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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森》作者:雨天(排版好看起来舒服)

_2 雨天(现代)
“为什么?”祝融靠近。
“你哥哥已经告诉你了, 对吗?”宫森戒备地看着祝融,用手臂撑着,拖着身子往后挪了一点,“他说什么理由就是什么理由。”
祝融探寻地看着。 他实在不应该理会这个乖僻的天奴,可是不明白为什么,宫森冷酷的眼睛总是令他感受到许多绝望和悲哀,让他无端地心痛。
九儿心疼宫森,又想护着自己主子:“宫森,你别这样子跟我们殿下说话。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殿下,说不定殿下能帮你的。”
宫森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九儿,你也一样,我讨厌看见你。”他有些喘息:“求求你们,走开。”
祝融不再说话,上前伸手,打算把宫森从地上抱起来。宫森惊恐地拖动双腿,挣扎往后,浅色的嘴唇有些哆嗦,厌恶溢于言表。
“不要碰我。……你不要过来,会有人来管我,……我可以叫人!不用你……。”
祝融只好站住不动,宫森激动地侧过身,用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水晶石,摸索着按动上面的蓝色嵌珠。那是个用来唤人的应珠,祝融暗自叹口气,站起身来。果然顷刻间,两个侍卫出现在草坪那端。
“四殿下。”侍卫躬身行礼,其中一个走近宫森,熟练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转身放进椅子。
“送我回去。”宫森看也不看祝融。
侍卫闻言,也不迟疑,抽出椅下的扶手,一边一个, 抬着宫森离去了。
“宫森,宫森!”九儿犹自大叫,却无人理会。
祝融心里有些气恼,可是又不知如何发泄,看着宫森的背影,莫不作声。半天,才怏怏不快吩咐九儿:“走吧,不等大哥了,我们回去。”
时近傍晚,枢羿着人到冰塔来,把宫森抬了去。
朔阳宫重重叠叠地染上了明亮的玫瑰色,镜湖上的雾气也散开了,明亮地映着紫蓝的天空和绯红的晚霞,湖畔树影婆娑,偶然可以看到衣衫缥缈的仙子和天奴闪过。
枢羿正在日常看书批文的兰宫。
“宫森,”枢羿若有所思,看着沉默地坐在对面的宫森,“你今天见到四殿下了?”
明知故问,宫森抬头看着他。
“你对祝融说什么了?他为什么没有等到我回来?”
无聊,但是为了少惹麻烦,宫森还是回道:“我什么都没说。”
“求救了吗?”
宫森摇摇头,不屑多费唇舌。
枢羿点点头,对他,宫森从不说谎,即便在对抗中。他慢慢起身,踱到宫森身后,双手按住男孩的肩膀,感觉着丝绒下突兀的骨骼。
“那你呢?考虑的怎么样了?”
宫森眼睛盯着地面,停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枢羿却不为人察觉地微笑了,他的小孩子已经开始有点犹豫了,这可是个不小的进步,看来这次的刑罚比以往要有效一些。
枢羿从不相信在帝王的权威下,有任何人能逃脱俯首称臣的结局。这是上天注定的,没有理由,当你的生死握于人手,你有什么资格谈论公平和所谓的感情。
宫森,你还能支撑多久?
屋里静悄悄的,枢羿拉起宫森的头发,让他稍稍往上仰头,以便看清长长睫毛下的眼睛。
往往在宫森想隐藏心思的时候, 他的眼睛里会蒙上一层湿气,就象是起雾时的镜湖。
感觉枢羿锐利的目光,宫森意识到什么,不甘地把眼睛紧紧闭上。枢羿看着沉默和敌意的宫森,以及他脸上难言的疲惫,突然想起深夜里男孩那个毫无防备的微笑,那个属于十七岁孩子和小小夜莺的微笑。枢羿困扰地摇摇头,心中取笑自己,怎么会留恋那种廉价的东西。
枢羿放开宫森,挥手示意侍卫把他带走。
看来,我不应该再去看他了,再看,我真的要被这小东西迷住了。
(八)
又过了一天,宫森依然没有回音,枢羿却忍不住了。
不知是因为夜更凉了,还是连日来饭菜难以下咽,体力渐渐不支的缘故,宫森觉得有些冷,便在身子上披了一件薄毯。
那只夜莺怕不会再来了吧?宫森靠在窗子上,渐渐有些困了。
“啾啾!啾!”嘹亮的鸟鸣惊醒了宫森,睁开眼,夜莺已经扑搠着落在窗台上。
宫森欣喜地直起身子。
“夜莺!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掀开毯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是一小块点心。宫森小心捏碎了,撒在窗台上。
看着夜莺蹦蹦跳跳地啄着,宫森开心不已。
坚硬的黄嘴碰到地上,枢羿却在心中暗恼。本王在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吃碎点心。
“你昨天夜里为什么没来?去哪里了?不想我吗?我等了你好久。”宫森的话让枢羿有了奇妙的好心情。他居然也有让宫森想念的时候。
“夜莺,昨天你没来,我给你想了一个名字。”宫森用手指轻轻拉扯夜莺的翅膀,柔声道:“把我的“森”字拆开,全是木头,你就叫“木木”好不好?”
夜莺“啾啾”叫了两声回应,用亮亮黑黑的眼珠看看宫森。
“木木,木木。”宫森低语,支着腮看夜莺啄食。
渐渐的,宫森神色凄凉起来。与白天不同,宫森现在的声音沙哑而低柔。
“木木,你知道吗?在朔阳宫里,我从来不敢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包括篆儿。因为那样我会害死他的,就象害死明石一样。”
“而你,是我唯一安全的朋友了。不要忘了我啊,木木。” 宫森划着夜莺的背,泪光隐然:“……自从那个人把明石处死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
“木木,你在听吗?我可不可以跟你说明石和我的事情?你听不听?”
夜莺飞到宫森胸前,扭着圆圆的脑袋看他。知道天宫的鸟雀多有灵异,宫森更加喜欢。
“明石,是个女孩。 跟我不一样,她是修行未到的栀子花仙,就象其他天奴一样。而我,我是五岁的时候,被那个人和刑天从苏州带回来的人间孩子。”
枢羿看着他,隐约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天,他和刑天去人间巡游,在苏州郊外看到了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孩,一时兴起,便让刑天把他掳到马上,带回了天宫。
“明石跟我一起在文渊阁里长大。两年前,那个人无意间到文渊阁察看旧书,注意到了我。”
“在那个人注意到我的第二天,他就派人来召我侍寝……。那天,我都傻了。怎么可以这样,人,又不是动物,不是一样东西,可以拿来用过就算了。”
“我拼死不肯,于是他试尽了手段,后来,他们把我的一只胳膊都打断了。我恨死他,不肯低头。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夜里给我送吃的的明石。”
“他拿明石威胁我,我答应了他,……却又在最后关头扫了他的兴。”宫森酸涩地笑起来,枢羿眯起眼睛盯着宫森,宫森却没有注意,目光有些涣散,继续自言自语。
“……后来, 明石就死了,我知道我再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我把所有的怨恨和蔑视都倒出来,我嘲笑他,骂他跟下三滥没有分别……。那天他真的是恼羞成怒,居然一气之下给我订了一个誓约。”
宫森停住了,说了太多话让他很疲惫,夜莺轻轻啄着他的手心。
“……他说,如果我不说‘愿意’两个字,他……就永远不会用强。……他真是太骄傲了,我也是吧,所以我就一直撑着……撑着,直到撑不住的那天……。”
宫森靠在枕上,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其实,真是很怕他……”
宫森睡着了,夜莺站在他胸前,冷冷地看着他。知道宫森害怕自己,枢羿却没有欣喜之情。他从来不去费心宫森的感情,他只是个天奴,不值得的,可是现在,他居然站在这儿仔细感受宫森的痛苦,枢羿隐隐有些恐惧,这是否是冷酷的西天王不应有的脆弱。
第二天夜里,枢羿再来看望宫森的时候,宫森没有在窗前等他。
夜莺飞进铁窗,站在窗台上小声地啼。
宫森紧闭着眼睛,靠在摞起来的松软枕头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浅红的嘴唇,在月色下都泛着青白。
听见叫声,宫森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看到夜莺,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夜莺伸开翅膀,跳上去。
“木木?!”宫森虚弱地笑了。
“木木,对不起,晚上吃着饭,就昏过去了,所以什么都没给你留。”
宫森把手放在腹间,似乎又睡着了,不再说话。
良久,宫森又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张了几下干裂的嘴唇,才呆呆地说:“木木,我好疼,……好疼。”
枢羿默默看着,心里一丝柔情悄悄被引动。
宫森声音断断续续地。
“……我想我快输了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应该是明天吧,明天,我就投降,跟他说……我‘愿意’,心甘情愿,做一个侍寝的天奴……。”
说完这句话,宫森的眼帘垂下来,两颗大大的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沿着雪白的两腮滚下,消失在松软的枕头里。
枢羿冷眼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一年多来,自己处心积虑想击溃这个妄想挑战皇族权威的天奴,不过是想让他明白什么是做奴隶的本分。明天,宫森不是就要低下那令人气恼的额头,闭上令人伤神的嘴唇,变成柔美驯服的侍妾之一了吗?心愿就要达成了,为什么却给枢羿带来了揪心的疼痛。
看着宫森睡颜,枢羿暗自思索。好吧,等明天开始,自己会好好宠爱他,最起码,应该让这个美丽的男孩不致后悔吧。
(九)
人真是易变的动物。
当枢羿第二天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醒来时,看着华丽的玉石寝宫, 枢羿不由嘲笑起自己昨天夜里的行为。
为了贪恋男孩的笑容,居然化身夜莺,还被人叫成‘木木’, 并且让廉价的内疚和柔情四处泛滥,呵呵,这真真不是自己的作风。
太好了, 那个与众不同的倔强小人儿终于要乖乖地服侍自己了。想到此处, 天神特有的英俊面容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宫森宝宝,不着急,我等着你。
时至中午,枢羿没有等来宫森,却等来了慌慌张张的刑天。
“殿下,篆儿有急事回禀。”
话音未落,篆儿已经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扑到在地:“禀四殿下,奴才该死!森,森少爷自尽了!”
“砰!”手里的杯子被狠狠砸到地上,阴翳和怒火骤然浮现在枢羿脸上,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
“不是告诉你不许有任何危险的东西在房间里吗?!”
“确实没……,”
“砰!”篆儿话未说完,身子已被踢飞起来,重重撞在后面的宫门上,小小身子蜷缩着滑下来。
枢羿已夺门而去。
枢羿强压怒火,冷冷地看着浴池里的宫森。
宫森房间与一个小小浴室相连,浴池是粗糙的青石砌成,不过一人来长,两尺来深。
水满满当当的,地上也到处是溢出来的水洼。
宫森仰面躺在浴池里,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只有两个小腿垂在外面,脚上还套着那双让他痛苦难熬的白靴子。枢羿想不通,在这么浅的水池里,宫森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在窒息前不挣扎着浮出水面。
宫森的脸白得吓人,清清水波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在忧郁地睁着,不再有颜色的嘴紧紧闭着,半长的柔发丝丝缕缕飘在水底。
看着这个冰冷地不再吸引人的身体,枢羿的怒气益发凝聚,薄薄的嘴唇里牙关紧咬。好你,宫森, 宁愿死也不肯作我的宠奴。我不会成全你的,你以为一死就可一了百了了吗?哼,你太幼稚了!
“刑天,你去冥殿那里,找了阎王老儿,把宫森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再找到他的魂魄,马上拘回来。”
“是!”刑天领命去了。
“把他带到寝宫去。”不愿去触摸那了无生机的身子,枢羿转身出了小屋。一个侍卫咬咬牙,躬身上前,抱起了湿淋淋已然冰冷了的宫森。
宫森悠悠醒转时,已是两天以后了。
镜湖岸边,金急雨的叶子已经开始略显黄色。宽大舒适的靠榻上,宫森盖着一张柔软的薄丝被,沉沉靠在枢羿怀里。枢羿一手揽宫森,另一只手则拿着本书在看。
觉出怀里人儿的异动,枢羿低头。注视着微微颤动的睫毛,枢羿知道男孩子马上要醒过来了,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手指抚上宫森的脸。
醒来时,宫森有一刻的迷茫。
缓缓睁开黑眸,宫森眉头微蹙,傻傻地还没有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他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枢羿。
“宫森,你醒过来了?”
本来无意识地躺在枢羿怀里的身子骤然变得僵硬,宫森猛地睁大了澄明的眼睛,如见鬼魅。
枢羿看着宫森, 轮廓坚毅的嘴里吐出让人心寒的声音。
“我让刑天去了冥殿,”枢羿仔细看着宫森的反应。
“他已经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一笔勾销,从此你不必再入轮回。……也就是说,你死不了了。”
宫森怔怔盯着枢羿,眼里渐渐凝聚了晶莹的泪水,颤抖着咬住了嘴唇。
从这次昏迷中醒来的他,与以前枢羿面对的宫森似乎有了很大不同,看起来格外脆弱,象是一个一碰即碎的玻璃杯。
枢羿知道,即便那双鞋子没有击溃宫森, 被从阎王殿里重新抓回来的认知也已经打败了宫森。
“宫森,不要再倔了,知道吗?你连最后的砝码都没有。” 枢羿弯起嘴角,似笑非笑,“我是天王,不是动则就会逼死丫头的苏州员外。这才十多天的时间,一年,十年,你能坚持几年?”
枢羿顿一顿,以便让宫森领略自己的话。
“如果你真的能熬下去,我可以让他们再把鞋子给你重新穿上。”
宫森轻叹一口气,合上眼睛,身子一松,再不说话,软软靠倒在枢羿怀里。
当天夜里,宫森输了自己与枢羿的赌局。
(十)
在临幸前,侍从给宫森喂下了醒神丹。
似乎是为了惩罚宫森的自尽,似乎是补偿这一年多的延宕,枢羿没有用任何前戏和准备来让宫森有放松的余地。当他进入宫森时,宫森虚弱地挣扎起来。
以往过分的折磨,让宫森的身子已相当忍痛,但枢羿与天神相符的巨大依然无异于一种酷刑。伴随着裂帛的声音,宫森惨叫出声。
久违的激情,彻夜的狂欢,枢羿肆意而粗暴地享用着年轻美好的身体,让宫森在黎明时近乎失音。当枢羿终于满足地从宫森身体里退出来的时候,发现身下的人还是昏了过去。
枢羿翻过湿漉漉的身子,满意的躺下,猿臂一搂,握住宫森细瘦而结实的腰,把他抱在自己身上。宫森一动不动侧脸伏在枢羿胸前,象个睡熟了的孩子。枢羿轻轻用手把宫森贴在脸颊上的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磨蹭抚弄他濡湿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睡颜。
第二天,昏睡中的宫森被赐封为婕妤,赏住越宫,身份在紫姬,藤壶妃之下,却在男宠近鸸等人之上。被剥取了澄静眸子中的傲气,宫森终于变成了枢羿众多嫔妃中的一个。
象其他嫔妃一样,宫森隔上四五天会被召入寝宫侍驾。
与第一次不同,枢羿不再狂暴地对待他,他尽量耐心地抚摸宫森,在进入前,也会用颀长的手指占了润液来宽松宫森的隐穴。可是宫森似乎并不介意枢羿温柔与否,他只是乖顺地或躺或趴,任凭枢羿折腾,疼不过时,就死死咬着自己嘴唇。偶然,雪白的分身在枢羿刻意的抚弄下,也会忍不住漾满红晕地射出白液,这种时候,宫森便会挣扎着,细细呻吟出声。除了没有过分的讨好和热情,宫森已经与其它宫人们没有差别了。
不知为什么,枢羿却感到若有所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已经快到秋末了。
碧云天,黄叶地,镜湖上亦寒烟飘荡。这天,枢羿一时兴起,便带着众宫人在湖边野宴。宴罢,一众嫔妃们各自在附近嬉乐,也有如藤壶者留在枢羿身边打趣承欢。和藤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枢羿眼角不时瞥过在不远处大树后钓鱼的身影。
那个不爱笑,也不再灵牙利嘴,刻薄犀利的男孩。
从那天以后,宫森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即便是伺候他的篆儿,一天下来也很少能跟自己主子说上句话,不过在枢羿面前,倒是有问必答。或许是明石的死把他给吓坏了,或许原因不止如此,枢羿思量着,也不强求,妃子小小怄点气,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半天了,也不见宫森钓上来一条鱼。
宫森坐在树边的一块青石上,定定地看着水里的浮标。
时间,象面前透明的湖水,凝聚不动。
身后有希希索索地走动声和宫人的嬉笑声。听起来是紫姬和枢羿的男宠近鸸。
宫森往树后缩了缩。
虽然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后宫的笑柄,只是第一次,宫森听到有人如此肆无忌弹地说在耳边听。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还真以为是个硬骨头呢?傲的什么似的,早知如此,何必惺惺作态,让殿下大费周章呢?”
紫姬噗哧笑了,
“或许他以为架子拿的大,殿下就会把他当个宝,撑持了那么久,也不过如此。”
“婕妤哎,不错了,也算是一步登天了。”是近鸸酸溜溜的声音。
“要我说,既然已经造了反,就该坚持到底,不然,算什么呢?以前受得罪呢,就都没了意义,所有的狠话,也都变成了笑话……。”
紫姬的声音渐渐远了。
心中某个地方传来了碎裂的声音,无言地,宫森呼吸有些急促,蜷起身子,他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慢慢等着心里的疼痛散去。
“刑天,你去,把宫森叫来。”
“是。”
刑天去了。
“在森少爷身上,殿下真的是用了心思了,”藤壶淡淡地说。
枢羿皱了皱眉头,藤壶知趣地闭了嘴。
藤壶说的没错,确实似有一缕蛛丝系着宫森和自己的心思,让枢羿每天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搜索着他的踪影。这缕心思,慢慢如同上了瘾,不易戒掉。
不一会儿,紫姬,近鸸已经坐过来,宫森也跟着刑天回来了。
“明天就是王母的寿诞了,我已经备好礼物。藤壶,宫森,你们两个明天随我去云霄宫。”枢羿道:“准备一下,明天怕是要到晚间才回来。”
“殿下!”紫姬立刻泪光盈盈起来。
“好了,不许闹。宫森小,你是姐姐了。”枢羿挑挑眉毛,紫姬怏怏地不敢再做声了。
感觉象是吃了一个苍蝇,宫森呆呆坐在那里看着桌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云霄宫里金碧辉煌,祥云萦绕,众仙云集,一时间处处莺歌燕舞,弦乐飘飘。
祝融带着九儿,刚到云霄宫不久,正与各路仙人臣工寒暄,就看见枢羿带着宫森和另一个美人儿迎了上来。
自从上次在湖畔见到宫森不欢而散后,祝融心里禁不住有些念念不忘,毕竟他曾经伺候过自己多日,见他受罚,终是心有不忍。与祝融亲热地打过招呼,枢羿转身介绍随行的姬人。
“这是我的妃子藤壶,这是宫森,你们见过的。”
祝融不便多言,微笑带过。
王母寿宴上,众人终日狂欢,在轩辕殿上饮酒取乐,漫赏歌舞,一时间宫筹交错,热闹非凡。到得下午, 枢羿与三殿下姬琅已经有些醉了,两个人靠在椅子上与众宫人调情哗笑,周围围了一群仙人娇女,个个笑语盈盈。祝融斜眼看着,见宫森悄悄溜了出去,坐不住,便也偷偷跟出来,想找他来说话。
宫森却已不知去向。
祝融信步走进畅春园,果然走不多远,就看见宫森坐在一处草坪上。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透下来,在地上和宫森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宫森。”祝融打招呼。
“四殿下。”宫森抬头看,点头回应。
“怎么不在殿里看戏?”祝融挨着宫森坐下。
“想出来透口气。”宫森恭顺地回答。
一件软薄白色上衣,灰色紧身裤子和深色靴子,腰里系着两寸来宽的缎质蓝色腰带,让宫森看起来益发清秀纯美。比上次见时,宫森气色好了一些,不再瘦骨嶙峋的样子,眉宇间少了凌厉,多了几分恭顺,只是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呆呆的,神思恍惚。在霏玉宫的时候,祝融只觉得宫森聪慧可人,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宫森,让祝融无端地心生怜惜,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宫森松散顺滑的头发。
“不要碰我!”宫森轻轻叫起来,下意识地避开祝融的手。
“怎么了?你,宫森。”宫森未免反应过度了吧。
“我……,”宫森犹豫了一下,扭过头去:“……我是大殿下的人,四殿下……请避嫌。”
“什么?”斟酌着宫森话中的暧昧含义,祝融困惑地问,“你不只是枢羿的天奴吗?”
“现在已经不是了。”宫森不看祝融,木木地答。
“……”祝融愣住了,渐渐明白了宫森的意思,心里象塞了什么东西,堵住了。
“喔,那……恭喜你了。”
十一)
“……”祝融愣住了,渐渐明白了宫森的意思,心里象塞了什么东西,堵住了。
“喔,那……恭喜你了。”
“谢谢。”宫森有些失神。
“你不高兴?”
“……?”宫森有点讶异。
“你看起来有点……恍惚,为什么?”
“……。”
“能告诉我吗?”
“不能。” 看着地面,宫森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丝感激。
祝融有些失笑了,这真是个不知做作的孩子。
祝融仔细看着宫森,他的确是变了许多,除了眼神,呼吸也似乎有些不正常的短促。是自己多心吗?总是觉得宫森身上有着谜一样的痛楚,让自己不能知难而退。
“你会下隐棋?怎么学的?”祝融避重就轻,拨茧抽丝。
“……有一次,我住在一间小屋里三个月,没见到一个人,”宫森眼睛里不见一丝波澜,“书架上有一本棋谱,我自己跟自己下,就学会了。”
“那你吃什么?”
“……门上开了一个口,饭从那儿送进来。”
祝融心里打了个寒战,突然想起初见宫森时他满身的伤痕和后来那双羊皮小靴。终于忍不住问道:
“枢羿待你好吗?”
天使一样的头没有一丝动静。
一个月来心里一直象被蛛网紧紧勒着,此时宫森又有些不舒服。
难以抑制的怜惜让祝融忘记了界限,他心疼地探过身,抓住了宫森垂在身侧的手。宫森惊惧地回头看着祝融,一时说不出话来,向后挣扎着想抽回去。
“宫森,对不起。”见他害怕,祝融放开了手,有些心烦意乱。
宫森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看着垂头丧气的祝融,一瞬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很抱歉,枢羿,他……”
宫森怔怔看着祝融,向后退了两步。祝融平日总是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此刻俊脸上却露出懊恼神情。宫森想转身跑开,终觉不忍,叫道:“四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祝融甩甩头,这毕竟不是自己能管或者该管的事情,讪讪起身:“是啊,该回去了,这会儿,恐怕蟠桃都已经赐下来了。”
回到大殿上,天色已晚,王母也已经退席休息去了。众人更肆无忌弹地喧闹起来。枢羿与姬琅周围蜂环蝶绕,喧闹非凡。从人群中看过去,两个人身上分别抱了一个绝世佳人,正比着灌美人儿的酒。
宫森和祝融找个清静一点的角落坐下,看大家热闹。
不远处托塔天王座前,已经放了一个红彤彤的桃子。见宫森看桃子,祝融便给他解释。
“那就是人间传说中的蟠桃。凡人吃了会成仙,仙人吃了则会功力大增。”
宫森侧过脸听。
“凡人吃了以后,需要一百年修行才能让魂魄结成松耳石,形神合为仙体。不过这一百年间一定要小心。”
“为什么?” 宫森抬头问,“不小心会怎样?”
“一百年内,松耳石尚未成形,一旦形体受损,不但肉体没了,连魂魄也会没了,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那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真的……会灰飞烟灭吗?”宫森自言自语,声音细不可闻。
定睛瞧着那蟠桃一会儿,宫森转头又问:“王母不赐给大殿下和四殿下吗?”
祝融高兴宫森看着有了点精神:“我们四个,平日里就有赏赐,寿宴时只给其他臣子。”
宫森正要再问,一个小侍女的声音打断了他。
“森少爷,大殿下叫您过去呢!”
“宫森,” 见自己的男宠过来,枢羿一把把宫森拽到怀里,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搂住宫森的腰。宫森乖乖坐在他腿上,接过侍女们递过来的红酒。宫森端酒看看枢羿,枢羿笑着点点头。宫森不再问,仰头喝了,咧咧嘴角。枢羿不放过宫森,又让侍女连连倒酒,两杯酒下去,宫森脸泛桃红,心里“通通”跳得有些难受,眼神也渐渐迷蒙起来。
知道宫森不喜饮酒,现在却连眉头也不皱地连喝三杯,脸上没有一点为难神色,枢羿看着宫森,目不转睛。
宫森,你被毁到了什么程度,你的心真的已经不再剩下一丝一毫了吗?除了顺从的微笑,你的表情就不再改变了吗?需要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你恢复到以前的敏感﹑锐利和骄傲?
宫森已经撑不住,无力地倚在了枢羿身上。
见姬琅鬼头鬼脑地斜眼看宫森,枢羿俊琅的脸上露出嘲讽,这个三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枢羿微微笑着贴在宫森的耳朵上说:
“去,宫森, 给三殿下敬酒!”
宫森的心紧了一下,看来今天的游戏还早。他端起一杯红酒,站起身来,走到姬琅旁边。姬琅高鼻深目,金发碧眼,英俊不下枢羿。见宫森过来,大喜,色迷迷地把宫森拉倒自己膝上。
“美人儿,把酒用嘴过给我,会不会?”
宫森也不多话,仰头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突然间,他感到胸中一阵麻痹,呼吸更加急促,四周的景象倏地模糊起来
“啪,”不之不觉中,水晶杯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红色的酒液四溅,有人惊呼出声。
宫森一动不敢动,等着胸口的疼痛过去。姬琅却变了脸色,一把把宫森推下去。宫森趔趄了一下,好容易直了腰,茫然站在地上。
枢羿走过来,低头看宫森,见他半闭着眼睛,脸色由红变白,便伸手把他横抱起来。不管旁边众仙哄叫成一团,枢羿笑笑,抱着宫森出了人群。刑天跟过来,枢羿吩咐他去叫药翁。
枢羿环顾一下,找了人少的地方放下宫森,不远处祝融看见,也过来询问。
不到半柱香时间,宫森已经缓过劲来,只有呼吸还有点短促。见药翁过来,宫森听话坐在椅子上,伸出皓腕,让药翁把脉。
药翁是个白发的老头,很和气的样子。
“小哥身子底子原不错,只是,……小哥是否曾经吐过血,”药翁沉吟问道,“而且是两次。”
宫森抬头看看枢羿,见他点头,便老实回道:“只有一次,是差不多一年以前。”
“吐得厉害吗?”
“不记得了。”宫森调开脸。
“厉害,”枢羿替他回答了,宫森确实不记得,因为他几乎在吐血的同时就没有了意识,没有看见自己和枢羿身上骇人的血迹,也没有看见枢羿的冲天怒气。
“不过第二天用天心水服下回还丹以后,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枢羿接着说。
“但是却留下了祸根,”药翁又问:“那大约一个月以前呢?又吐了?”
宫森摇摇头。
“就脉象看来,不久前小哥心脉第二次大损,郁积下来,所以有时会感觉心跳有异,呼吸急促。凡夫俗子,如果再犯,怕是会心脉皲裂,性命有差。”
枢羿脸阴阴地,抱着双臂,皱了眉头站在旁边。祝融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两个都在担心吗?一个念头闪电般窜过宫森心里,危险而模糊,是什么?仔细想却又不清楚,酒意涌上来,宫森摇了下头,有些迷失掉了。
耳听药翁继续缓缓说道:“不过不用担心,你虽是凡人,却有大殿下护着你元神,没有不治的道理。跟着大殿下, 什么样的病治不好,只要细心调养,不再闹得气急攻心就是了。”
祝融忍不住插话:“宫森,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弄出气急攻心这种病来了。凡是想开些才好。”
枢羿把手搭在宫森肩头,似笑非笑:“宫森,可要记着四殿下的话。”
“记住了。”宫森低头回答道。
(十二)
枢羿知道魅酒的厉害,看宫森已经坐不住了,便决定提前摆驾回宫。
红酒的后劲上来,宫森迷迷糊糊地在车里睡着了,直到被枢羿摔到床上时,才稍有了几分清醒。
枢羿欺身过来,把宫森压在下面。宫森有了醉意,胆子大了起来,伸手去推,被枢羿按住。白皙的脸上透出粉色,宫森两眼迷离,原本柔韧灵活的身子此时更变的柔若无骨,动弹不得。他微微侧过脸去,有意无意地躲避枢羿滚烫的呼吸。
“宫森,今天下午,”枢羿把嘴凑在宫森耳边,热气吹着他粉色的耳垂:“……怎么跟四殿下出去那么久?”
“四……殿下找我……说话。”枢羿重重亲吻着宫森的脖子,宫森仰头躲避,一边努力集中精力回话,舌头却不听使唤了。
“说什么?”
“……隐棋。”
“还有呢?”
“还有……蟠……,”残存的意志及时地让宫森睁开了迷蒙的眼睛,他皱着眉头,困难地侧脸,感受着枢羿不同往常的霸道的亲吻:“……我忘了。”
枢羿没有再追问,却一手抚上了宫森敏感的下体,宫森细细抽了一口气,挣扎着要推开危险的枢羿。枢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宫森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动,难过地皱了皱眉头。
枢羿满意地感到,今夜宫森的身体远比往常敏感而真实,想必是魅酒的功劳。不错,这个美丽的男孩儿一直在玩游戏,以往的麻木恐怕只是刻意的忽视,真是不可原谅。
“宫森,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跟其他人说话!”
舔着舌尖柔嫩的脖颈,枢羿突然狠狠咬了一口,深邃的眸子盯着宫森从半昏迷中惊醒的脸,却浑然没有觉出自己的失常。宫森模糊的意识里,又闪过一丝灵光。枢羿话里的,是妒意吗?早知道枢羿是个心狠薄情之人,以前只为二殿下穹的一句话,就把自己的一个宠妃送去了穹的涟雁宫。可是现在……,为什么?宫森的脑子里一团混乱,他努力想集中精力思考,却不知自己想抓住什么。
想起白天的一幕,枢羿深感不快,宫森虽然依然吝啬自己的笑容,却能够与祝融侃侃而谈,全不象面对自己时的木讷胆怯。想到此处,枢羿怒气上来,伸手撕开宫森的上衣,露出少年胸前雪白的肌肤。
“记住了吗?”枢羿恶劣地用手捻着宫森的乳珠,让男孩无助地向上弓起身子。“尤其是四殿下,我不喜欢你跟他说话,明白吗?”
宫森感到脑子里一片轰响,他警觉地闭上眼睛,不让清如秋水的眸子泄漏自己的心思。
是吗?是真的吗?这是什么?是爱吗?这个魔鬼逐渐爱上自己了吗!他在嫉妒,嫉妒那个善良的,被蒙在鼓里的祝融!为什么可以把自己推进姬琅怀里,却不能容忍祝融?这是一个契机吗?还是一个陷阱?!
宫森的衣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枢羿褪下,枢羿也甩去了自己的累赘,橄榄色魁伟健美的身躯紧紧覆盖在宫森身上,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宫森可爱的垂着头的分身。
“呜……,”和平时不同,即便细小,宫森却没有把呻吟咽回去,看着在醉意和欲望之间挣扎的宫森,枢羿浑身燥热,胯下的巨大强硬地顶在宫森分开的两腿中间。宫森微弱的挣扎如同催人的媚药,拨动着枢羿的欲火。这个迷人的小东西,已经让枢羿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了。
突然间,轻微地蠕动着的宫森停下来,睁开了眼睛。
明亮而璀璨的双眸让枢羿呆住了,看来宫森真的喝醉了,平时的茫然和隐藏的绝望一扫而空,眼睛里居然是枢羿从来不曾见过的动人心弦的明媚。
看着眼前怔住的枢羿,宫森浅红的唇弯起来,莞尔一笑,在一刹那间,摄去了枢羿的魂。
宫森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意识,微挑的嘴角还没有消失笑意,他已经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等枢羿回过神来,宫森已经睡着了,嘴微微噘起来,胸口平稳地一起一伏,孩子一样无辜而平静的睡颜浸透着安详。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这个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愉悦,微笑着睡去的宫森,枢羿却无法狠下心,把他从睡梦中折腾醒,来继续宣泄自己的欲望了。
是心疼吗?枢羿不想去想。
懊恼中却夹杂着几分兴奋,枢羿翻身下床, 赤身披上了一件大氅。
轻轻掩上门,枢羿吩咐跟上来的侍女缁音:“去,通知紫姬接驾。”
朔阳宫里的日子一如既往,依旧是日升月落,花谢花飞。
宫森沉默地侍奉君王,不敢有任何差错,枢羿则似乎比过去温柔了一些。宫森是凡人,体质异于其他嫔妃,即便已多次承幸,每次仍会受伤,需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枢羿也并不强求,只是召见其他妃子的次数却日渐少了。
天慢慢转冷了,天宫的冬日比人间要冷得多,对于天宫的其他人来说,只意味着景色的变化,而宫森却有些吃不住劲,大多时间呆在越宫,不肯出门。
这日,枢羿却派人赏下来一件雪貂皮里﹑小翻毛昭君帽的大氅,让宫森前往翠微山半腰里的翠亭赏雪。
雪落了大半个时辰,金碧辉煌的朔阳宫已经变成琼楼玉宇,远处的镜湖一半结了冰,积雪皑皑,平平坦坦,另一半却还是绿殷殷的碧水寒波,在白茫茫一片雪景中宛如嵌了一块巨大的碧玉。
宫森裹着白色的大氅,被枢羿抱在怀里,坐在翠亭中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雪景。雪貂的衣帽和周围皑皑的白雪更衬得他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宝石一般幽幽闪着光彩。
藤壶坐在枢羿身侧,不是滋味地看着浑然如一体的君王和少年,心中只觉得凄凉,宫森无奈,自己岂不更是无奈。捻起面前的樱桃,藤壶食而无味,愁绪竟如这满天的雪花,扯不尽了。幸好有侍女来报打断了思绪,原来是藤壶的好友芙蓉仙子来访。枢羿点点头,藤壶行礼告辞,起身去了。
见藤壶身影远了,枢羿紧一下胳膊,把头低下来,下巴抵在宫森额上,问了一个让宫森不知所措的问题。
“宫森,你有朋友吗?”
“……,”宫森犹疑了一下。
“别害怕,想说就说,不想就算了。”
“……有,”宫森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噢?是谁?”枢羿惊讶地问。
“……是,”最后确定一下答案应该是无害的,“一只……夜莺。”
枢羿的身子僵住了,一丝暖流从身体里慢慢升起,这真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自己,居然是宫森唯一的朋友。
枢羿忍不住温柔地用脸去磨蹭宫森细嫩的脸颊。自从宫森屈服以来,自己再没有在夜里探望过宫森,本以为宫森已经忘了那只偶然飞过窗前的夜莺,没想到可怜的孩子却把每一个对他好的人记在了心里。
而且枢羿又一次印证了自己对宫森的了解,那就是不管怎样,宫森或许沉默,却从不撒谎。
“他叫什么?你喜欢他吗?”
“……木木,他叫木木。……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可能不会再来了。”宫森说着,口气有些变,急急地补充。
枢羿觉得怀里的人身子一僵,知道宫森想起了明石,那个最后身首异处地被放在宫森面前的女孩,心里又感觉了几分柔情。宫森在保护木木呢,这个想法让枢羿不由心情大好。
“宫森, 闷不闷?”枢羿温和的问话让宫森有些不适应。
“……?”
“后天开始,一年一度的狩猎季节就开始了,各位皇子和仙人都会来朔阳宫,在翠微山和不周山之间的林间狩猎,大约要十天时间。我决定带你去,到时候教你骑马和打猎。”枢羿口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宫森心里突地一跳。祝融也会来吗?那个不同于枢羿,也不同于姬琅的皇子?!
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锋利,宫森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把脸埋进枢羿宽大的怀里,藏起了泄漏心思的眼睛,一动不动了。
枢羿却因为宫森这个动作弯起了刚毅的嘴角。
枢羿不知道,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也就是他拥有了最大的勇气的时候。
(十三)
一大早,枢羿就带宫森去看他的坐骑。枢羿系了件浅棕色没有风兜的宽大披风,风起处,露出里面深赭石的骑马装,没有系冠,一头黑亮及腰的头发散在脑后,更显得轮廓深邃,风采逼人。宫森忍不住侧头多看了两眼。
枢羿送给宫森的坐骑叫“乌云”,那是匹性情温和的灰色母马,修长健壮,银亮的皮毛上点缀着黑色的斑点,还有一双柔和的棕色大眼睛。看着乌云,宫森脸上有了笑意,忍不住上去磨蹭亲近。
从朔阳宫到行宫,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却已经让宫森汗湿了内衣。没想到天马跑起来如此速度惊人,风驰电掣,人在马上,直如海上扁舟,颠簸不已。宫森根本不敢让身子挨上马鞍,一路死踩着马蹬子,躬腰悬伏在马背上,才能勉强跟上众人。到了行宫, 已经气喘吁吁,两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狩猎行宫粗犷而不简陋,黑色的飞檐斗拱,白色的墙壁,与白茫茫一片的森林和积雪下露出墨绿松枝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例行狩猎,所以客人大多直接来行宫谒见枢羿。枢羿抵达时,已经有不少仙人贵族先等在那里,祝融却还没有到。
晚上照例是轻松的酒宴,枢羿见宫森疲顿,便让他回自己房间里吃饭休息。
步出大厅时,宫森回头,看见枢羿正在和二殿下穹说笑,紫姬则嘟着嘴坐在旁边, 想是还在为了枢羿对宫森的特殊关照心存不满。宫森转过身,幽幽的眸子里冷冷地不见心绪。
枢羿,你在变呢。
一出大殿,却见祝融带着一群侍卫远远过来,树上落下的雪粒子落满了玄色软毡的大氅。宫森闪身躲进旁边的小厅,等人过去以后,才悄悄溜出来,瞅人不备,拉住了落在后面的九儿。
午夜时分, 狩猎行宫一片寂静,桌上的西洋钟嘀嘀嗒嗒走着,一扇门悄无声息的滑开了一条缝,宫森闪身出来,屏息看着不远处枢羿寝殿的门。从卧室到西花厅只要经过一个转弯走廊,宫森却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直到在背后关上花厅的厚厚的门,宫森才喘了一口气。
正如九儿所言,因为祝融喜欢一个人半夜里来西花厅饮酒看书,所以厅里是彻夜亮着的,不过光源不是来自于夜明珠,却是一侧毕毕啪啪烧着的壁炉。西花厅的装饰是按着欧罗巴的样子布置的,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松林。
雪花轻轻敲打着水晶玻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屋子中间有一张摆得满满当当的长桌,上面是红酒和夜宵,高高低低的水晶杯子反射着壁炉里跳跃的红红的火光。屋里静悄悄的,偶然传来外面松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和壁炉里木头噼啪的爆裂声。
宫森走到窗前,心里却象小鹿一样怦怦跳个不停。
今天夜里,祝融会来吗?
宫森蜷坐在窗前,看着手里的魅酒出神。他不喜欢喝酒,可是今天夜里,他需要勇气。
如果祝融不理自己,会怎样?如果被枢羿发觉,会怎样?宫森打个冷战,脸有些苍白。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灼热辛辣的液体流下了喉咙,似乎分散了一丝焦虑。
还能会怎样呢?大不了会被打个血肉模糊。 再怎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心痛吧,不会比做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男宠更糟糕吧。
枢羿,你知道吗,我恨你入骨。
如果这世界上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你,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把握住;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悬崖可以让我摆脱你,我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上天,请原谅我把祝融卷入其中,世上仅有几个地方枢羿不能自由出入,而其中只有霏玉宫的主人, 有可能把我带离魔鬼的视线。
祝融,你会帮我吗?
我知道,你是一个宫廷里长大的皇子,断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枢羿冲突。就象当初,你毫不犹豫地把我送还枢羿。但是,你似乎又是一个善良多情的人,这,将成为我唯一的赌注。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我的愧疚会减上几分,如果不能, 我也愿意一辈子作一个温柔的情人。
祝融,请原谅我为自己的自私寻找理由。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如境湖的孩子,在枢羿把我从冥殿带回的那一刻,我的心和我的身体就一起沉沦了。
祝融看见宫森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宫森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俊美的脸在炉火的映照下一明一暗,被酒催出红晕的面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祝融蹲下身,用手去扳宫森肩膀,宫森扭过头来,眼睛里秋波荡漾,醉意盈然。
祝融呆住, 宫森仰头靠在玻璃上,微微笑了。
“宫森,你醉了?”
宫森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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