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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岁月

_20 佚名(现代)
  “其次,你要让他知道,你很紧张他,你很在意他,你会吃他的飞醋,你会因为别的女人多看他几眼,多说几句话而不高兴,你要让他知道,你的眼睛里掺不得沙子,你的心里容不得第三者!你要适时的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点,男人都是虚荣的下半身动物,你给足了他面子和虚荣心,他自然就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那时,他看你的眼神就会不一样啦!”
  “哦,要做这个啊,倒是不难。以前我还小,他又总是宠着我,让着我,我从来都是觉得他的心里一定只有我一个,没觉得自己身边会出现什么威胁。这次回来之后才发现,真是今非昔比啊,原来,觊觎他的人还不少嘞!我若是再不扎紧家门口的篱笆墙,真要是被野狗钻进来偷了我家的鸡,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这点,好办!”
  “最后么,更加不难了,只要你牺牲一点色相啦!有时女人主动的投怀送抱,再加上一点技术活,嘿嘿,男人啊,无论多强势的,立刻气短,没一个招架的住的!
  好,这么一来,我看于老二就是再有满肚子怨气,也会一点点烟消云散的,到时候,不用你再提结婚,他恐怕自己要急扯白脸的拽着你去民政局办登记了吧!”
  席平平一脸得意的看着还有些不确定的邵家韵,转了转眼珠,又补充道: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这些还不够份量,那我给你再出一个杀手锏,这招一使出来,保准他立马缴械投降,乖乖地跟你去登记结婚!”
  “啊?什么?快说,快说!”
  “怀孕!你的肚子里有了他们于家的后代,于老二那么严谨的男人,难道会眼看着他的孩子将来没爸爸,被人背后叫私生子么?肯定立刻跟你去办手续,你信不信?”
  邵家韵听了她的建议,惊讶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她有些结巴着道:
  “这,这个,不是太好吧。利用孩子来要挟他?要是被他知道了,又得怪我骗他,跟我生气了,到时候他若不肯呢?我反倒闹的收不了场,多没面子啊!再说,再说……”
  邵家韵说着说着,声音一下子变小了,有些支吾,脸上甚至还飞起了红晕。席平平立刻觉察到了什么,连忙竖起了耳朵追问道:
  “再说什么?”
  “他,他,他会算时间,要是在我受孕期的时候,他,他,那个的时候,都射在外面的……”
  邵家韵的声音轻得蚊子似的,说起这些极其私密的事情,纵然已经通人事,可还是脸涨得通红。席平平的嘴巴张的老大老大,几乎能吞的下一个鸡蛋,她惊诧万分的怪叫道: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于老二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他还会算女人的受孕期?连我都算不来,他一个男人居然还会算这个?苍天哪,苍天哪,一个平时指挥军队上战场打仗的男人,工作那么忙,他居然还能拨出心思和时间来算这些东西?!!!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他连这些事情都预先想到了,那也就是说,你每次什么时候来例假,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每次和你上床睡觉的时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从来都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就是不想要有一个不是因为爱情而诞生的孩子,不想要有一个被人算计而来的婚姻!他如果要孩子,必然就是要他自己心甘情愿和你结婚的时候!哦,老天爷,老天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太可怕了,城府也太深了吧!什么都算计好的,难怪他今天在部队里爬得这么快!
  小韵子,你可得庆幸自己没和他做仇家,庆幸他没想出什么招数报复你!不然,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一定能活活把你给算计死!我的妈呀,你赶紧把他给弄回自己身边,赶紧成家生孩子吧,这么一号危险的人物,实在不适合老是这么游荡在外啊!要是被其他别有用心的女人弄走了,天下不得大乱啊!”
  席平平的大呼小叫,着实让邵家韵很是尴尬。不过,转念一想,席平平的话固然直白,另外还带着十足的夸张成分,可却并非没有道理。这么说来,于业成对她的信心实在是差得就差那她当叛徒了!
  难怪近来的表现那么古怪,难怪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感这么明显,他始终没有说出那句“我原谅你”,就证明他的心里依然对她存着戒心。他是这么一个心思缜密又深沉的男人,如果她做的一切没有让他感觉到真心诚意的,恐怕他们之间的症结,将永远横亘着,成为阻碍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拦路虎!
  邵家韵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迷离的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他们两人的生命里,各自空白了五年的时光,而她,必须亲手将这五年的空白填满,不但要填自己的,还要填他的!她一定要好好的填满那段对他们来说无法忘记、无法忽视的空白,给他们两人的未来,画上一幅最完美的图画!
  
117
117、第二十五章 ...
  1985年的初夏时节,天气还没有真正开始炎热起来,圆明园荷花池里的荷花都还只刚长出新叶,不过空气中已经带着温热的气流,风吹在人的身上,有些烘热的燥热感。
  大街上的人们,因为这种要热不热,要冷不冷的夹生天气而混杂着穿春夏两季的服装,有些时髦青年,已是不甘心再穿那些穿了许多年都没变过的白衬衫、劳动裤,而是学起了港台风,穿着喇叭裤,紧身衬衫,留着长发,带着贴着标签的蛤蟆眼镜招摇过市,奇装异服的打扮,引得一些老人们实在是看着扎眼,纷纷皱起了眉头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们,一边摇头,一边嘴里再嘟囔一句:
  “二溜子!”
  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在外地军事训练多日刚回来不久的于业成,终于有一天时间休息在家,他没有去找邵家韵,而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内部军事资料。他面带疲色,神情也显得有些委顿。连日来紧张的军事训练与比赛,使他的神经高度紧张。现在难得有放松的机会,但身体却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这种紧张感还是微微的萦绕在他心头。
  忽然,他听见窗外有人说话,那不高不低的说话声,恰恰顺着风飘进了他敞开的窗户里,钻进了他的耳朵:
  “呦,这不是小韵妹妹嘛,穿这么漂亮上哪儿去啊?”
  “去一趟王府井,买点东西。”
  “你怎么去啊?坐地铁?你这一身穿得跟赴宴似的,挤地铁去不是白瞎了么!怎么不用院里的车啊?闲着也是闲着啊!”
  “我办的是私事,用公车,不太好吧,万一被人说了闲话,我可不是给我爸的脸上抹了黑么?还是算了吧。”
  “嘿嘿,看不出小韵妹妹的觉悟这么高啊,可以啊!得,哥哥今儿正好没事,咱也发扬一把新时代的雷锋精神,我开车送你去,为漂亮的女士服务,是哥哥我最爱干的事情!”
  “呵呵呵呵……我说小胖哥,这些年没见,你的嘴巴上什么时候抹了蜜啊?真会说好听话,哄人开心嘛!不用麻烦小胖哥了,我自己能去,坐地铁很方便的。”
  “别介啊,你可别跟你胖哥哥客气,我家老头儿已经去见毛主席了,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了,家里横竖就我一人儿,我也没啥好怕的。我就是用了公车了,他们能把我怎么着?以后你要出门,跟我说一声,哥哥我为你鞍前马后,绝对没二话!”
  “那……那我就谢谢小胖哥了。”
  “呵呵呵,行嘞,你大门那儿等着我啊,我开车去,过会儿来接你。”
  “好!”
  邵家韵轻盈盈的笑声顺着风飘散在空气中,在这带着热意的时节里,显得很是清凉。于业成手里捧着书,半低着头,目光依然落在书上,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手,渐渐的握成了拳。他沉吟了片刻,站起身,向着窗外望去。
  不远处,邵家韵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正慢慢地走出家门,她背着白色的小包,黑色的长发用一条丝绢扎了起来,暖风吹过,拂起了她的裙角,波浪般的飘动让她看起来仿佛轻盈的要飞起来似的。她微微仰着头,娇好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是,心情当然会不错,有人献殷勤,又鞍前马后的,当然心情不错!!!站在窗前的某人,心里暗暗的冷笑着,终于,他的眸光闪了闪,嘴角向下一撇,啪得一声合上了书,走到电话机前,直接拎了起来,简单的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后,换了衣服便出了门,径直往大院停车场而去。
  邵家韵边走,边低着头整理被风吹得紧贴在自己腿上的裙子,没注意一辆吉普军车正飞速的从后面朝她的方向开来。她刚抬起头来,就听“叽”地一声,疾驶而来的吉普车一下子蹿到了她的身旁,猛得煞住了车,刚好堪堪的停在了她的一步之遥,把她吓得微微朝路边退了一步。
  她刚要数落开车人的卤莽,就听车里传来了她熟悉的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板声音:
  “上车!”
  她很是诧异,连忙探头往车里看,就见于业成穿着便服,腰背挺得笔直的坐在驾驶座上,微偏着头看着她,面无表情。他见邵家韵有些迟疑,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些不悦,便提高了嗓门道:
  “怎么不上车?你不是要出门么?我送你去!”
  邵家韵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然后犹豫着道:
  “你难得一天休息,还是……”
  “要是你想让胖子送你的话,随便你!”
  他冷冷的打断了她,面带寒霜,说话间就挂了档,准备开车离开。邵家韵见状,知道自己的迟疑又惹到他了,也顾不上已经去取车的小胖哥,连忙飞快的拉开已经缓缓启动的车子车门,迅速的钻进车,稳稳地坐在了他的副驾驶座旁。
  邵家韵因为一连串飞快的的动作,而有些微微气喘,于业成瞥了她一眼,目光不经意地又从她不断起伏着的胸前扫过,咬了咬牙关,立刻将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车子象箭一样飞速的蹿了出去。开到离军区大门大约百多米开外的时候,邵家韵见到前面小胖哥的车被拦了下来,他似乎正费尽唇舌的跟两个巡逻的宪兵解释着什么。她疑惑不解的轻轻“咦”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着于业成说:
  “小胖哥的车怎么被拦下来了?平时他开的车进出都没被拦过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哦,对了,我不坐他的车出去,要跟他讲一声,不然他着急起来会和宪兵吵架的。你开过去的时候先停一停,我问下情况。”
  于业成看了她一眼,微微偏了头远远的看着前面正在和宪兵解释着什么的胖子,没说什么,渐渐的将车速放得慢了。他们的车滑行到了胖子的车旁边,胖子见到邵家韵出现,大喜过望,当下立刻冲着她连连招手,着急的让她下车替他向宪兵解释一些事情。
  邵家韵一边点头应着,一边转身放下包,就准备要推门下车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于业成忽然嘴角微微一翘,面带冷笑,一把抓住了她要推门的手,然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下,突然放手,一推排挡,用力的踩下了油门,方向盘一打,车子猛得向前一跳,飞一样的蹿了出去。
  邵家韵惊呼一声,连忙抓紧了把手,惊魂未定之际,就听车后传来小胖哥从惊讶的反应中恢复过来的哇哇乱叫的大骂声:
  “丫你个姓于的,真他妈不是东西啊!憋了一肚子坏水,半道截了我的胡不说,还见死不救啊,行,你小子走着瞧,将来别犯了我手里,不然要你好看!……”
  胖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一直没有停歇,直到于业成把车开出去很远了,邵家韵还能依稀从车后窗里看见他很激动的在与那几个宪兵比划着什么,跳脚不断的动作,衬着他壮硕的身形,让她看了竟有些忍俊不禁。车子拐弯后驶上了大路,邵家韵坐正了身体,看着于业成波澜不兴的侧脸,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轻声怨道:
  “你干什么呀?刚才怎么不让我下去替他解释一下情况嘛,怎么说他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宪兵拦了车,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至少我也该下车去看看,你这么一来,既惹恼了他,又让我欠他一份情,多不好啊!”
  于业成哼了一声,也不看她,只冷冷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是他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就该自己解决,你凭什么替他出头?难道,你准备为他和我吵架么?为一个外人?哼!死胖子!”
  “哎,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小胖哥只是好心要送我,又没有什么,你怎么这么想人家!”
  邵家韵听出了他话里浓重的醋意,虽然面上表现的好象挺不高兴,心里其实偷乐的几乎要开了花。她在心里暗暗的默念道:
  “对不起啦,小胖哥,原谅我吧。将来我会亲自向你赔罪的!”
  于业成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表情显得很严肃,以为她真的是在为胖子的事情和自己生气,心里的火气犹如火上浇油一样轰然的烧了起来。他不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绷着,手背上的青筋爆起。
  邵家韵感受到了从身边传过来的低气压,偷偷的瞄了他一眼,看见了那双几乎要捏碎方向盘的手,使劲憋住了要笑的念头,轻描淡写的打岔道:
  “哎,你用公车送我办私事,不会被人说闲话吧!”
  “你以为我因为你被人说闲话的事情还少么?从你回来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被淹死在闲话里了!现在才关心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么?”
  “啊,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上你的车了,省的别人又在背后说你闲话!”
  “你倒是真能替我着想啊!我真是感动得快掉眼泪了!”
  “于业成,我发觉你现在的心眼,真的是越来越小哎!一点小事都能被你揪着尾巴说半天!”
  “哼,是,我知道,我现在在你心里根本就不重要,你看我浑身上下自然全都是缺点!我只会胡搅蛮缠,我只会肆意妄为,我只会故意找茬,只会胡思乱想,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下你满意了吧!”
  “哎,于业成,我听你的口气,怎么觉得酸味这么重啊!你,该不会是在吃我的醋吧!”
  邵家韵侧着身子转了过来,含笑的看着他,仔细的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于业成听见她的话,顿时象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立刻恼羞成怒的大声反驳道:
  “邵家韵,你一个女人家,脸皮不要那么厚好不好?!我会吃你的醋?做梦吧!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为你吃醋?你有么?”
  邵家韵看着某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明显反应,实在是在肚子里闷笑的都快抽了筋,她故作平静的问道:
  “哦?是么?那你为什么刚才那么生气?”
  “生气?我刚才有生气么?我,我只是觉得你实在太笨了,连被人家占便宜都不知道,还在那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我是替你觉得不值!”
  “占我便宜?我没觉得啊,小胖哥只是好心要送我去王府井而已,从头到脚他都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头,没说过一句调戏我的话,你从哪里觉得他是要占我便宜啊?请问于业成同志?”
  “我一眼就看出来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是你自己蠢,什么都看不出来而已,不代表他心里就没那么想!”
  “于业成同志,你不觉得自己这么想,实在是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么?”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我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闻不问才对!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死胖子,因为我把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好人歪曲成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坏人,我错了,大错特错了!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是对的!只有我不对,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于业成气哼哼的说着反话,胸臆间的郁结,让他脸色难看至极。邵家韵这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眉目含情的看着他,转念一想,转了转眼珠,在他被自己大笑声激得气急败坏之前,倾身上前,凑到了他的脸颊旁,嘟起嘴,用力的亲了亲他的颧骨,低笑着在他耳边道:
  “你吃起醋来的样子真可爱,我喜欢啊!”
  她的举动实在是大出他的意外,让他的心一阵狂跳,手上的方向盘险些都打歪了,车子歪歪斜斜的晃了晃,很快又回到了道路中央。他一把按住身边这个让他心猿意马的女人,一边大声呵斥道:
  “你干什么!不要命啦!没看见我在开车么?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好,以后不许在车上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听见没有?”
  “听见啦!你叫得我耳朵都嗡嗡直响哪!我又不是聋子!”
  “是,你不是聋子,我看你就是个疯子!成天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就会做些奇怪的事情让人发急!”
  “我脑袋里想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么?我在想,怎么让你答应和我结婚啊!我想啊想啊,想的都快成疯子了!”
  于业成忽得笑了起来,面带讥诮,他瞥了一眼邵家韵,冷冷的笑道:
  “哦,是么?居然让你这么记挂这件事,还差点让你变成疯子,哦,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该千恩万谢你终于把我放在心里,感谢你终于决定要和我结婚了?”
  “不用千恩万谢,你一直都在我心里,从来都有的嘛!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嫁给别人啊!”
  “抱歉,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于业成沉声说完这句话,便是长久的沉默,全神贯注的开着车,双目只是平视着前面的道路,再不理她。邵家韵似乎也从他的话里感觉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沉重感,愧疚之心再度浮上心头,本来还要继续玩笑的心情渐渐的也收了起来。一直到于业成将车开到了王府井,车厢里的气氛还是默然的。
  两人在车里沉默着坐了一会儿,于业成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微低着头,面带倦色,转头看着邵家韵缓缓的说道:
  “你去吧,我就不陪你了,在车里等你。”
  邵家韵本还想说什么,见他已经闭了眼睛,眼眶下那浓重的黑色阴影,让她忍下了到了嘴边的话,点头道:
  “好,我看你很累的样子,你就在车上睡一会吧。我可能会逛很久的。那……我去了。”
  于业成微微点点头,将身体靠在了车座上,不再看她,兀自闭目养神起来。邵家韵关了车门,向前走了几步,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又快步朝着王府井的商店街走去。
  这时,于业成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将视线定在她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上,长久的看着,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那一刻,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部化作他唇边一缕苦涩的笑容和一声悠悠的长叹,回荡在窄小的车厢里,久久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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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二十六章 ...
  连日操劳的于业成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等他睡醒了起来一看,邵家韵居然还没有回来,就象是撒出去的鸟儿不知道及时回巢一样。他抬手一看时间,已是临近晚饭时分。她一个人逛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让他不免有点担心。他下了车,锁了车门,就循着她去时的路线一路寻了过去。一路走过去,大街两旁尽是商店,只在门口稍稍探头一望,就见里面人来人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根本看不到她熟悉的身影,让他无从下手寻找她的下落。
  看着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他这时不免有些懊恼和发急,暗暗的责怪自己,早知道就不与她滞气,与她一起逛,即便不理她,总好过现在一个人干着急的好!正发愁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走远了又怕她回了停车的地方找不到自己,踌躇之时,忽见前面商店的后门暗巷处,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个人的身影背对着他,窈窕的样子是他所熟悉的,那正是他要找的邵家韵。
  他本心里着急寻她的下落,见她赫然就在眼前,不禁放下心来。他缓步的走了过去,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不是好听壁脚的人,即便他很想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可也不愿意在她身上做出些太过小人之心的举动。他掏出了随身带着的香烟,靠在墙角上,悠悠的抽着,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那两个说话人的身上半分。
  那个与她说话的人,因为被她的身影遮着,脸部面容看得并不真切,只知道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个子挺高的男人。她似乎是与他很是熟悉,因为那个男人几次想要从她手里接过她大采购回来的好几个购物袋,可都被她拒绝了。
  大约过了一支烟的工夫,不远处的男人似乎显得有些烦躁,来回的走动着,于业成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貌。顿时,他的心猛得一跳,曾经令他痛苦的记忆如汹涌的浪潮,一下子冲溃了他向来坚强的心理防线,瞳孔骤然收缩在了一起,眼神在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这张面孔,这个人,是他今生都不会忘记的,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完全改变了他与邵家韵两人的人生道路,更令他在痛苦中度过了五年的岁月。他在很多场合都回避见到这个男人,尽量减少与此人见面的机率,即便因为工作不幸而碰上,他也会视若无睹的擦身而过,如同陌路。
  并不是因为怕这个卑鄙的男人,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会出手揍人。这五年来,他们两人各自在不同的部队里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只是因为引发他们冲突的导火线没有燃起。
  就好比是被大火燃烧过后的草原,星星火苗依然潜藏在草皮底下,只要大风吹过,立刻能将蛰伏其下的火苗吹起,再度汹涌而成漫天大火!
  确实,是他疏忽了,他早就应该想到,小韵刚回国的消息肯定会传到此人的耳朵里。而今,这个人果真再度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意图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噬血的冲动在他的身体里快速的集结着,喉结在他的喉管里不停的滚动着,于业成握紧了拳头,脑海里的理智与情感在做着极为激烈的斗争。他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冲动,而他的心又在叫嚣着要冲上前去,狠狠的暴揍一顿这个卑鄙的小人!
  被两种极端的情绪紧紧缠绕着的他,看着小韵低着头,默然不动的背影,揪心的感觉再度笼罩了他的周身,他不知道到底小韵会与这个男人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出现,将在他的生命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于业成的脑海里迅速的思考着,理智告诉他,曾经的错失,已经浪费了他和小韵之间长达五年的岁月。今天,他不可以再重蹈覆辙!重回他怀抱的小韵,更是不能再轻易的被任何人夺走!他的思绪刚想到这些,身体已经自发的行动起来。
  经历过越南战场硝烟的他,对于如何寻找有利地形隐蔽起来侦察敌情并克敌制胜的本事,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小意思。这些本事不过是一个老兵想要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生存下来的最基本的战斗技能。只是,让于业成也许没有想到,当年他赖以生存的战斗技能,会在今天,在此时此刻,用在捍卫他人生幸福的战斗上。
  他的眼神锐利的在商店后门附近的环境来回的扫了几下,很快便发现了足以容身并且不被正说话的两人发现的藏身之地。几乎就在两人说话抬头侧身的转瞬之间,于业成已经完成了转移的动作,静静的躲在了离两人仅一步之遥的一处隐蔽地点,将身体紧贴在墙壁上,仔细的辩听着两人的说话声。
  两人的说话声并不大,而且其中间断的时间很长,仿佛是陷入了沉思与长久的沉默之中。于业成放轻了呼吸声,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对话。终于,他听见了小韵的声音:
  “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做过一次让他伤心的事情,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他的。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你决定了?不再考虑一下?”
  “没有必要!我从决定回国那天起,就已经想清楚了。你不用再多说什么,我要回去了,于业成还在等我。我不想让他担心。”
  “邵家韵!我就不明白了!他真就这么好?真就值得你为他如此的义无返顾?五年了,你为什么心里还只想着他一个人,为什么不看看我?这五年来,我为你做的,你就看不到么?他能给你的名誉和地位,我一样也可以给你!他是上校,我也是。他上过大学,我也上过。如果我想,我还可以是大校,甚至是少将!你为什么就不给我一点点的机会?我做的,绝对不会比他差!”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爱他的,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所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远不是你一个卑鄙小人可以理解的。贾晓松,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而且,也不需要。与他能给我的感情相比,你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是为了爱情,而只是狭隘的占有欲!你根本不是爱我,只是因为我一直一直都没有接受你的追求,你无法忍受被我忽视、拒绝的感觉而已!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懂不懂爱情!我现在只问你,你是不是真就这么绝情?连半分旧情都不念么?”
  “哼哼,天大的笑话,我们从来都没有开始过,何来旧情?请你不要自做多情!”
  “好!你既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就不要怪我做出决绝的事情来!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啊,是,我只后悔当初在战场上把你救回来,早知道你是这样卑劣无耻的人,还不如让你死在越南!我和于业成现在一定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说不定都儿女成群了!”
  “呵呵,小韵啊,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说后悔两个字,是不是太晚了些呢?其实,要说后悔的话,我也有。我后悔为什么当初会轻易的相信你对我做出的承诺而放过了他,让他死得那么轻松。我还后悔没有早点下手对付你的于业成,把他身上那身两杠三花的绿军装给扒下来,然后直接踢出军队,打回原形,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所以,你要搞清楚,要说后悔的话,我远比你要多的多!”
  “贾晓松,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别以为你爸在中央里有些地位就这么猖狂!你要搞清楚,现在当权的人还不是你爸!你爸不过一个军区司令而已,你以为是军委主席么?你想做林立果第二的话,也要看看你爸是不是有当林彪第二的命!现在时代不同了,再不是文革时期可以任你胡做妄为的年代!”
  “小韵,你不用骂我骂的这么卖力,还是留着些力气替你的于业成担心吧。你今天回绝了我,就应该想的到我会怎么对付你的于业成!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他从此以后再没好日子过!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整他,让他从军中宠儿变成人人瞧不起的废物!”
  “你真卑鄙!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多谢夸奖。我早对你说过,我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我都不会让别人得到。我宁愿亲手毁了,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小韵,等着看好戏吧!”
  “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誓死都会和他在一起的,就是他变成了废物,我也不会离开他的!你不要痴心妄想我回放弃他和你在一起!那会让我想吐!”
  “嘿嘿,我会拭目以待的!再见,小韵,今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肯定会很多的!哦,差点忘记跟你说:欢迎回国!”
  伴随着男人得意猖狂的笑声,两个人的说话声终于停止了,于业成静静地站在墙角里,听见了那个男人先行离开的脚步声。他微微探出了头,见到小韵独自站在阴影里,很久都没有移动过半步,而她纤瘦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他看得出来,她在哭……
  于业成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扼住了,鼻子里酸酸的,眼前的景物渐渐的模糊起来。他猛得将自己扔在了墙壁上,后背上传来的痛意,依然无法抵消他此刻心头弥漫在心头的痛楚。
  这是一个多傻的女人啊!她竟瞒了他这样的久,这样的深,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不告而别的秘密,她竟就这样的沉默了五年。宁愿被他误会,被他恨了五年,宁愿被那么多亲朋好友误会、不理解,甚至被人在背后议论她的薄情,也不愿意告诉他一个字!而她这么做的一切,竟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家!
  尽管他还是不太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是从他们的那些话里听出了很重要的一点:小韵是为了他而远走英国,她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他!她从来都是深深的爱着他的!从来都是!小韵啊,小韵,这五年的时光,远离亲人与朋友,远离了自己深爱的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误会,你是如何忍得下来!
  于业成心头的自责感一波波的朝他袭去,几乎要溺毙了他。他万般悔恨,自己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的追问真相!今天,居然会是在如此偶然的机会下,才被他听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如果他没有来寻找她,如果他不是恰好在这里看到他们的相遇,他也许将永远无法得知事实究竟是如何!这,让他简直是情何以堪!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是怕他担心?还是怕他得悉真相后冲动之下闯出大祸,结果无法收拾?如果他当年知道这个男人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威逼她,他一定不会让她黯然远走他乡,他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饶了那个狐假虎威的男人,他会用自己的办法,用自己的双手,解决他与贾晓松之间的争斗。战争,无论是发生在战场上,还是发生在感情上,都应该是男人的战场,而不应该让女人去承受最痛苦的现实与结果!
  看着小韵微微颤抖着的肩膀,他哽咽了。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而是默默的离开,回到了车里,点燃了一支香烟,在袅袅白烟中,兀自整理着纷乱、震惊而自责的情绪。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面对她,而她,相信也需要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来面对他!
  坦诚相见,说起来,做起来,却是那样的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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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二十七章 ...
  天色逐渐发暗的时候,邵家韵提着她花了好几个小时逛街买来的大包小包的丰盛“战果”回到了于业成停车的地方。她见到了于业成,立刻满脸笑容的将手里提着的“战果”扬了扬,然后开了车后门,将东西一股脑的塞了进去,自己则还是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刚一坐上车,她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哇,差点把我给累死了!今天休息天,人可多了,携家带口的,柜台前都挤满了人,真和国外商场不能比哦。国外商场里可没咱们这里这么热闹,那儿营业员比客人还多。我刚到那儿的时候,特不习惯这种感觉,一走进去好多人就冲着你直瞧,都把我心里给瞧得发毛。
  哎,你知道我都买了什么,给爸爸买的中药饮片,给小弟和你买的袜子。你们男人啊,心都粗的吓死人,袜子都破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换双新的穿,就算穿在鞋子里看不见,可自己的脚还是不舒服的啊!到时鞋子一脱出来,脚上四五个洞,还不得难看死啦,让人笑都笑死了呢!喏,这次我给你和小弟各买了两双,替换着穿,也不容易坏的……”
  于业成沉默着开车,一直没有搭她的腔。她说的越多,他的心沉得越深。他越是看见她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就越难过。车子向着西山方向一直开着,天色也一点点的暗了下来,路灯发出的昏黄色的光芒在夜色中荧荧的闪着。当路灯的光芒在邵家韵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时候,他分明能看出斑斑泪痕还残留在她的脸上,那样的清晰。
  于业成咬了咬牙关,努力的控制住心中沸腾而激动的情绪,平稳的将车开回了军区大院。他替她提着那些“战利品”一直送她到了小楼门口,她笑着与他挥手道别,转身就要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而道:
  “小韵,今天……今天住我那儿吧。你去和邵叔叔说一声,然后,晚饭,也在我那儿吃。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单独吃一顿晚饭了,我,很想吃你做的蚂蚁上树。”
  邵家韵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笑容如花一般的瞬间绽开在她的脸上,她显得很是高兴,连连点头,可随即又有些迟疑道:
  “你难得才有时间休息,会不会影响你啊?”
  “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一点也不会觉得累。”
  “咦?你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啊,下午还对我冷嘲热讽的呢,连看都懒得正眼看我,怎么现在态度这么好啊,甜言蜜语都出来喽哦!让我受宠若惊啊!”
  她玩笑着,歪着头看着他吃吃直笑。于业成也不答她,只是催她赶快回去放下东西,顺便再支应一声。她自然是笑着答应了,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大约只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居然还换了身打扮。
  原本她那身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变成了很是清爽的白色短袖衬衣配蓝色棉布裙,脚上的高跟鞋也换成了平底的系带黑色皮鞋,用丝绢扎着的一头波浪长发三七开的披在了肩上,耳边用漂亮的发夹微微向后轻拢,整个人一下子清纯的让于业成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邵家韵十八岁时最娇美娇俏的模样。
  “怎么样?好看么?”
  她一步从台阶上飞到了于业成的身前,娇笑着拉着他的手臂,轻轻的摇晃着,仰头连连追问着。于业成几乎已经被他眼前所看到的迷人之色引得思绪都仿佛失去了动能,只能楞楞的点头。
  “真的啊?只要你喜欢就好!走吧,我跟爸爸说过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唠叨为什么你总是不上我们家吃饭!哎,我替你做了决定,对爸爸说了啊,明天晚上你会来家里吃饭的。你明天可不能不来哦,不然,爸爸会很失望的!”
  于业成点点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小屋。
  吃过晚饭,邵家韵心情很是不错的替于业成泡了杯清淡的花茶端了出去。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那杯散发着悠悠茉莉花香气的茶,轻轻的嗅着,不由得抬眼看她。她就站在他的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神里充满着温柔与爱意。他望着她,忽然觉得鼻子又开始隐隐发酸,眼睛涨涨的,刺痛的感觉带出了泪意,让他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已经溢出来的怜惜,放下了茶杯,伸手一带,就将低呼一声的她搂进了怀里,使劲的拥着,几乎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很是惊讶他的反常举动,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连忙担心的抬头在他耳边问道:
  “于业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啊,不会是我刚才做的菜有问题吧?”
  于业成缓缓的摇头,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摩挲着,将她搂得更深,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邵家韵明显的感觉到他情绪很波动,以为是他在部队里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免有些担心的低声道:
  “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么?你告诉我啊,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的。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她发自真心的关心,让他差一点落下泪来。他哑着嗓子,伸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低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答非所问的哑然道:
  “邵家韵,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象你这么傻的女人!再也不会遇到了……”
  “啊?我傻么?我不觉得啊,好多人还都说我聪明能干呢!为什么说我傻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出去一次之后就变得这么奇怪!”
  她半垂着眼睫低声咕哝着,显然很不服气他对自己的评价。于业成的眼睛里抹上了如水一样的温柔,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来回的巡视着,渐渐地,他的目光全然集中在了她的唇上。他看着那张嫣红的唇,原本轻捏着她下巴的手,移到了她柔软的唇上。手指轻而缓的在她唇上抚摸着,异常温柔的举动让坐在他怀里的邵家韵浑身发热,身体酥软的几乎要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从她回国之后,他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她过。他抱着她的时候,在她身体上表现出来的,永远只是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强烈的索需,狂放而粗野的掠夺,他总是显得那样急躁,那样怒气冲冲,每每都让她在他的身下哭喊与挣扎,在感觉到高/潮迭起带来的刺激快/感的同时,也让她的心底深处隐隐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令她觉得羞耻的被虐感。
  可是现在,他居然用如此温柔的举动待她,让她的心柔软的要变成一滩水,再无力去想其他的事情。她被他的动作引得浑身发颤,忍不住仰头闭了眼睛,就要迎接他若有似无的亲吻欲/念。于业成似乎也明白了她的邀请,缓缓的低下头,将自己滚烫的双唇深深地印在她的唇上。他没有象以往那样凶猛的吞噬着她唇中的甜美,而是极其轻缓的吮吸着那两片柔软而温热的唇。他柔柔地轻吮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唇轻贴在她的唇前,声音含糊的低喃道:
  “你若不是傻女人,又怎么会为了我,独自守着那个秘密,不惜远走他乡……”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近乎咕哝,可依然让原本还沉浸在温柔乡中的邵家韵顿时清醒了过来,身体不由得一僵。她猛然间睁开眼睛,迎面就看见了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他那样清明而笔直的目光凝视着她,让她觉得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而这种感觉让她更是觉得心慌意乱。她绯红着双颊,抿了抿唇,慌张的转移了视线,扭动着身体想要从他如桎梏一般的怀抱中离开:
  “哎,哎,你说什么啊,我都不明白……喂,你放开我啦,天好热,我都出汗了,哦,你看,窗帘都没拉好,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于业成丝毫不为所动,反将她抱得更紧,低声道:
  “我在你眼里真是那么差劲的男人么?需要牺牲你自己的幸福来保护我和我的爸爸么?我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任人打骂和欺负的于业成了,我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保护所有我爱的人。你不用担心我斗不过他!”
  邵家韵一楞,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可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故作无知的一边挣扎,一边抗议道:
  “你在说些什么呀,我听得都糊涂了。喂,我说了,你放开我,我好热!”
  于业成并不看她,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话,双手一用力,将她完全固定在自己的腿上,沉声说着:
  “你明明可以解释给我听当年离开的理由,可你却只字不提。那日我占了你的身子,故意弄痛你,你也从不怪我,甚至连一声‘疼’你都不喊,宁愿自己咬牙忍着,疼得眼泪直流。你总是这样,处处为我考虑,处处想着我,就像小时候你被人丢石头,弄得一身伤,可即便如此,宁愿说谎话骗我,也不愿意让我知道真相而为你担心。
  可我呢,却象个笨蛋一样,执拗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意,还故意气你,故意不理你,甚至故意对你使横。我以为自己这五年来是最过得苦的人,可从来没想过,其实,你的心里,比我还要苦上许多倍!
  小韵,小韵,是我错了,是我错怪你了,我以为当年是你弃我而去,故意的放弃了我们十多年的感情。我现在才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爸爸啊!”
  邵家韵惊讶的看着眼含泪水的于业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有些激动,心在她的身体里飞快的跳动着:
  “你,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下午,你去买东西一直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然后,看见了你和贾晓松,也,听见了你们说的话。”
  邵家韵的脸色在闻言之后,变了几变,从震惊到无措又到默然。最终她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疲累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抓着他衬衣的前襟,歉然道:
  “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宁愿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为什么?难道你宁愿被我怨恨一辈子么?”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难道我回来之后把一切都告诉了你,那五年的岁月还能再追回来么?既然我当初选择了沉默,接受了他的条件远走他乡,就不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与其让两个人都痛苦,那还不如我一个人来承受的好。反正,我从来都没好好的遵守过对你的承诺,这次爽约,也就不会让你觉得意外了!”
  “所以我才说你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女人了!你啊,真是傻得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傻就傻呗,反正你还要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喜欢,你管不着!”
  她嘟囔着嘴,哼哼唧唧的说着,心里这个秘密一旦说了出来,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连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索性便将自身所有的重量都倚靠在了于业成的身上,第一次真正放松了心情,闭着眼睛肆意的享受起于业成怀抱的美好。
  他心满意足的抱着她,不时的低头吻吻她的额,她的眼睛与她的唇。两人耳鬓厮磨的温存了一番之后,于业成轻抚着她细腻柔滑的皮肤,不着痕迹的说道:
  “小韵,如果那天我的眼睛没认错人的话,其实,一年前,我在八宝山爸爸的墓前看到的背影,就是你!我说的没错吧!”
  
120
120、第二十八章 ...
  见到了意料之中邵家韵惊讶的表情,于业成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放开了她,走到卧室里盘桓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本相册。他将相册交到她的手里,微微抬了抬下巴,邵家韵有些迷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本相册,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
  她翻开了相册,一张,两张,三张……出现在她眼前的所有照片都让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因为,这些照片,全都是她在英国时的生活照和工作照,如果她的记忆没有错的话,都是她在英国时寄给家里的照片。回国之后,她也没有在意过这些寄回家里的照片都在哪里,一直以为是父亲或者小弟收藏着,可没想到,这些照片怎么会在于业成身边?
  她有些结巴的连忙向于业成发问:
  “这,这些,我的照片怎么都会在你身边?是爸爸或者小弟给你的么?”
  于业成从她手里接过相册,轻轻用指腹摩挲着相片上巧笑嫣然的她,摇摇头,低声道:
  “不,是爸爸从邵叔叔那里要来的。他去世前,才把这本相册交给我。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为我做着,我想做可是又不甘心做的事情。”
  “你,现在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小韵,你出国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唯一的知情人,就是爸爸?所以,爸爸去世之后,你专程回国就是为了悼念他。”
  “那天,你也在八宝山么?”
  “是,我没想到在那里会见到你。”
  “那,那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因为生我的气么?”
  “说不清楚。先是以为自己眼花,后来躲在一边看了很久,确定是你回来了,激动的浑身发抖,可平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自己没有勇气走过去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生怕听见你说那些让我害怕听到的话。最后,想到你连回来都不让人知道,就知道你还是要回去的,心里恨你的绝情,也就不可能再出现在你面前。”
  邵家韵脸上露出很遗憾的黯然神色,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呐呐着道:
  “我那天见到于伯伯的墓碑时很伤心,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快,甚至没来得及等我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爸爸临终之前,拉着我的手,口里却总是喃喃的叫你的名字,他的心里根本也是放不下你。当时我以为他是在为我和你的分开而感到难过,现在我明白了,爸爸的心里一直都是觉得我们父子俩对不起你的吧!”
  于业成的话让邵家韵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她显然不愿意再提这件往事。但于业成见到她的表情便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黯然的叹息了一声,低声道:
  “果然是这样!是我们于家对不起你!”
  “哎,不要这么说!当初离开,是我自己的决定,于伯伯根本不同意我这么做的。他强烈反对的,是我执意要这么做,你们谁都没有对不起我,你心里不用这样歉疚!”
  “爸爸去世前的几年,一直郁郁寡欢,我以为他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和担心我,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爸爸是在心里觉得对你有愧啊!小韵,我要知道真相,我不想将来从别人的嘴巴里知道一切缘由。你不要再瞒我了!”
  于业成的双手捧住了邵家韵的头,将她的视线与自己的紧紧的对在了一起,根本不容她再继续躲闪他的目光,眼神里尽是坚定的光芒,灼得她有些觉得刺眼。她半垂着眼睫,微微点了点头。于业成放开了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邵家韵深吸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开始艰难而缓慢的回忆起当年的往事:
  “那次你离开北京回了福建军区,过了没多久,我的伤也好了就出院,记得么,当时我还写了信给你,说自己已经打了结婚申请报告,准备要和你结婚。”
  “是,我接到信很高兴,第二天,我就也把结婚申请交了上去。”
  “过了没多久,贾晓松非常突然的跑来找我,说,他的父亲准备要对付于伯伯,让我不要和你结婚,因为一旦我们结婚了,我也会受到于家的连累。他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想看到我刚嫁到于家就被连累,所以特意过来通知我。
  当时我听到他这样说,自然很惊讶,追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被我问的急了,才告诉我,因为于伯伯对他的父亲参与经商的问题非常有意见,认为这么做是军队风气腐化的开端,向邓伯伯告了状,所以他的父亲在心里就记恨于伯伯,认为于伯伯是故意找碴,职权范围越了界,就想要通过中央里的关系,整一整于伯伯。”
  “我明白了,他故意做好人,卖人情给你,引你中了他的圈套!”
  “是,可是我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些,我真的以为他是好心来告诉我。我很急,我希望他能帮助我,劝劝他的父亲不要这么做。现在想想,我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天真,竟然会真的相信他会帮助我。”
  “你把他的警告告诉了爸爸?”
  “是,那天他告诉我这个事情之后,我立刻就找到了于伯伯,让他小心,不要再中央里再提这个敏感的话题,免得让人心生怨念,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爸爸肯定不会接受你的劝告,以他刚正的脾气,对于这样的歪风邪气,他根本不会轻易妥协的。”
  “你说的没错。无论我怎么劝,他都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的观点,他说文革十年已经害得军队没了战斗力,不能再让军队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里,被糖衣炮弹打得烂了根基,毁了国家。我知道于伯伯说的没错,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他这么耿直,会引来别人的报复。”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
  “我和于伯伯都觉得不告诉你比较好,你在部队里的工作那么忙,时不时军区之间还要轮流上前线去,不想让你为这些事情分了心。于伯伯还不让我告诉爸爸,他说以爸爸的牛脾气,一旦沉不住气,又会闹翻了天,到时万一事情收不了场,反受牵连倒不好了。当时我们都以为,自己能解决好这件事。”
  “可是,没想到最后却出了岔子。贾晓松拿这件事情威胁你,而爸爸见到你为此左右为难,甚至还要离开我远走他乡,心疼之余,只能违心的做了妥协。这就是他那些年里一直郁郁寡欢的原因。”
  “是,说起来这件事全是因我而起,于伯伯只是被我连累了!是我太小看了贾晓松的心机,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踏进了他精心为我准备的陷阱里,于伯伯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做了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违心的决定。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于伯伯,是因为我,毁了他一生磊落的作风,也是因为我,才让他的晚年过的那么不开心。我是一个坏丫头!”
  邵家韵说着说着,心里忍不住酸楚起来,眼泪一颗颗的从眼眶里掉落下来,落在了自己紧紧攥在一起的手背上。于业成见状,连忙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带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慰道:
  “不要这么自责,你和爸爸都是正直的人,从来不会想别人的坏处,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心里的意图呢?他能想出这么一个计谋来,自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你们只是被贾晓松暗算了。”
  “后来一直风平浪静,我还以为真是他帮的忙,对他真是很感激的,只要他找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或者找我出去,我都尽量的满足他,想以此作为对他的回报。可直到有一天,他居然亲手撕了我的结婚申请报告,我才发觉自己想回头都没有了办法。
  他要我离开你,和他结婚,不然,他就会怂恿父亲对付于伯伯和你。那些日子的风平浪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如果我不答应他,那么他父亲第一个要对付的人是于伯伯,而第二个就是你。
  于伯伯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文革里吃了多少苦,好容易才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我不能眼看着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使于伯伯受累。你在部队里的前途如日中天,又有着自己的宏图大志要发展,岂能因为我而雄鹰折翅?
  我无法想象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你们父子俩,他的父亲在文革里红极一时,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冲击,还被造反派看成是自己人,文革后居然没人能找出他的碴来,还能稳坐军区司令之位,可见他的父亲若没有一些手段与本事,绝对不会有今天的地位。所以,我相信他们父子俩一定有本事说到做到,我很害怕,只能让步。
  可是,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说话时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心中恨极,根本不可能答应与他结婚。他不断的逼我,我就拿死来逼他,最后,他答应了我提的要求,也承诺了不会怂恿父亲对付你们父子。为此,为了履行承诺,我只能离开部队,办了复员手续。正好那时驻英使馆有个空缺,我托了毛毛姐的关系,借此机会离开国内,去了英国。”
  于业成默默的将她的搂得更紧了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揉捏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心疼道:
  “小韵,你为我和爸爸做了那么多事情,可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还不理解你,认为你无情无义,可我竟不知道,自己一直都生活在你以牺牲个人幸福为代价的保护伞下!还要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人的误会和议论,是我没用!”
  邵家韵在他怀里无声的摇摇头,抓着他的衣襟,喃喃道:
  “为了你和于伯伯,再大的牺牲我都愿意付出的。其实,在国外的这些年,每次回想往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很笨,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直接去找邓伯伯,把他们的事情揭发出来。也许,事情的结果就不会是这样了!”
  于业成很是坚定的摇摇头,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着,低声道:
  “幸好你没说。不然,倒可能给你自己招来不小的麻烦。”
  “为什么?难道他爸爸的势力大得敢于邓伯伯抗衡么?他会不听邓伯伯的话?”
  “军队经商的事情,你以为邓伯伯那样精明干练的人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可这样做的人有很多,从上到下只要有点门路,哪家的部队不是这么做的?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还是与中央里那些一把手们有着这样那样的亲属关系,早已是尾大不掉了。军队自文革开始积弊多年,即便是要改革,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
  军队经商,背后的利益何其巨大,很多人都是靠这么一份经济力量来积聚实力的。倘若有谁断绝了别人的财路,不要说是我爸爸那么一个秀才的绵薄之力,你以为是光凭邓伯伯一个人可以压得住群起而攻之的么?触及到了众人的利益,不要说是国家主席,就是天王老子,也不一定压得住阵脚。所以,邓伯伯一直没有动手整顿,也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否则,贸然行事,只可能犯来众怒。”
  于业成的分析头头是道,显然对此事的前因后果相当的了解,邵家韵不解的看着他,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你这么清楚其中的关系利害,那也就是说,你平时对这些事情也有所研究,知道将来军队里会有大动作?”
  “你以为我只是知道领兵打仗的武夫么?军队中的人事关系和政治角力,也是错综复杂的。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会有这些事情,你要知道,军人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有私心杂念的,怎么可能象电影里宣传的那样一心只有国家呢?”
  于业成沉稳一笑,言语之间显得那样的胸有成竹,邵家韵不由得想到了贾晓松下午见面时对她说的那些话,心中一紧,连忙道:
  “下午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说要把你踢出军队,要让你没好日子过,是不是他想趁此机会对付你,铲除异己?你,你应付得了他么?他和他爸爸,都是那么厉害的人,你,你只有一个人,我爸爸退休了,小弟,小弟的职位不高,也不一定帮得了你,而且,而且于伯伯也不在了,我,我怕……”
  邵家韵越想越发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于业成对她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反而岔开话题,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回来,甚至不怕他的威胁也要回到我身边?我很好奇,为什么是现在,而不是几年前,或者是几年后。”
  “也许我应该感谢那场意外的车祸。是那几条无辜消逝的生命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不想让自己后悔,不想等一切不能挽回的时候再徒自伤心懊恼。我决定回来的时候就想的清清楚楚,无论再有什么样的威胁,什么样巨大的困难,我都不会退缩的,我要和你站在一起,哪怕是遇到比文革时候还要难熬的事情,我都不会害怕的。”
  “呵呵呵……小韵,我要回答你的,就是你刚才说的话。你不要为我担心,我说过,我早已不是十多年前那个任人欺负的于业成,我自有我的手段来应付他们,不会轻易让他们再得逞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一样什么都不怕!放心吧。没事的。”
  于业成微笑着,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吻去了她自脸庞滑落的咸咸的泪水。邵家韵又哭又笑的一边回应着他的轻吻,一边喃喃道:
  “于业成,谢谢你还要我,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等我,谢谢你还是这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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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二十九章 ...
  尽管于业成一再的向邵家韵保证,他会有足够的能力与办法自保,不会轻易的让故意携私报复他的贾晓松得逞,但是,事情却是并不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容易解决。贾晓松的话的确是说到做到,在与邵家韵彻底撕破脸皮之后没多久,于业成在部队里向来如鱼得水的日子开始难过起来。于业成虽然对这些早已预料得到的刁难有了心理准备,但摆在他面前的局面,对他而言,依然相当艰难:
  首先,于业成的父亲于耀平已经在几年前去世,其在世时固有的地位与掌握的权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逐渐消退,即便还有些影响力,但与于耀平同时代的第一代建国元勋们相继的离世,那些仅存的影响力也在第二代领导人陆续上台掌权后失去了真正的作用力。对于业成来说,他没有强大的后台和背景可以倚靠,无法与正当红的贾氏父子相抗衡。尽管他的身上还罩有一层“无产阶级领导人后代”的光环,可这层光环带给他的,仅仅是一层看起来很美的虚名,根本无法让贾氏父子在做小动作时有所忌惮。
  其次,于业成是于家唯一一个身在军队的人,于家在军中没有培植丝毫势力,没有点滴关系。他参军多年,除了当年进入二炮工程学院时依靠了许世友的关系走了后门,其后在军队中一路爬升直到上校,全部倚靠的是自己的能力与不怕死的拼劲,并没有很积极的结交军队关系。一来他不屑靠攀关系升官,二来他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也正因此,他在军队中的影响与势力自然无法与全家人都在军队的贾晓松相比。虽然从军衔上讲,他们两人是平级,可是在很多事情上,于业成显然被“子凭父贵”的贾晓松压了一头,提干、受训、开会、分配福利、出席各种领导见面会、学习进修……无论大小事情,他都无端的处处受制,倍受刁难,可谓举步维艰。
  邵家韵为此深感内疚,曾经多次提出要借用其父亲在军队中的关系帮助他度过难关,可是都被他一口回绝。的确,以邵光武在军队中的资历与地位,只要向其部下打个招呼,说句轻描淡写的话,很多人还是会卖个面子和人情给这位已经离休在家的老首长一个面子。可是,于业成却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将这位未来的老丈人拖下水,连累了邵家的名声和两个子女的前途。他是个要强的人,甚至有些大男人主义,怎么能接受自己会陷入必须靠女人的裙带关系才能脱离困境的局面。因此,他宁愿打落牙齿活血吞,天大的责任都只一力承担,都根本不肯让邵家韵插手他的事情,甚至为此,不惜再度延后了他与邵家韵的结婚时间。
  最后,也是最让他感到郁闷和烦躁难安的是,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令贾氏父子失势败下阵来。他知道,能够扳倒贾家父子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让当年成就了他们发迹的这条“军队经商”之路,犯下众怒,成为社会上下关注乃至攻击的焦点,以人民强大的舆论形成对军委的压力,迫使军队不得不寻找首要责任人当替罪羊,最后将其推出,以平息舆论和人民的愤怒。
  可是,眼下,全军上下军队经商蔚然成风,各家的军队都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拨着自己的金算盘,眼看如此丰厚的利益在前,于每个人都有大大小小的好处,这些谁都心知肚明。因此,对外界的消息封锁,谁都心照不宣的秘而不宣,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其中错综复杂的内幕,更不会有人冒着犯众怒的风险去捅破那层利益交错的关系网,自讨没趣,自断财路。如果没有十万分的把握,想要轻易撼动这棵通天的利益之树,无异于螳臂当车,在军队中竖下无数敌人,彻底断了自己在军队中的前途,成为人人痛恨,甚至唾骂的对象。
  当年父亲的失败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他与邵家韵之间长达五年的分别也因此而起,因此,他不得不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考虑再三,权衡利弊,不仅仅因为这是一场不能输的仗,也因为他输不起这场代价巨大的仗。邓伯伯的无奈同样是他此刻的心情,而他目前唯一能做的,除了忍受那些源源不断,甚至是他想也想不到的各种刁难,也许只能是和邓伯伯一样,等待,怀着一份警醒的心,耐心的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扳倒贾氏父子俩,为自己,也为邵家韵谋得一份长久的幸福与心安。
  
  于业成在部队里的日子过的艰难,平日繁忙的军队事务已经让他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无端的又多了一个贾晓松和他做对,更是让他忙得心力交瘁,无暇□。为了不给贾晓松丝毫的可能来抓住他的小辫子,于业成几乎天天都泡在部队里,时不时还要下基层,与最底层的普通士兵吃住在一起,切身了解与体会他们的各方面需求与心态,力图让自己的工作做得细致而到位。
  他的忙碌让邵家韵心疼不已,他的压力也让她内疚难解。她知道,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总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心情稍微好过一些,也让于业成可以轻松的缓一口气。可是,固执的他根本不让她插手他的事情,甚至不惜为此延后了一度被他们提上日程的结婚大事!只要是和部队有关的任何事,但凡她提到或者拐着弯的打听,他都会沉下脸来沉默以对。几次三番在他面前的碰壁,实在是让她束手无策,毫无解决之法。
  他越来越少回家,即使偶然回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每次见他,总能见到他满脸的憔悴,眼底的黑眼圈始终无法消退,常常累得无暇与她多说话,只一沾床,便是埋首在她的肩上,拥着她的身体沉沉入睡。有时她半夜里睡醒,借着窗外的月光,抚着他鬓边越来越多的白发,心疼的直落泪,不断从心底里溢出的自责和心酸让她总要忍不住越发的难过,越发的痛恨起贾晓松的卑劣。她多希望自己的能力再强些,多希望自己能更聪明些,可以想到许多好办法来帮助他,让他可以轻松的应对这些无妄之灾。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每次送他离开时,为了不让他自己给自己多增加额外的压力,她还要笑着,装出若无其事、心情愉悦的样子。看着他离开时那孤单而消瘦的背影,她怎么能不心如刀割?她甚至不止一次的仰头无语问苍天,究竟他们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情路会是这样的好事多磨?结婚之期,一拖再拖,一延再延,好容易他们之间解开了误会,可偏又半道里跑出来搅局的“程咬金”,害的他们又要再度两地相隔,千里相思。她真的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大好年华能给他们这样蹉跎下去!?
  
  1987年初秋的一天,在礼宾司任职的邵家韵接到一个特殊任务,要与外交部派出的专职翻译一起,陪同从英国来访的皇家军事学院的贵宾们参观访问军区各相关军事院校,交流学习。接到任务时,她感到很诧异,因为,过去她从来没有负责过直接的外宾接待,更不要说专门陪同外宾参观访问。她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长年的职业素养和工作纪律都让她三缄其口,非常从容的接受了领导的安排,只能自己暗自推测是因为她曾经在英国出任过驻英使馆的三等秘书,可能比较了解英国人的习性和说话方式,所以领导们这才会想到让她前来陪同。
  英国皇家军事学院来访的外宾一行共11人,全部都是学院里的教授级军官,此行来华的目的是应了中方之邀,商谈合作交流办学一事。为了考察中国军方的办学素质和能力环境是否适合合作,英方专门派出了这十一位有着丰富教学经验和军事知识的高级人员,通过参观中国目前现有的几大军事学院,来评判与中方合作办学的机率有多少。
  来访的外宾团队按照各大军区的地理位置,从南至北,一路参观,一路评判,历时近一个月,而北京军区作为中国最大也是实力最雄厚的军区,成为了考察团的最后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北京军区派出的负责接洽和陪同的人员便是二炮工程学院出身的外语能力很好的于业成和南京陆军指挥学院毕业的很善演说的贾晓松。
  陪同外宾外出在各地参观访问近一个月的邵家韵,已经有近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到过于业成,这次借着工作的难得机会,居然可以近距离接触,以慰相思之苦,不禁让邵家韵暗暗的欢喜在心里。只要有任何机会,她都会尽量的挤出些时间,见缝插针的和于业成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短短一两分钟的见面,一句低声的“记得多吃一点饭”也能让他们感到快乐和欣喜。
  然而,他们之间的甜蜜小动作,却逃不过一直紧盯着他们的贾晓松。这些外人根本无暇顾及,甚至没有发现的恋人之间的小举动,看在贾晓松的眼睛里,如同一根针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心里,让他痛恨不已,无法忍受。他不能容忍邵家韵的眼睛里没有他,不能容忍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于业成!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让邵家韵看到自己,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能力,要让她觉得选择了于业成而不选择他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他想要她后悔,想看到她惊愕的目光。
  在北京军区的大会议室里,考察团的众多教授们静静地站在一座巨型沙盘面前,听着贾晓松滔滔不绝的介绍中国军队目前所拥有的导弹数量、高炮级别、自行研制的坦克功能、陆军装备等,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用指挥棒在沙盘上指指点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谦逊却非常平静的笑容,在翻译们准确的将原文翻译给他们听之后,更是频频点头,仿佛都很赞同并欣赏他的介绍。这时,贾晓松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偏头看了看身边站着一直没有多说什么的于业成,带着几分骄傲,又朝着站在外宾身旁的邵家韵投去了热烈却挑衅的目光。邵家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将头转到了别处,仿佛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然而,贾晓松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他的脸色就开始难看起来。因为他发现,无论他说的怎样精彩,外宾们的表情始终很是淡然,一直维持着非常平静的笑容,频频的点头越来越深刻的让他感觉到,这仅仅是一种表示尊重的礼仪,而并非发自内心的认同与赞赏。
  他开始发急,开始焦虑,他希望看到外宾们眼睛里真正发出惊叹的光芒,希望自己用尽心思的说辞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认同,希望邵家韵能看见他在外宾面前大出风头的模样。所以,他用越来越激昂热烈的口吻向所有人介绍与宣扬着中国军队中的重要发明,重点培养的军队方向等,可是,他却很是不解的发现,除了在场陪同的中国军方高级干部们听得自信满怀,热血沸腾之外,外宾们的脸上表情依然如故,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甚至连邵家韵也是一脸的淡然。
  这时,正当他懊恼不已的时候,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于业成忽然开了口,没有请翻译转译,而是用英语只说了一句话,便将面上一直保持着平静之色的外宾们引得面露惊讶与忌惮之色:
  “我们在战时,可以调用的兵力可达一亿人以上。”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包括贾晓松在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把话说下去。外宾们沉默了一会儿,有位与于业成年纪相差无几的上校军官,用带着几分怀疑的口吻质疑道:
  “上校先生,我对您说出的这个数字表示怀疑。据我所知,贵国的军队近几年一直在裁军,而且按照贵国的经济水平,根本不可能维持有如此庞大的军队人数。我想,您给出的这个数据是否含有太多的水分?”
  于业成微笑了起来,不等翻译将这位咄咄逼人的英籍上校的话翻译给众人听,立刻针锋相对的回答道:
  “这个数字仅是我的保守估计,并不是我故意吓唬您的。请您不要忘记了,我说的是战时调用的兵力,并没有说战时调用的军队。即便是苏联人,也不可能拥有一亿人数的庞大军队。我说的兵力,除了包括现役军人之外,还有每年退伍的复员军人,数量庞大的预备役,他们都是我们可以在战时调用的兵力。中国或许在很多人眼里是个正在发展的穷国,但是我们有一样东西是很充足的,那就是人!您说对么?”
  “上校先生,我承认您说的话没有错,可是,难道您以为将来的战争,靠的还是人海战术么?贵国人多,战时足够调用的兵力确实比我们多得多,也的确让我们感到了一点意外。但是,您以为真的打起仗来,人多就一定会赢么?请恕我直言,我并不认为贵国的军队和武器,有能够打败我们的可能。”
  “呵呵呵,人海战术确实不一定能打赢你们,我们的武器装备确实也正在更新换代的时候,从技术层面来讲,您的优势比我们大的多。但是,人多依然有人多的好处,比如说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丰沛而及时的后勤补给,单是在这一点上,我们就有足够的胆量将你们比下去。将弊处变成利处,是我们中国人最擅长的本事。这也是为什么新中国在经过了数次战火之后,依然可以将比我们强大的多的敌人打败的最大资本。”
  “您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大国主义的自大心态在作祟呢?”
  “那您刚才那样说,是不是有点带着帝国主义高高在上的口吻呢?”
  “您难道不认为贵国的军队发展和思维方式都依然维持在几十年前的落后水平上么?否则为什么贵国会邀请我们前来合作办学呢?这就很好的说明,贵国领导人也明白人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优势,贵国需要的依然是高科技的军事人才,他们也看到了今后战争打的不是人,而是科技!而我们,正是可以提供这些资源的,世界上最好的军事院校。就算我们高高在上,也是因为我们有这个骄傲的资格。”
  “如果你们因此而
121、第二十九章 ...
  看不起中国军队,不愿意俯下你们高高在上的头颅,诚心与我们进行交流合作,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只想说一句,骄兵必败,这也许就是你们被美国人后来居上的结果!”
  “你……”
  于业成与那位英籍上校两人,针锋相对的说了许多,两人站在各自国家的立场上,寸步不让,竟让中方的众人都无从插嘴,只能目瞪口呆的听着于业成说着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终于,当翻译好不容易把他们两人的“吵架”内容都翻译给了中方人听,中方的几位将军听得大惊,正要准备严厉申斥于业成对外宾态度恶劣,唐突和莽撞之时,那位上校沉默了片刻,忽然转头对着身后的邵家韵,很是认真的说道:
  “韵,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可我必须要说,你的他,真的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中国军人。我欣赏他!”
  
122
122、第三十章 ...
  翻译楞了一下,看了看这位高鼻凹眼的外宾,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邵家韵,表情显得很是诧异,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这句话翻译给众人听,而邵家韵则微笑着淡淡的对翻译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自己用英语小声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你提出额外条件,要求我加入考察团的,对不对?”
  个子极高,有着一双清澈的蓝色双眸,穿着一身挺拔英军上校服色的男人微微侧了侧身体,歪着头,半眯起了碧蓝色的眼睛,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回答道:
  “没道理我追求了你这么些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今天既然有这个机会,总要让你做个见证,知道我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看到他,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我了。我想,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
  邵家韵微微扬了扬眉毛,面带笑容的看着他,倒是不卑不亢的接受了他的赞美,点头笑道:
  “谢谢,我一直都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我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他,生怕把他一个人放在中国的时间太久了,就会被其他女人给抢走了。你知道,但凡美好的人或物,都会勾起人的占有欲的。你说对么?”
  “哈哈哈……韵,你这只小狐狸!”
  他闻言后便仰头大笑,爽朗的笑声不但一扫先前因与于业成针锋相对的辩论而造成的僵持气氛,他身边同来的几位教授也都会心的笑着,纷纷看着邵家韵与他,眼神里带着善意。他们的笑容让那些听不懂英语的中方高层人士感到很莫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外的情绪在与邵家韵只说了几句话后就变得这么好,而且其他人也会同样笑的那么开怀,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翻译,翻译被这么渴切的目光瞧得不免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又朝邵家韵投去求援的目光。邵家韵轻捋了一下额前垂落的刘海,宛然一笑,对着好奇的众人笑道:
  “抱歉,各位,其实,布莱森先生与这里的几位教授都与我是旧识,刚才他正好提起了一些旧日往事,我也正好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彼此之间的尴尬气氛,便自作主张的岔开了话题。请各位见谅,如果需要的话,我回去之后会向上级领导报告今天的事情,并且会做出检讨。”
  几位将军见状,只是笑笑,很大度的摆了摆了手,都表示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更不需要写什么检讨,便不再追问下去,将话题扯开到了其他的地方去。邵家韵暗自的揣度了他们的心思,除了不想小事化大之外,他们似是不愿意为这么小的事情得罪了外宾,影响了此次肩负的任务。
  站在一旁无话的贾晓松,虽然没有全部听到那个布莱森上校与邵家韵所说的话,但隐隐的从传到自己耳朵里的那些只言片语里还是听出些内容的,他的英语虽并不十分好,却比其他人要好许多,以他所能听到的话语来判断,依稀是与于业成有关。从那位上校说话时的眼神里看得出,他是很欣赏于业成的。而这点,恰是贾晓松最为忌惮和嫉恨的。
  这一年多来,他利用父亲的关系,处处找机会压制着于业成,看着于业成被他这么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无法有半点反抗的怯懦样子,每次只要看到于业成在自己面前怒而无言,隐忍不发的表情,他觉得心里很痛快,仿佛是为自己出了口恶气。这种报复成功之后给他带来的巨大快感,让他更加疯狂的寻找一切可以压制与打击于业成的机会,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在邵家韵面前说过的话,他一定要把于业成踢出军队,打回原形。他要让邵家韵后悔选择自己了这么一个再也没有前途的男人。
  这次外宾接待,若不是因为于业成是目前北京军区里极少数的几个二炮毕业的外语高才生,当年又是被许世友上将直接从福建军区要去了越南前线,名声太大,以至于这次被大军区领导直接点名参加接待,他根本不可能让于业成有任何机会出头露面。本来以为这次接待将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却没料到到头来,又让于业成抢尽了风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着实让他感到恼怒不已。
  于业成静静地站在外宾团队的最外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在一旁恨恨地注视着自己的贾晓松。他现在所关心的,只有眼前这一对一直在低头悄声说话的人儿。
  他看着与布莱森上校窃窃私语,笑意盈盈的邵家韵,一直也没有说话。他在心里默默的揣测着,究竟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这位上校的出现,对他而言,意味的是什么!是敌还是友?
  其实,他从一开始见到这位布莱森上校,就觉得此人对他的关注就比身边人要多得多。他始终在用一种审视的,带着些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神里饱含着一丝敌意。刚开始他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过,直到他发现,布莱森上校见到小韵时的目光柔和而温情时,突然间他才明白过来,这位上校与小韵,一定是很久以前就相识。
  五年,他与小韵分离了整整五年。这五年里,他一点都不知道她的近况。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他不敢知道。他宁愿让自己做一个聋子,瞎子,也不愿意知道关于小韵的一点消息。他生怕自己会听到她结婚,会听到她另结新欢的消息,那对他而言,简直如同剜去了自己的心头肉,会让他痛不欲生。因此,他完全不知道小韵在他们分开的五年里,在英国,在那个曾经是帝国主义的资本主义国家里,是如何生活,如何工作的,更没有想象过她的身边可能会出现追求者。
  她回来之后,对英国的生活只字未提,而他也从没有问过,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她的身边也许并没有什么追求者。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这位英国上校的言行之间,处处都透露着对小韵的情意,即便是一个浅浅的笑容,他都能看到其间所蕴藏着的深深爱意。男人的警惕心,其实从来不比女人差,只不过隐藏的更隐讳一些而已。
  于业成与贾晓松各怀心思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后面的会议,不免就有些开的兴味索然,都没了先前的慷慨激昂与热烈,加之几位外宾的兴致也似乎并不高,中方的将军们便提议会议结束,请考察团的外宾们回去休息。众人简单的话别,翻译与邵家韵陪同外宾一行先行离开,将军们也在警卫员们的护送下回了各自的部队,大会议室里的人们也陆续的散了,最后仿佛是有些巧合,又或是有些刻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贾晓松与于业成两人。
  贾晓松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悠然的掏出了香烟,站在窗边点燃,深吸了一口,回过身看着站在沙盘前巍然不动想着心思的于业成,尖酸的说道:
  “于业成,你真以为你赢了我么?千万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女人的心思,我看你未必有我了解的深。只要有更好的男人出现,她们通常都会抛弃原先的男人,义无反顾的离开。看到她刚才的样子,我已经开始为你将来的命运感到担心了。”
  于业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蔑然的看着贾晓松,平静地回答道:
  “想要故意的激怒我么?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命运我自己会把握,不用你替我担心,多谢你的好心。”
  “于业成,你认为自己还有多少能力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若不是我觉得太早定下胜负很没有意思,你以为自己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么?”
  “贾晓松,其实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你活到现在,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可是依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就算你把我斗倒了又如何?她不爱你,还是不爱你,你依然得不到她的心。而我,即便是脱去了这身军装,她爱的人,也还是我。这一点,是事实,恐怕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你不用再说任何语言来激我,我是不会生气的。我不与你计较,一再的退让,隐忍,并不是我怕了你的手段,而是我同情你,觉得你比我可怜,我在怜悯你而已。请你记住。”
  于业成淡然的说完话,不等面色难看的贾晓松再说什么,便大步的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扬长而去。他出了会议室,背靠在墙上,仰头靠着,闭着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原本强撑的精神一下子萎顿了下来,眉目间尽是疲累与无奈的神色。就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很累,很想就这么停下来再不往前走。他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甩手而去,忘记了一切的烦恼,抛开这世间的所有俗世,再不理那么多的爱恨情仇,就这么一个人独自离开,遗世而绝然的生活。可是,转念间,他的眼前又会跳出一张清丽的容颜,那是他始终无法割舍的红尘牵绊,是他始终想要真正掌握在手里的幸福。他与她的命运,怕是根本无法再割断了吧!
  于业成自嘲的笑了笑,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步出了军区大楼。独自一人在林荫大道上缓步而行,轻风拂过他的面容,却难以拂开他眉间的忧愁。正准备要回自己的宿舍,忽听到身后有人在怯生生的叫自己的名字,他转头回去一瞧,见到是一张陌生而青涩的年轻女兵的面容。他迅速的在脑海里想了想,再三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后,便温言道:
  “抱歉,我好像并不认识你。请问,你是……”
  “首长,我是军区文工团的,我,我代表我们文工团,想要,想要邀请你和指导员来,来参加今天晚上军区大院为欢迎外宾考察团而举办的联欢会。我们文工团晚上有很,很精彩的演出,希望你和指导员能出席。”
  于业成闻言,微微地笑了笑,对面前这个面孔涨得通红的年轻女兵道:
  “哦,是么,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晚上我还有事,不能前去参观你们的表演,下次再找机会吧,反正近期我都会在军区办公,总会有时间看的。”
  他说完,微微朝她一点头,转身就要走,却被女兵唤住了:
  “首长,你是不喜欢看文工团的表演么?我们的演出很精彩的,形式繁多,相声、小品、舞蹈、唱歌、朗诵,还有芭蕾舞表演……”
  “谢谢,我相信你们的表演一定会很精彩,可是最近我的工作实在很多很忙,没有时间去看,非常抱歉,等将来有机会吧。再见。”
  于业成忽然觉得心里烦躁难安,一股难以纾解的闷气积于心中,不等那年轻女兵再说什么,立刻沉了脸转身离开。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宿舍门口,居然见到了邵家韵站在那里,正别有意味的看着他笑。他顿时额角青筋一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目不斜视的经过她身边,走到房门前,兀自开了门,也不说话地就走了进去。邵家韵乐呵呵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见他脱了军帽和外套,面无表情的倒了茶喝,看了他半晌,忽然似是终于忍不住地“噗嗤”一笑,走到他身边,打趣道:
  “于业成,为什么晚上不去看文工团表演啊?那帮姑娘们一定非常非常地希望你去看的啊!”
  于业成没搭理她,反倒是皱起了眉头从她身边走开,拿着杯子站到了窗边。她毫不气馁,跟在他的身边,继续说道:
  “哎,我看得出来啊,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女兵应该是看上你了,你瞧她说话时脸涨得通红的样子,一定是的。她那是借文工团的名义,来邀请你晚上去看她表演的哦!你为什么不去啊?为什么不去啊?去呀,去呀……”
  “你烦不烦,我去不去的,管你什么事。”
  于业成本来不算太大的心头火被邵家韵一挑就挑了起来,他“啪”的一声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冷眼瞪她几眼,便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她压根不怕,反而用看戏一般的眼光,上下的将他打量了一遍,越发的得寸进尺用手指戳着他的后背轻佻着说道:
  “于业成,老实交代,我不在国内的这五年,象刚才那样的事情,究竟发生过多少啊?是不是招惹了不少烂桃花回来啊?说,伤了多少姑娘的心?碎了多少少女的爱情梦?”
  他怒极,忿然不已的回过身来,一把打开她的手,斥道:
  “我没问你这些话,你反倒还先质问起我来了!怎么,只许你和那蓝眼睛老外有说有笑,就不许我与年轻女兵说话了么?天底下倒会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哼!”
  邵家韵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她一下子跳进了他的怀里,不顾他的推拒,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将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胸膛里急速跳动的心跳声,小声问道:
  “生我气啦?我开个玩笑的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真的。”
  于业成不说话,靠在墙上,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她抬头看他,却见他不愿意看自己,只是倔强的仰着下巴,抵在墙上。她嘟着嘴,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张口便咬了咬他的下巴,见他身体陡然一颤,不免有些得意,便又将头贴在他的胸前,毫不意外的听见了他的心跳得更是飞快。她柔柔地道:
  “你想问我,却又为什么不问呢?是怕我觉得你心眼小么?其实,我也根本没打算要瞒你的。就想着你若要问,我就直接告诉你,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业成还是沉默,只是将她抱得紧了些。她抬起头来,目光清明的看着他,静静地说道:
  “于业成,我承认,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我与他故意这么热络,是存了点私心的。不错,他与我是很好的朋友,而且以前也追求过我,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有答应他,因为我的心里装的全部都是你,根本没有空再留给他。
  今天,他与我说起了往事,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你,忽然就觉得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我不想看着你的日子过的那么辛苦。所以,我对不起布莱森,我很卑鄙的利用了他和我的关系,故意做了场戏给那些人看,我想让他们都不
122、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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