你们现在的搜查使用了这东西。”保罗说。
“是的,阁下。”
“通知我父亲,我们有事得晚点。”
“马上执行,阁下,”他扫了一眼杰西卡,“哈瓦特命令:鉴于目前的形势,小主人应在安全的地方受到保护。”他又扫了一眼房间,说:“这是什么地方?”
“我认为这地方安全,”杰西卡说,“哈瓦特和我都检查过这地方。”
“那么,我在外边增加警戒,直到我们重新检查过整幢房子以后。”他弯腰,举手给保罗敬了礼,退出去,关好门。
保罗突然说:“我们是否最好亲自查验一下整幢房屋?您可能发现别人没注意到的东西。”
“这部分是惟一我没亲自检查的地方,我没这么做是因为……”
“因为哈瓦特亲自检查过。”他说。
她敏锐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不相信哈瓦特?”
“不是,他已经老了……太疲倦。我们能帮他分担一些工作。”
“那会使他感到羞辱,妨碍他的效率,”杰西卡说,“他知道这件事后,决不会再让一只苍蝇飞进这地方。他会感到羞辱,如果……”
“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措施。”他说。
“哈瓦特为整整三代阿特雷兹家族的人出了力,忠心耿耿,”她说,“他值得我们完全地信任和深深地尊敬。”
保罗说:“当父亲遇到麻烦,你用他说的‘比·吉斯特’主意,说话像利剑。”
“要是我给你父亲添麻烦呢?”
“当你跟他争辩的时候。”
“你不是你父亲,保罗。”杰西卡说。
而保罗想:那会使她担心,可我必须告诉她,那个叫梅帕丝的女人说我们中有叛徒。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杰西卡问,“这可不是你的性格,保罗!”
他耸耸肩,重新考虑梅帕丝说的话。
而杰西卡却想着树叶的情报。她突然做出决定,将树叶交给保罗,告诉他上面的意义。
“我父亲应该立即知道这个信息,”保罗说,“我用密码发报给他。”
“不行,”她说,“你最好等到你们俩单独相处时再告诉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是说我们谁也不能信任?”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她说,”这信息是故意送给我们的,传递信息的人相信其真实性,但情况可能是将信息传给我们就是目的。“
保罗静静地思考着。“在我们中制造不和,达到削弱我们的目的。”他说。
“你必须悄悄地告诉你父亲,提醒他注意这方面的阴谋。”杰西卡告诉儿子。
“我懂了。”
杰西卡转身对着高处的滤光玻璃,注视着西南方,阿拉吉斯的太阳正在下沉……山崖上一轮黄色的光球。
保罗也转过身,对母亲说:“我认为不是哈瓦特。会是越吗?”
“他既不是将官,也不是亲信随从,”她答道,“我可以保证他跟我们大家一样仇恨哈可宁人。”
保罗注意到远处的山崖,心想:也不可能是哥尼……或邓肯。
会不会是更下层的人呢?不可能,他们都是从世代忠于我们的家族中选出来的,人人清白,有独到之处。
杰西卡擦擦前额,感到了疲倦。这简直是危机四伏!她看着滤光玻璃外那带黄色的风景,仔细欣赏着。在公爵领地的远处是一排围着高栏的仓储地……那里有许多地下储藏室,里面存着衰微香料,地面上是一座座高耸的瞭望塔。她至少可以看见20个仓储地,一直延伸到屏蔽墙外的山崖下,连绵不断。
太阳缓慢地消失在地平线下,星星跳了出来。她看见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就在地平线边缘,有节奏地一闪一闪地发光……那是一种颤抖的光:战战兢兢。
站在旁边的保罗不安地动了一下。
杰西卡仍然注意着那颗明亮的星,发现它太低,一定来自屏蔽墙处的山崖。
有人发信号!
她想要弄懂信号的意义,但那密码她从未学过。
其他光亮也陆续出现在山崖后的平原上,蓝黑色的背景上,黄光点点。突然左边有一点光变得特别明亮,一闪一闪地退向山崖……速度很快,突然消失。
山崖那边的假星星马上闪了出来。
信号……杰西卡的心里充满了预感。
她暗问:为什么要用光发信号?为什么不用通信网络呢?
答案很明显:公爵的人现在能监控通信网络的信息。光信号只说明一件事:是敌人在联络……哈可宁的谍报人员。
身后传来一声敲门声,哈瓦特的一个部下说:“全部清查完毕……阁下,女土。现在该送小主人去他父亲那儿。”
《沙丘》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第十一章
人们说雷多公爵没有注意到阿拉吉斯的危险,贸然走进了一个陷阱。也许这么说更确切:他长期身临危险,而对此次危机的不同判断有失误。或者说他故意牺牲自己,以便让儿子能找到更美好的生活?一切都显示出公爵并不是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家事记评》
雷多。阿特雷兹公爵正靠在阿拉凯恩城外机场起落控制塔的护栏上,初夜的圆月,像一枚银币,高高地挂在南边的地平线上方。
下边是屏蔽墙下的山崖。像一座座冰山,反射着冷光。在灰尘中显得朦朦胧胧。他左边是阿拉凯恩的灯光……黄……白……蓝,交相辉映。
他想,整个星球上的各个主要场所都张贴着有他签名的通知:“我们圣明的帕迪沙国王已正式授权我接管这个星球,终止全部争端。”
通知上那一本正经的格式和语气使他有一种孤独感。谁会受这愚蠢条文的蒙蔽?当然不会是弗雷曼人,也不是控制着阿拉吉斯内贸的家族们……哈可宁人居然要算计人。
他们企图杀害我的儿子!
他内心的愤怒难以抑制。
他看见一辆亮着灯的车,从阿拉凯恩朝降落场开来。他希望是接保罗的卫兵。时间的推延使他心急如焚,尽管他知道哈瓦特的人正采取紧密措施,严加防范。
他们企图杀害我的儿子!
他摇摇头,想摆脱愤怒,回头看见自己的五架快速艇一字排开。
谨慎的拖延总比……
那中尉是好样的,忠诚,可靠,反应灵敏。
“我们圣明的帕迪沙国王……”
如果这城里的居民看见国王写给他们可敬公爵的私人便条,那后果真难想象……全是对戴着面纱的男女的极端鄙视:“……可我们对野蛮人还能期待什么呢?他们惟一的梦想就是生活在没有秩序、安全和家族统治的环境中。”
这时,公爵感到他自己的惟一梦想就是结束阶级差别,不再想到致命的秩序。他抬头望去,穿过尘烟,看见天空中明星闪烁,心想:在那些小小的星光中,有一点是我的卡拉丹……可我再也不能见到我的家乡。对卡拉丹的思念使他胸中突然发痛,这痛不是来自他的内心,而是从卡拉丹传来,直入他心灵深处。他自己很难把阿拉吉斯这片荒凉之地称为家乡,他感到自己也许永远都做不到。
他想:我必须将感情深藏,为了儿子。如果他要有自己的家,只能是在这个星球上。我可以把阿拉吉斯当做地狱,我已濒临死亡的深渊,但他必须在这地方得到激励和鼓舞,这里一定是可用之地。
他胸中涌起一阵惆怅,先是自悲自怜,紧接着又是鄙视不安。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想起哥尼。哈莱克常哼的两句诗:
我胸中品尝着时间的空气吹动纷纷扬扬的落沙……
对,哥尼在这儿会看见许多落沙。在月光笼罩的山崖以外是荒漠……寸草不生的岩石、沙丘,纷纷扬扬的沙尘,荒无人烟的干燥野地,也许有一些弗雷曼人。如果有什么东西能给阿特雷兹家族带来一线希望,也许只有这些弗雷曼人。
条件是哈可宁人恶毒的计划还没能渗进弗雷曼人之中。
他们企图杀害我的儿子!
突然一阵金属轰鸣声震动了高塔,使公爵靠着的围栏颤抖起来。面前掉下一道幕帘,挡住了他的视线。
飞船来了,是该做事的时间了。他转身走向身后的梯子,走向大会议室,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表情,准备迎接来人。
他们企图杀害我的儿子!
公爵走进圆顶屋子时,许多人已经坐在里面。他们带着自己的太空旅行包,吵着,笑着,就像放假归来的学生。
“嗨,下边那东西有感觉吗?那就是重力!”
“这地方的重力有多大?掂起来很轻哪!”
“一本书有原来的十分之九重。”
屋子里一片嘈杂热烈的声浪。
“你下来时仔细看过这个洞吗?这里有些什么战利品?”
“哈可宁人都带走了!”
“我只想冲个热水澡,还有一张舒服柔软的床!”
“你还不知道,笨家伙?这地方没水。用沙洗你的屁股吧!”
“喂,公爵来了!”
人们看到公爵,马上安静下来。
哥尼。哈莱克大步走过人群边缘。他一边肩上挂着包,另一边挂着九弦巴喱斯。他的手指特长,拇指大,可以灵活地运动,在弦上拨出美妙的音乐。
公爵观察着哈莱克,欣赏着他那丑陋巨大的身躯。那双玻璃片一样的眼睛透着凶狠、机敏。这人曾经生活得狂放不羁,只按自己的原则行事。保罗曾叫他什么来着?“哥尼,凶猛者。”
哥尼头上一束束亚麻色的头发盖着脑袋上的光秃处;一张大嘴咧着,显露出愉快和嘲讽,那一道伤疤似乎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配合着他的一举一动。整个人显得随便,毫不拘谨。他走到公爵面前,弯腰行礼。
“哥尼。”公爵说。
“阁下,”他用巴喱斯指着屋里的人说,“这是最后一批。我本来打算跟第一批人来的,可是……”
“还有一些哈可宁人要你对付,”公爵说,“哥尼,跟我来,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谨听尊命,阁下。”
他们走到一架供水机旁,大屋里的人们又吵闹喧哗起来。哈莱克放下包,但仍然拿着他的九弦巴喱斯。
“你能交给哈瓦特多少人?”公爵问。
“萨菲那儿有麻烦吗,先生?”
“他只损失了两名主力,而他的先锋在对付哈可宁人的防线上取得了可喜的进展。如果我们能更迅速地行动,就能获得更大的安全保障,取得我们的生存空间。你能提供多少人,他都需要,那种在肉搏战中不会退缩的男子汉。”
“我可以给他三百名最棒的勇士,”哈莱克说,“我该把他们派到什么地方?”
“去大门,哈瓦特有一名手下在那儿接应。”
“我马上去安排吗?”
“等一会儿,还有一件事。野战队员将控制这儿的宇航船到天明。送我们到这儿的吉尔德H级宇航船将有新的生意,宇航船将与一艘装有衰微香料的货船取得联系。”
“是我们的香料吗,阁下?”
“对。但宇航船还将运走一些香料开采工,他们是旧王朝的人。
由于统治者变换,他们准备离开,而且已得到应变法官的批准。他们是宝贵的开采工,哥尼。大约有八百人。宇航船离开前,你必须想办法说服部分工人留下,跟我们干。“
“什么是最有力的理由?”
“我想要他们心甘情愿地合作,哥尼。我们需要那些人的技术和经验。他们要离开说明他们不属于哈可宁阵营。在宇航船离开前,你必须说服一部分人留下为我们工作。哈瓦特认为他们有人可能是潜伏的敌人,而且到处都有暗杀的阴影。”
“哈瓦特已经发现了不少危险的阴影,阁下。”
“但也有他没有发现的东西。我想哈可宁人真是充满想象,居然在这些从事野外工作的人中埋伏暗探。”
“很有可能。这些人在什么地方?”
“就在下面的接待室里。我建议你下去为他们弹一两首曲子,让他们安神静心,然后再施加压力。你可以向那些有能力的人许诺权力和高薪,他们可以得到比哈可宁时期高20%的工资。”
“就这些吗?我知道哈可宁人是记件付酬的。这些人口袋里装着完成合同后的大把钞票,心里想着愉快的旅途……20%许诺对他们恐怕不会是太大的诱惑。”
雷多有点不耐烦地说:“那么发挥你的想象,在特殊情况下运用灵活性。但必须记住财富不是无底洞。只要可能,别超过20%。
我们特别需要开采工、气象员、沙象员……任何对沙漠变化有经验的人。“
“懂了,先生。‘他们将迎着狂暴而来,面色像东风般沉静,聚集神力,征服风沙。’”
“很有感染力,”公爵说,“把你的工作交给一名中尉,让他简短地说明一下用水纪律,然后安排这些人睡觉。起落场的人将会照顾他们。别忘了给哈瓦特增派人手。”
“三百名最棒的勇士,”他拿起旅行包,问,“我完成任务后在哪儿向您报到?”
“在这上面,我有一间会议室。在那儿将有一个作战会议。我想安排一次新的星球清查行动,先动用装甲部队。”
哈莱克正准备转身离开,发觉雷多的眼神奇特,便问:“您预计会发生哪种麻烦?我想应变法官还在这儿。”
“公开和秘密的战斗都会发生,”公爵答道,“我们站稳脚跟前将会有大量的流血牺牲。”
“您从河中取出的水将变成干枯土地上的血流。”哈莱克说。
公爵叹了一口气:“快去快回,哥尼。”
“是,阁下,”他笑起来,刀疤抽动了一下,“看,我是沙漠中的野驴,义无反顾地向前。”哥尼转身大步走到屋中央,发布命令,然后穿过人群离去。
雷多看着哥尼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哈莱克常使人吃惊、振奋……满脑子的歌、引言和鲜花般的词句……而当面对哈可宁人时,又是一名无情的杀手。
在阿拉凯恩起降场的入口处,粗糙地刻着几个字:摩亚迪。似乎是用很简单的工具刻画上去的,反复出现在好几个地方。他在阿拉吉斯的第一晚就看见了这几个字。现在,他被送到公爵的指挥部,参加父亲召开的第一次全体军事会议。那些刻字是对离开阿拉吉斯的人的控诉。但对于这个刚刚逃脱死亡的男孩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含义。
《沙丘》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第十二章
他们说:“哦,知道我们苦难的您,别忘了为我们祈祷。”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手记》
“所有的战争理论归结起来就是危险,”公爵说,“而当它危及你们自己的家庭时,战争的因素将关联到许多其他的方面。”
他知道自己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愤怒。他转身,沿着长桌走了几步,又返回。
会议室里只有公爵和保罗。这是一间显得空荡的隔音室,有一张长桌,周围是老式的三脚椅,另外一边放着一个地图板和一台投影仪。保罗坐在桌边,紧靠地图板。他把猎杀镖的事告诉了父亲,并报告说有一个叛徒正对他们构成威胁。
公爵在保罗对面停下来,拍着桌子说:“哈瓦特告诉我那房子安全。”
保罗略显犹豫地说:“我开始也很气愤,也怪罪哈瓦特。但威胁来自房子外边,简单、直接而聪明。要是没有您和包括哈瓦特在内的其他许多人对我的严格训练,我可能已经成了牺牲品。”
“你是在替他辩护吗?”公爵问。
“是的。”
“他年龄大了,没错。他应该……”
“他有丰富的经验,富于智慧,”保罗说,“您想想他犯过的错误有多少?”
“为他说话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公爵说。
保罗笑起来。
雷多在桌子的前端坐下,把手放在儿子的手上:“儿子,最近,你……成熟了很多。”他抬起手:“我很高兴。”他也笑了。“哈瓦特会自责的。他对自己的愤怒会比我们俩加起来的还要大。”
保罗抬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晚。阳台上的栏杆反射着屋里的灯光。保罗注意到外边有东西在移动,那是穿着制服的阿特雷兹警卫。保罗回头望见父亲身后的白墙,再低头看着闪亮的桌面,注意到自己的手已捏成了拳头。
公爵对面的门砰的一声打开,哈瓦特大步走进来,脸色显得比平时更苍老疲倦。他绕过桌子,走到公爵面前,立正站着,说:“阁下,我刚知道发生了意外,是我的错误,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责不容恕。我请求辞……”
“哦,坐下,别说蠢话,”公爵说,指指保罗对面的椅子。“如果说你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你过高地估计了哈可宁人。他们简单的头脑设计了一个简单的阴谋。我们对简单的把戏没有注意。而我的儿子已向我说明,没有你对他的良好训练,他就在劫难逃,在这方面,你没有使我失望!”他拍拍椅背,“坐下吧,听我的!”
哈瓦特坐下来:“可……”
“不谈这事了,”公爵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还有更紧迫的事。其他人在哪儿?”
“我让他们在外边等着,我……”
“叫他们进来。”
哈瓦特看着公爵的眼睛说:“阁下,我……”
“我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萨菲,”公爵说,“让他们进来。”
哈瓦特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是,阁下,”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对开着的门叫道,“哥尼,大家都进来。”
哈莱克领着一队人走进屋,每个军官都表情严肃,身后跟着各自的助手和专家。随着一阵有节奏的声响,大家纷纷落座。
“这儿备有咖啡。”公爵说。
公爵的眼光扫过自己的部下,心想:他们是优秀的军人,在这种战争中的表现,没人能比他们更好。咖啡从旁屋送到每个人面前,公爵等着,发现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倦容。
公爵站起来,脸色沉静,显得富有效率。他用指关节敲敲桌子,集中大家的注意力。
“嗯,先生们,”他说,“我们的文明似乎根深蒂固于侵略的习惯,以至于没有古老的方法,我们连简单的圣命也无所适从。”
有人笑起来。保罗发觉父亲用正确的语调、恰如其分的措词,活跃了大家的情绪。甚至声音里对疲倦的揭示也恰到好处。
公爵接着说:“我想首先让大家听听萨菲对弗雷曼人情况的补充。萨菲?”
哈瓦特抬头扫了一眼大家,说:“我首先作一个概括的介绍,然后讨论几个经济问题。可以说弗雷曼人越来越像我们所需要的同盟。他们正在观察我们是否可靠,而他们行事的方式似乎是公开的。他们送来了一些礼物……有他们自己制作的滤析服……某些留有哈可宁人堡垒的沙漠地区的地图……”他看了一眼桌子,接着说:“他们的情报已证明完全可靠,为我们与应变法官打交道帮了大忙。他们还不时送点别的东西来……给杰西卡女士的珠宝,香料酒,糖果,药品。我的人正在处理送来的东西,似乎没什么阴谋。”
“你喜欢他们吗,萨菲?”一个人问道。
哈瓦特转身面对问话人:“邓肯·伊达荷说他们值得尊敬。”
保罗瞟了一眼父亲,看着哈瓦特,问:“对弗雷曼人的数量有什么新的情报吗?”
哈瓦特看着保罗答道:“根据他们的食物加工和别的证据推论,伊达荷说他去的那个洞穴群里可能有一万人。他们的领袖说他统领的这个部落有两千个家庭。我们有理由相信存在着许多这样的部落群体。他们似乎都效忠于一个叫做列特的人。”
“这是新情报。”雷多说。
“阁下,也许我的情报有误。有情况表明这个列特可能是当地信奉的神。”
另外一个人清清嗓子,问:“他们确实与走私者来往吗?”
“伊达荷在那个部落时,就有一个走私商队带着大量香料离开。他们使用运货牲口,说明他们将有两周多的旅程。”
公爵说:“看来走私犯利用这段不安定时期增加了行动。这值得我们注意。对非法的星际走私贩运我们不必担心……这一直都存在。但对他们的行动完全置之不理……这也不行。”
“您已经有了计划,阁下?”哈瓦特问。
公爵看着哈莱克说:“哥尼,我想让你带领一个代表团,或者是外交使团,如果你愿意的话,去跟这些浪漫的商人接触、谈判,告诉他们交纳一定的公爵税,只要他们愿意,我就对他们的走私不闻不问。哈瓦特估计过,他们用于行贿买通关节和雇用保镖的钱是这个数的四倍。”
“要是皇上听到风声怎么办?”哈莱克问,“他对乔姆公司的利润可是非常眼红的。”
雷多轻轻一笑:“我们将公开将这笔收入以夏达姆四世的名义存进银行,然后从中扣除我们用于征税的合法费用。让哈可宁人为此去跳脚吧!我们将弄垮几个在哈可宁时期发了财的人。不再行贿!”
哈莱克脸上露出了笑容:“啊,阁下,真是一记漂亮的下冲拳。
要是我能看见男爵听到这消息时的脸色该多好!“
公爵转身对哈瓦特说:“萨菲,你说你能买到的那些账本弄到手了吗?”
“弄到了,阁下。现在正对它们进行仔细查看。我自己已浏览了一遍,可以大致谈一下。”
“说吧!”
“哈可宁人每隔330个标准日便从这个星球运出100亿宇宙索。”
在座的人都惊讶地叫了一声,甚至那些已经露出倦容的年轻副手们也坐直身子,相互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哈莱克轻声说:“他们真打算将沙漠中的财富资源吸干刮净。”
公爵说:“先生们,你们瞧,还有人会那么天真地相信,哈可宁人会因国王的命令而悄然卷起铺盖卷,一声不响地离开这个星球吗?”
所有的人都在摇头,表示同意公爵的观点。
“我们必须武装到牙齿,”公爵边说边转身对着哈瓦特,“现在该说说装备的情况了。他们留下了多少沙犁、收获机、衰微香料厂和附属设备?”
“不少,”哈瓦特边说边让助手递给他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他们没有告诉我们不到一半的沙犁可以运转,只有三分之一的运载器可以飞行,将设备运到香料开采地。哈可宁人留下的全部设备随时都可能出故障,变成废物。能让这些设备运转就是我们的福气,能让其中的四分之一工作六个月真是万幸了。”
“比我们预料的要好哇,”雷多说,“基础设备的实际情况怎样?”
哈瓦特瞟了一眼文件夹说:“在几天内可以让大约930来个开采工厂去现场开工。用于勘探、侦察和气象观测的巡侦机有6250架……运载器接近1000架。”
哈莱克说:“要是与吉尔德人谈判,让他们同意将宇航船作为气象卫星向我们开放,这是否会更便宜?”
公爵看着哈瓦特:“这方面没有新消息吗,萨菲?”
“我们现在必须寻找别的出路,”哈瓦特说,“吉尔德人并没有真正与我们谈判。他们只是要让我们明白,我们支付不起他们的要价,无论我们怎么努力,这不可改变。我们的任务是在重新接触前找出原因。”
哈莱克的一个副手在椅子上转了一下,忿忿地说:“这不公平!”
“公平?”公爵看着说话的人,“谁要寻求公平?我们要靠自己建立公理,就在这……阿拉吉斯,无论生与死,我们都要努力实现它。
你跟我到这儿来,后悔了吗?“
那人盯着公爵,说:“不,阁下。您没有退路,我除了跟着您,别无选择。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可是……”他耸耸肩。“……有时我们大家都会感到难受。”他再耸耸肩。“……是的,大家都有感到愤愤不平的时候。”
“我理解,”公爵说,“既然咱们有武器,而且可以使用它们,我们也就不必为什么公平烦恼。谁心中还憋着怨气?如果有,就发泄出来吧!这是一个友好的会议,谁都可以畅所欲言。”
哈莱克动了动,说:“阁下,引起抱怨的原因是我们没有来自其他大家族的自愿者。他们把您称做‘公正的雷多’,向您许诺永远友好,但这只是在不损害他们自己利益情况下的许诺。”
“他们还不知道谁会取胜,”公爵说,“大部分家族都通过避免风险而发了大财,对此无人能够责怪他们,人们只能鄙视他们。”他看着哈瓦特说:“我们在讨论装备,可以放几张幻灯片吗?让咱们熟悉一下这些机器。”
哈瓦特点点头,对幻灯机旁的副手做了一个手势。
桌子表面出现了一个三维立体投影,在桌子远处的一些人站起来,以便看得清楚一些。
保罗倾身向前,盯着那机器。
跟桌子周围的人影比起来,那机器显然是个庞然大物,大约有120米长、40米宽,基本上是个像蟑螂般的长长的机器,带有可行轨道。
“这是一座采收工厂,”哈瓦特说,“我们挑选了一座修复状况较好的供大家观看。我们还发现一整套电铲设备,是来这儿的第一批皇家生态学家使用过的。可它却仍在使用,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要是这套设备是人们所说的‘老玛丽’,它应该属于博物馆,”
一个助手说,“我认为哈可宁人是用它来进行惩罚的,这是悬在工人们头上的警钟,谁要是不听话就会被分到‘老玛丽’上面去干活。”
大家哄笑起来。
保罗没有笑,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投影到桌上的机器,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他指着桌上的投影说:“萨菲,有大到可以将这整个机器吞下去的沙蜥吗?”
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公爵暗暗地骂了一句,然后想:不……他们必须面对这里的现实。
“在沙漠深处,有沙蜥可以一口就吞没这套机器,”哈瓦特说,“但我们大部分衰微香料开采工作都是在靠近屏蔽墙附近的沙漠进行的,这些地方有许多沙蜥可以将这座工厂毁掉,然后再轻而易举地吞没它。”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给它们装上屏蔽?”保罗问。
“根据伊达荷的报告,”哈瓦特答道,“在沙漠上装屏蔽很危险。
一个身体大小的屏蔽会招来方圆数百米内的沙蜥,它们会变得异常凶猛疯狂。我们得到了弗雷曼人的警告,没有理由怀疑这个警告。伊达荷在弗雷曼人部落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存在屏蔽设备的迹象。
“一点都没有?”保罗问。
“要在数千人的场所隐瞒这种设备相当困难,”哈瓦特说,“伊达荷可以到弗雷曼人部落的各个地方走动。他没有发现屏蔽,也没有看到任何使用它的迹象。”
“这是一个谜。”公爵说。
“哈可宁人肯定在这里使用了大量的屏蔽设施,”哈瓦特说,“他们在每个要塞村都设有维修仓库,他们的账目也显示更换屏蔽及零配件的巨额耗费。”
“弗雷曼人会不会有使屏蔽系统失灵的方法?”保罗问。
“似乎没有,”哈瓦特回答说,“理论上讲是有这种可能性……
一个相当大的静电反相装置据说就可能做到,但还没人在这方面有过成功的试验。”
“我们以前也听说过,”哈莱克说,“走私者们与弗雷曼人有着紧密的关系,如果这种设备存在,他们首先会弄到手,而且会在其他星球上贩卖。”
“这么重要的问题,我不喜欢让它悬而不决,”雷多说,“萨菲,我希望你把它列为头等大事,尽快找到答案。”
“阁下,我们已经在着手解这个谜,”哈瓦特清清嗓子说,“嗯……伊达荷确实说过一件事,他说弗雷曼人对屏蔽的态度显而易见,他说他们觉得屏蔽很有意思。”
公爵皱着眉说:“我们讨论的问题是衰微香料设备。”
哈瓦特对投影机旁的助手做了个手势。
投影机里映出了一个带机翼的装置,很庞大,使四周的人看起来像小矮人。
“这是一架运载器,”哈瓦特说,“实际上是一架大型飞行巡航机,其惟一的作用就是将收采工厂送到蕴藏有丰富衰微香料的沙漠地带,以及在沙蜥出现时援救收采工厂。沙蜥无处不在。收采香料就是尽量多地走出走进的过程。”
“这很适合哈可宁人的道德观念。”公爵说。
大家轰的一声大笑起来。
投影机又投下一架飞行器的图像。
“这是些传统的飞行巡航机,”哈瓦特说,“主要的改进是增大了航程,同时增加了防沙尘的密封装置。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飞行器装有屏蔽,也许扔掉屏蔽发动机是为了减轻重量,以增大航程。”
“我觉得不重视屏蔽,并不是好事。”公爵喃喃地说,心想:难道这是哈可宁人的秘密吗?这是否意味着当一切对我们不利时,我们带着屏蔽飞行器就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他猛地摇摇头,想甩掉这种想法。接着说:“让我们评估一下我们的工作进展。我们会得到多大的利润?”
哈瓦特翻了两页笔记本,说:“在估算了维修和可运行设备的费用以后,我们已算出了初步的操作成本。计算的方法自然是以贬值数据为基础,留有明确的安全值。”哈瓦特闭上眼睛,使自己进入门泰特的半入定状态,接着说:“在哈可宁统治时,维护费用与利润之比为14%。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能将这个比例提高到30%,就算交了好运。考虑到再投资和其他可能出现的因素,包括乔姆公司的份额和军事支出,我们的利润率将会很低,可能会低到6%至7%,除非我们能更新陈旧的设备,这样利润才能回升到12%至15%。”
他睁开眼睛:“还有一条路,那就是阁下愿意使用哈可宁人的方法。”
“我们必须为长期在这个星球呆下去打下坚实的基础,”公爵说,“我们必须努力使这儿的大部分人稳定满意……尤其是弗雷曼人。”
“对,最主要的是弗雷曼人。”哈瓦特附和着说。
公爵接着说:“我们在卡拉丹的绝对优势来自海洋和空气动力。在这儿,我们也要选择某种东西,发展我们的优势和威力,就叫做沙漠威力吧。这可以包括空气动力,没有它不行。我希望你们注意飞行器屏蔽的缺乏。”他摇摇头,接着说:“哈可宁人通过从别的星球获得某些重要人员达到提高产量和利润的目的。我们不敢这么做。每一批新人员里都会有不少奸细。”
“那咱们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只能获得非常低的利润和产量,”
哈瓦特说,“最用两季的产量可能比哈可宁的要低三分之一。”
“这也没什么,”公爵说,“刚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我们要加快与弗雷曼人的谈判。在乔姆公司第一次审计工作开始前,我希望得到整整五个弗雷曼军团。”
“这个期限太紧,阁下。”哈瓦特说。
“你很清楚,我们时间很有限。只要有机会,装扮成哈对宁人的萨多卡军团就会出现在这个星球上。萨菲,你估计他们会有多少?”
“最多四五个军团,不会更多,因为吉尔德人收的运输费太高。”
“那么五个弗雷曼人军团加上我们自己的力量就足够应付了。
我们要让几个萨多卡俘虏在兰兹拉德议会上亮相,那么形势就能改变……有利润无利润都行。“
“我们将尽最大努力,阁下。”
保罗看看父亲,又回头看着哈瓦特,突然注意到门泰特年龄大了,意识到老人已为阿特雷兹家族服务了三代,老啦,那阴冷的棕色眼睛,长满皱纹的脸颊,饱经风霜,这一切都显示出他老啦。
这老人肩上的担子太重。保罗想。
“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屠杀的战争,”公爵说,“但现在战争还未到达高潮。萨菲,哈可宁人留下的机器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铲除了259名哈可宁人留下的间谍,剩下的哈可宁堡垒还有3个,大约有100多人。”
“你们铲除的这些哈可宁人都是有产阶级吗?”公爵问。
“大部分人生活富裕,属于管理阶层。”
“我要你给他们发效忠证书,每个人必须签字,”公爵说,“整理好文本,送给应变法官。我们要采取法律行动,证明他们的效忠是假的,没收他们的财产,剥夺他们的一切权利,让他们一无所有。注意让皇上获得10%的好处。必须让全部行动合法化。”
萨菲笑了,嘴唇下露出了带红斑的牙,说道:“阁下,只有您能有这么奇妙的主意。很惭愧我没能先想到。”
哈莱克皱着眉,使保罗暗暗吃惊,沉下了脸。其他人都在点头,笑着。
这不对头,保罗想,父亲让人这么做只会将敌人逼上绝路。他们投降没什么好处,就会跟我们拼命。这样做太危险,可以给我们带来胜利,也可以毁了我们。
“‘我曾是陌生地域的陌生人。’”哈莱克引述道。
保罗盯着他,知道这句话引自《O.C.圣经》,心想:哥尼也希望结束阴谋诡计吗?
公爵看一眼黑沉沉的窗外,回头看着哈莱克,说:“哥尼,你说服了多少沙地工人留下来?”
“总共286人。我认为应该接收他们,这是我们的运气。他们都是有用的人。”
“就这么多?”公爵噘了噘嘴说,“好吧,传达我的命令……”
桌子周围的一阵骚动打断了公爵的话。邓肯·伊达荷穿过卫兵,疾步走到桌旁公爵身边,俯身对着公爵耳语。
公爵挥手让他站起身,说:“大声说,邓肯。你瞧,这是战略会议。”
保罗注视着伊达荷,注意到他那像猫一般狡诈的表情和灵活凶猛的身手,作为一个武器教官,很难有人能与他匹敌。伊达荷黝黑的圆脸转向保罗,那深邃的眼光没有任何表示,但保罗已察觉那沉静的眼光中流露着兴奋。
伊达荷看着长长的桌子说:“我们制服了一队装扮成弗雷曼人的哈可宁雇佣军。弗雷曼派了一个信使,给我们送来情报。在攻击中,我们发现哈可宁人已伏击了信使,他受了重伤。我们把这个弗雷曼人带到这儿来救治,但他死了。我发现信使受伤太重,没办法救活。他死前想要扔掉一件东西,被我发现了。”伊达荷看了一眼雷多。“是一把刀,阁下。一把您从未见过的刀。”
“啸刃刀?”有人问。
“没错,”伊达荷回答,“乳白色,闪着特殊的寒光。”他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把刀鞘,露在外面的刀柄上有黑色纹脊。
“别拔出刀!”
这声音从屋子尽头的门口传来,震撼人心。大家都站了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袍衣的人站在门口,被警卫交叉的剑拦住。那淡黑色的袍衣把他从头到脚裹住,只在头罩上留有空隙,黑色的面纱后面露出一双蓝蓝的眼睛,没有一点白色。
“让他进来。”伊达荷轻声说。
“别拦他!”公爵命令。
警卫犹豫一下,放下了剑。
那人走进来,站在公爵对面。
“这是斯第尔格,是我去的那个部落的首领,是给我们传递情报那些人的领袖。”伊达荷介绍说。
“欢迎,先生,”雷多说,“我们为什么不能拔出那刀?”
斯第尔格瞟了一眼伊达荷,说:“你已经知道我有豪爽利落、尊重名誉的习惯,我同意你看这刀刃,因为它的主人已成为你的朋友。”他的眼光扫过屋内的其他人,说:“可我不认识其他人,他们会亵渎这把高贵的刀吗?”
“我是雷多公爵,”公爵说,“你同意我看这把刀吗?”
“我同意给予您拔出这刀的权利。”斯第尔格说。这时桌子周围传来一阵不满的嘈杂声。他举起露出青筋的手,说:“我提醒你们,这把剑的主人是你们的朋友。”
大家安静下来,保罗仔细注意着这个人,感到他身上散发着权威的气息。他是一个领袖,一个弗雷曼领袖。
在靠桌子中部,与保罗对面坐着的一个人轻声说:“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们在阿拉吉斯有什么权利?”
“众所周知,阿特雷兹的雷多公爵靠顺应良心统治天下,”那个弗雷曼人说,“因此,我必须把我们的生活原则告诉你们:见过啸刃刀的人必须承担一种责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伊达荷:“它们属于我们。没有我们的同意决不能带出阿拉吉斯。”
哈莱克和另外几个人开始站起身,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哈莱克说:“雷多公爵才有权决定是否……”
“请等等。”雷多说,语气中的温和控制住了他们。他想:不能让局面失控。他对那弗雷曼人说:“先生,对维护我尊严的人,我也会尊重他。维护他的尊严。我确实欠了你的情。我也一定会投桃报李。
如果按你们的习惯,这刀在此地不能出鞘,我就命令谁也不能将刀拔出。如果还需要用其他方式祭奠我们这位死去的朋友,你只需说出来就行。“
那弗雷曼人盯着公爵,然后慢慢拉开面纱,露出一张长满黑胡须的脸,窄鼻,嘴唇丰满。他特意弯腰,将一口唾沫吐在明亮的桌子上。
桌子周围的人全都要站起来,伊达荷吼了一声:“别动!”
大家惊呆了,伊达荷接着说:“我们感谢您,斯第尔格,感谢您用生命之水赠送的礼物,我们接受它,视它像生命一般珍贵。”伊达荷也将一口唾沫吐在公爵前面的桌子上。
他对旁边的公爵说:“注意水在这儿非常珍贵,先生。那是尊敬的表示。”
雷多放心地坐回椅子里,注意到保罗的眼神和脸上露出的懊悔笑意,意识到随着理解的增加,紧张的气氛已渐渐缓和。
那弗雷曼人看着伊达荷说:“邓肯,你在我的部落里干得不错,你是否与公爵有契约,必须效忠他?”
“阁下,他请我加入他们。”伊达荷说。
“他接受双重效忠吗?”雷多问。
“您想让我跟他去干吗,先生?”
“这事我希望你自己做决定。”公爵说,可他却没能掩饰住语气里的急迫之意。
伊达荷注视着那弗雷曼人,问:“斯第尔格,我的这种身份条件你能接受吗?我还得经常为我的公爵效力。”
“你是出色的战斗者,也为我们的朋友尽了最大的努力,”斯第尔格说,他看着公爵,“就这么决定了,男人伊达荷拥有这把啸刃刀,作为效忠我们的象征。他必须接受净化,参加仪式,我们会为他做的。他将是弗雷曼人,同时也是阿特雷兹的战士。这也有先例,列特就效忠两个主人。”
“邓肯?”雷多问。
“我明白,先生。‘伊达荷回答。
“好吧,就这样。”雷多说。
“你的水就是我们的,邓肯·伊达荷,”斯第尔格说,“我们朋友的遗体就交给公爵,他的水就是阿特雷兹的水。这就是我们的契约。”
雷多叹了 口气,瞟一眼哈瓦特,注意着老门泰特的眼睛。哈瓦特点点头,显得很满意。
“我在下面等着,”斯第尔格说,“伊汰荷,你跟朋友们道道别。
杜罗克就是死去的那位朋友的名字。你们都是杜罗克的朋友。“
斯第尔格转身向外走。
“你不愿再呆会儿吗?”雷多问。
那弗雷曼人转回身,抬手蒙好面纱,用手随意地把面纱后面的什么东西接好。保罗瞟了一眼,注意到好像是一根细管。
“要我留下来,有什么事吗?”他问。
“我们希望向你表达敬意。”公爵回答。
“名誉要求我去别的地方。”他说完,看了一眼伊达荷,迅速转身,大步走出了门。
“如果别的弗雷曼人也能像他一样,那我们就能相得益彰。”雷多说。
伊达荷似有苦衷地说:“他比较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