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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_17 弗兰克·赫伯特(美)
  永远不要原谅!“
  可是,杰西卡的注意力集中在天启的生命之水的发现上,她看到它的源泉:一条干枯、即将死去的沙蜥(制造者)流出来的液体。
  当她在新的记忆中看到它被杀死时,她屏住了呼吸。
  这个生物被淹死了!
  “母亲,你一切都好吗?”
  保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从内心意识中挣脱出来,抬头望着他。她意识到她对他所承担的义务,但却怨恨他的存在。
  我是一个四肢麻木的人,从意识开始的时刻起就没有了感觉——直到有一天感觉的能力被强加在它们上面。
  她脑海中存在着这种想法,一种封闭的意识。
  我说:“瞧,我没有手!”但是我周围的人却说:“手是什么东西?”
  “母亲,你一切都好吗?”保罗又问。
  “我一切都好。”
  “我可以喝这个东西吗?”他指着契尼手中的水袋说,“他们要我喝它。”
  她听出他话中所隐含的意思,同时也意识到他已经探查出原来的、没有发生变化的物质中的毒药,以及他对她的关心。杰西卡突然想到,她对保罗预知能力的极限感到惊奇。他提的问题向她揭示出许多东西。
  “你可以喝,”她说,“它已经发生了变化。”她从保罗肩上望过去,看见斯第尔格睁着黑黑的眼睛,向下看着,认真地打量着她。
  “我们现在知道你不是假的。”斯第尔格说。
  她感觉到他话中的含义,但是,麻醉药强大的药力使她的感觉变得麻木。多么温和,多么舒服啊!她受到与这些弗雷曼人之间的伙伴关系的控制,并使她受益匪浅。
  保罗看到他的母亲受到药力的控制。
  他在记忆中搜索——固定的过去,流动的可能发生的未来。就像时间的流逝受阻而停止的那一时刻一样,它们使内心眼睛的透视镜失常。当这些片断从记忆流中被抓住时,它们变得难以理解。
  药——他能集合起有关它的知识,了解它在他母亲身上所起的作用。但是,这些知识缺乏自然的联系,缺乏有系统的相互作用。
  他突然意识到,它是一个能看见占据现在的过去的东西,但是真正的预知测试是在未来看到过去。
  事情并不继续是它们看起来的那样。
  “喝下去!”契尼命令道。她把水袋的角形喷管送到他鼻子下面。保罗直起身子,看着契尼,感到空气中弥漫着狂热的兴奋。他知道,如果他喝下袋中之物,会使他发生变化。他也知道含有衰微香料精髓的药会在他身体内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会回到单纯的时间梦幻中,时间变成空间;它会把他抛到头晕目眩的顶峰,激励他去理解。
  斯第尔格在契尼的身后说:“喝下去吧,小伙子。你让仪式的时间拖得太长了。”
  保罗听见人群中发出的喊声,他们狂呼:“李桑·阿·盖布,摩亚迪!”他低下头看着他的母亲,她似乎平静地睡着了。她的呼吸均匀、深沉。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来自他孤独过去的未来的一句话:“她睡在生命之水中。”
  契尼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保罗把角形喷水管含入口中,听见人们高声呼叫。契尼挤压了一下水袋,一股液体喷入他的喉咙,他立刻感到天旋地转。契尼拿开喷水管,把水袋放入从平台下面伸来的手上。他的眼睛盯着她手臂上表示哀悼的绿色带子。
  契尼直起身来,注意到他在盯着她,说:“即使在这幸福的水的典礼仪式上,我也能向他表示哀悼,因为这是他给我们的。”她拉着他的手,沿着平台走过去。“我们在某方面有些相似,友索。我们每人都有一个被哈可宁杀害的父亲。”
  保罗跟着她,感到手和身体已经分开,重新建立起奇怪的联系。他感到他的腿很遥远,像橡皮一样。
  他们走进一条支道,坑道的墙壁被灯光照得模模糊糊。保罗感到药已开始对他产生奇特的效应,像花朵开放一样把时间打开。当他们经过另一条黑暗的坑道时,他觉得需要靠在契尼的身上稳定一下自己。在他与她衣裙下面曲线优美、柔软的身体相接触时,感到热血上涌。这种感觉与药产生的效力混在一起,把未来和过去糅进了现在,给他留下三棱透镜的焦点上最细的边缘。
  “我认识你,契尼,”他小声说,“我们一直坐在沙面的一个平台上,我安慰你,使你不再感到害怕。我们在黑暗的营地里爱抚,我们……”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那个焦点,努力摇着头,摇摇晃晃地走着。
  契尼扶着他,带领他穿过厚厚的帘子,进入一间极其暖和的私宅。里面摆着矮桌子、沙发和睡觉的垫子,垫子上铺着橘红色的床单。
  保罗变得清醒了。他们停下来,契尼面对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安静的恐惧。
  “你必须告诉我一切。”她小声说。
  “你叫塞哈亚,”他说,“沙漠的泉水。”
  “当部落享受水的时候,”她说,“我们在一起——我们大家。我们……共同享有。我能……感到与其他人在一起。但是,与你在一起,我感到害怕。”
  “为什么?”
  他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但是,过去和将来都和现在混在一起,使她的图像模糊不清。他看见她无数的方面、无数的位置和无数的姿势。
  “你身上存在着某种使人害怕的东西,”她说,“我带你离开其他的人……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能感觉到其他人也想要感觉到的东西。你……压迫着人们。你……使我们看见了那个东西。”
  他强使自己清清楚楚地说:“你看见了什么呢?”
  她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看见了一个孩子……在我的怀里。它是我们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她把一只手放到嘴上,“我怎样才能了解你的每一个特征?”
  他们有一点点天才,他的大脑告诉他,他们压制住它,因为它使人感到害怕。
  清楚了那一点的时刻,他看到契尼在发抖。
  “你想要说什么呢?”他问。
  “友索。”她小声说,仍在发抖。
  “你不能回到未来去。”他说。
  一种对她从心底发出的热情袭遍他全身,他把她拉过来靠在他身上,抚摸着她的头说:“契尼,契尼,不要怕。”
  “友索,帮帮我。”她哭着说。
  此刻,他感到药的作用在他体内消失,像拉开帘子,让人看到他未来遥远的灰色的不安。
  “你多么平静!”契尼说。
  他继续在意识中徘徊,看着时间以它那神奇的变化在延伸,巧妙地既保持着平衡,又不断地旋转着;既在缩小,又像一个聚集着无穷的世界和力量的网一样扩展着;既是一根他必须在上面行走的细钢丝,又是一块他要在上面保持平衡的跷跷板。
  此外,他还看到了帝国,一个名叫菲得·罗斯的哈可宁人,像一把置人死地的利剑朝他扑过来;大喊大叫的萨多卡人冲出他们自己的星球,把杀戮散布到阿拉吉斯的土地上;吉尔德人与他们一起共同策划着阴谋;比·吉斯特使用她们选择性的养育计划。这一切像响雷一样,大量地涌出他的地平线,仅仅受到弗雷曼人和他们的摩亚迪的阻挡,他们是疯狂横扫宇宙的十字军,沉睡的巨人——弗雷曼力量。
  保罗觉得自己处于这一切的中心,整个结构都围绕这个中心旋转。他幸福快乐地走在这和平的细钢丝上,契尼与他在一起。他能看到它在向前延伸,以及在一个隐蔽营地中相对平静的一段时间,即两次暴力冲突之间相对和平的时期。
  “为了和平没有其他的办法。”他说。
  “友索,你哭了,”契尼喃喃地说,“友索,我的力量。你会把水给予死人吗?给哪个死人呢?”
  “给那些还没有死的人。”他说。
  “然后,让他们有自己生活的时间。”她说。
  透过药性的迷雾,他感觉得到她是多么正确!他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上。“塞哈亚!”他喊道。
  她伸出一只手,把它放在他的脸颊上。“我不再感到害怕了,友索。看着我,就这样抱着我,我看见了你所看见的东西。”
  “你看见了什么?”他问道。
  “我看见了风暴之间的平静,我们互相给予的爱。那就是我们准备要做的事。”
  药力又在袭击着他。他想:你已经给了我这么多的安慰和忘却。由于极其鲜明的时间,他感到了大彻大悟,感到他的未来变成了记忆——对肉欲的蔑视,自我的分离和结合,温柔和凶暴。
  “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契尼,”他喃喃地说,“和我在一起吧!”
  “永远。”她说,吻着他的脸颊。
《沙丘》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第三卷 先知 第一章
 
  没有一个女人、男人或孩子曾与我的父亲有过十分亲密的关系。曾经与帕迪沙皇帝临时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是哈希米尔。芬伦伯爵。他是我父亲儿童时期的伴侣。衡量我父亲与芬伦伯爵之间的友谊,首先可以从一件无可怀疑的事上看出来。伯爵在阿拉吉斯事件后,消除了兰兹拉德的怀疑。在这件事上,花了一亿多索拉衰微香料的贿赂费,我的母亲是这样说的。还有其他的礼物,如女奴隶、皇室的荣誉和名誉军衔。第二个有关与伯爵的友谊的主要证据是否定的,他拒绝杀人。尽管这是在他的能力之内,而且是我父亲命令他那样做的。关于这件事我将在不久以后再讲。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芬伦伯爵小传》
  伏拉迪米尔·哈可宁男爵冲出他的私人住宅,气冲冲地穿过走廊。半个下午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照进来,投射到他的身上。他那肥胖的身子在吊带减重器内猛烈地扭摆着。
  他狂风般地大步走过私人厨房、图书室、小客厅,走进仆人居住的前厅。在那里,晚上的休息和娱乐活动已经开始。
  卫队长勒夫特蹲在大厅里的一张长沙发上,他那平板似的脸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的周围飘荡着怪诞的、令人消魂的靡靡之音。他自己的随从坐在他旁边的办公桌边办自己的公事。
  “勒夫特!”老男爵怒吼道。
  人们赶忙聚拢过来。
  勒夫特站了起来,说明他感到害怕。靡靡之音停了下来。
  “男爵阁下。”勒夫特说,麻醉药仅仅使他保持着声音不发抖。
  老男爵扫视了一下周围人的脸,看见他们脸上极其平静。他转过身看着勒夫特,温和地说:“你当我的卫队长多长时间了?”
  勒夫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说:“自从阿拉吉斯事件以来,阁下。
  快两年了。“
  “你想到过我个人会遇到危险吗?”
  “那是我一直在关注的事情,阁下。”
  “那么,菲得·罗斯在什么地方?”老男爵怒气冲冲地问道。
  勒夫特往后退缩。“阁下?”
  “你并不认为菲得·罗斯是我个人的危险?”他的声音再一次变得温和起来。
  勒夫特用舌头舔湿他的嘴唇,他眼中昏迷迷的呆滞消失了一些。“菲得·罗斯在奴隶房,阁下。”
  “又与女人在一起鬼混,嗯?”老男爵气得发抖,但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愤怒。
  “阁下,可能他——”
  “住口!”
  老男爵向前走了一步,进入前厅,看着人们是怎样地往后退,在勒夫特四周让出一块空地,把自己与挨骂的人分开。
  “难道我没有命令过你,要你时刻弄清楚小男爵所在的准确地方吗?”老男爵怒吼道,他又朝前走了一步:“难道我没有给你讲过,要你随时了解小男爵讲了些什么话,对谁讲的吗?”他再次向前走了一步:“难道我没有吩咐过你,小男爵无论什么时候进入女奴隶的房间,你都必须向我报告吗?”
  勒夫特紧张地咽着口水,汗水从他前额上冒了出来。
  老男爵保持着平淡的声音,带着几乎没有重音的语调说:“难道我没有给你讲过这些吗?”
  勒夫特点点头。
  “你没有察觉到你今晚送到我房里的那个男孩大腿上的疤痕?”老男爵说,“可能……”
  “叔叔。”
  老男爵转过身,盯着站在门口的菲得·罗斯。他侄儿突然出现在这里,现在——那个年轻人还不能完全掩盖住他那急匆匆的样子——一切都表露出来。菲得·罗斯有他自己的监视系统,监视着老男爵的行踪。
  “我的房间里有一具尸体,我希望把它搬走。”老男爵说。他一直把手放在衣袍里面的发射武器上,幸好他的屏蔽是最好的。
  菲得·罗斯看了一眼靠右边墙壁站着的两个护卫,摆了一下头。那两个快步走出门去,沿着走廊朝老男爵的房间走去。
  那两个人,嗯?老男爵想,啊,这个年轻的魔鬼,还有许多阴谋需要去了解。
  “我想,在奴隶房里,你一定让事情得到了平静的解决,菲得。”
  老男爵说。
  “我一直在与奴隶管理人下金字塔棋。”菲得·罗斯说。他想,有什么不对?我们送到叔叔房间里的那个男孩很明显被杀了。但是他干那种事很熟稔,甚至哈瓦特也不能做出更好的选择。那个男孩是完美的。
  “下金字塔棋,”老男爵说,“很好。你赢了吗?”
  “我……啊,是的,叔叔。”菲得·罗斯竭力掩盖他的不安。
  老男爵弹了一下手指。“勒夫特,你希望重新获得我对你的好感吗?”
  “阁下,我干了些什么呢?”他战战兢兢地说。
  “现在,那并不重要,”老男爵说,“菲得·罗斯在棋上打败了奴隶管理人,你听见了吗?”
  “是的,阁下。”
  “我要你带上三个人去找奴隶管理人,”老男爵说,“把他处以绞刑。在你干完此事之后,把他的尸体给我带来,我要看看你干得是否利索。在我们雇用的人之中,不可以有这样蹩脚的棋手。”
  菲得·罗斯脸色发白,向前跨了一步。“但是,叔叔,我……”
  “以后再说,菲得,”老男爵说,挥了一下手,“以后再说。”
  那两个去老男爵房间抬奴隶男孩尸体的护卫,摇摇晃晃地从前厅门口经过。尸体向下松垂,手臂在地上拖曳着。老男爵看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了。
  “好了,”老男爵说,“在你干完了这件事后,再在你的名单上加上刚才过去的那两个。我不喜欢他们抬尸体的样子。一个人干这样的事应该干得干净利落。我也希望看到他们的尸体。”
  勒夫特说:“阁下,有没有我已……”
  “按照你的主人命令你的去办。”菲得·罗斯说。他想,我现在希望的是救我自己。
  很好!老男爵想。他也还知道如何减少他自己的损失。老男爵在内心里对自己笑了笑,想道:这小伙子还知道,什么会使我感到高兴,什么最容易让我迁怒于他。他知道我还要保留他。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在某一天接过我留下的权力呢?我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但是,他还必须学习。同时,在他学习期间,我必须要保护自己。
  勒夫特给帮助他的人打了个手势,带着他们走了。
  “你愿意陪着我回到我的房间吗?菲得?”老男爵问道。
  “我愿听从你的吩咐。”菲得·罗斯说。他向老男爵鞠了一躬,想:我被抓住了。
  “你走前面。”老男爵说,用手指着门。
  菲得·罗斯显然有些踌躇不定,表明他害怕。我彻底失败了吗?他问自己,他会不会用一把毒剑刺入我的后背?……慢慢地,穿过我的屏蔽。他有了可供选择的继承人?
  让他经历一下这一时刻的恐惧,老男爵一边跟在他侄儿后面走一边想。他将作为我的继承人,但那是在我进行挑选之后。我不愿他毁掉我建立起来的基业。
  菲得·罗斯尽量走得不太快,他感到后背凉飕飕的,起着鸡皮疙瘩,好像他身体本身知道那一击什么时候会到来。他的肌肉交替着收紧和放松。
  “你听到来自阿拉吉斯的最新消息吗?”老男爵问。
  “没有,叔叔。”
  菲得·罗斯强使自己不往回看,拐入仆人居住的边房外的大厅。
  “弗雷曼人有了一个新的预言师,或者说某种宗教领袖,”老男爵说,“他们称呼他摩亚迪。十分有趣,真的。它的意思是‘耗子’。
  我已告诉过拉宾,让他们去信奉他的宗教,那将会使他们忙碌着。“
  “那的确有趣,叔叔。”菲得·罗斯说。他走到了他叔叔房间外的专用走廊,想道:他为什么谈起了宗教?他是不是在对我进行某种微妙的暗示?
  “是的,不是吗?”老男爵说。
  他们来到男爵的房间,经过客厅进入卧室。迎面挂着的精美的战斗符图欢迎他们的到来。卧室里有一盏吊灯,地板上摆着一张床式沙发,床架上横放着一个无遮盖的卷筒式按摩器。
  “这是一个聪明的计划。”老男爵说。他继续把身体屏蔽的防御能力凋到最大程度,停下来,面对他的侄儿。“但并不十分聪明。告诉我,菲得·罗斯,你为什么不自己把我杀掉?你有足够多的机会。”
  菲得·罗斯找到一把吊椅,没受到邀请便坐在上面,暂时结束了心中的不快。
  我现在要坚强点,他想。
  “你教导过我,我自己的手必须保持干净。”他说。
  “啊,是的,”老男爵说,“当你面对皇上时,你可以诚挚地说,你没有杀过人。但是,皇上身边的女巫师会听见你说的话,并且还会知道它们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的,我就那件事警告过你。”
  “你为什么不肯买一个比·吉斯特,叔叔?”菲得·罗斯问,“有一个真言师在你身边……”
  “你知道我的爱好!”老男爵喝斥道。
  菲得·罗斯打量着他的叔叔,说:“可是,有一个总会有益……”
  “我不信任她们!”老男爵怒喝道,“不要想改变话题。”
  菲得·罗斯温和地说:“遵命,叔叔。”
  “我记得,几年前,有一次在竞技场上,”老男爵说,“好像那天有个奴隶被安排来杀死你,那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叔叔。毕竟我……”
  “不要回避此事。”男爵说。他的声音急促,显然在控制着愤怒。
  菲得·罗斯看着他叔叔,想:他知道那事,否则他不会问。
  “那是一件令人感到可耻的事情,叔叔。我那样安排是想要你对奴隶管理人失去信任。”
  “很聪明,”男爵说,“真好。那个奴隶武士差点要了你的命,是不是?”
  “是的。”
  “如果你使用的手段和伎俩与那样的勇气相匹配的话,那你就真正地令人感到可怕。”男爵摇着头,就像自从在阿拉吉斯那令人可怕的一天以来,他曾多次做的那样。他发现自己对失去彼得而感到后悔。那个门泰特人,曾经是一个具有献身精神和异常娴熟技艺的人。但是那还是救不了他的命。男爵再次摇着头。命运有时简直不可思议。
  菲得·罗斯环视了一下房间,打量着那些战斗符图,想要知道他叔叔是怎样打败奴隶的。他们做了如此精密的计划。
  “我是怎样打败他的?”男爵问道,“啊——现在,菲得——让我保留一些武器,在我年老的时候能用来保护我自己。我们最好现在就来订一个协议。”
  菲得·罗斯看着他,订一个协议?他肯定是指继续让我做他的继承人。否则,为什么要订协议呢?一次平等的,或近似平等的协议。
  “什么样的协议,叔叔?”菲得·罗斯感到骄傲,因为他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适度的,并没有显露出洋洋自得。
  男爵注意到他对感情的控制,点点头说:“你是块好料,菲得,我不会让好材料被浪费的。然而你坚持拒绝了解我对你所具有的真正价值。你并不清楚我为什么要作为某个对你有价值的人而受到保护。这……”他用手指了指卧室里的战斗符图:“这是愚蠢的,我不会改变这种愚蠢。”
  说到点子上了,你这个老傻瓜!菲得·罗斯想。
  “你会以为我是一个老傻瓜。”男爵说。他想:我必须让他相信这一点。
  “你谈到协议。”
  “啊,没有耐心的年轻人,”男爵说,“好啦,大意是这样的:你停止这些愚蠢的威胁我生命的企图,在你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我会在你的同意下,让位于你。我将退休当你的顾问,你来执政。”
  “退休,叔叔?”
  “你仍然认为我是一个傻瓜,”男爵说,“仅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嗯?你以为我在乞求你!走路时要小心些,菲得。我这个老傻瓜在那个奴隶男孩的大腿上,看到了你埋进去的隐蔽的针,恰好在我手搁的地方,嗯?只要一点点压力——一道小小的划伤,带毒的针就会刺入这个老傻瓜的手心。啊,菲得……”
  男爵摇着头,想:要是没有哈瓦特的警告,这个阴谋就成功了。
  好吧,就让这个小家伙认为是我自己发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我自己发现的,是我从阿拉吉斯的废墟上救了哈瓦特。再说这个小家伙也需要对我的勇敢行为表示更大的尊敬。
  菲得·罗斯仍然沉默不语,内心在激烈争斗着。可以相信他吗?他真的要退休吗?为什么不?如果我行事谨慎,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继承他的事业。他不可能永远活下去。也许试图加速这个过程是愚蠢的。
  “你提到协议,”菲得·罗斯说,“我们有什么保证来缔结这个协议?”
  “我们如何才能相互信任呢?”男爵问,“那么至于你,菲得,我将安排萨菲·哈瓦特监视你。在这方面,我相信哈瓦特的门泰特能力。你听懂了我的话吗?至于我,你必须相信我。我不能永远活着,是不是,菲得?也许你开始怀疑,有些事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我向你保证。那么,你能给我什么保证呢?”菲得·罗斯问。
  “我让你继续活下去。”男爵说。
  菲得·罗斯再次打量着他的叔叔。他派哈瓦特来监视我,如果我告诉他,就是哈瓦特与那个奴隶武士一起制定的计划,使他失去了他的奴隶管理人,他又会怎么说呢?他可能会说我在撒谎,企图想使哈瓦特失去信任。不,那个好人萨菲是一个门泰特,并且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好啦,你想说什么呢?”男爵问。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当然我只能接受。”
  菲得·罗斯想:哈瓦特!他耍两面派……是那样吗?他站到我叔叔一边,因为我没有就那个奴隶男孩的计划与他商量?
  “对我让哈瓦特监视你的安排,你还没有发表意见呢。”男爵说。
  菲得·罗斯翕动着鼻孔,表露出他的气愤。多年来,在哈可宁家族中,哈瓦特的名字一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现在它有了新的意义:更危险。
  “哈瓦特是一个危险的玩具。”菲得·罗斯说。
  “玩具!不要那么傻,我知道我已经掌握了哈瓦特,也知道如何去控制他。哈瓦特是一个很有感情的人,菲得。没有感情的人使人感到害怕,但是感情深……啊,现在,那些人可以被你利用,来满足你的需要。”
  “叔叔,我不懂你的话。”
  “是的,那够明白的了。”
  菲得·罗斯的眼睑轻轻向上一扬,表露出他十分愤怒。
  “你不了解哈瓦特。”男爵说。
  你也不了解他!菲得·罗斯想。
  “谁应该为哈瓦特的现状负责?”男爵问,“我?当然是我。但是,他是阿特雷兹的工具。多年来都是他打败我,直到帝国插手。那是他看到的。他对我的仇恨是暂时的,他相信他任何时候都能够打败我。你要相信,他被我打败了。因为我指到哪里,他就会打到哪里——反对帝国。”
  新的理解使菲得·罗斯感到紧张,额上出现了紧绷绷的皱纹,口张得大大的。“反对皇上?”
  让我亲爱的侄儿尝尝那种味道,男爵想,让他自己对自己说:“皇上菲得·罗斯。哈可宁!”让他去问他自己,那得值多少?肯定要值一位年老叔叔的生命,这个叔叔可以使那个梦成为现实!
  菲得·罗斯慢慢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唇。那个老傻瓜说的是真的吗?实际上的情况比看起来的还要好些。
  “哈瓦特与这有什么关系?”菲得·罗斯问。
  “他认为他在利用我们向皇上复仇。”
  “此事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他只想复仇。哈瓦特是一个为别人服务的人,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件与他自己有关的事情。”
  “我从哈瓦特那里学到许多东西,”菲得·罗斯赞同道,并感到他说的是真话,“但是,我学到的越多,我越觉得我们应该尽早地除掉他。”
  “你不喜欢让他来监视你?”
  “哈瓦特监视每一个人。”
  “他也许会把你推上王位。哈瓦特是精明能于的,同时也是危险的。他是一个迷途的人。但是,我还不会停止给他解毒药。剑是危险的,可是我们有这把剑的剑鞘,即他身上中的毒药。我们停止供给他解毒药,死亡就是他的剑鞘。”
  “无论如何,就像在竞技场上一样,”菲得·罗斯说,“你牵制我,我牵制你,相互牵制。你看见了那个奴隶武士朝哪个方向倒下去?他看着哪个方向?他如何举着刀?”
  他点着头,表示赞同自己的看法,并觉得他的这些话使他叔叔感到高兴。他想:是的,就像在竞技场上,思想就是锋利的刀刃。
  “现在你明白你是多么需要我,”男爵说,“我还有用,菲得。”
  剑必须使用,直到太钝不能使用的时候,菲得·罗斯想。
  “是,叔叔。”他说。
  “现在,”男爵说,“我们到奴隶房去,我们两个。我将看着你用你自己的手,把安乐房中所有的女人杀掉。”
  “叔叔!”
  “将会有其他的女人,菲得。我说过,与我在一起,你才不会犯粗心大意的错误。”
  菲得·罗斯脸色阴沉下来。“叔叔,你……”
  “你将受到惩罚,并会从中学到一些东西。”男爵说。
  菲得·罗斯看到他叔叔幸灾乐祸的眼光。我一定要记住今晚发生的事,他想,记住它,我也一定要记住其他晚上发生的事。
  “你不能拒绝。”男爵说。
  如果我拒绝,你又能怎样,老家伙?菲得·罗斯问自己。他知道也许还有其他的惩罚,更阴险,更残酷,以使他屈服。
  “我了解你,菲得,”男爵说,“你不会拒绝。”
  对,我不会拒绝,菲得·罗斯想,我现在还需要你,我明白那一点。但是,买卖做成了,我并不总是需要你……总有那么一天。
《沙丘》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第二章
 
  在人类非意识的深处,完全需要符合逻辑的有意义的宇宙。但是,真正的宇宙总是落后逻辑一步。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语录》
  我与许多大家族的统治者打过交道,但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下流、更危险的猪猡,萨菲·哈瓦特对自己说。
  “你可以坦白地对我说,哈瓦特。”男爵说。他往后靠在吊椅椅背上,起皱的肥眼像锥子一样盯着哈瓦特。
  老门泰特眼睛向下,看着他与伏拉迪米尔·哈可宁男爵之间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食物,这也是需要考虑用来安慰男爵的因素之一。这个专用会议室有着红色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草药香气,掩盖着一股更浓的麝香气味。
  “你没有让我因一时兴起向拉宾发出警告。”男爵说。
  哈瓦特皮革似的老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显露出一点点他所感到的厌恶。“许多事值得我怀疑,阁下。”
  “是的。我希望知道,为什么阿拉吉斯在你对萨鲁斯·塞康达斯的怀疑中占首要地位。你对我讲过,皇上正处在阿拉吉斯与他的神秘的监狱星球之间的某种联合的动乱之中。这一点还不够清楚。
  我之所以迅速向拉宾发出警告,仅仅是因为送信人必须乘坐那架空间运输机。你说过,这件事不能拖延。现在我要求你做出解释。“
  他唠叨得太多了,哈瓦特想。他不像雷多。雷多告诉我一件事,只需眉毛一扬或手一挥就行了。他也不像老公爵,能用简单的一个词来表达整个句子的意思。这是一个大老粗!除掉他将对人类有益。
  “你不可以离开这里,除非我得到了充分完整的解释。”男爵说。
  “你谈起萨鲁斯·塞康达斯来太过谨慎。”哈瓦特说。
  “那是一个流放地,”男爵说,“星系中最坏的地痞流氓被遣送到那里。我们还需要知道其他的事吗?”
  “那个监狱星球上的条件比任何其他地方更令人压抑,”哈瓦特说,“在那里,犯人中在道德方面的判罚率高达60%,皇上在那里实施了各种形式的高压手段,你听说过这一切而不提出疑问吗?”
  “皇上不允许各大家族探查他的监狱,”男爵嘟嘟哝哝地说,“但是,他也没有视察过我的地牢呀。”
  “对萨鲁斯·塞康达斯感到好奇……嗯……”哈瓦特把一根皮包骨的手指放到唇上,“……令人沮丧。”
  “因此,他并不为他在那里所做的事而感到自豪!”
  哈瓦特发黑的双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注视着男爵。“你从来不想知道皇上从哪里弄到萨多卡人?”
  男爵绷起肥厚的双唇,这使他看起来像一个生气的婴儿。他恼怒地说:“他们为什么招兵……那就是说,他们征集兵员……
  从……“
  “哈!”哈瓦特说,“你听说过利用萨多卡人的传言,它们并不是谣言,是吗?这些第一手资料来自曾与萨多卡人作过战的极少数幸存者。”
  “萨多卡人是一流的战士,这一点毋庸置疑,”男爵说,“但是,我认为我自己的军团……”
  “与萨多卡人比起来,不过是一群度假的旅游者,”哈瓦特讽刺道,“你认为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对付阿特雷兹家族?”
  “这不是要你来思考的问题。”男爵警告说。
  甚至,他也不可能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皇上的动机是什么?哈瓦特自问。
  “任何方面我都可以思考,如果它与你让我做的事有关的话,”
  哈瓦特说,“我是一个门泰特,你不可能将任何信息或任何计划的过程都瞒过一个门泰特。”
  男爵盯着他看了很长的时间,然后说:“你要说些什么,门泰特?”
  “帕迪沙皇帝反对阿特雷兹家族,是因为公爵的军事统帅哥尼·哈莱克和邓肯。伊达荷训练了一支战斗部队——一支小小的战斗部队——与萨多卡军队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更出色。公爵打算扩充这支部队,使它与皇上的军队一样强大。”
  男爵掂量着这个结论,然后说:“阿拉吉斯与这又有什么关系?”
  “阿拉吉斯为这样的一支志愿兵部队在艰苦的环境中进行生存训练,提供了必需的条件。”
  男爵摇摇头。“你可能不是指弗雷曼人吧?”
  “我指的就是弗雷曼人。”
  “啊!那么,你为什么要我向拉宾发出警告?在萨多卡的屠杀和拉宾的高压下,不可能有超过一小撮的弗雷曼人残留下来。”
  哈瓦特默默地看着他。
  “不到一小撮!”男爵重复说道,“仅去年一年拉宾就杀掉六千弗雷曼人。”
  哈瓦特继续默默地看着他。
  “前年,被杀掉的人数是九千,”男爵继续说道,“萨多卡人离开前,杀了至少两万人。”
  “拉宾的军队过去损失了多少人?”哈瓦特问。
  男爵摸着下颌,说:“他一直在大量补充新兵。他的事务官曾经十分夸张地告诉我……”
  “我们可以估计,超过了三万人?”哈瓦特问。
  “那似乎有点过高。”男爵说。
  “恰恰相反,”哈瓦特说,“我跟你一样,也可以从拉宾报告的字里行间了解到这些情况。你肯定已经从我们的事务官那里得到的报告中了解到这些。”
  “阿拉吉斯是一个可怕的星球,”男爵说,“暴风的损失可能……”
  “我们都知道暴风的特点。”哈瓦特说。
  “假如我们损失了三万人,那又怎么样?”男爵问道,血液上冲使他的睑更加阴沉。
  “按照你的计算,”哈瓦特说,“拉宾在两年内杀掉一万五千人,而他损失的人数是那个数的两倍。你说萨多卡人杀了另外两万人,可能还要多些。我看到过他们从阿拉吉斯运回的棺材,如果他们杀掉两万人,那么他们损失的人数则是这个数的五倍。你为什么不正视这些数字呢?男爵,你知道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
  男爵冷漠而谨慎地说:“这是你的工作,门泰特。它们意味着什么呢?”
  “我向你提供过邓肯。伊达荷对他访问过的营地的计算数目,”哈瓦特说,“完全相符。如果他们有二百五十个那样的营地的话,他们的人口大约有五百万。我估计他们至少有两倍那样多的营地,而你却把你的那点人撒在了这样的一个星球上。”
  “一千万?”男爵的下颌因惊讶而颤动着。
  “至少有一千万。”
  男爵口大张着,珠子般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哈瓦特。门泰特的计算是真的吗?他问自己,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人怀疑?
  “我们甚至没有把他们的出生数计算在内,”哈瓦特说,“我们仅仅除掉了他们中的一些不良种子,而把强壮的种子留了下来,让他们变得更强壮,就像萨鲁斯·塞康达斯那样。”
  “萨鲁斯·塞康达斯!”男爵叫道,“这与皇上的监狱星球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在萨鲁斯·塞康达斯苦役中活下来的人会比其他大多数人更粗野,”哈瓦特说,“你给他们进行非常好的军事训练……”
  “胡说!照你看来,我侄儿对弗雷曼人进行残酷镇压之后,我还能从他们之中招募新兵。”
  哈瓦特和缓地说:“难道你没有镇压过你的军队?”
  “那么……我……但是……”
  “镇压是一件相对的事,”哈瓦特说,“你的军人比他们周围的那些人境况更好,生活更富裕,因而他们并不把选择当你的土兵看成是不愉快的事。”
  男爵默默无言,眼光游移不定。可能——拉宾把哈可宁家族的命运交付于他那极端的武器是不明智的?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怎样才能确信这样招募的兵是忠诚的?”
  “我们把他们分成小队,不比一个排大,”哈瓦特说,“消除他们受压的环境,把他们和那些了解他们背景的训练人员分隔开来,雇用一些在他们之前就脱离了与他们相同的受压环境的人,来训练他们,并使他们的脑子充满这样的神话:他们的星球真正成了一个秘密的训练基地,能训练出像他们自己一样的优秀战士。同时我们向他们展示出,这样优秀的战士应该得到什么:丰裕的生活、漂亮的女人、精美的住宅……所有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男爵开始点头表示赞同。“萨多卡人在家里的生活方式。”
  “他们也会逐渐地相信,像萨鲁斯·塞康达斯这样的地方是正常现象,因为它培养了他们——人类的精华。甚至最普通的萨多卡军人,也过着一种在许多方面与任何大家族成员一样优裕的生活。”
  “真是好主意!”男爵小声说。
  “你开始分担我的疑惑了。”哈瓦特说。
  “这件事从哪里入手?”男爵问。
  “嗯……是的。可是诺家族发源于哪里?皇上把第一批犯人送到萨鲁斯·塞康达斯以前,那里有没有人?甚至连雷多公爵也肯定不知道。这些问题不会使人感兴趣。”
  男爵沉思着,眼睛变得呆滞。“是的,一个十分小心隐藏的秘密,他们采用了各种方式……”
  “那么,他们隐藏的是什么呢?”哈瓦特问,“帕迪沙皇帝有一个监狱星球?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他有……”
  “芬伦伯爵。”男爵嘟嘟哝哝地说。
  哈瓦特停止说下去,用迷茫的眼光看着男爵。“芬伦伯爵?”
  “几年前,在我侄儿的生日宴会期间,”男爵说,“这位皇上的差官,芬伦伯爵,作为宫廷的观礼员来到这里……啊,了结了皇上和我之间一场生意上的纠纷。”
  “是这样的吗?”
  “我……在我们的一次交谈中,我相信我们谈过有关把阿拉吉斯建成一个监狱星球的事。芬伦他……”
  “准确地说,你讲了些什么?”
  “准确?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并且……”
  “男爵阁下,如果你希望我能更好地为你效劳的话,你必须向我提供足够多的信息。这谈话没有记录下来吗?”
  男爵的脸色因气愤而更加阴沉。“你跟彼得一样坏!我不喜欢这些——”
  “彼得不能再为你效力了,阁下,”哈瓦特说,“至于那个彼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对我太随便,要求太过分。”男爵说。
  “我担保,你不会除掉一个对你有用的人,”哈瓦特说,“你不会用威胁的话和双关语想除掉我吧?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你对芬伦伯爵讲的话。”
  男爵慢慢地镇静下来。到时再说,他想,我将记住他对待我的态度。是的,我将永远记住。
  “等一会儿。”男爵说。他想起了在他的大厅里的那次会见的情形,这有助于使他们站在隔音圆锥体内谈话的情形具体化。“我说过这样的话:皇上知道,一定量的屠杀总是伴随着一次军火生意,我是指我们军队的损失。然后我又说,要考虑一个解决阿拉凯恩问题的办法。我还说,皇上的监狱星球计划鼓励我去仿效。”
  “魔鬼!”哈瓦特咒骂道,“芬伦伯爵讲了些什么呢?”
  “那时,他就开始问我有关你的情况。”
  哈瓦特坐回到座位上,闭上眼睛思索着。“原来那就是他们探查阿拉吉斯的原因,”他说,“好了,这件事完了。”他睁开眼睛:“到现在为止已经两年了,在整个阿拉吉斯他们一定有他们自己的谍报人员。”
  “但是,我那无知的建议当然……”
  “在皇上的眼中,没有什么是无知的。你给拉宾的指示是什么?”
  “仅仅叫他教会阿拉吉斯害怕我们。”
  哈瓦特摇摇头。“你现在可以有两种选择,男爵。一是把土著人杀光,把他们完全消灭,或者是……”
  “失去整个劳动力?”
  “难道你希望让皇上和跟随他的那些大家族一齐到这里来,像把一个葫芦掏空一样,把吉第。普莱门搜刮空?”
  男爵打量着门泰特,然后说:“他不敢!”
  “他不敢吗?”
  男爵抖动着双唇。“你的选择是什么?”
  “除掉你的侄儿拉宾。”
  “除掉……”男爵说不下去,盯着哈瓦特。
  “不再给他派军队,不给予他任何资助,也不给他回信,只说你已经听说了他在阿拉吉斯处理事情的可怕方式。一有可能,你便采取适当的措施。我会安排使你的一些情报让皇上的间谍截获。”
  “但是,衰微香料怎么办?收入怎么办?”
  “要求得到你男爵的俸禄。但是,要谨慎地提出你的要求,要求拉宾供给你固定数目的钱。我们能……”
  男爵把手一摊,说:“但是,我怎样才能肯定我那凶残的侄儿不……”
  “我们继续把我们的间谍派往阿拉吉斯,并告诉拉宾,要么他必须满足你分派给他必须分担的衰微香料份额,要么他将被取代。”
  “我了解我的侄儿,”男爵说,“这只会使他更加变本加厉地去压榨那里的人民。”
  “他肯定会那样做!”哈瓦特狡黠地说,“你不想去阻止它吧!你只想要你自己的手保持干净,让拉宾去给你建立你的萨鲁斯·塞康达斯。甚至没有必要给他送去任何犯人,他有所需要的人。如果拉宾驱使他的人民来满足你的衰微香料份额,皇上就不会怀疑你有其他的动机。那也就是把这个星球推上毁灭之路的足够的原因。
  你,男爵,在任何讲话或行动中,都不要表现出有其他动机。“
  男爵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说:“啊,哈瓦特,你真正是一个误入歧途的人!现在谈谈,我们该如何进入阿拉吉斯,如何利用拉宾准备好的东西。”
  “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男爵。如果你把每年应得的份额都比上一年定得高些,事情便会很快达到高潮,生产会下降,你就可以借此除掉拉宾,自己取而代之……来纠正混乱局面。”
  “正合我意,”男爵说,“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切,我准备让另外一个人为我接管阿拉吉斯。”
  哈瓦特从对面打量着他那肥胖的圆脸,这个老兵加间谍开始慢慢地点着头。“菲得·罗斯,”他说,“原来那就是现在实行高压政策的原因。你自己也是误入歧途的人,男爵。也许我们能够实行这两个计划。是的,你的菲得·罗斯可以到阿拉吉斯去当他们的救星,他可以赢得民心。”
  男爵笑了。在笑的后面,他问自己:我这个计划怎么和哈瓦特个人的想法完全一致呢?
  知道了让他走,哈瓦特站了起来,走出了红色墙壁的房间。他一边走,一边压制着内心的不安,感到自己对突然出现的有关阿拉吉斯的计划一点也不知晓。这个新的宗教领导人,隐藏在走私者中的哥尼·哈莱克所暗示过的人,摩亚迪。
  也许我不该告诉男爵,而让这个宗教在它将存在的地方,在洼地和沟地间的民族中繁荣昌盛起来,他对自己说。众所周知,残酷的镇压会使宗教繁荣起来。
  他想到哈莱克有关弗雷曼人战斗策略的报告,这种策略有点像哈莱克本人……伊达荷……甚至哈瓦特自己的策略。
  伊达荷还活着?他问自己。
  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然而他没有问自己,保罗是否还活着。他知道,男爵相信所有的阿特雷兹人都死了。男爵还承认那个比·吉斯特女巫成了他的武器,那只能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包括那个女巫和她的儿子。
《沙丘》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第三章
 
  所有的事物中,都有一种倾向成为宇宙某部分的模式。这种模式具有调和、精美和优雅的性质——这些性质只有在真正的艺术家所捕捉到的模式中才可以找到。在季节的交替中,在沙沿着沙脊的流动中。在含有杂酚油的灌木丛树枝的年轮中,以及在树叶的花纹中,才可以找到这种模式。在社会生活中,我们尽力模仿这种模式,追求节奏、舞蹈和安抚的形式。然而,在寻找最终完美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危险。很明显,最终完美包含着其本身的固定。在这样的完美中,一切事物都走向死亡。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真言录》
  保罗·摩亚迪记得衰微香料发出的浓郁的香气,他保持着这个记忆、因为那是一个停泊地,而且他也能把自己和这有利的地位分别开来。因此他那时的经历一定是一场梦。
  我是各种活动的舞台,他对自己说,我是不完美的梦的猎物,也是种族意识和它的目的的猎物。
  可是,他在某种程度上却逃脱不了自己已经战胜了的恐惧,在时间中失去了他的位置。因此,过去、未来和现在模模糊糊地混在一起,这是一种视觉上的疲劳。他知道,它来自不断需要保存的预知的未来,一件本身就是过去的真实事件。
  契尼为我准备的早餐,他告诉自己。
  可是契尼在遥远的南方——那地方寒冷,然而太阳却很热——躲藏在一个秘密的新营地的堡垒中,很安全。与他们的儿子,雷多二世,在一起。
  或者,那是一件也许要发生的事。
  不,他迫使自己相信。因为阿丽娅,他的妹妹——一个怪人,已经与他母亲和契尼一起到那里去了——乘坐安放在一条疯狂的制造者背上的圣母轿,经过长途跋涉到了遥远的南方。
  他努力驱走头脑中骑上一条巨蜥的想法,自己问自己:阿丽娅该出世了吧!
  我在进行远征,保罗想,我们发起攻击,把我们在阿拉凯恩的死者的水收回来。我在火葬我父亲的地方找到了他的遗骸。并把它重新葬在一个俯瞰哈格山口的弗雷曼岩石包里。
  那也是一件真实的事?
  我的伤是真的,保罗告诉自己,我的伤疤是真的,安葬我父亲的灵地也是真的。
  他仍然处于梦幻状态。保罗记得有一次,哈拉——詹米斯的妻子把他叫醒,对他说,营地过道里发生了战斗。在妇女和孩子们被送往南方之前,那里一直是临时营地。哈拉站在内室入口处,她那一缕缕黑发用链子串成的水色圈子拴在脑后,把卧室门上的帘子举在一边,告诉他契尼刚刚把某某杀了。
  事情发生了,保罗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不是时间所证明的,而是受到变化支配的。
  保罗记得,他急忙跑了出去,看见契尼站在过道黄色的灯光下面,身上穿着颜色鲜艳的蓝色罩袍,头罩抛在脑后。她那娃娃式的脸因用力拼斗而发红。她正把啸刃刀插入刀鞘,一群人抬着沉重的包裹沿着过道匆匆跑去。
  保罗记得对自己说:你总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抬走一具尸体。
  契尼在营地时戴在脖子上的用绳子拴在一起的水色金属圈,在她转身面向他时,晃动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契尼,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我把一个来向你挑战的家伙打发了,友索。”
  “你把他杀了?”
  “是的。也许我该把他留给哈拉。”
  保罗回想起,周围人的脸上,露出对这些话语的赞扬,哈拉也大笑起来。
  “可是,他是来向我挑战的!”
  “你亲自用神奇的法子训练了我,友索。”
  “当然!但是,你不该……”
  “我生在沙漠,友索。我知道如何使用啸刃刀。”
  他控制住愤怒,尽力用平和的语气说:“这也许是事实,契尼。
  但……“
  “我不再是一个在营地手提灯笼捕捉蝎子的孩子,友索。我不是在做游戏。”
  保罗瞪着她,注意到她随随便便的态度中带有一种奇特的凶残。
  “他不值得与你斗,友索,”契尼说,“我不会让他这一类人来打搅你的沉思。”
  她走到他身旁,用眼角看着他,把声音降低到只有他才能听到,说:“亲爱的,当了解到挑战者必须面对我,并在摩亚迪的女人手下可耻地死去,想来挑战的人就会更少。”
  是的,保罗对自己说,那件事肯定发生过,那是真实的过去。自那以后,想要试一试摩亚迪新刀的挑战者骤减。
  某个地方,在不属于梦的世界上,存在着暗示的运动,一只夜鸟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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