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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岁月

_8 佚名(现代)
  你们放心吧,主席会帮助总理度过这次难关,会同意总理做进一步检查的。你们放心!”
  “我们会的,我们会的。我们一定照顾好总理,一定照顾好他!”
  张大夫和一旁的小杨含着眼泪,郑重的点头保证着,有了叶帅的保证,他们的心里终于感到好过一些。这个场面看得一旁在场的众多委员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默默祈祷着上天,不要对他们敬爱的总理那么残忍,不要对中国人民那么残忍,不要就这样将中国人民的好总理带走!
  几天后,叶帅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将总理患病需要手术治疗的情况报告给了毛主席,毛主席很快就批复同意医疗专家组的医疗手术报告。但是,周总理却并没有因此而立刻放下工作,进行手术治疗。他反而是越来越急迫的做更多的准备工作,为自己即将暂时离开,为力挺邓小平的复出,为尽快解放大批干部的事情而连续数次抱病主持政治局会议。
  文革七年,他一面主持着党政军的全面工作,一面还要不断的与中央文革势力进行斗争,全国上下,大小事务,全都靠他一人在支撑,他已经心力交瘁。国家离不开他,主席也离不开他,可他此刻却必须暂时离开。在这个时候,由谁来代替他,由谁来暂时掌管这个快要失控的局面,就成了周总理当前必须考虑和操办的当务之急。
  在此之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老战友,已经回到北京的邓小平。他知道,邓小平的复出,将会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并且以邓小平的能力,完全能够接替他的工作,能把这个国家带回到正轨上来。为此,他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要让邓小平尽快恢复工作。
  在春节过后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前后几次在政治局会议上提出,恢复邓小平党的组织生活,恢复邓小平国务院副总理的职务,力保邓小平的复出。为
44、第三十九章 ...
  了让邓小平开展工作能够更顺畅,他甚至一次就向中组部列出了一个解放三百多位干部的名单。他是真心希望,依靠这些被解放出来的干部,能协助邓小平更好的治理这个国家。那么,他就是躺上了手术台,即便下不来,他也死而瞑目了。
  可是,周总理遇到的阻力却并不小,会议上,江青、张春桥之流的文革大员怎么可能让一个他们视为“眼中钉”的人重回政坛?因此,只要总理一提,他们立刻群起而攻之,百般阻挠,从中作梗。会场成为了战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打了一场又一场。
  如拉锯战一样的斗争一直持续到了73年的3月10日,在这一天,由周总理起草的关于恢复邓小平组织生活和国务院副总理职务的报告递交给了毛主席,当天,毛主席便批复同意。也就是在这一天,中央向全党全国发出了这一报告,邓小平在被打倒7年后,正式复出。
  做完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之后,周总理终于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见自己的国事安排有了结果,他就在邓小平复出的当天,向中央政治局递交了病假2周的请求,提出中央的日常工作交由叶帅主持。
  1973年3月10日,年届75岁的周总理,终于第一次放下手中的工作,暂时走下了风云变幻的政坛,躺上了决定生死的手术台。没人会想到,这竟只是他后半生中为治疗癌症而实施的第一次手术!
  病魔、死神,从那时起,就将那双充满死亡气息的手伸向了周总理,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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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章 ...
  一个披着一头秀发的美丽少女,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蓝裙,静静地伏在书桌一角,认真的做着功课。她时而轻咬笔帽,时而眉头微皱,时而面露喜色,变化多端的表情,引得她身旁的人望她的眼光益发的温柔。
  顺着她娇美却还带着青涩的面容看下去,是她如白玉般无暇的颈,纤细而优美;再往下,是她微微隆起的胸,那圆滑的曲度,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落,看得他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喉间更是阵阵发紧。接下去,是她纤细的腰肢,那样的苗条,如果握在手里,恐怕不盈一握吧。他想象着那个画面,握着铅笔的手,蓦地便紧了。腰肢之下,沿着平坦的小腹望下去,修长的大腿收拢在一起,之间的阴影处,不正是……
  “啊……”
  寂静幽黑的深夜,一声短促而微微带着喘息发闷之声的低吟从宿舍中传了出来,声音其实并不大,只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反而显得这闷闷的声音特别响亮。于业成急促地喘息着,浑身是汗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了墙壁上,闭着眼睛平息着身体里那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情潮。
  他双眉皱得紧紧地,发红的脸色隐在了黑夜中,嘴角绷得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仿佛在死死的克制着喉咙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呻吟声。心脏在胸膛里跳得飞快,就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让他浑身一阵阵的冒着热汗。
  慢慢地,他平静下来,伸出手,摸到了自己短裤上那一片濡湿。年轻而充满热力的身体,正在忠实的表现着主人长久以来内心被一直压抑着的强烈渴望。那股渴望,伴随着他生理与心理上的成熟,还有她的成长,而越来越显得狂热,躁动,越来越让他觉得难以控制,相思成狂。
  
  十九岁的他,自来到西安的军校里之后,上课、训练、吃饭、睡觉,一切按照军队的作息、规矩循序渐进的进行着。青春期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营养与锻炼之后,迅速的抽高,变得健壮而精练,变得更加的挺拔卓然。
  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即便他是个插班生,但他依然能凭借自己优秀的课业功底,还有刻苦钻研的劲头,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考到全班第一名,令那些一度鄙夷他是靠着符副司令这个“后门”关系进来的同学们,大大的刮目相看。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寡言,并不因为自己从寂寞无趣的陕北高原来到了大城市而变得兴奋与活跃。大多数的时间,他总在看书,总在做着各种习题,总在不断地写着信。写给中南海革委会,写给他最心爱的小韵,写给还在陕北插队的老同学赵玉声。因为很少主动与同学们交流,他给同学们的感觉就是,他的生活与他的为人一样,显得那样高傲、神秘、静默、规律而……无趣。
  因为他的成绩好,所以老师们都很喜欢他。尽管在老师们看来,这个孩子在与人交往上,显得有点不那么合群,有点感觉不太好相处。但老师们却并不十分在意,毕竟,不合群的学生总比爱闹事寻衅的学生好教多了。再说,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是带着那么一点孤傲的,这一点,仿佛是通病,千古亦然。
  就这样,多年来身心备受煎熬与打击的于业成,终于在军队的学校里,过上了相对平静的学生生活。当他与成百上千个同龄人一起学习军事、文化知识的同时,他的生理与心理都在一点点的褪去青涩少年的影子,开始逐渐的走向成熟。
  心理上的成熟,让他看淡了世间的纷杂,看透了人心的叵测。作为“大走资派”的儿子,这些年,父亲被打倒的岁月中,他经历的那些事情,让他能充分的体会到人心的转变与世态炎凉。他能很清楚的分辨出,身边人谁对他好,谁对他暗藏祸心,另有目的。
  是真心,是虚情,他都看得极清,甚至在内心里会冷冷的鄙夷那些人在自己面前的做作。当然,他不会拆穿他们,只是带着不屑而转身走开。他的骨子里也许带着一些高干子弟才会有的傲慢,可正是那种看似默然的傲慢,如同一层厚实的保护色,将他带离是非的中心,让他得以觅到心灵得以安宁片刻之地。
  
  心理上迅速的成熟,于业成应付的游刃有余。可是,生理上的成熟却让他感到困扰和难堪。十九岁的年纪,心灵总是充满着好奇与躁动不安的。对异性的渴望,从他们的身体里,思想上,言行一致的表露出来。哪怕只是从谁的口袋里挖出一块女孩子用的手帕,都能让一群青春洋溢的男孩子们起哄、激动地无以复加。同样,对于于业成来说,哪怕一点点的视觉或听觉刺激,身体就会开始出现的强烈生理反应,这总是令他觉得难堪与惊讶。
  总有些胆子大的同学,私底下疯狂流传着那些带有□描写的禁书手抄本,“黄色小说”,他们总是用略带夸张口气向其他人炫耀自己拍过哪些“婆子,与她们上床睡觉时的过程动作;还有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内部观摩的外国资料录像带,那些东西里强烈的视觉与听觉冲击给他带来的身体诚实的生理反应,着实令他感到惊愕不已。
  他在无意识接受那些视觉与听觉的强烈冲击时,脑海里一直存在着一个出来被他意淫无数次的人,就是令他念念不忘的小韵。白天,他在课后,默默地听着身边同学们窃笑着谈女人的身体,谈女人的容貌。晚上,在他的梦里,旖旎而美丽的梦里,就会有小韵娇好的身影。
  其后,每次梦遗,当他又惊又喘地从床上坐起的同时,反复出现在他梦境里的那张面容,令他终于必须面对自己内心对她强烈的渴望。她,永远是他美丽梦境里,与自己温柔缠绵的女主角。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竟然时时刻刻都会有这样的念头。他想要她,想极了,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梦里与她亲近,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
  她对自己而言,就仿佛是月亮里纯美圣洁的女神,是那样的不可亵渎。他很想她,默默地在心里念她,暗暗地将心底里对她生出的那越来越重的迷恋,与想将她占为己有的念头压抑在内心深处。
  他总是在对自己说,不能想那么多,不能那么贪婪,她还太小,对这些男女之事还太懵懂,自己太卤莽必然会吓着她的。所以,只要经常能见到她,只要能常常听见她的声音,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就不再存有丝毫的奢望。
  然而,他的心却无法乖乖地受理智所控,如同被强压下去的弹簧,一旦松手,那弹簧就会高高的弹起,不断的弹跳,不断的弹跳,跳出所能控制的范围,弹出高度的限制。
  她写信给他,寄东西给他,时不时地会给他打电话,偶尔还会来学校看他。他就在这样不断地与她接触中,不断的想要从她身上汲取到更多的温存,想要将她嵌在自己的身体里。他在每每面对她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拥抱她,亲吻她。他想要天天看到她,想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与她在一起。
  偶尔见面的时候,哪怕他们之间相见的时间很紧迫,但那一刻两人相拥、相吻,互相抚触的肢体接触,都能让他兴奋、激动不已。那个时候,他无法象平时一样安静而沉默,他变得躁动,变得激越,变得激烈而热情。那时他的脑海里便时不时飘过曾经看到的,那些男女裸身肢体相叠的画面,让他浑身的血液如被火烧一般的沸腾、灼烫得令他感到阵阵晕眩。
  可是,他一边在意淫她、亲吻她的同时,一边又在不断的鄙夷、咒骂自己的下作与无耻。因为,那样清纯的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他们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竟藏着自私的极至渴望,藏着想要将她生吞下肚,想要将她占有的滔天欲念!
  可以说,十九岁的他,被生理上出现的太多不安、太多渴望所左右。天生敏感而安静的他,越发的拙于处理生理上带给自己的这些困扰。于是,他只能用益加的沉静与默然来面对这一切,他想要通过内心的克制,将自己心里爆发出来的欲念逐渐的消减下去。
  不得不说,他做的很成功,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这使得他在一群因为青春荷尔蒙爆发而变得毛躁不安的男孩子中间,显得格外的稳重与低调。老师们,对他的如此表现很是满意,越发的认为他是优秀的学生代表,越发的认定他是才堪大用的仕途人才,越发的觉得他必须要受到最为重点的培养。重重压力之下,他每天说话更少了,笑容几乎绝迹在他的脸上,就连情绪的外露也难以看到分毫。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他的身体开始忠实的反应出白天被主人强烈压制着的所有生理反应。当他的梦境里开始出现邵家韵的身影时,身体里的各项机能便开始自动处理起主人脑垂体里发出的信息。于是,他梦遗的次数开始增多,身体从梦境里得到的快乐,迅速给他清醒后的心理上带去巨大的失落与越来越深切的渴望。
  他想要她,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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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附录之三   文革期间伤亡最严重的十大武斗事件 ...
  这篇是在网上找到的关于历次武斗的资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以前只是知道武斗的规模特别大,通常都是成百上千的年轻人挥舞着棍棒和各种生活中常用的“武器”乱打一气,但没想到,原来真正的武斗之中还会使用到军用重型武器,简直是骇人听闻,令人瞠目结舌啊!所以,我从网上截取了部分数据资料,放在这里,让大家了解一下。
  
  一、 1967年青海西宁“二二六”事件
  1967年2月26日,青海西宁武斗扩大到省委、省政府、军民用机场。省公安厅、西宁市公安局被占据,3所大学、12所中专、职校、35间军工企业职工参与造反,从2月26日到3月5日持续武斗,曾出动"T55"型坦克等重型武器,造成2177人伤亡,死亡822人。
  
  二、 1967年7-8月黑龙江伊春武斗事件
  1967年7-8月,黑龙江省伊春市林业局筹备革命委员会,因派性激发,对立的两大派都以“革命造反派”“毛泽东思想捍卫者”自居,经过15天协商,双方均拒不接受在席位上的妥协,又因争夺财权,矛盾激化,发生冲突,开始抢掠市财政、银行。地方驻军参与支左,导致武装对峙。8月2日-8月25日,武斗升级。37座政府建筑物被毁,两座军营遭炮弹攻击,230多名官兵伤亡。在武装冲突中,有3750多人伤亡,有记录的死亡名单为1944人,多数是林场职工和家属。
  
  三、 1967年8月-11月湖南怀化武斗事件
  1967年8月-11月,湖南省怀化市职工红卫兵造反派占领、接管了怀化劳改农场、劳改工厂。军队奉命进驻,遭到武力阻止。劳改农场、劳改工厂的囚犯们被武装起来编成敢死队,向军队发动进攻。军队奉命镇压反革命武装叛乱,造成37700多人伤亡,其中死亡13300多人,军队伤亡430人。
  
  四、 1967年6月-68年3月四川宜宾大武斗
  1967年6月-68年3月,四川宜宾地区两派群众组织,就“刘结挺、张西廷,是毛泽东司令部战士还是刘邓司令部黑干将”发生激烈斗争。中央文革1968年1月表态:刘、张是毛主席司令部战士,长期受到刘邓在四川的代理人李井泉、廖志高之流的迫害。当地驻军随即跟着表态,对另一派群众组织实施无产阶级专政,展开了激烈的武斗。参与动用武器武斗的有17万多人,有两个团兵力介入,造成43800多人伤亡,死亡21100多人。军队在宜宾地区实施戒严长达15个月。
  
  五、 1967年10月-69年5月内蒙古内人党事件
  1967年10月20日-69年5月底,内蒙古发生"内人党"特大惨案。中共党员、干部、知识分子、农牧民、知识青年(主要来自北京、河北、山东的66届、67届、68届大专毕业生),有56200多人被杀害,多达377000多人被关押,受冤案打击迫害的人达355万多人,占当时内蒙古自治区总人口的四分之一。
  
  六、 1968年5月-9月安徽蚌埠、淮南武斗
  1968年5月-9月,安徽省蚌埠、淮南,85间企业单位的职工发动第二次造反,要揪出“李葆华在安徽的代理人”,包围了两地的革命委员会,占据了铁路、公路交通长达12天。中央文革派调查组,毛泽东派汪东兴带队下去了解情况。中央文革把事件定性为反革命性质,说“搞反攻倒算要追查黑后台”,从合肥等地调动5万武装民兵,配合驻军限时缴械自首。期限到后,展开进攻和逮捕。在长达35天围剿、追捕中,有7300多人伤亡,其中死亡3433人,军队、民兵伤亡525人,827间建筑被损毁。
  
  七、 1968年12月-69年2月陕西宝鸡武斗
  1968年12月-69年2月,陕西省宝鸡地区八间兵工厂展开“清理阶级队伍”政治运动,7万名职工有45400多人(一多半)被列为阶级异己分子、历史反革命、现行反革命,其中有297人被当地军管会宣判死刑立即执行。第二天,全地区发生大动乱,驻军报称发生反革命暴乱,展开追击,于是追击和反追击战斗开始,出动了坦克、装甲车、四筒平射炮、喷火器等投入战斗,死伤48300多人,其中死亡13300多人,死者中包括军管组组长、政委、宝鸡市革命委员会军代表。宝鸡驻军营房两栋被炮火击毁。
  
  八、 1968年4月-7月广西南宁“四二二”惨案
  1968年4月-7月,广西南宁地区两派群众组织130多万人参与武斗和自卫反击,军区5间武器库的枪支弹药被抢掠一空,包括支援越南抗美战争的武器在铁路线上就被抢掠。4个月时间,发生规模性武斗22起,有175000多人伤亡,其中死亡人数101000多人,报失踪33115人。周总理派去的调查组中,也有3人被枪杀。据说,广西南宁武斗是文革中死伤中严重的。
  
  九、 1975年5月新疆生产兵团“兵变”大镇压
  1975年5月,新疆生产兵团石河子、奎屯梁地区的生产建设兵团发生所谓“集体兵变”、造反,投向苏修社会帝国主义事件,于是出动军队、建设兵团进行整顿、整肃,引发武装对抗,展开激战,石河子地区有7330多人伤亡,其中2170人死亡。两地报失踪8137人。武装镇压中,出动了武装直升飞机。
  
  十、1975年云南回民事件
  1975年4月,云南省施甸“XXX共和国”事件,造成3700多人伤亡,其中回族村民有1220人死亡。施甸地区政府建筑物被炸毁。这是一宗人为造成的政治性冤案,当年中央拨下2000多万抚恤金才平息了这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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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一章 ...
  73年的夏天,中国革命胜地延安,迎来了一位曾经在这里生活奋斗过十多年的国家领导人,他就是国家总理周恩来。刚动完切除癌细胞大手术没多久的他,不顾病后体虚,坚持陪同越南来访的客人,一同回到阔别20多年的土地,回到了当年与志同道合的战友们一起艰苦奋斗、为新中国成立而不懈努力的黄土地;回到了这块不是故乡,却胜似故乡的革命摇篮中。
  黄土高坡一望无际,曾经在它的土地上,一支足以改天换地的革命力量在这里茁壮成长,无数的新中国革命干部从这里走了出去,成为今天活跃在神州大地上的重要建设骨干。延河水、小米饭,养育了革命的成功,也养育了共和国第一代的领袖们。
  只是,当年从这里走出去的领袖们,今天,大多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或是已然驾鹤西去,真正能有机会回来看看的开国元勋们,寥寥无几。
  因此,当抱病而来的周恩来,站在延安宝塔山上那赫然醒目的古塔前时,眺望眼前的一片黄澄澄的景色,沧海桑田,20多年过去了,一切已是物是人非。宝塔巍然矗立,可当年那些革命伙伴们却又安在?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慨然万千。
  延安的枣庄,是他当年居住过许多日子的地方,对周恩来而言,枣庄这个地方充满了回忆,那里留下了他年轻时的身影,留下了他奋斗过的足迹,因此,在陪同外宾参观的时候,故地重游的欣喜让他不觉渐渐的兴奋起来,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大病初愈,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政治旋涡之中的危机,他一路走,一路说,为外宾解说着枣庄里那几乎没有太多变化的一切。
  中午时分,外宾们吃过饭,正在延安革命纪念馆的贵宾室里休息。周总理的警卫秘书从门外匆匆地走进屋,一见总理正陪着外宾闲聊,便不动声色,悄然而笔直地站在门口,一直静静的等着。
  周总理似乎明白了警卫秘书的意思,只与外宾又寒暄了一会儿,寻了一个借口,便起身踱出了贵宾室。警卫秘书在总理离开房间后的几秒钟,立刻快步跟了上去。等离开了外宾的视线范围,便走到总理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总理听完那几句话,显得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于是连忙悄声的嘱咐了警卫秘书几句话。警卫秘书边听边点头,等总理一说完,立刻快步走出了纪念馆。总理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只带了机要秘书,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的从纪念馆的后门处离开,来到了离纪念馆不远的凤凰山麓的窑洞里。
  凤凰山麓上有着许多的窑洞,其中有不少已经被开辟成为了国家领导人故居。这些不一而足的窑洞里,有国家主席毛泽东的、有国家总理周恩来的、有十大元帅之首朱德总司令的,有共和国“掌柜”,执掌经济大权的国家副总理陈云的,当然,还有曾经住过被打倒的国家副主席刘少奇的。
  就在几乎没有人踪,野草长得有一人多高的刘少奇居住过的窑洞前,带着贴身秘书前来的周恩来见到了想要见他的人——他的老战友,被打倒下放的前国家副总理于耀平唯一的孩子于业成。
  出现在眼前的于业成,已经不是他当年记忆中那个不过十四岁的孩子,而是一个穿着军装,英武挺拔的男子汉。他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于业成,还是在69年批斗于家夫妇的批斗会上,当时于家两个儿子都被红卫兵押来陪斗,亲眼看着父母是如何被那些造反派们羞辱和殴打。他当时急得在会场上高声急呼造反派要克制武力行为,可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声势滔天的口号声中。
  他可以想见,孩子们当时心里会是怎样痛苦的心情。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眼看着老战友们被那些造反派侮辱而束手无策时那种挖心揪肺的心情,更何况于家的两个孩子。后来,形式越来越恶劣,于家夫妇被押走送去了江西农场下放;又没过多久,传来了于家长子跳楼身亡,于家幼子被赶出中南海的噩耗。
  虽然他后来终于知道了于业成的下落,就在离中南海不远的宣武门外,可文革之中,四处都充满了居心叵测的眼睛,到处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以出卖他人的惟利是图的小人,所以,想要找个机会见一见被打倒的老战友的孩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本以为自己想要再见上一面于业成,替自己老战友略尽一些心意,恐怕将是一个难以实现的幻想,却没想到,今天,在延安,在少奇同志的窑洞前,他与于家唯一的儿子还有再相见的机会!这不禁令他激动万分。
  他快步走了过去,远远地就对着朝他飞奔而来的于业成伸出了双臂,待到两人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抱住了于业成,紧紧地拥抱着这个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年轻小伙子,用力的摇晃着于业成的肩膀,语带哽咽的道:
  “孩子啊,这些年,你受苦啦!”
  于业成听了总理那熟悉的,带着苏北口音的亲切话语,他看着病容清瘦,苍老了许多的周总理,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抱着总理的肩膀,摇着头,不由得泪流满面。话没出口,已是泪眼婆娑,他同样用颤抖的声音道:
  “周伯伯,很久没有机会见到您了,我听说了您患病的消息,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这个国家,不能没有您啊!”
  总理看着泪流不止的于业成,苍老而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用玩笑般的口气说道:
  “我很好嘛,你看,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是男子汉,怎么能哭得这么淅沥哗啦的,让人看见了要笑话你的!来,来,来,擦干眼泪,抓紧时间,我们见上这一面太不容易了,要好好说说话。”
  于业成一听,知道总理时间宝贵,能抽出这点空闲已是不易,连忙用袖子一抹眼睛,擦干了眼泪,看着总理很认真的点点头。周总理回身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警卫秘书与机要秘书,对他们俩点了点头。那两位秘书都是追踪随总理多年的公务员,对总理的作言起行习惯都很熟悉,自然明白总理此刻的意思。于是,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散开,一人一边的守在窑洞附近,留意着前后上下的情况,以换取总理与于业成之间安全的说话时间。
  “孩子啊,不简单啊,我这次来延安,中央在一路上都安排了警卫,一般人根本见不到我。你是怎么联系上警卫秘书,让他给我捎话来的啊?”
  “我托了邵叔叔,请他帮我写的条子。刚才您在纪念馆门口接见老百姓的时候,我见人多,好混,找了个机会就把纸条塞给您的警卫秘书了。我以前在中南海见过他,他也认识我,所以,这不,有他帮忙,我就见到您了!”
  “小鬼头,你这脑瓜子倒是很机灵啊!知道合理利用一切资源嘛!”
  总理呵呵笑了起来,看着于业成,眼睛里带着赞许的目光。总理朝前走了几步,就来到了少奇同志曾经居住过的窑洞前,他默默地看着满院子的荒草,看着没有任何标牌示意的破旧窑洞,脸色变得很是沉重。
  他解开衬衣的纽扣,喉结在他的喉咙里快速的滚动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似乎又在愤慨着什么,看得出,他此刻的情绪很激动。他抚着残破的窑洞窗户,对于业成低声道:
  “少奇同志是对我们党,我们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可是,他却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而我,作为他的老战友,却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他的家人受苦,我感到很痛心。同样,你的父亲,也是一个好同志,从三十年代起,我们就一起共事,我知道他的为人。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对党和自己的工作尽忠职守,不存半点私心,是个优秀的□员。
  但是,少奇同志在意识上反对文革,不支持文革,这个问题在主席眼里是不可原谅的,是阶级的敌人,而不是革命同志的关系,所以问题很严重。你的父亲因为是少奇同志的得力部下,对文革的态度也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所以或多或少的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主席对你父亲,虽然心里存着不满,但还是肯定他的能力与工作成果的,终究没有彻底放弃他。
  尽管一直以来,主席都没有提出要解放他的意图,但,毕竟没有开除他的党籍,这也就是说,你的父亲还有重新恢复工作的可能。还有,你母亲病逝,你能回京奔丧;你邵叔叔替你走了二炮符副司令员这个的大后门,把你从插队的陕北调到工程学院的事情,如果没有主席的默许,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我知道你今天冒险跑来找我,是想要知道你父亲的事情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可以告诉你,连我都不知道,到底主席会如何处置你父亲。我只能告诉你的就是,不管怎样,不管将来你的父亲到底会怎样,你都不要放弃希望,不要自暴自弃。
  要相信党,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相信你们父子还能有团聚的那一天。千万不要记恨主席,其实,他发动文革运动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他上了些年纪,文革运动的作用被下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和夸大了,这才造成今天这种收不了场的局面。
  业成啊,你是你家唯一的孩子和希望了,千万要记住,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要记住,你不单单是为你父亲活着,为你们于家活着,还是为你自己活着!知道么?”
  总理的话,说得很慢,显得有些艰难。那话有时听起来象是在回忆,有时听起来很无奈,有时听起来又象是在替什么人做着言不由衷的辩护。但他的话,却象是在黑暗中打开了一扇门,让于业成终于在摸黑走了许多日子的夜路之后,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父亲的问题,究竟如何定性,这些年来,他始终闹不明白。现在得到了总理的明示,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的父亲迟迟得不到解放,就是因为主席对少奇同志的看法影响了他的父亲。
  这显然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关系,而是一个类似于“恨屋及乌”的问题。因为他的父亲在主席的眼里,并不是无辜的池鱼,而是那只栖息于“刘少奇”这座大屋下的“乌鸦”。看样子,只是因为父亲“投错”了门下,才遭至今天的蒙难。
  多么可笑,这可真是可笑啊,这些他本以为只出现在封建王朝时期才会有的君臣贬谪,居然还会出现在号称要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国家里。请问,在社会主义的教条,里,在马克思恩格斯倡导的共产主义教条里,应该有个人偶像崇拜么?应该有象今天这样疯狂的革命运动么?应该有不讲实事求是,不追求真理的情况么?
  听了总理的话,他心中豁然开朗之余,禁不住只想大笑,讽刺一样的大笑。如果可以,他真想去见见主席,然后当着他的面,直接对他说:
  “主席,您现在不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套着马列主义羊头,实际卖着封建君主制狗肉的皇帝吗?”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如总理所说的那样,好好的活着,为父亲,为他自己,为将来有一天父子团聚而活着。惟独有一条,他恐怕无法做到总理说的,不去怨恨主席。因为,在他的眼里,一个仅为一己私欲,而把当年与他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同伴看成是阶级敌人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无私的伟大的政治家。
  主席贸然发动的文革,不但夺走了全国上下无数人的生命,拆散了千千万万个家庭,更是直接夺去了他家的两条人命。这笔无法清讨的血债,他将永远记在心里。哥哥死时的惨状,他今生都无法忘记。即使主席给了他回京奔丧的默许,即使主席同意了邵叔叔为他而走的那个大后门,但他却压根不稀罕那些小恩小惠。
  因为,如果不是主席,他的家庭不会四分五裂;如果不是主席,他的母亲与哥哥不会那样早的含冤而逝;如果不是主席,他也许会上自己喜欢的学校,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相隔千里!
  今天他得到的这些,是主席本就应该给他的权利,这是他的权利!难道在社会主义的社会里,一个人连自己母亲去世奔丧、连自己上学这些为人的基本权利都没有么?那么,这样的国家还能叫社会主义国家么?还能实现共产社会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所以,他不能原谅主席,永远,不能。
  想到这里,他沉凝着面容,看着总理,并不直接点头,而是回答道:
  “我会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等候父亲的归来。我要让那些让我们家痛苦的人看到,我活得很好,将来还要活得更好!”
  总理听着于业成那带着赌咒发誓一样发狠的话,凝视着他嘴角那抹不屑的冷笑半晌,最后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一定听得进去,心里有怨,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很多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一点点的化解。”
  总理说完话,抬手看了看手表,见离出发继续陪同外宾参观的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于是拉着于业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孩子,趁着年轻,要好好学习,先不要想太多的事情,那些事情都是上一辈之间的,你最好不要参与其中。把知识学好了,将来自然有出人头地,报效祖国的机会。毕竟,国家是我们每个人的,不仅仅是一个政党的,你说对吗?”
  于业成点点头,望着总理那张清瘦的脸,郑重的握住了他的手。
  不错,报效祖国,为的不是一个政党,不是为了某个领袖,而是为了整个民族。
  
48
48、第四十二章 ...
  国庆节前夕,邵光武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北京西郊马神庙附近的花园村,特意登门拜访了当年他在二野部队里服役时的老首长邓小平。
  西郊花园村是个相当清净的地方,地方很大,很宽敞,一条车道两旁从南向北,一字排开的新建了好几幢灰色的二层小楼,据说当时是专为文革中新晋的大员而专门修建的。这些小楼式样新颖而气派,显然是参照了国外建筑的式样。只是后来遇到了“九一三事件”,一批依靠林彪而爬上的新晋文革大员都因此栽下了马,新楼再也没机会住,一直这么空着。
  直到主席为“二月逆流”案件平反,大批被打倒和靠边的老干部纷纷解放回到北京,重新恢复工作,这些小楼便成了他们回京后的新住所。邓小平从江西返回北京后,带着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也就此住进了环境清幽的花园村,与众多同样从各地干校回京的老战友们做起了邻居。
  邵光武自老首长回来后,很是高兴,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总想找个时间与老首长促膝长谈一番,可他们之间的每次见面,都因各自工作时间有限,只能匆匆寒暄几句,加之老首长恢复工作后,接替病中疗养的总理,要忙着处理很多国家大事,忙着恢复一度被中断并打乱的国民经济与生产工作,所以一时很难找到合适的时间见上一面。
  会面这件事情便一直这么拖了下来,直到总理从陕北回来之后,渐渐地替老首长又分担掉一些工作,这才终于有了时间与他见面。这不,昨天他刚接到了老首长的邀请,今天,他就忙不迭的带着儿女们,登门拜访。毕竟,机会难得,可拖延不得啊!
  车子开进花园村,刚来到邓小平住的小楼前,远远地就已瞧见邓小平与卓琳夫妻二人站在小院门口,微笑着朝他们招手致意。邵光武见此情景很是激动,一下车,立刻拉着儿子女儿快步上前,与老首长夫妇二人紧紧握手。
  “首长好,大姐好!我知道首长回来之后很忙,所以一直也没机会和首长,还有大姐好好聊聊,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我是真高兴啊!”
  相较于风风火火的邵光武,身材不高的邓小平尽管心情也很激动,但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稳仪态。他双手握着邵光武的手,微微一笑,用带着四川口音的语调轻松道:
  “光武同志,这么多年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呦!”
  他的夫人卓琳一手拉着穿着一身军装的邵家韵,一手拉着邵家良,左看也高兴,右看也高兴,眉开眼笑地张罗道:
  “谁说不是啊!我说老邵啊,咱们也是好久没坐一起聊聊家常啦,来,来,快进来,别站在日头底下,咱们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邓小平与邵光武并肩边走边聊,卓琳带着邵家的一双儿女热情的嘘寒问暖,大家心情愉快的一同走进了小楼的院子。院子里同样很热闹,邓家的子女们、还有尚抱在手里的孙辈们都一起站在院子里,笑着迎接他们的老朋友的到来。
  只有一个人是坐在一边,在亲人们的陪伴下,微笑着看着邵光武和他的儿女们。这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异常显眼,同时也不免让来访的邵家人看得心酸不已。他,就是邓小平的长子邓朴方。
  邓朴方在文革刚开始的时候,是北大物理系即将毕业的学生,团委书记。因受父亲被打倒的牵连,他被北大的造反派们关押在教学楼里,经受了辱骂、逼供与□。个性倔强的他,因不堪造反派的侮辱,以抱着必死之心的决然,愤然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对造反派们的抗议。与于业成的哥哥一样,他同样选择了从北大物理系的教学楼上跳下。
  两个满怀壮烈的年轻人,选择了相同的自我了断方式,惟一不同的是,于业成的哥哥不幸身亡,而他则摔成了高位截瘫。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北大物理系高才生经过了文革这些年的非人折磨,变成了一个心灰意冷,行动只能依靠轮椅的残疾人。
  看着曾经那样帅气高大的年轻人,只短短几年时间不见,再见时,就变成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上身虚胖而□却已开始萎缩的残疾人,生活里没有了点滴的希望,陪伴着他的,将是永远的坐在轮椅上,永远地与在大地上奔走、跳跃的快乐、自由生活的告别,这对一个如同早上八九点钟太阳的年轻人来说,那将意味着什么?
  邵光武看着他,脸上再也没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惋惜与唏嘘之情。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孩子,就这么被文革给毁了,还毁得如此彻底!这怎么能不让他这个做长辈的人,看得心痛无比?!
  什么狗屁革命运动,不但没有让人民的生活变得富裕,国家变得强大,反而将人民与国家推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孩子们没有学上,农民们没有地种,工人们没有工作,大家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口袋里更是别想摸出多余的几块钱来!这难道就是他们这些□员们干了一辈子革命所期望见到的么?难道就靠成天喊口号,成天闹革命,就能带领着国人走上富裕、富强的康庄大道么?
  想到这里,邵光武忍不住俯□子,拉着邓朴方的手,使劲的握着,摇着,嘴唇动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身边站着邵家姐弟,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邓朴方,感伤之余,都免不了要想到几年前已然去世的于业明。
  尤其是邵家韵,她看着与于业明几乎同龄的邓朴方,脑海中立刻就想起了当年她抚着于业明遗体痛哭时的情景。他与于业明一样,于绝望中毅然从高楼跳下,她知道,在他们从高楼跳下的那一瞬间,心里一定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与对这个国家的遗憾和失望的。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勇气面对那毅然一跳,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走向死亡。
  他们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新一代大学生,本应是对国家充满了热情,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的年轻学子,可时代却与他们开了一个极其凶残的玩笑,他们的命运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到了绝路上,百般逼迫,千般为难,生生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最终,绝望的他们,只能选择走向这条不归路。
  邵家韵看着今生再无机会站起来的邓朴方,看着他年轻的面容上却表露着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完全不同的风霜之感,心中不由得一颤,再看他身边那些为他如此遭遇而感到伤心与惋惜的家人,忍不住想到:
  如果同样的遭遇发生在她的身上,那么与其今生都要受这样的痛苦,忍受心灵上的折磨,成为家人的负累,她宁愿选择死亡,就象于业明那样,了断的干干净净,再不留在这个世界上受这些没有边际的痛苦。
  看着邵家父女三人一脸忧伤的望着自己,邓朴方显然已经逐渐习惯了人们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自嘲似的笑笑,仰起脸,对着邵光武道:
  “邵叔叔,您不用为我感到难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我坐在轮椅上,倒是能真正明白一个以前并没有亲身体会的成语含义——什么叫‘仰人鼻息’。您瞧,我现在这样子象不象呢?呵呵……”
  他虽在笑着,可看在每个人的眼里,却是比哭还让人感觉刺目;他的话,听着虽似玩笑,可却如针一般,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邓小平沉默着,卓琳忍不住悄悄的抹去了脸上滑落的泪水,邓家奶奶和另外几个儿女也都难受的默默背过脸去,就连那还抱在手里的小外孙女也似乎是感觉到了家人们悲伤的心情,哇哇大哭起来。
  眼看着原本欢乐的老友相聚,就要变成了一场泪眼婆娑的诉苦大会,邵光武不免要自责一番,他忍不住跳将起来,换了个表情,乐哈哈的打起岔道:
  “看看,看看,这都怪我不好,好端端地惹得大家不自在起来。该打该打啊!来,来,来,首长,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来?您是四川人,咱是湖南人,都是好辣之人,这一顿饭里要是不吃上一点辣子,是要觉得连饭都不香的呢!
  小韵啊,来,把我给首长准备的辣子拿出来,等会大家吃饭的时候,都尝尝我这从湖南老家带回来的上好辣子哦!首长,到时您给品评品评,看看味道怎么样,正不正!”
  邓小平夫人卓琳听了他的话,也赶紧换了话题,打起精神,笑着接过了邵家韵递过来的一瓶辣子,客气道:
  “哎呀,老邵啊,来就来嘛,怎么还带东西呢?你看,让我多不好意思!”
  “嗨,这算什么呀,自家做的小玩意,哪里算是什么礼物,也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甭跟我客气什么了。这要说起来,当年在二野跟着老首长打老蒋的时候,没辣子下饭就吃不下饭的我,还吃过不少首长家乡的辣子呢!您要跟我客气的话,那我岂不是要从这根上与您算了啊?”
  邵光武说着玩笑话,引得刚才还为儿子不幸遭遇感到伤感的邓小平,想到了当年他们曾在一起打仗的岁月,那段回忆带着无法抹去的满足感,让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看了看那瓶辣子,轻笑着道:
  “好,好,就冲你的这些话,我可是不会跟你客气的。走,走,进屋,进屋,进屋我跟你啊,好好聊聊。”
  邓小平和邵光武,还有邓家奶奶与卓琳一起,说着话,就进了屋。大人们都进了屋,院子里只留下了与邵家姐弟同辈,且以前就熟识的年轻人。
  
  邓家长女邓林、邓家次女邓榕都比邵家姐弟大上许多,都已经成家立业,邓家二姐还刚升格做了妈妈。虽然这两位大姐与邵家姐弟的关系并不十分亲昵,但在他们的眼里,两位姐姐就象是自己亲姐姐一样温柔,令他们充满了尊敬与安全感。
  以前大家都还住在中南海的时候,邓家的这两位姐姐时不时的会买些水果糖来分给大院里的孩子们。邓家大姐虽长相平凡,不善言辞,可却会画一手的好画,他们这些孩子们很爱围着邓家大姐,看她画院子里的海棠,桃花和梨花。邓家二姐人长得可甜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喜欢和邓家二姐一起出去,最喜欢听她用软绵绵的声音说话,感觉她比自己的妈妈都温柔。
  邓家三女邓楠,只比邵家韵大一些,长的是浓眉大眼,一派勃勃英气,与邵家姐弟的关系最是亲昵。邵家韵一直和大院里的很多孩子一样,见到她,就会喊她的小名“毛毛姐姐”。当初,邓、邵两家同时蒙难的时候,邵家韵就是与一群同命相怜的“黑帮子女”们一起,跟着毛毛姐姐,站在中南海西门外与那些造反派们抗争,还得到了最后的胜利。这份乱世之中的友情,她们每个人都可谓是没齿难忘。
  还有邓家最小的孩子,次子邓质方,小名“飞飞”,邵家姐弟都管他叫“飞飞哥哥”。他的年纪和于业成一样大,说起来和于业成还是一个年级的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级,但以前
  还在中南海的时候,他们两个因为个性差不多,倒是关系挺不错的好朋友。
  记得那年,于业成知道她跟着毛毛姐姐去中南海西门“胡闹”之后,二话没说,也加入了他们的这个“战斗”小团体,与他的同学“飞飞”一起,据理力争的替大家向造反派们讨钱。那个场面,今天想起来,还是那样历历在目。
  邓家在文革中率先蒙难,邵家其后也自身难保,大人、孩子全都先后离开了中南海,四散在全国各地,疲于应付,自顾不暇。受伤的受伤,插队的插队,下放的下放,留守的留守,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对方的消息。直到现在,众人再度在北京重逢,每个孩子都有了不同的变化,大家相见之时,心里免不了要有一番感慨。
  邓楠与邵家姐弟终究比较熟,见大人们都进了屋,孩子之间说起话来更方便,于是她拉了邵家韵的手,笑着道:
  “呀,小韵,咱们这才多久没见,你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呢!你都十七了吧?那可真是女孩子一生之中最美的年纪哦!跟我说实话,你参军的部队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卯足了劲儿追你啊?”
  邵家韵听了,倒也没有害羞,而是抿着嘴咯咯笑道:
  “毛毛姐姐,你也不差啊,我来之前可都听说了呢,你连婆家都找好了,可不就要在女孩子家最美丽的年纪做人家的老婆了?人家都说做新娘子的人是最美的女人了。我呀,就是有再多的人追我,也比不过你啊,还插着队呢,就替自己挑了贺平那么一个又聪明又活泼又帅气的好丈夫,我可没你这样好的本事,哪里敢跟你抢这个风头呢!” 
  “哎呀,你这个小妮子,才当了多久的兵啊,什么时候嘴巴这么会说话了?瞧你这连消带打的,把我说的都没话了!哎,是不是于家老二教的啊?我还没说你和他的事情,你倒先发制人了!小毛丫头!”
  “呵呵,毛毛姐姐,那还不是向你学习的?你忘记那时我们几个人一起站在西门那里,对着造反派们大喊大叫的时候,你是怎么教我的?我们可是最有潜质成为‘泼妇’的人嘛,这些本事自然是要学以致用,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的啊!”
  邵家韵嬉笑着,与邓楠你一言,我一句的抬起杠来,一旁的邓家两位姐姐听着年纪相近的姐妹俩开心的说着玩笑话,也时不时的发出会心一笑。而小弟家良则跑去和飞飞哥哥一起,认真的看着轮椅上的朴方大哥摆弄着一台坏的发不了声的收音机。
  邵家良亲眼看着朴方大哥一点点的将那台坏了收音机拆开,一番前前后后的摆弄,没几下,又把收音机装了回去。再一打开开关,那收音机就真的出了响,咿咿呀呀的唱出了《红灯记》,这番本事,把他看得两只眼睛发直。大家都说朴方大哥是物理系的高才生,现在这么看来,还真是一点没说错。他能在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就把收音机连拆带修的弄好,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啊!
  看着看着,他忽然
48、第四十二章 ...
  从心里由衷的生出一股莫名的哀伤之情。以前,他还小,于业明哥哥的遭遇,在他听来,简直如同一部故事小说。他除了感到有些难过于业明这样好的哥哥去世之外,其实心里并没有感到真正的悲伤。现在,就在邓伯伯家,他看着朴方大哥专注的摆弄那台收音机的时候,看着朴方大哥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股认真劲,再看他坐的那张轮椅,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感到了痛。那种痛,不是肉体上的痛,而是发自心底的,从心灵深处的某个小点里,象沙漏一样,慢慢地流出来,慢慢地流遍四肢的那种痛。他今年十三岁,也许这个年纪在爸爸和姐姐的眼睛里,他还是只是一个半大的毛孩子。可是,就在这一刻,如同福至心灵,他似乎是看懂了朴方大哥那写在眼底的落寞与哀伤;他甚至想起了以前业成哥被问及将来要做什么工作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股无力与不甘。
  原来,成人的世界里,竟会有这样多的无奈与遗憾。爸爸失去妈妈的痛苦;姐姐与业成哥相隔千里的无奈;还有他自己不能回到学校念书的怅然,这些事情都随着他的长大,而看得越来越清楚,明白,感受的越来越深刻。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他看着院子里哥哥姐姐们或欢笑、或畅谈、或埋头研究的众人众生像时,看着姐姐一脸慈爱的逗弄着邓家二姐新生的小宝宝时,他忽然觉得,这样平凡的生活,在他们这些曾经被人称为“黑帮子女”的人之间出现,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他们这些年,寻求的不就是这种平静而平凡的生活么?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轻的,花儿是鲜艳美丽的,树木是绿色的。而人的心——是纯洁的。这,就是他们这些曾经的“黑帮子女”们,最渴望的得到的平静生活。
  邵家良缓缓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片异常明亮的天空。蔚蓝色的天空中,有朵朵白云漂浮其间。阳光洒在他的,大家的身上,带着些夏日的余威,又带着些仲秋的凌厉,和着略带干燥的秋风,这样美而普通的一个秋日,让他感觉到了心灵上的平静。
  他想,他似乎有些明白业成哥以前曾经对姐姐说过的一句话:
  心安之处即吾乡。
  
49
49、第四十三章 ...
  老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边人们正沉浸在主席纠正极左做法,大批老干部相继被解放的春风之中,额手称庆国内形势终于有了好转,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新生的希望时,那边一场夹杂着秋日批判肃杀之气的新运动再次席卷神州大地。
  林彪事件之后,该如何继承和坚持“文革”路线运动,并将此发扬光大,这个问题对毛泽东来说,是相当重要与关键的。当年他亲手整倒了国家副主席刘少奇,将林彪扶上了共和国接班人的位置,他对林彪的用心不可谓不深。可是,那林某人却并没有领他的情,甚至还妄图谋害他,篡权夺位,阴谋被发现之后,只能仓皇出逃,最后摔死在蒙古草原之上。
  这个结果,对年过八旬的他,打击是相当严重的。在使他大病一场之后,对身边同志的信任感,几乎降到了最低。他开始怀疑身边人对他的忠诚度,开始质疑他身边的人们对文革路线进行的坚定度。封建王朝时期,所有帝王在晚年时期会出现的多疑、猜忌,在他的身上同样表露无疑。
  对他来说,发动文革,是他一生作为及历史功绩中的重要程度,等同于他领导□人干革命并将日本鬼子和老蒋赶出中国。所以,他绝对不能容许有任何人反对文革,否定文革的作用。也正出于这个原因,在林彪自爆之后,他基于多重考虑,准备发动一场批判林彪、批判孔子儒家思想的运动,以让中央最大程度的继续执行他的左倾思想路线。
  说来可笑,两千多年前的思想家孔子,被其后的历代中国人奉为圣人,尊为思想上的先驱者,连至高无上的天子、皇帝都要在孔老夫子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可到了新中国时代,“破四旧”之风一起,孔老夫子的地位急转直下,想那阴谋篡权的林彪,居然能被毛泽东把他和孔大圣人放在一起进行批判,还真不知道“伟大领袖”毛主席究竟想把中国的老祖先们置于何种境地之上!
  10月国庆节刚过没多久,新一轮全国性的“批林批孔”运动在中央文革一伙人的大力煽动下正式登场。可是,这场打着“反击右倾风潮”的牌子进行的运动,渐渐地,竟在江青、张春桥等人的刻意鼓动和策划下,矛头直指国家总理周恩来,大有将他拉下台的架势。
  形势对周总理越来越不利,江青等人一次次的公开攻击周总理,把“批林批孔”中的“孔”臆指为周总理。谁都知道,周总理在外交场合上给人的印象总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温文而雅,能在谈笑间进退有度,完全一派儒家风范。在文革前,从没有人会觉得总理身上有着儒家风范是件什么犯错误的大事,甚至他的儒家作风,还被大家所称道。
  可现在,总理身上一贯的儒家作风竟成了中央文革一伙用来攻击他的武器,这实在是让很多人在心里默默的为手术后不过二十几天便重新恢复工作,为新中国勤恳辛苦了一辈子的总理叫屈。
  面对中央文革一伙人的攻击与污蔑,总理并没有给予反击,他内心虽然愤懑,可却只能以沉默以对。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如此叫嚣狂躁,而主席却没有只言片语的阻止,这已经能说明他的态度。如此情势之下,自己多说反而无益,他尊敬主席,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公然的与主席抗争,于是,只能默然接受了那些造反派向他身上泼来的脏水。
  老话又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件事情的风潮还没有过去,又一个大浪便朝着已经沉浮在政坛的众多老干部们打去。风头所到之处,竟引得江青之流的造反派们兴奋不已,以为扳倒总理,扳倒挡在他们夺权道路上的绊脚石的机会到来了,大肆在中央兴风作浪。
  事情的起因其实简单到令人发指,只是因为总理的好心。没想到,却会引得毛泽东勃然大怒,当下将他对总理长期以来“纠左、右倾”做法的满心不满,全都借题发挥了出来,直接造成了江青等人对总理,对众多老干部的大肆打击。
  73年的11月,中美建交已近两年,基于中美双方都有还上次会见时遗留下来没有解决的国际争端问题,因此,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博士于当月再度访华,与总理商谈国务。其实,3月刚做过第一次癌细胞切除手术的总理,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就在10月底,他身体里的癌细胞再度出现,并又伴随出现了尿血现象,所以,与基辛格博士的会谈,总理是忍着巨大的病痛进行的。
  连续数日的会谈后,基辛格博士为尽快返回美国向总统报告会谈的进展情况,所以并没有多逗留,会谈一结束,便立刻返回了美国。去机场送行回来后的总理,立刻驱车来到主席住处,准备向他汇报情况时得知,主席已经睡下。
  主席年事已高,身体日渐衰弱,能睡个好觉对一个老年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出于关心主席身体的好意,同样年过七旬的总理便没有坚持要工作人员叫醒主席,而是先行返回,本打算待主席休息好之后再进行汇报。
  可谁能想到,总理的好心之举反为他招来了一场严厉的批评,主席认为总理没有及时将会谈的结果向他进行报告,而且认为会谈中有错误,认为总理的工作没有做好,影响了中国的利益,雷霆震怒,批评总理执掌的外交部右倾风气极其严重,且政治局的工作也没有主持好,甚至点名批评了由叶帅主持的军委工作也做的相当不到家。用主席的原话说是“政治局不议政,军委不议军。大事不报告,小事天天送。”
  在这样的背景下,震怒之下的主席便要求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的主题是——批判周恩来!
  参加这样的会议,对不少政治局委员来说,是何其为难与不甘愿的事情。政治局委员中,除了那些依靠文革运动而迅速蹿升上来的新生力量,剩下的都是干了一辈子革命的老同志。他们对总理有着很深的战友情意,而且他们亲眼目睹总理抱病工作,不惜以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努力的纠正主席左倾路线犯下的错误,最大程度上减轻文革给新中国带来的各种损失,他所取得的巨大成绩有谁不是有目共睹?
  可现在,主席为了芝麻大点的事情,居然要开一场批斗大会,要他们这些老同志在会议上一个个的点名批评总理,这样的事情,让他们情何以堪?他们有几个人会愿意去做的呢?可如果不参加,等于公然违抗主席的命令,到时加上那些小人从旁挑唆,最后,遭殃的不但是他们自己,就连总理也可能受到连累。因此,凡是接到参加批斗大会会议通知的老同志们,权衡再三,最后只能决定,硬着头皮参加,到时在会上找些不痛不痒的说辞,敷衍了事作罢。
  就这样,大会一连开了好几天。每天,主席必然到场,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听着抱病参加批斗自己大会的总理进行一次次的自我批评,听着一个个委员对总理进行批判的发言。而他自己却并不怎么说话,只是以审视的目光,从每个委员的脸上扫过,边吸烟,边听,不置一词。
  其实,只要听一会儿委员们的发言,就很容易的发觉,发言的口风几乎是呈两极分化的明显趋势。老同志们的发言,对总理的批判之词,寥寥数语,大多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草草收场。而文革大员们的发言,针对总理的批判,大多激烈而肆意,语气措辞都非常严重,越说越激愤,越说仿佛总理真就成了窃国大盗,实在是让很多老同志听了不由得连连摇头。
  主席他将这些两极分化的意见都听在耳朵里,并不立刻发言。他似乎在观察,观察发言的每个人到底是真心批判,还是敷衍了事。他似乎在探察,究竟这些人中,谁是真心拥护文革,谁是阳奉阴违。他似乎在考虑,在座的这些委员里,哪些人可以信任并加以任用,哪些人态度不端正,右倾思潮过重,将来要予以打倒。
  这对急于寻找他的接班人的毛泽东来说,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批斗周恩来的大会,而是能否将他的文革精神路线继续发扬下去的选才大会!这就是至关重要的大事,最重要的大事!
  
  大会上,邵光武低着头,沉默着坐在军委代表席间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会议召开的这几天里,他都没有发言,因为他完全想不出为国为民可谓鞠躬尽瘁的总理身上有什么可以批判的,所以他一拖再拖,一躲再躲,就这么拖着,躲着,挨到了大会的最后,他真希望主席台上的主席能把他的存在给忘记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不用为想出一两句批判总理的话而大伤脑筋,绞尽脑汁。
  可他这几天大会发言听下来,每每只要听见那些新晋上来的文革大员张牙舞爪的大声叫嚣,肆意的诬陷污蔑总理时,他总有一种要拍案而起,大骂那些人混蛋的冲动。说到底,这些人,他妈的哪里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干部,简直就是一群吃人饭,却不拉人屎的畜牲。他们没本事让人民过上好日子,就只有本事让人民活得又苦又累,不得不被那些充斥着红色的革命运动逼得步步惊心。
  有时,看着那些人如跳梁小丑一样的在中央上下折腾,他真不禁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当年老蒋离开大陆时,特意留在中央里的潜伏特务,主要任务就是破坏新中国的经济建设与发展,顺便离间主席与广大老同志们的革命感情,残害共和国的开国元勋们,以此来慰藉老蒋当年被主席赶出大陆的心头之恨!
  正这么天马行空的想着,冷不丁一个带着浓重湖南口音的声音叫到了他的名字:
  “光武同志,这几天你还没有发过言,今天是大会的最后一天,你是北京军区的参谋长,京畿重地的领导,怎么能不说说你的意见呢?”
  这下可真要命了。他奶奶的,还真的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50
50、第四十四章 ...
  被主席当场点名要求发言的邵光武,满心的懊恼,也知道自己这回是躲也躲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于是,他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一抬头,正巧见到不远处坐着的许世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心头不禁大喜,便清了清嗓音,煞有介事的说道:
  “主席,我对总理的确有意见,不过一直憋在心里没说。今天,借着这个大好机会,我要在主席面前把意见说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很多与邵光武相熟的老同志们都转过头来,用极度诧异的眼光瞪着他,那眼光里充满着质疑与不满,甚至有些人的眼光里甚至还带着些不屑。他知道那些老同志们此刻心里的想法,但是他依然不为所动,反而越加的挺直了脊背,表情认真、目光清越的看着主席台上端坐着的主席。
  主席吸着烟,眼神凌厉的盯着他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吐出一口烟后,点点头,只说了三个字:
  “说说看。”
  邵光武看了一眼主席身边坐着的面带病容的总理,开始娓娓道来:
  “去年中日两国邦交,总理提出,要免去小日本给咱们国家的赔偿,说是如果拿了钱,那就等于是饶恕了他们对我们的罪行。如果我们不收,那么他们就会永远欠着我们中国人民这么一大笔血债,将来,他们的子孙后代会一直一直的记住这份歉疚,再也不会发动任何一场侵略战争,觊觎我们的锦绣河山。
  总理的这个想法,我,不服!我对总理有意见!”
  等邵光武说完,刚才还对着他横眉相向的人,这才明白过来,嘴角边都不由得隐隐带上了几分笑意。离他不远的许世友还特意朝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暗暗夸奖他的机灵。就连主席身旁坐着的总理,面容也松动了不少,再没了先前望向他时带着的疑惑与不解。
  其实中央里的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并不是总理,而是主席。当然,他老人家的这个想法和出发点不能说是不好,他也是站在领导者的多重角度上考虑这个问题。当时为了进一步恢复中日间的正常邦交,也为了表示中国人民宽宏大量的态度,主席与总理商讨了这个提议,并且最后由总理正式在中日两国大使级会晤上,将这个意思转告给了日本政府。当时的日本大使将消息带回日本国后,引起日本国内的深刻反响,举国上下很是轰动。不能说,这个做法是错误的,毕竟它也是使得中日两国的关系日趋友好与缓和。
  但是,这个情况并不是人人都清楚的,至少邵光武也是事后才从许世友上将的嘴巴里听说这个事情。所以,当他今天不得不发表对总理的批判之词的时候,看到许世友将军,他立刻联想到这件当时的确让他忿忿不甘的事情。既然今天一定要在主席面前说些什么才能过关,那么他就索性当作从来没听许世友将军说过这见事情的前因后果,装一记糊涂,把这个事情就当作是总理的过错好了,反正,主席听了,应该也说不出他什么错来。
  这就是刚才邵光武心里打的小九九,他见主席听了自己的话,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于是他继续说道:
  “从37年开始到45年把小鬼子赶出中国,我是从头和他们打到尾,期间交手那么多次,太了解那群孙子王八蛋是什么样的人品了。他们那都是白眼狼啊!但凡他们要是有半点人性,还能干出屠杀咱们三十万同胞的事情来?
  他奶奶的,叫他们赔钱,已经是便宜他们了!老话说的好,杀人偿命,要是咱们要他们赔命给咱们,这也不算过分的事情!他要给咱们战争赔款,咱们就该大大方方的拿啊!为啥不要啊?这就好比人家突然闯到咱们家里来,把咱们的家给砸了,事后,咱们总要问人家拿点赔偿把家重新修好吧!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有啥不对的?
  凭啥总理说不要就不要了,白白地便宜了那帮狗日的!要知道,有了那笔钱,咱们中国的老百姓不是就不用过那么紧巴巴、苦哈哈的日子了!好歹有了这笔钱,能支援多少国家建设,修铁路,造地铁,干啥不好啊?也让咱们中国早一点进入共产主义社会,这不是挺好?
  好,退一万步说,咱们有这个那个的各种考虑,那咱们也可以不要,等收了钱之后可以捐给非洲正在受苦受难的同胞,捐给东欧的社会主义战友,拿那些钱援助所有第三世界的朋友们,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不收啊!这不是给那帮孙子占了一个大便宜?!
  总理指望着咱们免了人家的债,他们就能记着咱们的好处?他奶奶的,千万别让我邵光武这张臭嘴给说中了,我敢保证,那群小鬼子拿着这笔钱,一准去发展他们被老美两颗原子弹给炸了干净的经济和工业。将来他们万一发达了,不定怎么作践咱们中国人呢。娘的,那群孙子不跟咱们耍赖皮就不错了,他们会记着咱们的好?根本就是做梦!
  主席,就这点,我对总理就有很大很大的意见!我是替全国人民为这个事情抱不平!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到,以后想到再说!我的发言完了。”
  邵光武说得气鼓鼓的,满脸的不甘与忿忿,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拿着军帽呼哧呼哧地扇着,好象气得确实不轻,对总理的意见实在很大的样子。在场一些知道底细的委员们,包括那许世友将军,看着他那副武将的做派,一个个表面上不动声色,四平八稳的都没说什么,可心里差不多要笑翻了天,每个人心里都在想:
  看不出啊,老牛,你除了会打仗,演戏功夫倒也一流,挂羊头,卖狗肉,指东打西的本事还真不赖。表面上看着你句句是在指责总理,实际上矛头全没对着总理,还能借着点机会把咱们心里的话都手给主席听,这本事啊,还真不赖!
  当然,那些新晋上来的文革大员们却并不知道这些高端机密,他们听了邵光武的发言,显得极为兴奋,仿佛是为他们扳倒总理提供了一个最有力的武器。于是,激动的他们,离开开始就此连番发言,越说越激愤,越说越昂然,顺着邵光武的话题说开去,无限的夸大和夸张,说到后来,几乎要把总理说成是了无耻的卖国贼一样。
  可是,他们那些人又哪里知道,提出这个议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主席本人。那些中央文革造反派们说的越起劲,就等于是给主席提意见提得越凶,反对的越厉害。终于,说到最后,主席听不下去了,不得不终止了这个话题。
  邵光武的发言,他没有打断,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湖南老乡的个性,直率,忠心。他知道邵光武说的这些,不是胡乱的诽谤,不是故意的中伤,那就是他自己心底里的话。可是,那些新上来的文革委员们却不同,他们说的话,实在是听得他气愤不已。
  因为,他也发现,这些文革大员们喜欢夸大事实,虚张声势,诬陷构陷。那件事情,其中很多细节他是亲身参与者,可他们这些人却在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加上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歪曲事实,把那件他出于政治角度考虑的好事歪曲成了卖国大恶之贼才能干出来的事情,简直让他听得七窍生烟。
  会议开到这里,实在是变了味,他自己不禁觉得了然无趣。可面子上,他又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能点了邵光武的名,借批评他的由头,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顺势结束这次批判周恩来的政治局扩大会议。
  他大口的吸了吸手里的烟,用手指夹着烟,指着邵光武,用湖南乡音重重的说道:
  “光武同志,你呀,是少将,好歹也是军队里的高级干部,怎么可以在说话的时候说那么多不文明的用语呢?你自己听听,什么‘他奶奶的’,‘他妈的’,‘狗日的’,人家的奶奶,人家的妈妈惹到你了?你这习气我听着,怎么和以前国民党部队里的兵油子一个样子嘛!
  今后,有什么意见要好好的提嘛,大家同志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嘛!况且,你也在高级军事院校里重新研修过的,也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了,怎么可以还当自己是当年没念过书的兵蛋子呢?
  你啊,太没规矩,对着总理讲话也是这样横冲直撞的,样子太难看!今天会议结束后,回去写份检讨,明天送到我这里来,我要看。不能少于1500字,等下会议结束,立刻去写,听到没有?”
  “是,主席。”
  邵光武面容严肃,听到训示后,立刻蹭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整个人绷得笔直笔直,对着主席唰得敬了一个军礼。这个时候,他发现,先前那些看他的眼光里,还带着质疑、不满,甚至不屑的委员们,都在暗暗地朝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邵光武来了转移目标这么一招,恐怕这场批斗大会还要这么开下去。现在,邵光武虽然被罚写检讨,可却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总理,避免了文革大员们对总理继续进行人身攻击,这得与失之间,他们都能分得清,看得明。
  以前他们都只道这邵光武是直肠汉,只懂打仗冲锋,就真是“老牛”一头。如今看来,这“老牛”还是有聪明的时候,也懂得肚子里曲里拐弯动动脑筋。所以,那些曾经不怎么喜欢邵光武的人,到了这一刻,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直率的邵光武能让叶帅、让许世友上将这样的老领导们视为挚友。
  因为,真正的朋友并不是在你发达的时候为你锦上添花,而是在你落难的时候,为你雪中送炭。还是那句老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51
51、第四十五章 ...
  西安,原名长安,自汉朝始,直到唐朝末年,近千年的岁月里,一直是古代中国的首都。即使后来的近千年岁月里,由于唐末连年的战祸,造成大批官员与世族百姓南迁避祸,由此形成了经济文化中心的南移,西安这个城市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承担过中国首都的重任。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安所蕴涵的重要的军事及历史地位,终究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城市可以代替的。所以,长久以来,它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冷落。明清时期,西安作为西北重镇,深受封建统治者的关注,派来镇守的官员大多为皇亲及朝廷的封疆大吏。
  到了清末,八国联军进犯,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及随从人员,从北京仓皇出逃的时候,也是一路向西,逃往西安。民国时期,西安成为了不输于重庆的陪都地位,很多重要的历史事件就发生在西安,当然,最有代表性的,也是最为广大人民所熟知的,自然就是“西安事变”了。
  新中国成立时,究竟选西安还是选北京作为国家首都,在当时曾经发生过激烈讨论的。据说最后投票决定的时候,西安以一票之差输给了北京,复兴“千年古都”的梦想,再次夭折。这个文化历史厚重的城市,只能以无限落寞的眼神,默默注视着北京这个后起之秀取代它成为国都的事实。
  也正因为西安拥有厚重的文化与历史,所以,仅仅一个西安市内,就有几十所高等院校,其中不乏全国及全省重点院校。坐落在郦山之东,灞水之西的解放军第二炮兵工程学院,就是一所成立于1959年,直属于军队系统的,全国重点高等院校。
  这所在当年“两弹一星”背景下组建起来的军事高等院校,是全国唯一一所培养战略导弹部队技术指挥军官及各类专门技术人才的军事工程技术院校,可以说是未来的火箭兵军官摇篮。成立至今,已经有着十多年的历史,为新中国的战略导弹部队二炮,培养了众多优秀的拥有指挥及技术知识的学员。
  尽管文革伊始,全国各地的高等院校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冲击,但各地的军事院校隶属于军队,秉承总理下达的“军队绝对不能乱”的要求,一定程度上很有效的保护并控制了军事院校的局势。所以,到了于业成进入工程学院学习的1972年时,学校里文革委员会的活动相对较少,且势头并不特别活跃,教学活动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经过一年的学习,于业成与武援朝都已经学习到了不少关于战略导弹技术方面的专业知识,对今后军队如何发展,也有了许多很有见地的见解与看法。可以说,他们的知识与眼界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与扩展,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在授课老师的点拨与引导下,开始朝着更为深入与长远的方向进行。
  73年的12月初,当全国各地正在掀起新一轮“批林批孔”运动的时候,西安二炮工程学院里,正进行着一场如火如荼的军事战术辩论大赛,双方的辩论极其激烈,甚至达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尽管于业成的各科成绩在班级、年级,甚至学校里都名列前茅,但他没有参加比赛,而是作为观众,与同样没有参赛的武援朝一起,坐在了观众席上,认真的聆听着辩论双方激烈的争论。他一边听,一边在思索着,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与观点。
  他觉得,现在,在台上论战正酣的双方,讨论的话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未来的中国军事发展方向,根本不是究竟应该不应该实行大规模扩军与裁军的简单问题,而是该把着入点放在如何将海、空两军从协助陆军作战的配合、附从方式,变成可以脱离陆军,成为能够单独作战,与陆军并行,成为从多方面打击敌人力量的重要独体。这才是今后军队发展的重点方向,而不是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在那里讨论中国陆军的人数是哪些国家的多少倍,也不是究竟这个人数应该维持在多少人上下。
  “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国,如果没有足够人数的军队做强大后盾,来震慑国外反华势力,那么人民势必生活在永远的担惊受怕的情绪之中。”
  听着台上的某位同学在那里高谈阔论的辩论着这些话的时候,于业成有些不屑的微微轻笑了起来,然后,再也不愿意听下去,起身就要走。武援朝连忙拉住他问道:
  “怎么不听下去了?”
  “如此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的话题,你觉得还有必要听下去么?我宁愿回去睡觉,也比继续坐在这里听他们聒噪来的舒服。”
  他的话,声音并不大,甚至被台上同学响亮的辩论声压得让武援朝听不太清楚。不过,武援朝很快就从于业成脸上略显不屑的表情里明白了他的意思。武援朝想了想,不由得脸上带着些微笑容。随后,他也站起了身,没有阻拦于业成,而是拉着他朝台前走去。于业成有些惊讶,不知道究竟武援朝拉着自己朝台前去到底想要干什么,于是使劲地一扯武援朝的胳膊,问道:
  “干嘛去?”
  “听他们论了半天,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本以为自己的想法太过独断,认同的人一定不会有。可没想到,你与我想的,是一样的。所以,我觉得,台下与我们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一定不会少。那么,与其坐听他们如此论道,倒不如我们一起把他们论倒。究竟谁说的更有道理,台下的听众们,心里自有一本帐。你认为呢?”
  就在那一刻,于业成看着眼前认真的与自己说话的同龄人,忽然地对这个成天与他同进同出,名义上监管自己,实际上是邵叔叔派来照顾并保护他的,一直以来被他视为“情敌”的武援朝,心生几分好感,有了几分志同道合的感觉。
  因自己心里惦记着小韵的关系,他对此人始终存着几分芥蒂,且两人不同专业,所以平时他与武援朝并不怎么多说话,虽然同学一年,可他其实并不太了解武援朝其人。对这个人所知的,只是一些皮毛。
  可今天武援朝的举动,倒是令他看到了这个同样平时不爱多说话的人身上,不怎么被自己注意的另一面。而就是这个另一面,竟让他不再觉得这个人那么讨厌。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拒绝武援朝的提议,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台下。也许他自己心里隐隐的也有一股这样的冲动,只不过,由武援朝替自己说了出来而已。
  武援朝一个箭步跳上了讲台,站在了两组辩论小队的中间。他的出现,自然引得台上台下一片惊诧,议论声四起,谁都不知道他上台来究竟要干什么。就在这时,武援朝高高举起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用响亮的声音对众人说道:
  “同学们,现在我们在这里大肆讨论是裁军还是扩军的这个话题,你们不觉得太不是时候了么?未来的战争究竟是不是还会象我们的父辈们那样,靠上战场拼人数,靠拼军事队伍的规模来决定胜负,这已经没有一个肯定的答复了。
  所以,我们如此激烈的讨论裁军还是扩军,这根本就是一个伪话题!我希望凭借这个机会,与大家一起讨论一些真正有意义的话题,大家集思广益,相信可以更好的参与到军队建设大方向之中,为保家卫国,做出自己的贡献。如果大家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可以一起参与讨论,总比在这里坐而论道更有益,你们觉得呢?”
  他的话音刚落,台上台下自然是一片哗然。台下的同学们显然都比较赞成这个意见,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从大阶梯教室的各个角落里传了出来。但台上参与辩论的两组同学对武援朝的突然出现,贸然打断他们的比赛感到不满,对他的这个提议,更是觉得如天方夜谭,大大的不以为然。
  就在台上台下的同学们为此而争执不下,连一旁的老师都无法劝止的时候,于业成慢慢地走上了台,与辅导课业与组织辩论赛的老师们耳语着,老师们边听边点头,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笑容。最后,由参与评分的副校长走到台前,宣布道:
  “鉴于同学们热情的参与要求,现经辩论赛大会组织方讨论决定,由‘电力工程及自动化’专业72级的武援朝及‘导弹弹道与火力运用’专业72级的于业成一起,组成辩论小组,与刚才台上的两组辩论小组进行一场大对决。究竟刚才武援朝同学的说法正确与否,这就要请台下的同学们自己品评一番了。
  现在,我宣布,两个小组要进行辩论的论题是:未来中国的军队,陆军究竟还是不是占据主导军事力量的队伍?好,请两个小组选择自己支持的正反方。”
  武援朝与于业成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刻转过头去,异口同声的答道:
  “我们选反方。”
  刚才还在台上激烈辩论到底是否需要裁、扩军的两个小组,此刻早已捐弃前嫌,结成同一阵线,根据他们的固有理念,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正方。他们六个人,看着武援朝与于业成时的表情,竟然都是一张张雷同的,正气凛然,不容悖论的神色,大有要将武、于二人荒诞之说驳倒的气势。
  阶梯教室里的气氛此刻陡然变得群情热烈,众人欢欣跃跃起来,相较于之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辩论,这场人数悬殊的比赛反倒是充满了趣味与火药味,将全场人的主意力与眼球都吸引了过来。
  辩论刚一开始,正方就如连珠炮似的先发制人,向反方抛出一个个论点,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飞快的语速听得台下众人应接不暇。而反方虽然只有两人,面对抛过来的一个个论点,却都显得不急不缓,语速从容,见招拆招,以实际案例并以对目前军情规模的分析,将正方的那些论点一一进行驳斥。
  风格迥异的两组人,在台上你来我往,你辩我驳,你张我弛,辩论的气氛同样极为热烈,一个个精彩的对答,与新颖的论点,听得台下众人大呼过瘾,忍不住几次鼓掌喝彩。
  只是,这场辩论越进行到后来,台风稳重的武援朝与于业成两人的论点,显然得到了台下大部分同学与旁听教授们的支持。每到他们辩答时,台下的鼓掌声总是不断,这其实给了正方的同学们心理上极大的压力。
  渐渐地,反方发言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后来,这辩论赛,竟开始变了味道,有点象一场即兴演讲,台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似乎都忘记了这是一场需要论辩双方共同完成的比赛,居然没有一个人跳起来反驳:
  “我国确实幅员辽阔,而且人口分布极不均匀,国防线绵长,天险众多,适当派驻驻守官兵的确需要。但,那不是保家卫国的根本。一个大国,想要守住自己的国土,光靠庞大的军队数量,根本不足以恫吓想要来犯的敌人。因为,未来的战争,靠得不是人海战术,而是高尖端的科技武器与一支强大精悍的队伍。
  根据现代战争的发展趋势可以看出,光靠陆军部队仅在地面上来维持国土安全,这个看法已经过时。我们的领海,领空,不可能无条件的开放给任何外来力量,那些都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区域。因为未来的敌人不可能再愚蠢的从陆地上开展大规模攻势,那样只会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最有可能的是直接通过空中、海上的袭击来发动战争,以辅助地面陆军部队的进攻。所以,我们不能再闭门造车,夜郎自大,单纯的把海军与空军看做是陆军的附属品,成为每次战争时的辅助军种。
  大家可以试着回忆一下,当年横扫欧洲的德军究竟是如何战败的。除了后期他们的战线过长,战争资源缺乏等原因之外,很重要的就是盟军对德军展开的空中打击和海上封堵的力量,使得德军的工业、军事设施全部被毁,所需的军需物资严重短缺,全民上下处于一种半饥饿与半恐慌状态下。就是这一点,直接造成德军全员战斗力急速下降,弹药短缺,油料缺乏,这才造成战斗力量极强的德军最终败在了苏军的炮火之下。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空军与海军的大力打击,光凭盟军的陆军力量,在向来很能打仗的德军国防军与党卫军的拼死抵抗下,起码这场战争还会继续苟延残喘的打下去,至少不会在45年结束。
  如果说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上的硝烟离我们还有些远的话,那么新中国成立后,我们与美国人打得那场朝鲜战争,就是我们的父辈们亲身参与过的最直面的例子了。大家都听老师们讲解过那场战争,也都很清楚每场战斗的利弊与胜负。
  难道大家没有发现,为什么有几场战争,美国人宁愿冒着战斗失败的风险,也不愿意轻易的越过我们的封锁线?难道他们的武器不比我们先进么?那是因为我们有着成千上百的战斗机群,空中力量枕戈待旦,只要他们稍有不轨,我们立刻能调动强大的空中力量,从黑龙江境内起飞,在几分钟内飞到朝鲜上空,对他们进行打击。这正是美国人所忌惮的。因为,他们的国土离我们太遥远,没有足够数量的轰炸机群来与我们抗衡,所以,他们不敢轻易越雷池。
  再说海军,我们国家有着很长的海岸线,以及众多的小岛屿,这些国土都是我们不可分割的与任人侵犯的。光靠陆军部队,如何保护?难道派驻大量的士兵驻扎就可以了么?
  请大家不要忘记,士兵之间的换防,与物资的供给,依靠的不还是海军的军舰么?假如,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海军作为巡航保护,那么,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运送各种物资及士兵的战舰在遭到敌人的海上攻击时,无力还击,陆军还谈什么保护,谈什么驻守?
  我们的陆军士兵们在还没登上海岛保卫国土之前,就已经被敌人消灭在了海上。那些领土,不就等于是拱手送人了么?我们的海岸线,无人防守,等于是将自己家的大门洞开,任凭敌人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明朝时期的倭
51、第四十五章 ...
  寇之扰,大家还记得吧!正是因为当时我们国家的封建统治者根本没有充分的重视起海上力量,没有组建一支强大的海军,来保卫当时国家的海岸线,这才给了倭寇以可趁之机,乘风破浪的从日本国土上驾船而来,大肆登上我国领土烧杀抢掠。直到戚继光亲自组建起戚家军,阻击倭寇,这才最终将那些倭寇从我们海面上赶回老家去。
  还有清朝初期的台湾统一战争,偏安在台湾海岛上的郑氏族人,为什么能与清廷分庭抗礼那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们有一支足够强大的海上舰队。凭着台湾海峡与每年季风、台风之天然之利,以及当时清廷没有适合的熟悉海洋情况的指挥官及会作战的水师,这才使得台湾独立于当时的清廷之外,始终无法被清廷收复。可以说,假如不是后来台湾的水师提督施琅降清,恐怕清廷要收复台湾,真的很难,付出的损失定然惨重。
  历史上的许多教训与实例就摆在我们眼前,难道我们还没有觉悟么?真要抱着陆军是军种之中的老大哥这样的想法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么?我们认为,首先要做的是将海军、空军从陆军长久以来的桎梏下解放出来,让他们足够强大,成为与陆军并肩作战的重要军种,而不再是被陆军压得死死的公鸡翅膀下的老鹰与蛟龙。这才是我们国家军队今后发展的方向。
  刚才大家争辩的裁军与扩军问题,也是在这个大方向之后才给予考虑的。大力发展海军与空军的同时,必然要充实这两支军队的实力,增加作战机群的数量,增加一定规模的舰队,人数自然要进行一定数量的扩充。海军与空军力量得到壮大之后,陆军需要的就是更精练强干、反应迅速的战斗型部队,庞大的军队数量势必引起反应滞后,调动缓慢,物资消耗巨大这些弊病,所以,这个时候,精简裁军则势在必行。
  上午举行的辩论,简直就是本末倒置,这就好象是在讨论一个孩子,将来要生儿子还是女儿的问题。连路都走得不稳的孩子,不考虑如何让他强壮长大,反而先考虑娶媳妇生孩子,这十数年之后的事情反而拿到现在来考虑,难道不可笑么?
  以上,就是我和武援朝的个人看法,希望大家批评指正。”
  于业成缓缓说完,坐下,台下众人与台上的正方听了,似乎都沉浸在思考中,一时竟无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台下有学生高声叫道: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陆军军种没有了庞大的数量及阵容做后盾来震慑外国势力,今后发展又该何去何从?”
  武援朝这时看了看身边的于业成,两人微微一笑,然后他站了起来,对着台下那名学生朗声道:
  “这就是我们坐在这里学习的目的!陆军,将来要依靠的不单是多兵种全面发展,还要靠在座的各位,为我们军队,国家,研制出更多更强更精准的远程导弹,拒敌于千里、万里之外,精确有力的摧毁一切对我国国土安全不利的人或物。这,就是我们陆军要走下去的路。”
  台下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有两个清脆的声音从阶梯教室的最后面一前一后地传了出来:
  “学以致用当如是。”
  “不叫胡马度阴山!”
  这句混编却又听着异常和谐的打油诗,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都不由得寻着那清脆带笑的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两个笑颜如花的年轻姑娘,望着台上人,边笑边鼓掌,缓步从阶梯上走了下来。一个眉目英气飒爽,一个眉眼柔美如花,看得整个阶梯教室里的男孩子们都屏气凝神,惊艳不已。
  当台上的武援朝与于业成两人,终于看清了站在他们下面,对着他们笑着的女子时,又惊又喜之余,都不由得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叫道:
  “你怎么来了?!”
  
52
52、第四十六章 ...
  午饭时分,当于业成与武援朝两人,带着几乎可以说是在男学生一统天下的校园里,绝对属于“万绿丛中两点红”的邵家韵与席平平,四人一起出现在二炮工程学院食堂里的时候,回头率当属百分之百,受关注程度第一。可以说,这天的食堂里,所有人的话题八九不离十,就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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