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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岁月

_15 佚名(现代)
  “其实,我那天听见你跟你对象哭诉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因为,我也哭了。是地震,让我一下子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在大地开始摇晃,架子上的玻璃瓶哗啦啦的全掉在地上的时候,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爸妈,第二个就是他了。
  我越是害怕,他的样子在我脑海里就越是清晰。我从来没有象那个时候那样的希望他就陪在我身边。真的,以前我看见他还总嫌他烦,觉得他真罗嗦,象个老头,可那个时候,我真想听他在我耳边罗嗦,真的。我真觉得这个世上,能有个人那么罗嗦你,烦你,也是件挺幸福的事儿,你说,对不?”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姑娘们都沉默了,再没有人嬉笑,也再没有人说什么玩笑话,每个人都好象在张玉凤的话中,找到了自己的共鸣点。这群年龄最小18岁,最大已经有24岁的姑娘里,大多都有了对象。因此,对张玉凤的话,也有了更为深刻的感触。
  邵家韵将一只手枕在脑后,也同样看着白色的蚊帐,低声应道:
  “电话一接通,我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再没有什么能比听见家人和爱人的声音更让我感到幸福,感到安慰的了。所以,那时候,我真的特别想见他们,特别特别的想。”
  “我也是……”
  “对,我也这么觉得……”
  屋子里的姑娘们都悠悠地低声附和着,经历过大地震后的她们,见到了那么多生死分离的人们,对生存的意义开始有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看法,她们便越发地思念起远方的亲人与爱人。因为,相比于那些已然死去的人们,她们还能见到自己牵挂着的亲人与爱人,还能与他们在一起相守,这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这就是上苍赐给她们最好的礼物。
  “明天,就要回家啦……”
  邵家韵喃喃低语着,眼神已然飘向了远方。
  
88
88、第七十七章 ...
  自然界的灾难和人世间的悲苦是否会相互感应,这恐怕无人知晓,但像1976年那样天灾人祸如此集中地接踵而至,不得不让人在冥冥之中觉得,人的意志再强大,也无法和上苍抗衡。
  邵家韵回到北京后,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和弟弟,三人一起自然格外亲热。一番又抱又哭又笑的寒暄之后,她也没再顾上先休息几天,见到家里房子有一处塌了尚未修葺完成,便立刻与弟弟一起,特意找中办的负责人,好说歹说的弄来了一些旧砖瓦,准备自己动手修补那塌了半截房顶的老宅子。因为她的假期不多,为了过几天能去看于业成,她必须趁自己在北京的时候把家里的房顶修好,不然,她就是离开了,也不放心家里的父亲和弟弟就住在这样的危房里。
  等一切材料都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到了9月9号,这天中午,三个人正吃着饭,就听院子外面有喇叭高声的在喊着什么通知,小弟家良连忙跑到外面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回来坐下,端着饭碗,撇了撇嘴,全然不当回事儿的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敢情又说是什么下午三点有重要通知。这喇叭里成天介总嚷嚷着有重要通知,到头来也没见有什么事情重要,我看没准又是那老妖婆闹出来的什么妖蛾子。甭管她!吃饭,吃饭。”
  “哎,记住啊,你这话到外头去可别这么瞎说啊!”
  邵家韵一边往小弟的饭碗里夹了一块肉,一边低声的嘱咐着。
  小弟不服气的从鼻子里冒了个单音节出来,也不再说话,埋头吃起了饭。邵光武此时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面色凝重道:
  “前几天晚上,我听你于伯伯回来偷偷跟我说,这几天主席的情况很不好,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有李敏来看他的时候,他清醒了一会儿,拉着她的手掉了眼泪,后来就又睡过去了。我是怕主席他……撑不了几日了!今天出的这重要通知,会不会是……”
  邵光武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儿和儿子,眼神里带着不言而喻的担忧。三人面面相觑着,都没有说话,但心头却飘过一个极为不祥的感觉:难道,是宣布主席他……
  “爸爸,你想的太严重了吧,一定不是这个事情。那喇叭里成天都有重要通知广播,哪回是真的重要了?不是开‘批邓’会,就是批判‘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听着就烦,这回一定也是这事儿。您就甭想那么多了,毛主席他老人家万寿无疆着哪,哪儿那么容易就去了?他还没见到共产主义实现呢!”
  小弟首先说了话,摇头晃脑的说着玩笑话,倒把邵家韵给逗笑了:
  “又耍贫嘴了不是?就属你话多,赶紧吃饭!吃完了还得干活哪!事儿挺多的,等会有你忙的!”
  她说完小弟,转头对着父亲又劝解道:
  “爸爸,您也别尽往坏的地方想,没准真跟小弟说的一样,就是一般的开会,他们那些人最爱虚张声势,你也知道的嘛。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了。”
  邵光武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默默的吃起了饭。吃过饭,邵家韵洗了碗,便和小弟一起搬了梯子,开始张罗起修葺房顶的家伙事儿。两人热火朝天的干着,活泥,砌墙,添砖加瓦,爬上爬下的,都是年轻人,手脚快,倒也干得挺利索。
  邵光武因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便在大树底下坐着看他们,又怕累着俩孩子,便时不时的给两个孩子端茶送水递毛巾的,一家人合作的挺好,看着和睦极了。
  三人也不知道干了多久,邵光武怕孩子们累了,便招呼着他们下来歇会儿。邵家韵与小弟俩刚坐在花沿上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听院子外隐约有乐声传来,而且那乐声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令人心惊,因为这种乐声,这一年时间里,他们已经听过两次了!这,不是哀乐,又是什么?
  小弟反应最快,一下子从花沿上跳了起来,直冲屋里,拿出了收音机,刚一打开频率,就听见那一阵阵熟悉的哀乐声,而后又传来国际歌的乐曲。曲子的声音开始不大,后来越来越响,哀乐,国际歌;国际歌,哀乐;循环反复,周而复始。
  这循环播放的乐曲不禁让院子里三个人的心,没来由的咚咚咚一阵狂跳,那股先前出现在三人心头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清晰,一个无法回避的可怕事实仿佛就在他们眼前。就在三人心里胡思乱想之际,沉重的哀乐和国际歌悲怆有力的乐曲依旧在继续,院子里的气氛突然开始变得异常紧张。终于,收音机的喇叭里不再播放乐曲,而是传来一个缓慢而沉痛的声音:
  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的伟大领袖……
  只听到这里,三个人的心里就彻底明白了,双腿就开始发软,一股彻骨的寒气从后脊梁猛地蹿上来,只觉得手脚一下子冰凉,每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血色。邵光武更是象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一屁股跌坐在了藤椅上,眼神呆滞的看着收音机,久久回神不过来。
  毛主席,去世了!
  邵家韵与小弟家良两人神色紧张的对视着,好象还没从这个噩耗中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楞在当场,脑海里一片空白。收音机的喇叭里还在播送着主席逝世的新闻稿,低沉的哀乐伴着播音员沉痛的声音,听在人的耳朵里,显得那样触痛心扉。
  一切似乎是那么突然,让人们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正象小弟说的那样,在很多人的心里,毛主席是会万寿无疆的,毛主席是长命百岁的,大家还等着毛主席带领全国人民迈向幸福生活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世了?
  坐在一旁的邵光武,这时他的眼睛里,渐渐的浮上了泪花。对于跟随毛主席干了一辈子革命的邵光武来说,他对主席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尽管文革中,他没少受造反派们的打击和批斗,也被主席误会过,但是,他依然感谢主席在重要关头对他的保护,他依然感谢主席对他为人的信任。即便他身受委屈,儿女们因此也饱受磨难,但他也从没有对主席有过半分埋怨。他一如既往的尊敬主席,爱戴主席。
  他从没想到,主席会走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可当他真正听到主席去世的消息时,还是会觉得无法相信,不能接受。只要一想到主席就这么走了,他就会觉得一股令他心惊的恐惧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主席留下的这个国家该如何走下去?谁来掌管这个庞大但却贫穷的国家?没有了主席,中国该怎么办?中国人民高喊着“毛主席万岁”喊了二十多年,亿万人民崇拜他,热爱他,把他当成神祗一样膜拜,无限信仰他,而今,主席突然就这么走了,他身后的这个国家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主席在,仿佛中国的主心骨还在,可现在,短短一年里,总理走了,朱老总走了,如今连主席都走了,这个国家还能依靠谁呢?难道真的要将至高无上的国家权力交给那些为非作歹的小人?
  唯一能力挽狂澜的邓小平被打倒了,执掌军队帅印的叶帅靠边了,中央里只有一个才刚走马上任,对一切都还没有摸清楚门道的新任国家主席华国锋,“四人帮”还在台上不可一世的唱着主角,中国的未来该怎么办?这最高权力究竟该放心的交给谁啊?
  现在这么一个纷繁复杂的政治舞台上,完全没有多少政治斗争经验的老实人华国锋撑得住局面吗?那野心勃勃的“四人帮”能眼看着将即将到手的权力拱手相让么?
  主席的去世,让一连串的问题和疑虑正式的浮出水面,眼看着国家即将面临的巨大变革,预想着这场变革可能会带来的可怕后果,邵光武实在难掩内心的忧虑与焦急之心,悲痛、担忧、伤心……许许多多的复杂感情交织在一起,令年过六旬的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邵家姐弟俩默默的坐在了父亲的身边,陪着父亲也悄然落泪。他们俩尽管对主席的感情没有父亲那样深刻,但终究这次离开他们的,也是他们从小就所熟悉的毛伯伯。眼看着爸爸的老首长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爸爸身边的老战友们越来越少,爸爸将会越来越孤单,这也让他们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在这一刻,看着父亲潸然泪下的样子,邵家韵便想要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在伤心的父亲身边,因此她很快的做出了决定,放弃了准备在几天后去大连看望于业成的计划。她要与小弟一起,陪着父亲走过这段最悲痛的时刻。做出决定的时候,她轻轻摸着一直别在自己胸口的那枚于业成送她的校徽,心中有着万千不舍。可是,她却不能就这么离开父亲的身边。在孝道与感情面前,她只能做出一个为人子女的坚定抉择。她只能将内心对他的所有思念深埋在心底里,耐心的等待将来他们重逢的机会。
  
  九月十八日,人民大会堂又一次被哀伤的气氛所笼罩,毛主席的追悼会在天,安门广场上隆重而庄严的召开了。沉痛而悲伤的哀乐从天,安门广场上缓缓漾开,随着音波的流动,滚滚的飘向广袤的天边,流淌进了数以百万计的悲痛不已的人们耳中。阴沉的天空下,臂带黑纱,胸佩白花的人们都聚集在了广场上,为的就是送他们爱戴的伟大领袖最后一程。
  邵光武与他的众多老战友们纷纷站在天,安门城楼下正中央架设的追悼会主席台上,面容严肃而沉重的站在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身后。他看着华国锋在百万人民面前用浓郁的山西口音宣读悼词;看着新中国最年轻的国家副主席王洪文主持建国以来规格最高的追悼会;看着叶帅面带凄凉之色紧握着拳头,死死地抓紧了衣角;看着表情阴鸷森冷的张春桥与那位总爱在公众场合奇装异服,却面无哀色的“主席夫人”,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强烈的念头:
  既然现在“投鼠忌器”的条件已经不再存在,那么,是不是到了动手铲除祸害的时候了呢?他要找叶帅商量,他一定要找叶帅好好商量商量这个“除害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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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七十八章 ...
  一代伟人的去世,标志着第一代新中国领导人时代的正式谢幕。新的领导者虽然已经在他生前苦心安排下走马上任,但是,这用以制衡党内权力新、老两派人员的格局,却在他去世后,很快就被打破,这恐怕是他在生前不曾料想到的。
  以他的夫人江青为首的“四人帮”加快了夺权的脚步,一边屡屡叫嚣着要开除邓小平的党籍,彻底剥夺他可能被起复任用的点滴机会;一边则大肆为自己登上权利顶峰制造舆论,江青甚至还让天津相关部门为她做好了“登基”用的“女皇御用”礼服!
  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看在中央还仅存的一批老革命前辈的眼睛里,如何能容忍?尽管他们自己目前还处在逆境之中,但却无法坐视“四人帮”如此胡闹下去,生生地毁了国家。于是,他们在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唯一能与“四人帮”抗衡的人,一个被主席委以军委副主席重任的人,一个敢于当面和江青拍桌子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家军委副主席——叶剑英,叶帅!
  在“批邓”浪潮之中,叶帅因为“生病”而被迫赋闲在家,但是,他对中央内部高层斗争的紧迫性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轻慢。在国家危急的紧要关头,他也知道,是该到站出来与那些人进行殊死抗争的时刻了。
  连续很多天,叶帅都在家中秘密接待了很多陆续前来与他商谈“除害”大计的军队高层,所有人向他汇报的情况都在表明,“四人帮”已经摆出了架势,准备要抢班夺权了!情势的万分紧迫,让他有了时不我待的感觉。但是,要将“四人帮”一击即破,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其中必然要有许多人的配合与支持,军队上下自不必说,还需要得到当下国家领导人的首肯。否则,他们的“除害”行动,就有可能成为“反革命暴动”!
  目前尚可以确定的是,陆续前来的军队高层都能以极斩钉截铁的态度表明支持叶帅动手“除害”,控制各地军队秩序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这样的行动是在北京,在京畿重地,这就需要北京卫戍区的支持与配合,控制北京的全盘局面,另外还需要由中南海里的警卫部队展开抓捕行动,所以还需要明确两个人的态度,方能最后确定起事的可行性。
  一个是中央办公厅的主任,毛泽东生前最信任的人汪东兴;一个就是毛泽东生前指定的接班人华国峰。只要得到这两个人的支持,那么,“除害”行动就可以顺利展开。
  九月的北京,气候正是最宜人舒适的时候。香山的红叶已经开始变红,远远望去,半红半青的枫树将整个香山点缀的五彩缤纷,煞是喜人。国庆节前夕的一个夜晚,踏着皎洁的月色与舒朗的秋风,叶帅家里又悄然地迎来了一位军队高级将领,此人正是同样赋闲在家的邵光武。
  在书房里,邵光武刚坐下,没寒暄上几句,连口茶都没喝,就非常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叶帅:
  “首长,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投鼠忌器’这样的话,过去我们不动手,全是看在主席的面子上,而今主席去了,再没有了我们要顾忌的人,与其看着那些人上蹿下跳,把国家闹得一塌糊涂,倒不如……我们直接动手,将那‘祸害’给除了吧,也算是‘为民除害’!”
  他压低了声音把话说完,直视着坐在他面前面容沉静的叶帅。他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等待着叶帅的回答。叶帅面上不动声色,沉吟片刻后,抬眼看他,用带着广东客家话口音的声音问道:
  “若是有人拿这事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咱们这些老家伙在主席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动手抓了他的遗孀,是典型的大逆不道,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听了这话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照样干啊!要是因为被人骂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把好好的国家给弄得一团糟,那才是将来要被后代子孙戳脊梁骨骂的吧!我不怕被人骂,我只求能让主席一手创立起来的国家不会被那女人给祸害了就好!”
  “万一要是失了手,革职拿问那是必然的,最严重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最严重的后果?还能如何?大不了拿了我这条命去就是,我怕得什么!我今天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跟着主席打天下得来的,不为别的,就为报答主席的知遇之恩,我也愿意舍了身去拼一拼,就算成不了‘烈士’,好歹咱也落下个‘斗士’的名声!不至于叫后代子孙活在世上都没了脸面!”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那哪能有假?那天在主席追悼会上,我瞧着那几个人装模做样的架势,真觉得该为主席做点什么,不然,真他奶奶的白穿了这一辈子的军装了!”
  “那人的身份可不一般啊,毕竟是主席的遗孀,主席生前都拿她没有办法,谁见了她都要让上三分,你又能奈她如何?”
  “她是自己把自己当‘国母’,那可还得看全国人民答应不答应!就冲她这些年干的那么多坏事,我第一个不答应!对付这么一个更年期更了二十年的女‘戏子’,有什么难办的?照我的性子,直接派警卫冲进去,荷枪实弹的对着她,看她老实不老实!要是敢反抗,他奶奶的,直接拿枪‘突突’了她!”
  叶帅眯起眼睛看着虽年已花甲,一脸不屑之色的邵光武好一会儿,忽得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
  “好你个憨柱子!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劲!”
  邵光武被叶帅前后表情变化之快闹得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他挠了挠头,仔细一想,这才从叶帅意味深长的笑容里明白了原因。他有些挺不甘心的撇嘴道:
  “首长,您刚才原来是试探我啊?怎么,您不信任柱子我的忠心么?您认识我这么多年,难道连我都信不过么?”
  叶帅呵呵一笑,摆摆手道:
  “不是不信任你,我是要看看你的决心究竟有多深,胆子够不够大,毕竟这件事情牵涉甚广,极为重要,必须要谨慎。”
  “首长,您还不了解我?枪林弹雨的我都不怕,还会怕这些事情?别看我现在赋闲在家,可在军区里的影响力,我还是有的。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不一样,那不一样!枪林弹雨的都是明枪明炮的打,可咱们要打的,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大仗,硬仗!正因为我可能要借用到你的影响力,所以,我就更需要知道你的决心有多少。因为这一次对我们来说,就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明白么?”
  “是,首长,我明白。您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豁出命去办!您下命令吧!要我怎么做?”
  叶帅轻点了点头,侧身凑到邵光武的耳边,如此这般这般的耳语了许久。等他把话说完,邵光武坐直了身体,面上带着疑惑之色,看着叶帅,不解道:
  “不是我怕事,只是,这,我能行么?怕是有些难办啊,恐怕还得找司令员,我这个参谋长的话,恐怕还有点不够分量吧。”
  叶帅摇摇头,以极其肯定的语气道:
  “不能让最大的出面,八大军区的司令员刚轮换过不久,一来他们的位置都太扎眼,稍有动作,都有可能让‘四人帮’的党羽发觉;二来,毕竟他们初来乍到不久,再怎么说,和下面的关系也没有你熟。
  所以,除了中央军委里的老朋友们,其他军区到我这里来的人,都是下面的副手还有就是参谋长,只要上下通好气,一条心,一切就好办。不需要你们真的调动部队,只要稳住军心就行。真正实施抓捕的,我另找人。”
  邵光武仔细的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点点头道:
  “懂了,我回去就办这事。明天就能给您消息。”
  “一切小心,注意不要走漏风声。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准备国庆节后就动手。”
  “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邵光武蹭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将军礼敬得标准无比。他的脸上此刻带着熠熠光芒,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激动的光芒,他接受的这个命令,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战场上下军令状时的时光,蛰伏多年的战斗激情似乎又回到了他已然年迈的身体中。叶帅微笑着看着他,点点头,大手一挥,一如当年指挥作战时的模样:
  “去吧,待到‘革命’胜利之时,我为你请功!”
  
  中国有句谚语: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以这句话来形容“四人帮”的下场,实在是最贴切不过的形容词了。
  从邵光武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叶帅尽管处于幕后,但却已经在事实上完全控制了军队的动向。以叶帅为首的一大批老同志在中央内外的崇高威望与“四人帮”的倒行逆施,形成了巨大而鲜明的对比。因此,向来忠于毛主席的中办主任汪东兴在目睹主席逝世后,“四人帮”的种种恶行,大为不满的同时,毫不犹豫的就站在了叶帅一边,并亲自安排了由中央警卫团负责抓捕的具体任务。
  刚刚走马上任不久的华国峰在叶帅与他谈话之后,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没过多久,也给予了叶帅支持行动的肯定答复。如此一来,所有需要取得支持的人与事都已经顺利解决,对叶帅来说,当下需要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一个可以在一天之内将“四人帮”一举成擒的最佳时机!务必要做到瓮中捉鳖,一个不漏,一网打尽!
  10月6日,正是北京最美最好的时节。三秋桂子,十里飘香,香山红叶,尽展红光。金菊盛放,蟹肥膏黄。
  就在这么一个美丽而收获的季节里,叶帅在众多老同志的大力支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动手机会,突如其来的发动了“政变”,将完全没有准备,还沉浸在要登上权力顶峰美梦中的“四人帮”一网打尽,全数抓捕了起来。
  同一时间,各地军队中的“四人帮”从属人员也在有关人员的组织下相继被捕。原先已经靠边站,正在接受批判的众多军队高级将领重新执掌的军队权力,一度被“四人帮”掌控的军权重回叶帅手中,国家政局安稳如常,甚至北京城内外根本没人知道中南海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尽管抓捕行动极为秘密,但这样的大喜之事,哪里能瞒得住旁人?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先从参与行动的领导们的身边开始,一点点的象晕染在水里的墨迹一样,层层绵绵的迅速向外散去。不多久,中央各部门的领导及工作人员全都陆续得到了消息。
  主管教育与文化部门工作的于耀平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再地拉着自己的秘书,反复的确认,一遍遍的问。头发隐隐开始发白的秘书,含着眼泪,微颤着手,笑着一遍又一遍的点头,一遍又一遍的以肯定的口吻低声回答他——四人帮被抓起来了!四人帮真的被抓起来了!
  没等他真正回过神来,他的未来亲家邵光武的儿子邵家良也兴冲冲地跑进了他的办公室,关了门,故意打开了收音机,将声音开的极响,放在门边上,拉着他到了离门最远的角落里,在他耳边同样以万分肯定的口吻告诉他——四人帮被抓起来了!四人帮真的被抓起来了!由华主席批准,叶帅督办,中办汪主任亲自派的警卫去抓的,四个人,一个没漏,全抓起来了!
  直到这一刻,于耀平才真正相信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一下子跌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愣怔了片刻之后,开始用大掌用力拍着桌子,禁不住仰天大笑,那笑声里有着许多的苍凉与酸楚,但更多的,是发自心底的快慰与舒畅。
  兴致起时,他站了起来,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秋色,不由得朗声吟了一句词道:
  “兴亡只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待他渐渐止了笑容,却再无声音传来,只是长久地站在窗前不语。家良与秘书好奇的从旁近前一探究竟,却发现,两鬓俱白的他,目光远远地望着不远处的肆意盛放的盆盆菊花,已然是泪流满面,尽湿衣襟,口中喃喃着一直在念着几句词:
  凭将清泪洒江阳,归来欲断无肠。
  殷勤且更尽离觞,何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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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七十九章 ...
  1976年10月16日,中共中央正式公开宣布粉碎“四人帮”的消息。10月24日,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华国锋与叶帅等老同志们一起出现在了天、安门城楼上。华国锋对着参加欢庆粉碎“四人帮”庆祝大会上的百万群众,以他那口浓重的山西口音宣布了文化大革命的正式结束。自此,中国大地上上演了十年的“浩劫”,终于落下了沉重的帷幕。
  文革十年,漫长而可怕的十年,以其一误再误,一错再错的历史教训,充当了中国走向社会主义社会道路上,最为深刻深重的反面教材,以此教育了神州大地上的亿万人民,唤醒了曾经疯狂的沉浸在红色运动中的中国人民,使之成为了将文革运动彻底埋葬的掘墓人。经历了十年痛苦与灾难岁月的人民,用他们的正义与勇气,最终看清了历史真相,战胜了谬误,改正了一度脱轨的方向,走进了开始探索新生活,迈向真理与希望的光明大道!
  许许多多的人,为了庆祝这样的大喜之日最终到来,纷纷自发的从家里、学校里、工厂里、机关里、农村里走了出来,从四面八方,从全国各地,不断的汇集到了天、安门广场与长安街上,加入到了声势浩大、场面壮观、喜悦欢腾的盛大游行队伍中。
  在秋日艳阳的高照下,人们欢笑着,舞动着,大声歌唱着,将憋闷在心底里整整十年的苦闷统统宣泄了出来。锣声、鼓声响彻天际;爆竹声,欢呼声,声声震耳。无数人尽情的释放着被高压气氛压制了十年的激动情绪,中国大地上尽是一片欢腾,欢歌笑语。
  
  召开庆祝大会的第二天晚上,在邵家开满各色菊花的小院里,邵家三人和于家父子俩,团团围坐在摆满了丰盛酒菜的圆桌前,在皎洁的月光下,热闹的庆祝着这个举国同庆的好日子。
  邵光武一个劲的招呼着于家父子俩吃菜,连连的往他们的饭碗里布菜,不一会儿他们的饭碗里的小菜就堆得小山似的。他的兴致极好,脸上透着年轻人般的神采:
  “来,尝尝这些菜的味道做的怎样?我让家里的厨师按着你们南方人的口味做的,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啊?业成,你也吃啊,别楞着啊!来,动筷子,动筷子!”
  于耀平祖籍浙江杭州,从小在苏州长大,因此吃菜的习惯和口味没有湖南人邵光武那么重。听了邵光武的话,他便笑着尝了尝糖醋鱼的味道,酸甜可口,倒是象极了那道极出名的杭州菜式。他点点头道:
  “光武啊,你家厨子的手艺挺不错,这菜的味道还真不赖!象我老家的口味。业成啊,你也尝尝,小时候你最爱吃这糖醋鱼的了。”
  有八个多月没见到心上人的于业成,此时的心神都系在了身旁坐着的邵家韵身上,压根没听见旁人说的什么话。他下午才从大连海岛上休了探亲假匆匆的赶回来,自刚才和父亲一起进了邵家门,眼神就没离开过越发出落的清秀可人的邵家韵身上,那热乎劲看得两位老人心里直乐。
  邵家韵被他这么热切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见于伯伯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连忙用手肘碰了碰他。于业成被她这么一碰,这才回过神来,回头问父亲道:
  “爸,你刚才说什么?”
  小弟家良这时哈哈的大笑起来,对着他打趣道:
  “业成哥,你先把心神暂时的从我姐身上收回来一会儿,免得让我们这些人坐在这儿,都觉得自己都成了超级大‘电灯泡’,耽误你们花前月下,怪对不起你们的。
  我们知道你们俩相思甚甚,很久没见,需要时间独处,可好歹你也让我们大家一起把这顿团圆饭给吃完了,然后剩下的时间,我姐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绝对没人拦你,OK?”
  邵家韵听了小弟的揶揄,又羞又笑地抬脚就要去踢小弟的脚,笑骂道:
  “死小子,说得什么混帐话?越大越没正经,说的话都不着边际,我看啊,该送你去部队里好好收收骨头了!”
  小弟腿脚利索的提着凳子往后一跳,指着她伸过来的腿,对着于业成大叫道:
  “业成哥,业成哥,看见没?看见没?亲姐姐对亲弟弟使用暴力手段了啊,你要小心我姐,她骨子里可是有暴力倾向的!今后可要小心她变成一只‘河东狮’!”
  于业成顺着小弟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邵家韵蓝色长裙下纤长白皙的小腿在昏黄的灯光下发着融融光芒,看得他心头一热,禁不住又愣怔起来。小弟家良见状,故做夸张的往后一倒,拍着自己的脑门,连连摇头,仰声长叹道:
  “完了,完了,我的偶像啊,偶像,算是彻底毁在我姐手里了!爸,于伯伯,我看还是趁早让我姐赶紧嫁给业成哥吧,不然,我真怕哪天业成哥会相思成狂啊!”
  邵家韵听了这样拿她打趣的话,自然是柳眉倒竖,伸手就要去掐小弟的胳膊,她大叫着嗔道:
  “怎么,爸爸都没着急让我嫁出去,偏你个死小子就这么巴望着让我离开家啊?没良心的小东西,从小到大,我算是白疼你了!”
  “姐,谁说我赶你了?你嫁给业成哥,不就是从咱们这个门跨到胡同里的那个门嘛,咱们两家住这么近,你要回家随时欢迎啊!爸,你说是不是?”
  见几个孩子闹得如此兴高采烈,两位长辈自然也是兴致昂然的在一旁看着热闹。知子莫如父,于耀平早就从儿子的言行举动中看出他对小韵的心思,心里也已有了打算。小韵是个很好的孩子,当年于家落难之时,依然对于业成不离不弃,还千里迢迢的从北京赶到江西看他。
  单凭这份情意,又岂是普通女孩能有的?他也觉得业成娶到这样好的姑娘是个天大的福气!更何况能让儿子娶到她也是早已过世的妻子生前最大的心愿。而今,苦尽甘来,大家都能过上太平祥和的好日子,也是到了成全儿子和妻子心愿的时刻了。
  想到这里,于耀平高兴的点头道:
  “小良说的不错,说的不错,光武啊,我看,咱们也是该挑个时候让他们这一双小儿女成家啦!这么一来,咱们也能早点抱上孙子,过过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你说是不是?”
  “是,是,你说的没错,没错。我同意,我举双手同意啊!”
  邵光武高兴的哈哈大笑,与于耀平两人在一旁不禁幻想起将来他们含饴弄孙时的美好时光。两位老人家的急切心思倒让正牌的当事人们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邵家韵面带羞涩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于业成,看到他眼睛里熠熠的光芒,禁不住心里一阵狂跳,连忙的垂头再不敢看他。
  小弟家良见大家都说的高兴,便从屋里拿出了茅台酒,献宝似的替众人一一倒满,笑道:
  “瞧瞧我准备的好东西!看,茅台!前儿听说‘四人帮’被抓的时候,我就特意跑去王府井买了几瓶好酒藏着,等得就是今天。现如今,你们去王府井大街上所有卖酒的商店里看看,好酒都被买空了,想喝酒都没有呢!
  象今儿这样的好日子,要是没有美酒庆祝,那可不就少了点气氛,你们说是吧?来,来,咱们一起干杯,庆祝文革结束,庆祝坏蛋都被抓了起来,庆祝业成哥终于要成为我的正牌姐夫,再有,就是祝愿咱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邵光武高兴的直拍桌子,连连说道:
  “好,好,说的好!这一杯,是一定要干的,老天有眼啊,咱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好日子就在前头了!来,干!”
  说着,邵光武率先仰头,一饮而尽,其余众人也都紧跟其后,纷纷将酒杯中的茅台酒喝得一滴不剩。大家又坐着边吃边聊了一会儿,邵家韵起身从厨房里端着一个大蒸锅走了出来,往大圆桌中央一放,掀了盖子,白烟袅袅散尽之后,十多只煮得通体发红的大螃蟹出现在众人眼前。那螃蟹的清香和着草绳的青草气息,让大家忍不住深吸了一大口气,馋涎欲滴。她笑着道:
  “这时节正好吃螃蟹,来,大家尝尝这螃蟹味道好不好。”
  “姐,你这挑的几个公的,几个母的啊?”
  “‘九雌十雄’,现在是农历九月,我当然挑的都是雌的多啊。”
  “嗨,土老冒儿了不是?早知道你今天买螃蟹,我应该要让你一定要多买公的,怎么着也能凑成‘三公一母’!那才吃得过瘾啊!”
  “三公一母?为什么?现在这时节,公的螃蟹膏不肥啊!”
  于业成已然听明白了小弟的意思,见邵家韵还没想明白,便一挑眉毛,出言解释道:
  “‘四人帮’不正好就是‘三公一母’?”
  邵家韵先是一楞,随即便咯咯地笑了起来,随手一拨额前的头发,笑道:
  “啊,难怪了呢,我买的时候就听好多人嚷嚷着要买‘三公一母’,我当时还纳闷呢,怎么这个时候买公的吃啊!原来如此,哎,我怎么没想到啊?真有意思呢!”
  她信手一拨头发流露出来的少女风情,还有她轻柔的笑声,仿佛一只温柔的手,拨动着于业成本就震颤不已的心弦,他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半晌都不说话。
  小弟见此状况,再次用“受不了”的表情表示出了他当前浑身上下都是鸡皮疙瘩的情形:
  “我的妈呀,这也忒肉麻了,业成哥,你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啊,你冷静、沉着、聪明、能干,好歹也该有几分男儿英雄气概啊!怎么能在我姐这样的美色面前就这么轻易的‘缴械投降’了啊!你太让我失望了,太失望了!”
  于业成听闻,丝毫不觉难为情,不禁微微一笑,对小弟的“抱怨”倒没有半点辩解,只是轻声道:
  “等你有了心爱之人的时候,也会有这样一天。”
  他的话,让一旁的两位老人一个劲的点着头。作为过来人,他们自然是能明白这种情到深处的感觉。邵光武抿了一口酒,抬头对着儿子笑道:
  “业成说的这话不假。我和你妈谈恋爱的时候,我都四十出头的人了,按说早过了年轻人的热乎劲儿了,可那时候我和你妈也是黏糊的厉害,一天没见就跟丢了魂似的。
  得亏那时侯和平了,我和你妈都在一个军区里,只要想见面,你爸我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跑你妈那儿,可不象你姐和业成这样,隔着这么老远的,一个海里,一个地上的,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难得见上一面,自然眼睛就离不开了嘛!正常,正常!你什么都不懂,在那儿咋呼个什么劲儿!小子啊,将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于耀平听了邵光武的话,定定的看着手里的酒杯,眼泪竟渐渐的涌上了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在这么高兴的好日子里,他当然想到了已然过世多年的妻儿。
  他与妻子相守多年,尽管妻子小他许多,却也是鹣鲽情深,琴瑟和谐。若不是文革运动突然生生地打破了他平静却美满的生活,夺走了她的生命,那么,现在妻子应该陪在他的身边,笑着看着儿子即将娶进佳妇。
  还有他的大儿子业明,无论是相貌还是品性,都是那么象妻子,是个多开朗爱笑、多聪明的孩子啊!如果他还活着,现在恐怕都已经成家立业,说不定连孩子都很大了。今天,他们一家四口,不,也许是一家六口人,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起,迎来这么一个大好日子,庆祝这个一度破碎的家庭的重生!
  可是,可是,如今,这样好的日子里,她和业明,却都已然不在了,只剩下他和业成相依为命,只能在他的梦里见到他们了……
  邵家韵早就从于业成的口中知道于伯伯夫妻二人的感情深厚,方婶婶的病逝,对于伯伯来说俨然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重大打击,业明大哥的自杀更是一个令他痛心的悲伤往事。
  今天大家说起她和于业成的婚事,又见于伯伯低头不语,心知他一定会想到家中去世的亲人。邵家韵为怕他太过伤心影响身体,连忙换了个其他的话题,她一边替于业成调着蘸汁,一边转头对着父亲问道:
  “哦,对了,爸爸,我还想问你呢,我这次回来,怎么没见到小武哥?他没再回来做你的警卫员么?”
  邵光武哈哈一笑,嘴里大嚼着蟹钳子,指着于业成道:
  “他和业成如今可都是正经的军校毕业生,是咱们军队的未来之星,是国家栋梁,怎么可能还给我当警卫员啊!业成如今都从副连长变成正连长了,小武自然也提干了。他在军区的炮兵连当了连长,小伙子很能干,前途大好啊!”
  “呀,真的呀?那平平可得高兴坏了呢,总算都分到一起了!她这次复员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找时间见她呢,也不知道她和小武哥发展的如何了?”
  “呵呵,前几天我正好遇到平平她爸,我倒还想着问了一句他们的事儿,听说都选好日子了,明年春节后就结婚!这不,本来我还打算让他今天上我这儿来,大家伙一块热闹热闹,后来一问,敢情他今天要上他老丈人家里见泰山。那可是人家孩子的人生大事儿,所以,就没让他来。”
  “明年春节?那不就没多少日子了嘛!呵,好快啊,一转眼,平平都要结婚了啊!小武哥肯定高兴死了!”
  邵家韵嘴里吃着于业成夹到她碗里的味道鲜美的蟹黄,幸福的连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小弟在边上又起哄道:
  “姐,人家平平姐都要结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别再让业成哥等啦,要不明年你和平平姐凑一起结婚?成双成对的,也挺美的呢!”
  小弟的无心之说,倒是提醒了邵光武与于耀平,两位老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个提议很是不错,于是不由得点头赞同道:
  “呦,别说,这个提议不错啊,老席跟我说的时候,我怎么没想到呢?可以啊,可以啊,亲家,你觉得呢?”
  于耀平看了看儿子,点着头道:
  “我也觉得挺好,都是老朋友家的儿女,大家凑在一起结婚,倒也热闹。不过,这还是要听听两个孩子的意见。业成,小韵,你们
90、第七十九章 ...
  的意思呢?”
  
91
91、第八十章 ...
  夜深人静,欢腾了一天的城市逐渐的平静下来,人们大多都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了梦乡。当然,这个时刻,一定有人因为高兴、兴奋而无法入眠。同样,也会有人因为心情纠结而辗转反侧。
  于业成的胸口仿佛有着一团不断燃烧着的大火,越烧越烈,越烧越旺,这把心火烧得他焦躁不已,坐卧难安。金秋十月的深夜,京城已然夜凉如水,可他却被这把心火烧得浑身是汗,口干舌燥。他腾得一声从床上坐起,一把掀了被子下了床,浑身上下紧绷的肌肉显示出身体的主人此刻怒气十足,生人勿近。
  他赤着脚在地上来回的走着,但是冰凉的地面显然无法浇熄他心头燃烧着的那团怒火。他抬手看了看表,子夜12点半,脑海中这时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在他耳边叫嚣着:去找她,去问她,为什么?为什么!
  没等他再仔细的想明白,他的身体早已开始自行动作起来。他飞快的穿戴好衣装,轻手轻脚的出了屋,经过父亲的房间里,屏息片刻,听见房里有着规律的鼾声,这才放心的摸黑出了院子,一路朝前,不多会,就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胡同口邵家小院的围墙外。
  百多年的四合院,围墙修得并不高,象他这样在部队里练过多年身手的人,只一个大跨步蹬在墙上,双手一撑,整个人便翻过了墙去,又轻又稳的落在院子里。邵家韵住的房间就离围墙不远,只一箭之遥,是在整个小院的最南面。
  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成年女孩,又有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孩子,为避忌大家成年后的尴尬,所以她的房间远离父亲与弟弟住的。因中南海的警卫森严,普通人无法进入,加之她房间窗户外面对着围墙,所以一般晚上并不真正落锁,只要天气不冷,大多半掩着窗户。
  他摸到了那扇窗下,轻轻一碰,那窗便轻晃着打开了。果然,窗户没有落锁。他从窗外朝里望,就见月光洒在地面上,将原本漆黑的屋子照得隐隐发亮。光线反射在床架子上,让他很清楚的就看到床上睡着的人儿那优美的背影曲线。
  他没再多想,推了窗,轻轻一跳,就从外面跳进了她的房里,站在她的床前。他看着床上睡着的美人儿,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身体曲线,在夜色的笼罩下,曾经被压在心底深处的所有渴望,“轰”地一下全部出现在了脑海里。他只觉得自己此刻欲/火焚身,心心念念想的事情全部都是那些刺激着他感官神经的香艳画面,甚至他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闯进她的小屋。
  曾经焚烧着他全部理智的已经不再是怒火,而变成了欲/火,他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握着拳头,半天都没有动作,只是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如此宁静的夜晚“呼哧呼哧”做响。陡然而生的羞耻感,让他顿时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无地自容。
  他怎么可以象一个淫/贼一样趁着月黑风高,摸进自己心上人的房间,而且最可耻的是,他怎么可以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些意/淫她的画面?!这样的事情要是被人撞见传了出去,那以后还让她如何面对众人,如何再有清白的名节?
  于业成,你简直是个禽/兽,混蛋!
  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地咒骂着自己,转身便要走,却冷不丁被一双柔软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腕。他顿时大惊,浑身一个激灵,差点甩脱她的手,整个人几乎就僵在那里,双眼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瞪着已然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女孩。
  “你……没睡着?”
  好容易,他才找回自己快要濒临疯狂的理智,压低了声音,粗嘎的问道。
  “没有,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来。”
  “你在等我?你怎么就料定我今天晚上一定会来?”
  他有些烦躁的皱紧了眉头,语调显得很诧异。
  “吃饭的时候,于伯伯问我意见,我没回答,而是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那个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神,很生气,很不解,只是当时你顾着于伯伯和我爸爸的心情,才没发作。但是,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很快来找我问个究竟的。你看,我很了解你吧。”
  邵家韵轻快的说着,口气里带着点得意与自得,她抱着双膝,侧着头,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就这样忽闪着眼睛看向他,象是一个向大人邀功的小孩子,竟看得他心痒难耐,只恨不得就这么扑过去,狠狠地亲掉她脸上那勾人的笑容。
  他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死死地攥着,生怕自己一松手,脑海里仅存的理智就会刹那消失,就会象个淫/贼一样扑到她身上去。他笔直而僵硬的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用刻意装出的冷酷声音答道:
  “既然你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你不愿意明年结婚的理由。”
  她放开抱着膝的双手,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身体一侧,语气轻柔的道:
  “我觉得我们还年轻啊,你刚从军校毕业,而我的护士课程刚刚开始不久,我们连自己的事业都没有,现在结婚,不都是要爸爸和于伯伯为我们操办,你觉得我们结婚的条件成熟了么?”
  “结了婚也可以开始自己的事业,成语还说‘成家立业’呢,不成家,何以立业?武援朝和席平平不就是这样的吗?天底下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到了我这儿就不行?”
  于业成几乎是低吼着将心里的愤懑一骨脑的朝她抛去,眼眸里的精光在黑夜中发出令人心悸的色彩。天知道他等这个美丽的女孩长大等了多久,他爱她,爱的早已刻骨入髓,渗透在了他的骨血之中。所以,他忍着盼着,宁愿自己想她想得浑身难受,可也依然没将她早早的一口吞了。如今,好容易盼到了她长大,盼到了双方家长的首肯,盼到了好日子的到来,可偏她怎么就不愿意嫁他呢?难道她不明白自己的心么?
  “你就让我一次,再等我几年,好不好?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结婚太年轻了,也许在生活中会碰到很多问题,所以,我还想多让自己历练历练,增加一点阅历。
  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再多念点书。如今文革结束了,百废待兴,不正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大展拳脚的好时候么?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军队里有所作为,我呢,努力的工作,多学习医疗知识,将来可以更多的救死扶伤。等我们都有了些作为的时候再结婚,你说好不好?”
  “有作为?你的‘有作为’的定义是什么?怎样才算你心里认为可以结婚的时候?你当了护士长?还是我当了将军?假如我一直没有做到你所说的‘有作为’,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和我结婚了?你回答我!”
  邵家韵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将立得笔直却又因为气愤而故意离她远远的于业成用力的拉到了床边。她站在床上,高过于业成大半个头,然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声道:
  “我才没有那么贪心,你就是不当将军,我也要嫁你的啊!当然,我不会让这么一个好男人等很久的,因为我会怕半路上有人和我抢,把你给抢走了啊。所以呢,我想,就等我护训队的课程和实习结束,大概就在后年吧,那时你也应该当营长了。79年,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79年?现在是76年,还有两年多啊!那么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那么久!”
  于业成从鼻子里冷冷的哼出好几个单音节,对于她给出的漫长的婚期,显得极为不满,甚至是不屑一顾的。她的话,确实消减了一部分他心里突突直冒的火气,可是,一想到同一年毕业的武援朝,只要再过几个月就能抱得美人归,成家立业,养儿育女。而他,却偏生还要再等那么久!满腹的怨气让他说起话来带着许多的赌气口气。
  邵家韵听出了他话里的不甘心,也听出了他有妥协的态度,原本有些担心的想法忽然都没了,反而心情大好,又起了逗他开心的玩笑之心。她歪着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托着下巴,单脚站在床上,故意拖着长音道:
  “恩……我记得以前我说过,我不会耽误你传承于家香火的,要是你等不了,可以不用等我的啊,再找其他人结婚生子也可以嘛。我呢,就去找其他帅哥哥,我相信,凭我的姿色,要找一个爸爸老战友,老首长的儿子结婚,应该问题不大吧!”
  于业成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她,眼神里迅速的闪过危险而深沉的眸光。她的话,在这个时候,听在他的耳朵里,显然并不再是简单意义上的玩笑话了。他相信她很有可能会这样做,因为,从来都是她一直一直的存着可能会离开他的心,从来都是。不管她的目的是不是真心的为他好,为他们于家好,他都无法容忍她有这样的念头。绝对无法容忍。
  邵家韵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玩笑话会在于业成的心里引起多大的波澜。她只是纯粹的喜欢逗他,每次看到他被自己逗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就会觉得心里柔软的几乎能掐出水来。她是不是有点犯贱啊?可她就是不喜欢看他太过沉静的样子,那总给她一种森然而无法亲近的感觉。
  明明他是那样温柔,那样体贴的男人,明明他笑起来是那样阳光,可他偏就总爱戴着一副森然的面具示人,让人不敢靠近。她只是想让他的脸上多些烟火气,让他不要再露出那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漠然表情,看得她心头一阵阵的泛着心疼。
  她含笑不语的表情,彻底激起了于业成心里从未散去的欲/火,他想要狠狠地抹掉她脸上的这种仿佛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游离之色。怒火夹杂在冲天的欲/火之中,令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双臂,一把将她娇好的身躯锁进了他的怀中,顺势倒在了身后的单人床上。他紧紧地压在她因为惊慌而不停起伏着的身躯之上,身下传来的美好感觉令他整个人禁不住浑身一颤,那种多年来只在梦里才有过的快感顿时从他身体里炸开来,炸得他想从这具身躯上得到更多。
  邵家韵被于业成散发着无边热力的身体死死地抱着,他的坚硬身躯,还有他的粗喘声,以及他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令她无法不想起多年前,那个两人相拥在一张床上的夜晚。她又羞又紧张,双臂紧紧地缠在他的颈项上,可却并不怕。只是,从未真正尝过禁果的她,实在对这种肢体交缠所带来的生理上的致极快/感感到有些茫然无措。
  她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拼命的攀着他的肩头想要仰头多得些氧气,如此这般在他的身下蠕动着,却不料引来他的嘶声低咆。滚烫的双手如那个夜晚一般,急切地摸进了她的睡衣里,寻到了她柔软的胸/房,一下便扯开了胸衣,覆在了她急促起伏着的绵软玉/乳之上。热烫的感觉令她几乎忍不住要呻吟出口,却被他张口吞进了同样滚烫的口中。他拼命的吮着她的唇,恨不能将她生吞入腹,她被他吮的几乎喘不过气,想要张口说话,却又被他灵巧的舌趁机钻进了口中,唇舌交缠,抵死缠绵。
  趁着唤气间歇,他搂紧了她,将自己越发坚硬的身体嵌在她的双腿中间,用力的压向她,让她得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激越的热情。他在夜色的掩护下,肆意的向她倾泄自己压抑多年的欲/望,在她的耳边低声喘息着,一语双关的邪魅道:
  “小女孩,长大了……”
  说着,双手便用力揉捏着正在他手中颤抖着的丰/润胸房。她被他捏得生疼,甚至激出了眼泪。身体里快速的流淌出一股股汹涌的情潮,让她羞的手足无措。平素温柔体贴的他,怎么一到动情时刻,便仿佛变了一个人,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张力,暴力,象头噬血凶狠的野兽,凶蛮强悍的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颤声低泣着,双手攀着他的肩,难耐的在枕上摇着头,乌黑的秀发顺着动作,如瀑布般滑落在两人紧紧相拥的肩头上。她可以清清楚楚的从单薄的睡衣下感受到他身体上传过来的高温与抵在她腿间的坚硬。两人的喘息声是如此急促,在安静的夜晚,那声音在房间里,仿若擂鼓一般的响亮,令她总觉得爸爸和弟弟也会听见似的。想到这里,她不免要紧张,想要推开身上死死抱着她温存的于业成。
  理智早已脱离了身体的于业成,被激昂的欲/火激得眼睛里泛起了丝丝血丝。邵家韵的推拒让他心头燃烧的这把火越发的狂热,动作也越加的粗重,他狠命的扣着她的腰,带向自己的身体,甚至扯开了她睡衣的扣子,在看见那两团颤抖着的盈盈玉/乳时,头皮一下子发麻,无数的快/感从他的背脊线上迅速的蹿升到了脑海中。他几乎没有多想,低头便张口含住了绵软上的蓓/蕾。二十二岁年轻男人的身体,正在经历着人生中第一波的情/欲纠缠。
  于业成的动作让邵家韵忍不住从口中轻声却极其娇媚的溢出勾魂/摄魄一般的呻吟,她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将他的身体搂得更紧,但没过多久,她终于从情/欲中恢复了一些理智,用力的推开他火热的身躯,喘息着哀求他道:
  “别,别这样,不能,不能在这里,不能……”
  于业成从她胸前抬起头,用泛着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大口喘着粗气,一双手狠狠的扣着她的臀,将她几乎半湿的□严丝合缝的顶在自己的坚硬前。他低声问道:
  “那你要在哪里?”
  “我,我要在我们的家里!我们的家!”
  于业成顿时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动作,只是以极其深邃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过了很久,他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闷头大笑,笑得浑身颤抖。然后,他从她的睡衣下收回了一直紧握着她胸房的手,只是搂着她的腰,就这么压在她的身体上,一点点的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与激越的欲/望。
  邵家韵躺在他逐渐平静下来的身体下,眼睛里再度浮
91、第八十章 ...
  上了泪水,禁不住伸出双臂抱紧了他的胸膛。她知道,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也知道,他答应了她自私而无理的要求。她更知道,他是真的在乎她。因为学医的她,很清楚的了解一个男人的身体在欲/望来时却得不到疏解的痛苦。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这个要求,而硬生生的熄灭了生理欲/望,他为了她,宁愿忍受这样的痛苦。
  “我是不是很坏?很自私?”
  她的话里带着哭音,还有从心底里溢出的心疼与歉意。于业成闭着眼睛,伏在她身上,轻微的点点头,用平复欲/望后的哑然嗓音答道:
  “是,是我遇到的最坏、最自私的臭丫头。”
  “我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的无理要求?”
  “因为……因为有一个最笨、最傻的男人,很爱很爱这个最坏、最自私的臭丫头。他想要这个臭丫头快乐,高兴,想要完成她的愿望。所以,他答应了。”
  邵家韵的泪水此刻如同决了堤的大坝汹涌而出,几乎打湿了枕巾。她哭着轻声喃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让你难过了……”
  于业成终于压下了心底最后一丝欲/望,从她身上撑起身体,然后轻轻地用手替她擦去不断滑落在脸庞上的泪珠,温柔的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将她胸前被自己拉开的衣襟扣好,盖好薄被,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
  “什么都不要说了,好好睡一觉吧。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这么晚还上你这儿来。瞧,把你都给弄哭了。现在,我得赶快回家去,不然被邵叔叔发现了我这么晚了在你这儿,没准还会气得给我一顿暴揍呢!”
  说完话,他便走到那开着的窗户前,纵身就是轻轻一跳。这时,邵家韵心里忽地一动,飞快的掀了被子跳下床,顾不上穿鞋,跑到窗户边,轻声叫住了正要爬墙出去的他:
  “于业成!”
  他回头,月光下的她,披着乌黑的长发,倚在窗边,就仿佛送别情郎的痴情女子一般。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红着眼眶,咬着下唇,看着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娇美模样,竟差点又勾出了他心里蠢动的欲/火。
  “快回去吧,夜里凉,当心着凉!”
  他对她挥挥手,丝毫不敢近前,生怕自己又忍不住动了吞她的念头。原本就没得到满足的身体,当下便是再也经不住点滴的刺激了。她双手扶着窗框,倾身向前,对着他小声的说道:
  “臭丫头也是很爱很爱那个傻男人的!”
  听到这样美丽的告白,于业成哪里还能控制的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几个箭步上前,想也不想,便是隔着窗户,捧起她的小脸,低头重重的吻住了她的唇。一个长吻之后,他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似是用尽了全力的下了决心,保证道:
  “小韵,我会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得到你的!我会的。”
  说罢,毅然的放开了她绯红的小脸,转身就朝着围墙跑了过去,轻轻地几个动作,便翻出了墙去,矫健的身影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邵家韵伸手轻抚着唇上刚才与他辗转吮吸的地方,火热的感觉依然还在。她抬头看着那发出盈盈光芒的月亮,脸上漾起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眼泪再度滑下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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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下篇    贝壳里的沙砾 ...
  第一章
  
  1977年7月,被打倒2年的邓小平,在多方的呼声与人民的强烈期盼下终于复出。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邓小平正式成为了中央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集中力量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倡要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道路。
  同时,国家开始大力整顿在文革中被砸烂,近乎瘫痪的“公检法”各条战线,重新恢复建立体制严格的公平审查制度。对文革时造成的各种冤假错案调集各方人手,进行仔细调查与重审,为无数无辜被关押,甚至不幸身亡的各界人士进行平反,恢复名誉。
  逐步解决全国人民普遍收入较低,生活贫困、物资紧缺等各种经济问题,大力发展轻工业,调整比例严重失调的重工业在国民生产指标中的比重,鼓励包产到户,增加奖励机制等积极性经济策略,以消灭贫困,达到全民富裕为主要目的,开始新的经济方针。
  同年,国家军委经过会议讨论,先后恢复了在文革中被取消的军队军衔、军阶制,并着手建立军官服役、退役的合理制度,整顿军队中的机构重叠、臃肿,以及由此造成的各级指挥不灵,调度繁冗,战斗力整体下降等各种军队体制问题。
  百废待兴的中国,从此开始了走上了一条步履艰难的改革发展,振兴经济之路。满怀希望的人们迎着改革开放吹来的春风,正在一点点的从阴暗迷茫的困境走出,朝着美好的新生活努力迈进。
  
  文革前已经是军区参谋长,少将军衔的邵光武,在恢复军衔制的同年,正式晋升中将,并升任军区副司令员。在军委主席叶剑英与总书记邓小平的工作指示下,虽然年近七旬,却积极的发挥余热,参与到了整顿军队纪律、重建全新的军队体制的改革中。
  邵家良在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的时候,参加了高等教育选拔考试。为了实现他从小要当解放军的梦想,又根据父亲的意愿,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并报考了陆军步兵学校。他虽然刚上小学就因为文革开始而辍学在家,但因为一直跟着爱读书的姐姐邵家韵和“高才生”于业成,在他们的耳濡目染和言传身教的作用影响下,他的各门文化课的水平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因此,高考成绩很是不错,以极高的总分成绩被步兵学校录取。从这一年起,邵家三人全都出身军旅,位列行伍,算上过世多年的妻子,邵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军人之家”。
  在护训队学习的邵家韵已经基本学完了几年的理论课程,到了最后一年的实训阶段。为此,她必须深入基层,在相应的军队医疗工作处工作,以获得医疗实践经验。
  按照她的学习成绩和家庭背景,其实她已经被内定分到北京301医院实习。北京是她的家乡,她的爸爸也在那里,在她熟悉的301医院里,还有很多她从小就认识的叔叔阿姨。可以说,她回北京工作,是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绝好机会。但是,她却拒绝了分回北京工作,而是做出了一个令很多人意想不到的郑重决定。
  1978年年底,当国家的西南边境线上屡次受到越南军队肆意骚扰的时候,她申请调去人手向来紧缺的巡边医疗队。这意味着将来,她必须随着医疗队接到的命令,辗转在中国近海漫长的海岸线上,为守岛官兵们看病诊治。也正因为这个医疗队工作环境辛苦,人手严重不足,因此,当她的申请写上去没过多久,便立刻得到了批复,调令随后就发到了石家庄军区医院。
  其实,当她的调令发到医院,大家这才知道她将在不久之后就要去巡边医疗队的消息,护训队的同学们都对她的举动极不理解,尤其是她的对床张玉凤。
  当她知道邵家韵自己向组织上写了要求去巡边医疗队的申请书时,几乎是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无法相信。她用力的拍着邵家韵肩膀,大声斥道:
  “邵家韵,我看你是疯了吧!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邵家韵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点头道:
  “我知道啊。”
  “不对,我看你是不知道!你一定是被脑子里那些罗曼蒂克的想法给冲昏头了!你以为跟着登陆艇在海洋上飘来飘去,那是一件很美的事么?错!那是又危险、又枯燥又要人命的苦差啊!”
  邵家韵停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望她,轻笑了一声道:
  “你从哪儿听说了什么么?说来听听?”
  张玉凤拉了张椅子端正的坐在她面前,拉开了架势,仿佛要对她进行认真而深刻的思想教育工作一般,以极其严肃的口吻道:
  “我跟你说,咱们都是女兵,就算今后能提干,就算在护训队学了这些年的医疗课程,可凭咱们的学历,顶多撑死了在部队里混出了‘两杠一花’来就到头了吧!咱们将来迟早都还是要离开部队复员的。你那么拼,到底为什么啊?
  你说你一个军区副司令员的女儿,放着挺好的北京大医院不去,偏要跑去参加什么巡边医疗队,你说你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那可是危险性很大的工作啊!弄不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大海里,你说你是不是昏了头!”
  “可我不想让人家说,我将来得到的一切,都是靠我爸爸来的啊!我想趁着年轻,多做一点事情,多尝试一些人生中不太能接触到的事情。锻炼一下自己嘛,这挺好的啊!”
  “你管人家说什么!你又不是男孩子,会怕人家讲是靠着家里老头的权势才有的好职位。你一女的,将来只要嫁得好不就行了,把自己弄得跟女强人似的,想吓跑男人啊,真是的,大糊涂蛋!”
  “我倒真没想那些,就是想趁着年轻多看看,多历练历练。你想,我爸是副司令员,我这做女儿的也不能太没本事了吧。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的资历上添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嘛!
  学历的问题我也知道是关键,所以,我想等回来之后就考大学去,考了大学之后,那不就能一直留在部队里了么?还有啊,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想的啊,医疗队一年一轮换,换下来之后军衔长一级,何乐而不为呢?”
  “等你在登陆艇上吐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方向,把胃血都吐出来的时候,等你被海风把你这吹弹可破的皮肤吹成哈密瓜的时候,还有啊,等你把这一身白给晒成黑炭,回来被人叫成‘黑皮’的时候,我看你是不是还象现在这样乐观!”
  “哎呀,我都想过了,可是,那些事情我不介意啊。吐了多了就习惯了;海风大么,我可以躲在船舱里不出去;真给晒黑的话,还显得健康呢!你说是吧?行啦,你就不要担心了嘛!”
  “可要是遇到台风啊,大风浪什么的,登陆艇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大海最是翻脸无情的了,上一刻温情美丽,下一刻就能直接要了你的命!你想想,那多危险,犯不上啊!”
  “谁让咱们是军人啊?既然选择了当兵,那就要做好随时可能为国牺牲的准备。若真是老天爷不喜欢我,要把我收了去,那我也没办法。认命了呗!”
  “呦,呦,呦,这样言不由衷的话,你可别在我跟前说!那都是大道理,冠冕堂皇的,我最不爱听。我知道你一定有别的想法,可就是不肯告诉我!好,别的我不管,我问你,你做的这个决定,你家那位知道么?”
  邵家韵不由得一顿,低头看着手上还叠着的衣服,又再抬起头来,对着张玉凤莞尔一笑:
  “我还没告诉他呢!而且,也不准备告诉他。反正,他守的是近海陆岛,和我要巡边的地方又碰不到,免得让他罗嗦我,替我担心。没准等我一年后回来了,他都还不知道呢!”
  张玉凤对邵家韵的天真表示出了很大的嗤之以鼻。她嗤笑了一声,将身体朝椅背上一靠,摇头道:
  “幼稚啊,幼稚,就你这头脑,还准备和你家那位斗心眼?你当你家那位是吃素的么?别忘了,他也是高干子女出身,人家老爹也是有背景的人物,他若想要知道你的下落,你以为他就没有办法么?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不然,让他知道你瞒着她这么大的事情,可有你好看的!”
  “嘿嘿,没那么夸张吧!更何况,他有侦察手段,我也有反侦察手段的啊,我也是有背景的高干子女嘛!呵呵……”
  邵家韵嘴上轻松的开着玩笑,仿佛成竹在胸,可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张玉凤说的没错,以他的手段和于伯伯在中央的身份,想要知道一点关于她的下落,那不等于是易如反掌?他若真心想查,自己要瞒的这个事情,恐怕是根本瞒不了多久的。可是,她却真的不想告诉他自己的这个决定。因为怕他反对,因为怕他担心。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他心里的一个负担。
  于业成是陆军二炮工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尽管他现在并没有真正的用到他所学的导弹知识,只是在近海的各个海岛上换防,带着一个连队的士兵在荒凉而孤寂的小岛上守卫疆土。可那用邵光武沉稳一笑的话说,这只是对他的一种历练。
  驻守海岛的目的,只是让他可以在将来的战斗中,更加的沉得住气,更加的吃得起苦。因为,海岛上的驻守生活,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苦,比陆地上驻军的日子要艰难困苦许多倍!因为,只要能忍受在海岛上寂寞无趣的生活,人的意志就能无比的坚强。这些素质,对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官来说,是必须的,是必要的。
  正因为于业成在接受这样的历练,所以她知道,他必然会有被重用的时候,也许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个战场上。这几个月来,中越边境上的摩擦不断,军事戒备逐步升级。她已经从爸爸的口中,听到了一些风声:中国和越南之间,恐怕将要有一场大仗要打,两国之间的气氛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最紧张时刻。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一场大仗固然打得是国家的钱,死的是人民的子弟,可说白了却正是锻炼各个军事指挥员指挥素质和士兵军事素养的最佳训练场,是验证国家军事能力的最好试验地。象于业成这样的从二炮出来的高才生,都将会被抽调到前线战场上。那个战场,将成为他的用武之地。
  那时,身在前线的他,需要考虑与关注的事情太多太多,他所承受的压力必将巨大无比,只要有点滴差池,就将是性命攸关的万丈深渊。所以,她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分了他的心,不希望因为自己这么一点点的小事而成为他心里的一个负担,她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他的负累。
  张玉凤沉默不语的看着邵家韵姣好的脸部侧面线条许久,看着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道: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和他有很久都没有见面了吧?他守岛回不来,你现在又要去巡边,这一走就是在海上飘一年,怕是这一年里又没个见面的机会。你不是说准备明年要和他结婚的嘛!现在你这么一走,明年你让他去和谁结婚啊!你还瞒着他不说,让他傻等?你这不是耍他啊!你让他知道了,指定跟你急!
  我的小姑奶奶啊!你不光要考虑你自己,还要替他想想的啊!真是的,你们俩这哪儿象情侣啊,分明就是陆地版的比‘牛郎织女’还惨的‘牛郎织女’嘛!看的我这外人都替你们着急!你们俩这样,还怎么结婚啊!”
  邵家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捶了张玉凤的胳膊一下,嗔道:
  “讨厌!哪里有你说的这样悲悲戚戚的,还‘牛郎织女’呢!好多当兵的不都是这样和家里人分开很久见不上面的?为了事业嘛,结婚就再等等好了。反正我们还年轻啊,怎么偏就到我这儿就变得惨兮兮的了?不许小看我啊,我可是很坚强的!”
  “你看,你看,就你这么娇滴滴的样子,我看着都不放心让你去,别说你家那位了!我说,你是不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别去了,跟我一起去北京吧,我们还分在一个科室,我们还在一起,做好姐妹!明年你可以在北京嫁给你心爱的他,高高兴兴的做新娘,这难道不比你去巡边队好么?”
  邵家韵将手里正叠着的衣服方方正正的放进了行李箱里,微笑着站了起来,用很诚恳的口气看着张玉凤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我却不能言而无信。军令如山,既然调令都来了,自然是没有了能退步的余地。我已经答应去了,不能食言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一年后,一定回来做美丽的新娘。你要在北京等我回来啊!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记得,我们都是好姐妹,不会变的。”
  张玉凤听了这话,不觉的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心中满是牵挂与不舍,可却忍不住恨恨捏她的手道:
  “天底下最笨的人,我看就只有你了!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一年后,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是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邵家韵很认真的点点头,柔柔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
  两天后,邵家韵离开了石家庄,跟随巡边医疗队,只悄然告别了父亲和兄弟,瞒着于业成,奉命南下黄海,开始了她第一次海上医疗工作。
  
93
93、第二章 ...
  中国幅员辽阔,不但有着宽广的陆地,还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在这些海岸线之内,散步着许许多多的各色大小海岛。有些海岛很大,大得可以容下许多人居住,比如台湾岛、海南岛与崇明岛就是中国最大的三个海岛。而有些海岛很小,它不能住人,小的只能让一些鸟类在那些刚刚冒出海面的礁石上落脚栖息。
  有些海岛的生存环境很恶劣,人类无法长期居住,但,即使是这样的海岛,也是属于中国领地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样的海岛虽然生存环境恶劣,条件艰苦,一般并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是,却因为海岛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处在重要的边境线上,必须派驻国家军队长期驻守,以彰显领土意识,保卫国家边境线的安全,守护全国人民的生命与财产,防止不法分子偷渡与从事间谍行为。
  中国海岸线的从南到北,有着数也数不清的各种岛屿,其中,必须派兵驻守的边境海岛就有不下数百个。这些岛屿上,驻守着许多年轻的士兵,他们远离家乡与亲人,艰苦而孤单的驻守在方圆百公里内看不到一个人的孤岛之上,每天看见的只有大海,听到的只有涛声,有时还必须与狂风暴雨为伍。这样的寂寞的守岛生活,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与忍受的。
  在南中国海的海岸线上,离公海只有十多公里的一个不足0.5平方公里的小岛上,驻守着一支大约有二百人左右的连队。于业成正是这支连队的连长,大约半年前,他奉命从大连海岛调到了这个小岛上。同样是海岛,可是这个小岛的气候条件与大连完全不一样,环境恶劣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于业成的想象。
  这个小岛虽然不大,却多风、多石、多昆虫,多雾、多腥、多潮湿,几乎所有他能想到的缺点,这个小小的岛屿上竟然都有。刚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身体一时适应不了小岛上极其鲜明的海洋气候,而且由于这里的淡水处理的并不纯净,喝了这里的水之后,他的肠胃首先闹其了矛盾:
  先是拉了几天的肚子,整个人几乎都虚弱无力的时候,接着又被登岛肆虐的超强台风吹得受凉,甚至是发烧到了39度,吃了药还是不管用。昏昏沉沉中,他根本无法起床带兵,只能在战友的照顾下卧床休息。
  过了整整三天,当台风呼啸着离开了被肆虐的面目全非的小岛之后,他才终于挺了过来。只是,这个小岛带给初来乍到的他的下马威并不只这些,过了没多久,他又得了过敏性皮肤病和让很多官兵都难以启齿的因为过度潮湿而造成的烂档。这些皮肤上的疾病都是过去他在大连时没有得过的,因此,在刚开始到这里的前三个月,他的生理和心理上,都经受了极其痛苦的过程。直到他的身体逐步适应这里的恶劣天气,在老兵们的土办法治疗之下,所有困扰他的皮肤病都恢复正常之后,他的心情才终于平复、平静下来。
  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从来不愿意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包括邵家韵面前,提到过自己守岛时吃的苦,只言片语都没有。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些苦不值得一说,而且也不想让家里人为他担心,为他心疼。对他来说,作为一个军人,一个男人,本来就该顶天立地,有所担当。即便有苦,也要咬牙吞进肚子里,一个人承受,绝对不能轻易的把这些苦说出来。
  驻守海岛的任务的确很枯燥,很寂寞,但对于业成来说,只要能收到邵家韵从北京写来的信,那就是他能感到最幸福的时刻。信里邵家韵告诉他,她已经在北京三〇一医院实习了,而且工作并不繁重,医院里又有她从小就认识的一些老领导在,她觉得生活很充实,很有意义。看到她能在北京的生活如此顺利,于业成便是忍不住要替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看到她在北京工作的如此认真,从来都是踏实勤奋的于业成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他也投入到积极的工作中去。因为,他一直都没忘记过自己曾经答应过她的承诺。
  
  每逢过节,最是于业成感到头痛的时刻。因为他所驻守的这个海岛离边境线和公海太近,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文艺慰问团体无法来到这个小岛,为思想远方家人的士兵们送上来自部队领导的慰问,家属们也不能登岛探亲。因此,眼看着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士兵们的心里一定也越发的想念家乡的亲人,该如何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稳定军心,就成了于业成近期最重要的工作。
  一天下午,他结束了在厦门的师部连续开了三天的会,跟随着补送给养的登陆艇一起回来。刚登上小岛,就发觉岛上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前来迎接他的副连长王小军跟他说了一路的话,便是笑了一路,前来搬运给养的战士们也都乐呵呵的,仿佛岛上发生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
  把给养全都交给了司务长之后,于业成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王小军还是咧着嘴直笑,正在军用帆布包里翻看着一大堆信件的于业成,抬头看着他那张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上总是露出的大白牙,反差大的好比非洲人似的,好笑之余,停了手里的动作问道:
  “我不在的这几天,岛上有什么事么?你可是笑了一路了!”
  王小军嘿嘿一笑,浑身的骨头都好象轻飘飘了起来,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道:
  “是有好事!特别好的好事!”
  于业成挑着眉毛,不置可否的看他,重又低了头在信堆里翻找着是不是有邵家韵的信,一边嗤笑一声道:
  “得了吧你,就咱们这样的小荒岛上,能出什么好事?难不成你从海上捞到了什么宝贝?快说,快说,我连中饭还都没吃呢,可没心情和你闹。”
  “巡边医疗队的人来了!”
  于业成一听,哭笑不得的看着兴奋无比的王小军道: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他们来就来呗,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你瞧你这模样,跟得了什么宝似的!”
  “咱们这地方,高危禁区,一年到头瞧不见几张生人面孔,是‘白天兵看兵,夜晚数星星’,最是无聊寂寞。咱们一个连这200多号人的脸,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他们脸上长了多少根毫毛来。这不,好容易能见到生人面孔,而且还有几个长得挺漂亮的女战士,你说,这岛上的小伙子们能不激动、能不兴奋么?”
  听到这儿,于业成连忙转过身来,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很严肃的看着王小军,不解道:
  “你刚才说什么?岛上有女兵?”
  “是啊,而且还是特别漂亮的两女兵!”
  听到王小军的话,于业成脸上残存的最后一丝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几乎是勃然大怒地将手里一堆的信往桌上一拍,满面怒容的厉声道:
  “谁让女兵上岛的?!谁允许女兵上岛的?!王小军!既然医疗队里多了女兵,你就应该坚决的要求女兵留在船上,不许上岛!你搞什么,怎么能同意她们上岛?!我不在几天,你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我,要怎么负这个责任!
  咱们岛上这么多士兵,除了你、我和几个常去厦门出公差的人,他们全都是几年没见到过女人了,看见个母猪都能当成是天仙,你说,这两个女兵在咱们这里,有200多号男兵看着,想着,能不眼馋么?能不动那心思么?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思想觉悟也有限,一点点火苗都能给你烧成燎原大火!这真出了事,我们俩个要受军法处置的!
  你这个副连长也不知道管管,倒还跟着高兴哪!我看你在部队里学的那些东西啊,全都扔给师长了!不象话!”
  于业成刚调来的时候,话并不多,即便生了病,浑身难受的直想撞墙,也坚持着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不假手旁人。当时看着有点不苟言笑,难以亲近,可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出来他对身边的战士们都很好。在工作上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在生活上也能关心下属,因此,他很快就给全体官兵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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