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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冒险家》

_6 阿加莎(英)
“你?”
“是的。”
“啊,我不能!”
“为什么不?”
“我告诉你,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这显得不公平。”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公平。我想要你摊牌,就这些。我非常钦佩你,塔彭丝小姐,你超过我所见到的任何姑娘。你有胆识,我只想给你一个真正的美好的生活。只要你吩咐,我们马上可以去高级珠宝店,把戒指订下来。”
“我不能。”塔彭丝喘着气说。
“是因为贝雷斯福德吗?”
“不,不,不:““那又是为什么?”
塔彭丝只是不断地拼命摇头。
“通情达理的你所期待的美元不能超过我现在拥有的美元。”
“啊,不是那么回事,”塔彭丝说,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非常谢谢你和你所说的一切。我想,最好还是不。”
“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考虑这件事,明天再答复我,我将不胜感激。”
“没有用。”
“我想这件事就这样吧。”
“很好。”塔彭丝顺从地说。
他们到里茨饭店前,没有再说话。
塔彭丝上楼去她的房间。在与精力充沛的朱利叶斯相撞之后,她的心灵受到撞击。她坐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面的身影有好几分钟。
“傻瓜,”塔彭丝扮了个鬼脸说,“小傻瓜。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你却像一只愚蠢的小羊羔发出一声‘不’。这是你的一次机会,为什么不去抓住它。你还想要什么?”
好像在回答她自己的问题,她的眼光落在场米的一张小照片上。这张照片用一个旧的相框装着,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努力镇静了一会,然后再也忍不住地拿起汤米的照片吻着,突然哭泣起来。
“啊,汤米,汤米,”她哭着,“我确实爱你,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五分钟后,塔彭丝坐起来,得了鼻子,然后把头发往后理理。
“就这样定了,”她坚定地说,“让我们面对现实,我好像爱上了一个白痴小伙,也许他根本不喜欢我,”她又停顿了一下,“不管怎样,”好像她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辩论,“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他从来不敢这么说。我总是爱感情用事——在这里我比任何人都多愁善感,多么愚蠢的姑娘!我总是这么想,睡觉时把他的照片放在枕头下,整夜梦着他。
感到违心是件可怕的事。”
塔彭丝想到这些,伤心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该对朱利叶斯说些什么?我想,唉,我真是一个傻瓜!我总想对他说些什么——他是个典型的美国人,对细节不厌其烦,他会坚持某种理由。我想知道他在那个保险柜里找到了些什么——”
塔彭丝的沉思又转向另一面。她仔细不断回顾头个晚上所发生的事。它们好像都与詹姆斯爵士高深莫测的话有关——
突然,她大吃一惊——脸上毫无血色,她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前方,眼珠在膨胀。
“不可能,”她自言自语,“不可能:想到这种事,我会发疯的……”
荒谬——然而它说明了一切……
思考了一阵之后,她坐下来写了一封短信,写信时,字字斟酌。最后她满意地点点头。她把信装入信封里,并在信封上写朱利叶斯收。她走过过道,来到客厅,然后敲门。像她预料一样,房间空无一人,她把信留在桌上。当她回到自己房间时,一个小侍童在门外等着。
“你的电报,小姐。”
塔彭丝从托盘里拿起电报,漫不经心地撕开,接着惊叫了一声。电报是汤米发来的!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十六章 汤米的进一步冒险
 
汤米在不时闪烁星光的黑夜中慢慢地恢复知觉,苏醒过来。最后他睁开眼时,只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痛。他模糊地感到陌生的环境,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他虚弱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里茨饭店的卧室。他的头到底有什么毛病?
“真该死!”汤米说,他想坐起来。他曾记得他是在索霍区一幢邪恶的房子里,他呻吟了一声又倒下去。透过他微微张开的眼皮,他认真地搜索周围。
“他苏醒过来了。”汤米耳旁的一个声音说。他立即辨别出,这是那个长有满脸胡子,干事麻利的德国人。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为苏醒得过快而感到遗憾。头部疼痛减轻一些后,他才开始逐渐考虑一些问题。他痛苦地回忆所发生的事。显然,当他在偷听谈话时,有人在他背后朝他的头部狠狠击了一下。现在这些人把他看成间谍,十有八九要让他作一个简短的忏悔。毫无疑问,他身处困境。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所以他不期待得到任何援助,只有完全靠自己的智慧。
“啊,我这就开始吧。”汤米低声自言自语道,他又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真该死。”他说,这时他成功地坐了起来。一分钟后德国人走上前来把杯子放在他嘴边,简短地命令:“喝。”汤米服从了,喝药把他给噎住了,然而他的头脑奇妙地清醒过来。
他躺在房间中一张长沙发上,审问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他的一边站着德国人,另一边是面目凶狠的守门人。其余的人站得比较远。汤米看不见被称为一号的人的脸,他没有站在人群里。
“感觉好些了吗?”德国人拿走空杯子,问道。
“是的,谢谢。”汤米乐意地回答道。
“啊,年轻的朋友,你的头骨长得这么厚,真算你运气。
好样的康拉德打得很重。”他向脸色邪恶的守门人点点头。
那人毗牙咧嘴地笑了。汤米费力地转转头。
“啊,”他说,“你就是康拉德,不是吗?我头骨厚对你来说也幸运。看见你,我感到可怜,我竟然能骗过你,刽子手。”
那人咆哮起来。长胡子男人安静地说:
“他不会冒那种风险。”
汤米回答说:“正如你喜欢的那样,我知道诽谤警察是一种时尚。我宁可相信他们。”
他的态度满不在乎。汤米·贝雷斯福德是那些智力平平常常的英国青年之一,但是当他们身处困境时,他们会有上乘的表现。他们天生的胆怯和谨慎就像手套一样容易从手上脱下。汤米意识到,以他的智慧只有逃跑。在他随随便便的态度之后,他正在想方设法。
德国人开始了问话,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在你被作为间谍处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很多。”汤米像往常一样温文有理地回答。
“你否认你在门前偷听吗?”
“我不否认。我真的应该道歉——但是你们的谈话如此有趣,它使我无所顾忌。”
“你怎么进来的?”
“亲爱的老康拉德在这儿。”汤米不以为然地向他笑了笑,“我不想提议用养老金把一个忠实的仆人打发掉,但是你们确实应该有一条更好的看门狗。”
长胡子的男人转过身来对着他时,康拉德无可奈何地绷着脸咆哮:
“他说出了暗号,我怎么知道?”
“是的,”汤米插话道,“他怎么知道,别责怪这可怜的家伙。他草率的行动给了我和你们大家见面的快乐。”
汤米的话在这群人中间造成了不安,但警惕的德国人用手一挥,使大家安静下来。
“死人是不会透露真情的。”他平静地说。
“啊,”汤米说,“但是我还没有死。”
“你很快就会死,我年轻的朋友。”德国人说。
其他的人发出一阵低沉的赞同声。
汤米的心跳得更快了,但是他还装出满不在乎和高兴的样子。
他坚定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极力反对处死。”
汤米从抓他的那些人的脸上看出他们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能给我们谈谈不该处死你的理由吗?”德国人间,“有好几个理由,”汤米回答道,“听着,你们一直在问我许多问题,现在改变一下,让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我恢复知觉前你们不把我干掉?”
德国人犹豫了一下,于是汤米抓住了有利时机。
“因为你们不知道我了解多少——和我从什么地方得到那些消息。如果你们现在把我杀死,你们将永远不可能知道。”
这时鲍利斯的感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走过来挥舞着双臂。
“你这条地狱之犬,你这个间谍!”他尖叫着,“我们给你简短的忏悔。杀死他!杀死他!”
接着是一阵赞同的狂笑声。
“你听见了吗?”德国人说,他看着汤米,“你有什么说的?”
“说?”汤米耸耸肩膀,“一群笨蛋,让他们问自己几个问题,我是如何走进这里的?记得可爱的老康拉德的话吗——
用你们自己的暗号,不是吗?我怎么掌握你们的暗号,你们想,我不会草率行动,也不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汤米对他最后这几句话很满意,他唯一的遗憾是塔彭丝不在现场欣赏他所说的这些话。
“这是真的,”一位工人模样的人突然说,“同志们,我们被出卖了。”于是出现了混乱的低语声。
汤米高兴地看着他们。
“那很好。如果你们不动脑筋,你们怎能取得成功呢?”到“你得告诉我们,是谁背叛我们,”德国人说,“但是那是救不了你的——啊,不!你得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鲍里斯知道让人说话的各种方法!”
“呸!”,汤米轻蔑地说,他把胃里一阵不适的感觉压了下去。“你们既不会折磨我,也不会处死我。”
“为什么不?”鲍里斯问。
“因为你们要杀死的是一只下金蛋的鹅。”汤米从容地回答。这时出现了瞬间的停顿。汤米坚持不懈的自信终于征服了他们。他们不再对自己完全有把握了。一个穿着褴褛的人用搜寻的眼光盯着场米。
“他在骗你,鲍里斯。”他轻声地说。汤米讨厌这个人,难道这人把他看穿了吗?
德国人费力地转过身来粗鲁地对着汤米。
“你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汤米回避他的问题,拼命在头脑里思索着。突然间鲍里斯走向前,对着汤米的脸摇晃他的拳头说,“说,你这英国猪猡!——说!”
“别这么激动,我的伙计,”汤米冷静地说,“那是你们外国人最糟糕之处。你们不能保持冷静。喂,现在我问你,我看上去怕死吗,你们杀死我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充满信心地环顾四周,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们听不见自己急速的心跳而发现他在撒谎。
“不,”鲍里斯阴沉着脸终于承认道,“你看不出来。”
“感谢上帝,他不是个看透别人心思的人。”
场米思忖着。他继续大声表白自己的长处。
“为什么我这么自信?因为我知道一些能供我进行交易的事。”
“交易?”大胡子男人失声打断他的话。
“是的——交易。我的生命和自由是可以用来交换——”他停了一下。
“交换什么?”
这群人一齐往前挤了挤,顿时屋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汤米慢慢地说:“丹弗斯从美国乘卢热塔尼亚号带来的文件。”
他的话使所有的人像触电似的,站着一动也不动。德国人挥手把他们往后赶。他向汤米弯着身子凑过来时,他的脸激动得发紫。
“好哇,那么你搞到了文件?”
场米出奇地冷静,摇了摇头。
“你知道它在哪儿?”德国人继续问。
汤米再次摇头:“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么——那么——”他气愤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汤米看看四周。每张脸上都露出愤怒和困惑,而他的冷静和自信开始发挥作用——没有人怀疑他说话的含意。
“我不知道文件在哪儿,但我相信我能够找到它。我有一种看法——”
“呸!”
汤米举起一只手,使厌恶的喧闹声安静下来。
“我称之为看法——但是我对我了解的事实很有把握——除了我而别人不知道的事实。总之,你们失去了什么?
如果我拿出文件,你们还我生命和自由,这不是交易吗?”
“如果我们拒绝呢?”德国人低声说。
汤米往后靠在沙发上。“二十九号,”他沉思说,“不到两星期后——”
德国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向康拉德作了一个手势,把他带到另一房间去。
汤米坐在隔壁肮脏房间的床上大约五分钟。
他的心剧烈地跳着。他已经孤注一掷。他们会怎么决定?所有这段时间里,这个痛苦的问题一直缠绕着他。他无理地对康拉德说话,想激怒这个脾气大的守门人到杀人狂的地步。门打开了,德国人专横地让康拉德回去。
“让我们希望法官还没有戴上他的黑帽子,”汤米无意义地畸咕着,“好啦,康拉德带我去。犯人正在受审,先生们。”
德国人坐在桌子后面,他示意让汤米在他对面坐下。
他声音嘶哑着说:“我们以优惠的条件接受你的交易。
但文件必须在你自由以前交给我们。”
“白痴!”汤米和气地说,“你想,如果你在这儿把我的脚捆上,我怎么去找文件?”
“那你希望什么?”
“我必须有自由,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办这事。”
德国人笑起来。
“你以为我们是小孩,让你走出这儿,留给我们充满诺言的美妙故事吗?”
“不,”汤米思索着说,“虽然这对我十分有利,但我并不真的认为你们会同意那个计划。很好,我们必须达成一种妥协,你把康拉德留在我身边,怎么样?他是一个忠实的家伙,而且随时准备用他的拳头。”
德国人冷冷地说:“我们宁可把你留下,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会细心地去完成,如果情况复杂,他会找你,你再给他进一步的指示。”
“你们捆住我的手,”汤米抱怨着,“这是桩非常棘手的事,其他人很可能把事情搞砸,那么我将在哪儿?我认为你们当中没有人有这种才能。”
德国人敲打着桌子:“那些就是我们的条件,否则你只有死。”
汤米困乏地朝后靠着。
“我喜欢你的风格。简短,但有吸引力,那么就这样吧。
但有一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见到那姑娘。”
“什么姑娘?”
“简·芬恩,当然。”
德国人奇怪地看着他好几分钟,然后慢慢地,精心地选择每一个用词说:“你难道不知道她不能再告诉你任何事了吗?”
汤米的心跳加快起来,他会成功地和他寻找的女孩见面吗?
“我不要求她告诉我任何事,”他从容地说,“不要说多少话。”
“那么,为什么要见她?”
汤米停住了。
“我问她问题时,要观察她的表情。”他最后说。
德国人的眼里再次出现了汤米所不能理解的眼神。
“她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那没有关系,我询问她时要看她的脸部表情。”
“你认为那会告诉你什么?”他发出了短短的令人不愉快的笑声。汤米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有某种他不能理解的因素。德国人看着他,像搜寻什么似的。“我想知道你是否了解得像我们预想的那么多?”他温和地说。
汤米感到他的优势没有前一阵那么大。他有些把握不准,他仍感到困惑。他说出了些什么吗?这时他冲动地说:
“也许有的事你们知道而我不知道,我不想了解你们所有的细节。但是我同样有些秘密你们也不知道。这是我占上风的一着。丹弗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突然停住,好像他说得太多了。
这时,德国人的脸上有了表情。
“丹弗斯,”他低声说,“我明白了——”他停了一会,然后向康拉德挥一挥手,“把他带走。楼上——你知道。”
“等一等,”汤米说,“那姑娘怎么样?”
“会安排的。”
“必须安排。”
“我们会注意此事,但只有一个人能决定。”
“谁?”汤米问,但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布朗先生——”
“我能见他吗?”
“也许。”
“走。”康拉德严厉地说。
汤米顺从地站起来。在门外看守他的人示意让他上楼,看守人则紧跟在他后面。在楼上,康拉德打开门,汤米走进了这间狭小的房间,康拉德点上一盏丝丝发响的煤油灯,接着走了出去。汤米听见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汤米开始检查他的牢房。这间房子比楼下的那间要小些,并缺乏新鲜空气。他沿着房间四周走,周围的墙又脏又臭,和其他地方一样。四幅画斜挂在墙上,表示“浮士德”里的情景。玛格丽特和她的珠宝箱,教堂的情境,西贝尔和他的鲜花,浮士德和梅菲斯托菲尔斯。后者使汤米再次想起布朗先生。在这封闭的室内,紧紧关着的沉重的门。他感到与世隔绝,主犯邪恶的力量显得更加真实。就是大声喊叫也没有人听得见。这地方是座活坟墓。
汤米努力振作,他倒在床上认真思考。他的头痛得厉害,还有他很饿。这地方寂静无声,使人气馁。
“无论如何,”汤米说,为了使自己高兴一点,“我要看见他们的头头布朗先生,如果运气不错,还可看见神秘的简·芬恩。在那以后——”
在那以后,汤米不得不承认,前景不容乐观。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十七章 安妮特
 
未来的苦恼很快在现实的苦恼面前消失掉。最现实的是饥饿。汤米的胃口很好,中餐吃的牛排和油炸土豆片似乎已属于另一个年代。他不无后悔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他无法取得绝食示威的胜利。
他在牢房里无目的地徘徊。有一两次他放下尊严,拼命敲门,但是无人回答。
“真该死!”汤米义愤填膺地说,“他们不可能把我饿死。”一种新的恐惧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也许这是那些促使囚犯说话的“巧妙的手段”之一,这种方法归功于鲍里斯。再三考虑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是那个脸色凶恶残忍的康拉德,”他这样认定了,“这几天我都得和那家伙打交道。
这正是他恶毒的地方,我相信。”
汤米进一步想象,如果用什么东西重重敲打在康拉德那鸡蛋型的脑壳上,那将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汤米轻轻敲打自己的头,让自己沉缅于那种想象中的愉快。最后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闪现,为什么不让想象成为现实?康拉德肯定是这幢房子的房客,除了大胡子,其余的人仅仅把这儿当作集合的地点。所以为什么不在门后埋伏等着康拉德,当他进来时,用一把椅子或一幅旧画狠狠打在他的头上。当然要小心,不要打得太重。然后走出去,如果碰到什么人,他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对付。这种事情比今天下午的唇枪舌战,他更在行。汤米陶醉在他的计划中,他从墙钩上轻轻取下魔鬼和浮士德的画,选好了位置。他认为希望很大,计划虽然简单,但很出色。
时间过去了,康拉德没有出现。在这囚室里黑夜和白天一样。汤米的手表很准确,时间表明已是晚上九点。汤米忧郁地想,如果晚饭不送来,那将是等待早餐的问题。十点钟时,他已绝望了。他倒在床上,在睡梦中寻求安慰。五分钟后,他的苦恼被忘得干干净净。
门锁钥匙转动的声音使他从沉睡中醒来。他不属于那种醒来就能充分发挥才能的英雄。汤米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睛,不清楚他在那儿,然后他想起了,再看看手表,时间是八点。
“要么是早茶,要么是早餐,”这位年轻人推断,“祈祷上帝,最好是早餐!”
门打开了,汤米记起了他要除掉康拉德的计划。过了一会儿,进来的不是康拉德而是一位女孩,他为此感到高兴。
她拿着一个托盘,把托盘放在桌上。
在煤气灯昏暗的光线中,场米对她眨眨眼睛,他立即确定,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她的头发是棕色并发亮,其中有一些金色的闪光。仿佛被囚禁的阳光在头发深处挣扎。她的脸庞像野玫瑰。她的两眼分得很开,呈淡褐色,一种再次让人们想起阳光的淡金褐色。一种欣喜若狂的想法闪过场米的脑海。
“你是简·芬恩吗?”他说这话时喘不过气来。
女孩好奇地摇着头。
“我叫安妮特,先生。”
她用温和的断断续续的英语说。
“啊,”场米感到有些吃惊,“法国人吗?”他冒昧地问。
“是的,先生。你也说法语吗?”
“不常说,”汤米说,“那是什么?早餐吗?”
姑娘点点头。汤米下床走过来看看托盘上的食品。一个面包,人工奶油和一大瓶咖啡。
“生活赶不上里茨饭店,”他叹了口气说,“但是为我们将得到的食物,上帝使我感激不尽,阿门。”
他拖过一把椅子,姑娘转身朝门走去。
“等一下,”场米喊道,“有许多事我想问你,安妮特,你在这房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康拉德的侄女或女儿,或者什么的,因为我简直不能相信。”
“我干家务,先生。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明白了,”汤米说,“你知道我刚才叫你什么,你曾听过那名字吗?”
“我听人们说起简·芬恩,我想。”
“你知道她在哪儿?”
安妮特摇摇头。
“比如说,她不在这所房子里?”
“哦,不,我得走了,他们在等我。”
“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汤米边吃面包边想,“只要有运气,那女孩也许能帮我逃走,她看上去不像这伙人中的成员。
一点钟,安妮特端着另一个托盘又来了,这时康拉德陪着她。
“早上好,”汤米和气地说,“你没有用皮尔斯肥皂,对吧。”
康拉德威胁地吼叫着。
“没有轻松巧妙的回答,老兄,你会吗?听着,我们不能总是既美貌又有头脑,我们中餐吃什么?吨肉?我怎么知道,这是基本的知识,我亲爱的华生——洋葱的味道错不了。”
“退下吧,仆人,”他挥了挥手说,“唠叨对你没有好处。”
那个晚上,汤米坐在床上深思。康拉德会再陪着姑娘来吗?如果他不来,是否可以冒险和姑娘交个朋友。他决定,必须想尽办法。他的处境确实很让人绝望。
八点钟,熟悉的声音,钥匙转动,他跳了起来,女孩一人来的。
“关上门,”他命令着,“我想和你说话。”
她顺从他的要求。
“听着,安妮特,我想让你帮我离开这里。”
她摇摇头。
“不可能。楼下有三个人。”
“哦:“汤米默默地感谢这一信息。“但是如果你能,你会帮助我吗?”
“不,先生。”
“为什么不?”
姑娘踌躇不安。
“我想——他们是我们自己人,你对他们暗中监视。所以他们把你关在这里是非常正确的。”
“他们是群坏蛋,安妮特。如果你帮助我,我将带你离开这群坏家伙,你可能得到一大笔钱。”
女孩仍然摇摇头。
“我不敢,先生,我害怕他们。”她转身走了。
“你难道不愿意作任何事情夫帮助另一位姑娘吗?”汤米继续喊到,“她年龄也和你差不多,你不愿把她从魔爪中救出来?”
“你的意思是简·芬恩吗?”
“是的。”
“为了她你才来到这儿寻找,是吗?”
“正是这样。”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名字。”她向门边走去,突然她发出一声喊叫。汤米楞住了,她看见汤米头晚上靠着墙的那幅画。这时他看见女孩眼中恐怖的眼神。令人费解的是,它马上缓解下来。女孩突然走出了房间。汤米困惑不解,她认为他要用画来攻击她。不是的,他又把画重新挂在墙上。
三天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过去了。场米感到精神压力很大,除了康拉德和安妮特,他看不见任何人。姑娘也变得沉默不语。她仅用单音节单词说话。一种忧虑和怀疑郁积在她的眼中。汤米感到如果这孤独的监禁持续下去,他真的会发疯。他从康拉德那里了解到,他们正等待布朗先生的命令。汤米想,也许他去了国外或离开了本地,他们得等待他回来。
第三天晚上,事情突然不妙。
快七点钟时,他听见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很快门打开了,康拉德走进来,和他一块来的是长相凶恶的十四号。看见他们,汤米的心沉了下去。
“晚安,头,”那人说,眼睛一瞥,“拿上那些绳子,伙计!”
一直沉默的康拉德拿出一根长长的结实的绳子。接着,十四号麻利地用绳子套在汤米的手脚上,康拉德把他按住。
“到底——?”汤米问。
阴沉的康拉德的微笑使汤米无法继续说下去。
十四号很快完成了他的任务,不久汤米就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最后康拉德说:“你以为骗了我们,不是吗?
用你知道的和我们不知道的作交易2你一直在欺骗:欺骗2其实你知道的比小猫还少。但是你的编号没问题,你这个猪猡。”
汤米静静地躺着,无话可说,他失败了。不知什么原因,权力无限的布朗先生识破了他。突然他想出一个主意。
“一篇很好的演讲,康拉德,”他赞同地说,“但是,为什么要捆住手脚?为什么不让这位绅士马上割断我的喉咙。”
“加恩,”十四号出乎预料地说,“想想,我们在这儿对付你毫无经验,而警察正在四周搜寻我们,太好了!我们已经为你这个老爷定了一辆明天上午的马车,在此期间我们不会冒险。瞧。”
汤米说:“你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还有你那张脸。”
“别说了。”十四号说。
“非常高兴。”汤米回答道,“你们正在犯一个糟糕的错误——错误,将造成你们损失。”’“你不要再那样唬弄我们,”十四号说,“讲起话来好像你仍然在豪华的里茨饭店一样,不是吗?”
汤米没有回答。他正冥思苦想,布朗先生怎么发现他的身份,是不是塔彭丝在万分焦急之中去报案,他的失踪已公诸于众,这伙坏蛋很难根据现有的事实进行判断。
两个人走了,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汤米又陷入沉思。他们不是举止文雅的人,他四肢麻木僵硬。他完全孤身无助,看不到一丝希望。
大约过了一小时,他听见钥匙的转动,门打开了,是安妮特。汤米的心跳加快,他已忘记了这位姑娘,她可能帮助他吗?突然他听到康拉德的声音:“出来,安妮特。今晚他不需要晚餐。”
“Oui,oui,jesaisbien,①但是我必须拿走另一个托盘。
我们需要托盘上的餐具。”
①法文。意为:是的,是的,我很熟悉。——译注。
“哼,快点。”康拉德咆哮着。女孩走到桌边,没有看汤米一眼,举起一只手把灯关掉。
“该死的,”——康拉德已走到门边——“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总是把灯关掉。你应该先告诉我,我要再把灯打开吗?康拉德先生。”
“不,快点出来。”
“Lebeaupetitmonsieur”①,安妮特大声说,黑暗中她在床前停了一下,“你们把他捆好了,唉,他像一只烹烤前扎紧的鸡!”她语调中显然很高兴,这使汤米感到不安,就在此时,使他惊奇的是她的手在摸索,她把一个小而冰冷的东西塞进了汤米的手心。
“快点,安妮特。”
“Maismevoila。②”
①法文。意为:慈祥的小个子先生。——译注。
②法文,意为:但那就是我。——译注。
门关上了,汤米听见康拉德说:
“锁上,把钥匙给我。”脚步声渐渐远去。汤米躺在那儿惊奇地伤了一会,安妮特塞给他的是一把小铅笔刀,刀身开着。从她一本正经地避免看他以及关灯的动作,汤米得出结论,房间被严加看守。墙上某处一定有个窥视孔。记得她以前的举止总是那么谨慎,他明白了,她一直在受到监视。他说了什么话而暴露了自己吗?几乎没有。他曾透露过想逃跑和找简·芬恩的想法,但是没有什么暗示自己身份的话。
确实,他问安妮特的问题证明他本人和简·芬恩并不熟悉,但他也决没有装作认识她。现在的问题是,安妮特真的了解得很多吗?她的否认主要是为了结偷听的人讲的吗?他无法得出结论。
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尽管他被捆得很紧,他能设法割断绳索吗?他小心地用小刀在他两支手腕间的绳索上来回摩擦,笨手笨脚,小刀割破了他的手腕,他痛苦地小声“哇”了一声。然而他继续费力地、不停地来回割着。手伤得很厉害,绳索被割断了。双手自由了,其余的事就好办得多。五分钟后,他站起来了。由于四肢被捆得发麻,站起来时感到困难。首先要把流血的手腕包扎起来,接着他坐在床边想,康拉德拿走了钥匙,他期待着安妮特的帮助。这房间唯一的出路是门,他只得等着那些人来。当他们再来人时……汤米笑了:在黑暗中,他小心地摸索着找到那幅名画并从墙钩上取下来。略感欣慰的是他的第一个计划没有徒劳。现在只有等待,他耐心地等待着。
长夜漫漫,汤米度过了难熬的时光,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把画抓住。门打开了,从门外透过淡淡的光线。康拉德直接走过来把煤气灯点上。但深感遗憾的是先进来的是康拉德,能和康拉德扯平也是件乐事。十四号跟在后面。当他跨过门槛时,汤米奋力用画砸在他的头上。十四号在一阵玻璃哗啦啦的破碎声中倒下,汤米快速到跑去拉门,钥匙还在门上,他扭动门锁把钥匙退出,这时康拉德在里面猛烈地撞门,并不停地高声咒骂。
汤米犹豫了一下。下面一层楼传来乱哄哄的响声,接着传来了德国人的喊声。
“GottimHimmell①康拉德怎么回事?”
①德语。意为:天哪!——译注。
汤米感到一只小巧的手捉住他的手,他旁边站的是安妮特。她指着通往顶楼的一个摇摇晃晃的楼梯。
“快,——从这儿上!”她拽着他爬上楼梯,他们来到一间灰尘扑扑装满木材的顶楼。汤米向四周张望。
“这不行,这是个陷阱。没有出路。”
“嘘,等着。”女孩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她爬到梯子顶部细心倾听,门被拍得震天响,德国人和另一个家伙想挤到里面去。
安妮特小声说:
“他们会认为你仍然在里面,他们听不见康拉德的声音,门太厚了。”
“我原以为你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有一个窥视孔能看见隔壁的房间,你能猜到真聪明。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他们太急于想进去。”
“是的——瞧这儿——”
“交给我。”她弯下身来,令他惊奇的是,汤米看见安妮特把一根长绳尽头扎牢在一把有裂缝的大壶手柄上。她安排得很周到。她转过身来对汤米说:
“你有房门的钥匙吗?”
“是的。”
“把钥匙给我。”
汤米把钥匙递给她。
“我这就下去。你能下去藏在楼梯后面吗?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你了。”
汤米点点头。
“在楼梯转弯处有一个大碗柜,你站在柜子后面。用手抓住这根绳子的一头。当我放出绳子另一头时,你就用力拉!”
他还来不及问,她已轻轻地下到楼梯上,然后跑到人群中大喊:
“MOnDieu!MonDieu!Qu’est—cequ’i1ya?①”德国人转过身来对着她大声骂道:
“滚回去,回你的房问去。”
汤米抓住绳子十分小心地下到楼梯后面。只要他们不转过身来就不会有问题。他弯着腰爬到柜子后面,那些人站在他和楼梯之间。
“啊!”安妮特脚下被绊了一下,她弯下腰。“MonDieu,Voillaclef!②”
①法文:天哪!天哪!这儿都有些什么呀?——译注。
②法文:天哪!钥匙在那儿!——译注。
德国人从她手中一把抓过去钥匙把门打开。康拉德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口中大骂。
“他在哪儿?你们抓到他了吗?”
“我们没有看见任何人,”德国人尖声地说,他脸色苍白,“你的意思是谁?”
康拉德又一阵乱骂。
“他跑掉了。”
“不可能。他一定得经过我们这儿。”
这时,汤米正开心地笑着,拉起了绳于。从后顶楼传来瓦罐被打破的声音。刹那问,这些人相互推推撞撞地爬上摇晃的楼梯,消失在黑暗之中,快如闪电,汤米从藏身之处跳出来,拉着姑娘冲下楼去。大厅里没有人,他摸索着拉开门栓,打开了门,他转过身时,安妮特已不见了,汤米站在那儿呆若木鸡,她会不会又跑上楼去?她多么疯狂。他急得火冒三丈,不找到她,他不会离开。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喊声,先是德国人,接着是安妮特清晰的尖叫声:
“其实,他已经跑掉了,逃得很快,谁会想到?”
汤米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那是要他离开的命令吗?
他想是的。楼上大声说的话传入场米耳中:
“这是幢可怕的房子,我想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2”汤米又跑回到楼梯处,她要他走,自己留下?为什么?他应不惜代价把她带走。接着他的心沉了下来,康拉德看见了他,从楼梯上跳下来疯狂地叫着。其他的人跟在他后面。汤米用拳头击倒了康拉德,拳头打在他的下巴上,他像块木头似的倒下了。第二个人被康拉德绊倒,枪声从楼梯高处发出,子弹擦过汤米的耳边。他意识到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至于安妮特,他爱莫能助。此时他与康拉德摆平了,这一拳打得真过瘾。
他向门那儿跑去,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广场上空无人影,房前有一辆面包店的汽车。显然他必须乘这辆车逃出伦敦,他得乘这辆车走。当汽车从索霍区开出几英里后,驾驶员发现了汤米,下车来阻拦他,汤米迅速出拳把驾驶员打倒在人行道上。
汤米拔脚就跑,为时太迟。汽车前门打开,一阵子弹打过来,幸运的是他未被击中。他在广场转弯处跑掉了。
“还有一件事,”他想,“他们不能继续开枪,否则警察会追来,他们敢这样做吗?”
他听见身后追他的人的脚步声,便加快了步伐,一跑出这偏僻的小路,他就安全了。附近一定有警察——如果没有警察帮助他便能解决问题的话,他真不想要警察的帮助。向警察解释会使人尴尬。过了一会,汤米的运气来了,他被地上一个平卧的人绊到,这人发出警告的叫喊声后就爬起来跑向街道另一边,汤米退到一座房屋的角落,他高兴地看到追他的人,其中一个德国人正拼命去追那个人。他安静地坐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他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朝相反的方向慢步走去。这时时针指着五点半,天很快就完了。在街上拐角处他看见一个警察,警察朝他投来怀疑的眼光。这使汤米很生气。他用手模了摸脸后笑了起来,已经三天没有利胡子和梳洗了,看上去,不知是什么样子!他没有费劲就找到一家土耳其浴室,他知道这家浴室彻夜开放。到浴室时,天已大亮,当他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又重新开始了以往的生活。
首先要好好地吃上一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还没有吃东西。他走进一家普通的咖啡店,要了鸡蛋、咸肉和咖啡。
吃饭时,他看了一下桌上的晨报,忽然他一下呆住了。报上有一篇有关克雷默宁的长文章,这人被描述为俄国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操纵者,他刚到伦敦——有人认为他是非官方的使节。他的事业被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番。人们坚信是他,而不是那些有名无实的领袖,才是俄国革命的创始者。
报纸正中是他的肖像。
“这就是一号,”汤米嘴里塞满了鸡蛋和咸肉,“毫无疑问,我必须赶快行动。”
他付了饭钱后来到白厅。他送上自己的名片说有紧急的情报要报告。几分钟后,他见到一位名叫卡特先生的人。
这人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
“听着,你没有必要来到这里以这种方式见我。我认为大家都能相互理解。”
“是的,先生,但是我认为事关重大,不能耽误时间。”他尽量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他这几天的经历。说到一半,卡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拿起电话用暗语下了几道命令,他脸上不高兴的表情已荡然无存。汤米说完时,他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十分正确。每一分钟都很重要,恐怕我们已太晚了,他们是不会等待的,而会马上走掉,但可能会留下一些线索,你说你认出了一号就是克雷默宁?那很重要,我非常需要一些揭露他的材料,以防内阁轻而易举地被他搞垮。其他人怎样?你说你熟悉其中两张脸中的一个是劳工领袖?来看看这些照片。”
一会儿后汤米拿起一张照片,卡特先生感到惊奇。
“韦斯持维,设想到过。他是以温和派的面貌出现,至于其他家伙,我想我能基本上猜到。”他把另一张照片递给汤米,他听见汤米发出惊叫,微微一笑。“那么我是对的,他是谁?爱尔兰人,杰出的英国保守党议员。这都是遮人耳目,我们曾怀疑过,但没有证据,是的,你干得非常出色,年轻人。你说二十九号是那个日子,给我们很少的时间——的确很少的时间。”
“但是——”汤米犹豫起来。
卡特先生看出他的心思。
“我以为我们能对付总罢工的威胁。这是掷硬币决定胜负——但是我们有一次公平的机会:如果那份草案条约公诸于世,我们就完蛋了,英国将陷入无政府状态。啊,那是什么?汽车,快点,我们去看看你说的这幢房子。”
“两个警察在索霍区的那幢房前站岗。”普督低声向卡特先生报告。卡特先生转过身对着汤米。
“鸟儿已飞走了——如同我们所说。不妨再搜索一下。”
重新检查这个被遗弃的房子对汤米来说好像做梦一般。每一件东西都是原样,挂着东歪西倒的名画的囚室,顶楼那打烂的大壶,有一张长方桌的会议室,但没有留下文件的痕迹。那一类东西,要么被销毁,要么被带走。也没有安妮特的踪影。
“你告诉我关于这姑娘的事使我迷惑不解,”卡特先生说,“你认为她是有意回去的?”
“先生,我看是这样。我在开门时,她跑上楼去。”
“呢,她肯定属于那伙人;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不愿站在一边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被杀死。很明显她是和那伙人搅在一起的,否则她不会回去。”
“我认为她不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先生,她看起来与众不同——”
“长得漂亮?”卡特先生微笑着说。这使汤米的脸红到发根。
他腼腆地承认安妮特的美貌。
“顺便问一下,”卡特先生说,“见过塔彭丝小姐没有?她一直给我写了许多有关你的信。”
“塔彭丝?恐怕她有些紧张,她去报警了吗?”
卡特先生摇摇头。
“那么我想知道他们怎么会了解我的?”
卡特先生好奇地看着他,沉思地点点头。
“确实,相当奇怪,除非是偶尔提到里茨饭店。”
“那是可能的,先生。但是他们肯定是以某种方式查到我的情况。”
“哦,”卡特先生说,并向四周看了看,“这儿没有更多的事要说了,和我去吃中饭怎样?”
“谢谢,但我还是回去找塔彭丝。”
“当然啰,请代我向她问好,告诉她不要相信你会轻易被别人杀死。”
汤米咧开嘴笑了。
“我要大开杀戒。”
“我理解,”卡特先生干巴巴地说,“好吧,再见。记住,你现在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好自为之。”
“谢谢你,先生。”
汤米马上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汽车便向里茨饭店疾驶。一路上他兴奋地想着怎样让塔彭丝大吃一惊。
“想知道她在干什么吗?很可能跟踪丽塔,顺便想想,安妮特讲的玛格丽特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不明白。”这些想法使他难过,因为看起来范德迈耶太太和这女孩关系密切。
出租车到里茨饭店,场米急忙冲进饭店的大门,当他得知考利小姐一小时之前离开这里时,激动的心情一下冷了下来。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十八章 电报
 
由于临时受到挫折,汤米漫步走进餐厅,点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四天的囚禁使他更加珍惜精美的食物。
他正在把一小片solealaJeannette①送进嘴时,看见朱利叶斯走进来,汤米高兴地挥舞菜单。看见汤米,朱利叶斯的眼睛好像要鼓出来似的,他走过来,用劲握住汤米的手。
①法文。意为:烤鳎鱼。——译注。
“神圣的蛇,”他大声说着,“真是你吗?”
“当然是,为什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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