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构成了他整个的面部表情,”格温达想,“好象他实际上并不在那里一样。”
沃尔特·费恩又戴上夹鼻眼镜。他用他那精确的律师声调说:
“我想,你说值此结婚之际,已定下了决心?”
“是的。不过我已把东西留在里面给在纽西兰的各种亲戚了,自那以后,他们都死了,所以我想,全部重新组织一个新家真的会更简单些——我们的意思是,特别是定居在这个国家里。”
沃尔特·费恩点点头。
“是的,想法很可取。好,我看已很清楚了,里德夫人。后天再来?十一点合适吗?”
“好,很合适。”
格温达站了起来,沃尔特·费恩也站了起来。
格温达准确地用她事先排练好了的做法突然说道:
“我——我特地问你一句,因为我想——我是说我相信——你曾知道我的——我的母亲。”
“真的吗?”沃尔特·费恩的态度里掺进了一点额外的社交热情。“她叫什么名字?”
“哈利戴。梅根·哈利戴。我想——听人说——你曾和她订过婚?”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在响。
格温达感到心突然跳得更快了。沃尔特·费恩的表情多安静啊!你就好象看到了一幢房子——全部放下了窗帘,那将意味着里面有一具死尸。(“你的想法多愚蠢呀。格温达!”)
沃尔特·费恩声调不变,语句不乱地说:
“不,我从不知道你的母亲,里德夫人。不过我曾和海伦·甘尼迪订过婚,很短一段时间,最后她嫁给了哈利戴少校,做他的第二个妻子。”
“哦,我知道。我真固执。全搞错了。是海伦----我的继母。当然是在我记事前很久的事了。我父亲的第二次结婚告吹时,我还是一个小孩。但我听人说,你曾和哈利戴夫人在印度订过婚——当然我就以为是我自己的母亲了——你也是在印度,我的意思是…我的父亲是在印度遇见她的。
“海伦·哈利戴来印度和我结婚,”沃尔特·费恩说。
“然而,她改变了主意。在回家的船上,她遇上了你父亲。”
这是一种坦率的冷漠的现实说法。放下了窗帘的房子的印象还没有从格温达的脑海中消失。
“对不起,”她说。“我是否说错了?”
沃尔特·费恩微微一笑——慢慢地令人愉快的微笑。窗帘打开了。
“十九或二十年前了,里德夫人,”他说。“一个人年轻时的烦恼和愚蠢,经过这样一段时间之后,已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你不知道你父亲和海伦实际上在迪尔茅斯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吗?”
“知道的,”格温达说,“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的缘故。我不全记得了,当然,可是当我们不得不决定住在英格兰什么地方时,我首先来到迪尔茅斯,看看它真地象什么样子。而我认为它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就决定留在这里而不再到别处去了。幸运吧?实际上是我们得到了我们很久以前曾住过的同一间房子。”
“我记得这间房子,”沃尔特·费恩说。他又慢慢地露出了令人愉快的微笑。“你可能记不得我了,里德夫人,可我还想象得出让你经常骑在肩上玩的情景。”
“真的吗?那么你是老朋友了,是吗?我可不能自称记得你——但我那时才大约两、三岁,我想…你是从印度回来度假还是什么?”
“不是的,我永远离开印度了。我去那里是试验种茶——可是我不习惯那里的生活。我放弃了它,来这里步我父亲的后尘,做一个平淡无奇的没有任何危险的乡间律师。早些时候我就通过了我的法律考试,所以就轻易地回到了这里,并直接到商行里工作。”他停了一会,说道:“打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这里。”
又停了一会之后,他用更低的声音重复道:
“是的——打那以后…”
但是,格温达想,十八年真的并不算很长,尽管……
然而,他改变了举动,和她握手说。
“我们既然象是老朋友,真的,你一定得找个时候带你的丈夫来和我母亲喝茶。我叫她给你写信。星期四,同样十一点,怎么样?”
格温达出了办公室,走下楼梯。楼梯的拐角处有一个蜘蛛网,网的中央有一只灰白的、难以形容的蜘蛛,不是那种肥大的捕蝇蛛,更似蜘蛛的幽灵,实在倒很象沃尔特·费恩。
II
吉尔斯在海滨见到了他的妻子。
“怎么样?”他问她。
“他现在在迪尔茅斯,”格温达说。“我是说从印度回来的,因为他给我骑到肩上过。不过他不可能杀过什么人——不可能的。他是个过分安静和温和的人。嗯,他是那种你真地永远无法评论的人。你知道,他们来参加宴会了,但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应该把他看成是一个非常正直的或者是象这样的人。他很爱他的母亲,有许多的美德。但从一个女人的观点来看,他呆笨得可怕。我可以看得出他为什么和海伦不成功。你知道,她想嫁给一个漂亮可靠的人。”
“可怜虫,”吉尔斯说。“我猜他只不过是迷恋她罢了。”
“哦,我不清楚…我不该这样认为,真的无论如何,我确信他不会是我们要找的恶毒的杀人犯。他完全不是我所想的凶手。”“然而,你对杀人犯了解的太少了,是不,亲爱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我在想安静的利齐·博登——只不过陪审团说她没有干。而华莱士,一个安静的男人,陪审团却坚持是他杀了他的妻子,尽管舆论呼吁废止审判。而亚姆斯特朗,多少年来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多么仁慈谦逊的家伙,我不相信杀人犯总是特殊类型的人的看法。”
“我真的不能相信沃尔特·费恩——”
格温达不说了。
“什么?”
“没什么。’
可是她记得她第一次提到圣卡特林娜时,沃尔特·费恩擦眼镜和他那可疑的视而不见的神态。
“也许,”她没把握地说,“他迷上了她,……”
第14章 伊迪丝·佩吉特
蒙德福夫人的后客厅很舒适。里边放有一张圆桌,上面盖有桌布,一些老式的扶手椅,一张外形结实但出乎意料地弹性极好的沙发靠在墙上。壁炉台上有陶瓷狗,一幅镶在镜框中的伊丽莎白和玛格丽特·罗斯的彩色绘画艺术品,另一边墙上挂有穿海军制服的国王像和在一群面包师和糖果制造商人之间的蒙德福先生像。还有许多别的东西,没有一件称得上是漂亮或是上好的;但总的还算一间令人愉快和振奋的客厅,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空,就可以坐下来欣赏。
蒙德福夫人,母家姓佩吉特,个子又矮又胖,黑头发,黑中掺有少许灰发。他的妹妹,伊迪丝·佩吉特,又高又黑又瘦。看上去虽已五十开外年纪,但几乎尚无灰发。
“想不到,”伊迪丝·佩吉特说。“小格温妮小姐。你一定得原谅我那样称呼你,夫人,但它的确使人想起了过去。你经常到我的厨房里去,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你经常说‘Winnies’。而‘Winnies’你指的是葡萄干——尽管你把它叫做Winnies,可你指的是葡萄干,因为葡萄干是我经常给你的,淡黄色无子小葡萄干,没有核的。”
格温达紧紧地盯着这位正直的人,盯着她那红润的双颊和黑眼睛,设法记起——记起——可什么也记不起。回忆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但愿我记得——”她开始说。
“不可能记得了。那时你只不过是个点点大的小孩子。现在好象不会再有人想要进有孩子的房里去了。我自己就不愿去。孩子们把生活交给了保育院,我是这样想的。保育院的膳食总是有些麻烦。不过,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夫人,那是保育员的过错,不是孩子们的。保育员几乎总是有困难的——端盘子、服侍孩子们,做这做那。你还记得拉桑尼吗,格温妮小姐?对不起,里德夫人,可以这样称呼吗?”
“拉桑尼?她是我的保育员吗?”
“瑞士姑娘,是的。英语讲的不太好,感觉非常敏锐。她很爱哭。如果莉莉说了一些使她心烦意乱的话的话。莉莉是个客厅公仆。莉莉·艾博特,一个年青姑娘,冒失鬼,有点疯疯癫癫的。她经常和你做游戏,格温妮小姐,穿过楼梯躲猫猫玩。”
格温达很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楼梯…
她突然说道.
“我记得莉莉。她给猫打蝴蝶结。”
“看,想不到你还记得!是的,在你的生日那天,莉莉非要给托马斯身上打上个蝴蝶结不可。她从巧克力盒里取出了一个给它绑上,托马斯发疯了,跑进了花园,在灌木丛里跑来跑去,直到把蝴蝶结蹭掉为止。猫不喜欢在它们身上玩把戏。”
“一只黑白花猫。”
“对的。可怜的老汤米。逮老鼠很出色。一个真正出色的捕鼠能手。”伊迪丝·佩吉特停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咳了一下道:“请原谅我唠叨了这么多,夫人。但是谈话会使我们忆起过去的日子。你需要问我什么事?”
“我喜欢听你谈过去的日子,”格温达说。“那正是我想要听的。你是看着我由在纽西兰的亲戚拉扯大的,当然他们永远不会告诉我任何关于——关于我父亲和我继母的事的。她很漂亮,是吗?”
“她很喜欢你。嗯,她经常带你到海滩去,以及同你在花园里玩。她相当年轻,你知道。实际上还只是一个姑娘。我经常想她很欣赏你所做的游戏。你知道,不妨说她还是一个孩子。她的哥哥甘尼迪医生一年一年地老起来,而且老是钻在书堆里。她不去学校时,只得一个人自己玩……”坐在后面靠着墙的马普尔小姐,温和地问道:
“你一辈子都是住在迪尔茅斯,是吗?”
“是的,夫人,父亲在山后面有一个农场——人们总是把它叫做赖兰兹。他没有儿子,死了以后,母亲又不能继续管理下去,所以她把它卖了,在高地街尾买了这个小商店。是的,我一辈子都是住在这里。”
“那么,我想你一定了解迪尔茅斯每一个人的情况了?”
“嗯,当然它过去虽是一个小地方,然而就我记得的。经常有许多的夏令游客到这里来。不过每年来的都是些安静的好人,不象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旅游者和大型的游览车。他们都是很好的家庭,每年都回来住在同一间房子里。”
“我想,”吉尔斯说,“你知道海伦·甘尼迪吧,在她成为哈利戴夫人之前?”
“嗯,我知道她,可以这么说,而且还可能见过她。但在我去她那里干活之前,我并不十分了解她。”
“而你喜欢她,”马普尔小姐说。
伊迪丝·佩吉特转脸对着她。
“是的,夫人,我喜欢她,”她说,带有一点挑战的口气。“无论人家怎么说,我总认为她要多好有多好。我决不相信她是那种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真使我大吃一惊,真的。请注意,尽管有议论——”
她突然停下不讲了,并道歉地瞥了格温达一眼。
格温达冲动地说道。
“我要知道,”她说。“请别以为我在意她不是我的生母——”
“完全正确,夫人。”
“你明白,我们很焦急要——要找到她。她逃离了这里——好象已无影无踪了。我们不知道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有理由——”
她犹豫了一下,吉尔斯很快地说:
“正当的理由。我们不知道是死了或是——或是怎么样了。”“哦,我十分清楚,先生。我表姐夫失踪了——在伊普斯之后——有一大堆假定死了的麻烦事。对她真是一件苦恼的事。自然,先生,如果有什么能帮你的忙的话,无论如何我会告诉你的——你又不是外人。格温达小姐和她的‘winnes’。你经常这么说,真有趣。”
“谢谢你,”吉尔斯说。“那么,如果你不介意,我就继续问你。哈利戴夫人离开家很突然,我理解的对吗?”
“对的,先生,我们大家都很震惊——特别是少校,可怜的人。他全垮了。”
“我想彻底地问你——她和哪个男人逃走,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伊迪丝·佩吉特摇摇头。“甘尼迪医生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无法告诉他。莉莉也无法告诉他。当然,拉桑尼是一个外国人,更一无所知了。”
“你不知道,”吉尔斯说。“不过你是否可以推测一下?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要紧的——即使推测全错了也不要紧。相信你一定有某些怀疑。”
“嗯,我们有我们的怀疑……但你注意,只不过是怀疑而已。至于我,我完全没有看见过任何东西。但莉莉,如我告诉你的一样,是一位非常仁慈的姑娘,莉莉和她的想法——有这些想法已很久了。‘你听着,’她经常说,‘那个小伙子极喜欢她。只要看见他在她倒茶的时候注视着她,他的妻子就会怒目而视!”
“明白了。那么,那个——呃——小伙子是谁呢?”
“先生,过了那么些年头,现在恐怕已记不得他的名字了。是一个上尉——埃斯代尔——不,不是埃斯代尔——埃默里——不。我总感到是E开头的。或者可能是H开头。是一个相当少有的名字。不过,十六年来,我连想也没有想过它。他和他的妻子住在皇家克拉伦斯旅社。”
“是夏令游客吗?”
“是的,但我想他——或许他们俩——以前就认识哈利戴夫人。他们经常到那间屋去。无论如何,据莉莉说,他极喜欢哈利戴夫人。”
“而他的妻子并不喜欢这种事。”“不喜欢,先生……不过你听着,我从不相信会有什么越轨的事。现在仍不这么认为。”
格温达问道:
“他们还在这儿吗——在皇家克拉伦斯——在——在海伦——我的继母离开的时候?”
“就我的回忆,他们是在同一时候离开的,早一天或晚一天——无论如何,相隔很近,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可是我从没有听到过任何肯定的情况。是否这样,也就无声无息了。怀疑了整整九天之后,哈利戴夫人就突然不见了。不过人们都说她总是有点轻浮——我本人从未看到过这类事。如果我有那样的想法,我就不会愿意和他们到诺福克去了。”
三个人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然后吉尔斯说道:
“诺福克?他们去诺福克?”
“是的,先生。他们在那里买了一间房于。这是哈利戴夫人大约在三个星期前告诉我的——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她问我,如果他们搬走的话,我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走,我说我愿意。然而,我从未离开过迪尔茅斯,我想也许需要变换一下地方——因为我喜欢这个家庭。”
“我从未听说过他们在诺福克买有房子呀。”吉尔斯说。
“嗯,你这么说倒很有趣,先生,因为哈利戴夫人好象不愿意张扬出去。她请求我一点也不要对任何人讲——所以我当然就不讲了。可她是想要离开迪尔茅斯一段时间。她逼着哈利戴少校去,可是在迪尔茅斯时,她是喜欢那间房子的。甚至我相信她给芬戴森夫人写了信,卡特林娜是属于她的,问她是否考虑卖它。可是哈利戴夫人反对得要死。她好象转而反对在迪尔茅斯,几乎好象是很怕呆在那里。”话说的很自然,然而听的三个人更加注意了。
吉尔斯说;
“你不以为她到诺福克去是想要与这个——你记不得名字的这个男人靠得近一点吗?”
伊迪丝·佩吉特好象有苦恼。
“嗯,是的,先生,我不愿那样想,而且一点也不想。此外,我不认为——现在记起来了——他们是从北方某个地方来的,那个贵妇人和绅士倒是的。我想是诺森伯兰。无论如何,他们喜欢到南方来度假,因为这里太暖和了。”
格温达说:
“她害怕某件事,是吗?或者是某个人?我是说我的继母。”
“我当然记得——现今你是说——”
“真的吗?”
“一天,莉莉到厨房里来。她正在打扫楼梯上的灰尘,她说,‘吵架了!’莉莉有时说话很粗俗,所以你得原谅我。
“因此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太太同主人已从花园回来,进客厅里去了,通大厅的门被打开,莉莉听到了他们的话。
“‘我怕你’,这是哈利戴夫人的话。
“而且她的声音也很恐慌,莉莉说‘我怕你已经很久了。你是个疯子。你神经不正常。走开,别管我。你一定得让我一个人留下。我被吓坏了。我想,在南方,我已经被你吓坏了…’“一些这类的话——当然我现在说不出准确的话来了。但莉莉把它看得非常严重,那就是为什么在事情发生之后,她——”
伊迪丝·佩吉特突然停住,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恐怖表情。
“我不是说,我相信——”她开始说。“请原谅,夫人,我的舌头失去控制了。”
吉尔斯缓和地说道:
“请告诉我们,伊迪丝。真的很重要,你明白,我们应该知道。现在说来虽然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们需要知道。”
“我不能说,我相信,”伊迪丝无能为力地说。
马普尔小姐问道:
“莉莉不相信什么——或者相信什么?”
伊迪丝·佩吉特抱歉地说:
“莉莉是一个不愿外露想法的人。我从来就不注意它们。她是一个爱看电影并受其影响而产生一大堆无聊感情思想夸张的人。事情就发生在她去看电影的那天晚上——更重要的是她带拉桑尼和她一起去——那是很错误的,我这样告诉过她的。‘哦,那没关系,’她说。‘又不是让孩子单独留在屋里。你在下面的厨房里,主人和太太不久就会回来的,再说那孩子睡着以后无论如何从未醒过一次。’可是错了,我是这样告诉她。尽管如此,自然事后我才知道她还是去了。如果我曾经,我应该跑上去看她——你,我指的是你,格温达小姐——就对了。厨房门关上以后,在厨房里什么也听不到。”
伊迪丝·佩吉特停了一下又说道:
“我在烫衣服。晚上总是过得很快,而我所知道的第一件事是甘尼迪医生到厨房里来问我莉莉在什么地方,我说她晚上不上班,不过她随时都可以来,而且相信就在那时她已进来了。他带她上楼到主人的屋里,想要知道是否她已拿走了衣物或什么东西。所以莉莉查看了一下,告诉了他,然后就下楼到我这里来了。她在等待发落。‘她已带上’,她说。‘和某个人逃走了。主人疲倦到了极点,受到了打击或者什么。很明显,对他是一个可怕的打击。他真傻。他应该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你别那么说’,我说。‘你怎么知道她已同某人逃走了呢?也许她接到了某个亲戚生病的电报呢。’‘亲戚生病个屁,’莉莉说(她总是这样说话,我说过)。‘她留下了一张字条。’‘她和谁走了?’我问。‘你想是谁?’莉莉说。‘不象是索伯赛兹·费恩先生,因为他的眼睛象羊的眼睛一样,象狗一样地缠着她。’我说,‘你以为是上尉——不管他叫什么名字。’而她说,我敢打赌。如果在那闪闪发亮的汽车里的人不是我们要说的神秘的男人的话。’(那只是我们的无聊的玩笑。)我说。‘我不信。不是哈利戴夫人。她不会做那种事。’莉莉说。“‘嘿,好象她已经做了。’“这全是开始时的事,你知道。可是不久,在楼上我们的厢房里——莉莉把我叫醒。‘注意’,她说。‘全错了!’‘什么错了?’我问。她说,‘那些衣物。’‘你究竟说什么?’我说。‘听着,伊迪,’她说。‘我检查了她的衣物,因为医生要我这样做。有一个手提箱不见了,里面装满了足够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都不对。’‘你是什么意思?’我说。莉莉说,‘她拿走了一件夜礼服,银灰色的——可是她没有拿走她的夜腰带和乳罩,与它配用的滑脱装置也没有拿走,她拿走了她的金色的锦缎晚鞋,不是有银色鞋带的那双。拿走了她的一套绿色花呢衣服——这套衣服她只在晚秋时节才穿,但她没有拿走那件花哨的套衫,而拿走了她那件有花边装饰的罩衫,那是她为了适应城镇才穿的。噢,还有她的内衣,一大堆。你听我讲,伊迪,’莉莉说。‘她完全没有走。主人已把她杀死了。’‘啊,’这使我大为吃惊。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问她到底在胡说什么。‘就象上星期《世界新闻》里说的一样,’莉莉说。
‘主人发现她继续下去而杀死了她,把她放到地窖里,埋在地板下面。你是永远不会听到任何动静的,因为是在前厅的下面。他就是那样干的,然后他就收拾起一个手提箱,使人看了以为是她已经逃走了一样。可是就在这里----地窖的地板下。她绝不会活着离开这座房子。’我直言不讳地对她说,这是多么可怕的事。但我承认,第二天早上,我下到地窖里去了。可是那里仍和以往一样有条有理,没有被挖掘的迹象----我就告诉莉莉,说她只不过是在说傻话,但她坚持是主人把她杀了。‘记住’,她说,‘她对他的恐吓怕得要死。我听到过她是这样告诉过他的。’‘你错就错在这里了。我的姑娘,’我说。‘因为事情完全不是这样。就在那天你告诉我以后,我向窗外看时,看见主人拿着高尔夫球棒走下山来,所以和太太在客厅里的不可能是他。是别人’”
话音在舒适而平凡的起居室里久久回响。
吉尔斯温和地低声道:
“是别人……”
第15章 一个地址
皇家克拉伦斯旅社是这个城里最老的旅社,弧形的正面,非常漂亮,一派古老风情,还能满足那些到海滨来住上一个月的家庭就餐的需要。
接待处后面负责接待来客的纳拉科特小姐是一位四十七岁、胸部丰满、留着旧式发型的女士。
她面对吉尔斯,准确的眼光把他看成是“我们的好人中的一个”。而吉尔斯,则有一个能说会道的舌头,高兴时,就编造出一个非常好的故事来:他和他的妻子打赌——关于她的教母——是否她十八年前曾在皇家克拉伦斯旅社住过。他的妻子说他们永远无法搞清这个争论,因为此时所有的旧登记本可能都已丢掉了,可是他说“废话”。象皇家克拉伦斯这样的公司会保留它的登记本的,一百年的都还有。
“呃,并不是那样,里德先生。不过我们保留有我们的老游客登记簿,因为我们喜欢叫他们。里面的名字也非常地有趣。喏,国王曾在这里住过,那时他是威尔士亲王,以及霍尔斯坦·雷茨的爱德兰玛公主每年冬天经常和她的宫廷女侍到这里来。也曾来过一些非常著名的小说家和肖像画家多弗里先生。”
吉尔斯以感兴趣和表示尊敬的适当方式作了回答,到时候,那年的许多事情就会被引出来,摆在他面前的。
开始先向他点出各种各样著名的名字之后,他翻到了八月份那页。 是的,他在寻找的东西的确就在这里。
上尉和理查德·厄斯金夫人,安斯特尔·马诺尔,戴斯·诺森伯兰,七月二十七日——八月十七日。
“我可以把这些抄录下来吗?”
“当然可以,里德先生。纸和墨水——哦,你已有笔。对不起,我得回到外面的办公室去了。”
她把那本打开了的本子留给他,吉尔斯坐下抄了起来。
回到希尔赛德时,他看见格温达在花园里正俯身在多年生草本植物的花坛上。
她直起身,带着询问的眼光很快地看了他一下。
“走运吗?”
“是的,我想一定是它。”
格温达温和地说,念了下边的字:
“安斯特尔·马诺尔,戴斯·诺森伯兰。对的,伊迪丝·佩吉特说过诺森伯兰。我怀疑他们是否还住在那里——”
“我们得去看看。”
“是的——是的,最好去一趟——什么时候动身?”
“尽快去。明天?我们驱车去,这样你可以更多地观赏英格兰。”
“假如他们已死了——或走掉了,住在那里的是别的人了呢?”
吉尔斯耸耸肩。
“那么我们就回来继续找别的线索。我已写信给甘尼迪,顺便问他是否可以把海伦走后写的那些信寄给我——如果他还留着的话——和她的书法样本。”
“我希望,”格温达说,“能和别的佣人联系——和莉莉——把蝴蝶结绑到托马斯身上去的那个。”
“有意思,你突然记起了这事,格温达。”
“是的,不有趣吗?我还记得汤米呢,它黑里带白斑,有三只可爱的小猫。”
“什么?托马斯?”
“哦,他叫托马斯——不过实际上他被叫成了托马西娜了。你知道猫是什么。可是莉莉——我怀疑她会变得怎样?伊迪丝·佩吉特好象已经完全看不到她了。她没有从这四近来过——自从在圣卡特林娜被解雇之后,她就在托尔奎找了一个住处。她曾来过一两次信,以后就没有了。伊迪丝说她听说她已结婚了,但她不知道是和谁结婚。如果我们能找到她,我们就会打听到更多的情况。”
“从那个瑞士姑娘利奥尼那里也可以打听到。”
“也许可以——不过她是一个外国人,不会知道太多的情况你知道,我已完全记不得她了。不——我只有莉莉才有用。莉莉是个敏锐的人……我知道,吉尔斯,让我们再登一次广告吧——为她登的广告——她的名字是莉莉·艾博特。”
“好,”吉尔斯说。“我们可以试一试。明天我们肯定要到北面去一趟,看看能否找出有关厄斯金的什么来。”
第16章 母亲的儿子
“下去,亨利,”费恩夫人对一只有气喘的长毛垂耳狗叫道。它泪汪汪的双眼贪婪得发光。“再来一张烤饼吧,马普尔小姐,趁热的时候?”
“谢谢。多可口的烤饼。你的手艺真好!”
“路易莎并不坏,真的。象他们所有的人一样的健忘。她做布丁的花样不多。告诉我,多罗西·亚德的坐骨神经痛现在怎样了?她经常受到它的折磨。我猜是主神经。”
马普尔小姐对她们互相关心病情赶快表示感激。很幸运,她想,在她的散居在英格兰各地的朋友和亲戚中,她已安排好了要找到一个女的,她知道费恩夫人,而且已经给她写信说过有个马普尔小姐现在住在迪尔茅斯,以及亲爱的埃莉诺很友好,并已邀请她做某些事。
埃莉诺·费恩是一个威严的高个子女人,她有钢铁般的灰眼睛,卷曲的白发,象婴儿一样白里透红的肤色,而又怎么也不象婴儿那样的柔和。
他们讨论了多罗西的失调或设想的失调,还谈到了马普尔小姐的健康,迪尔茅斯的气候,以及大多数年轻一代的一般贫穷状况。
“不要让孩子们吃干面包片,”费恩夫人宣称。“在我的保育院里绝对不允许。”
“你不只有一个儿子吧?”马普尔小姐问。
“三个。大儿子叫杰拉尔德,在新加坡远东银行做事。罗伯特在陆军里服役。”费恩夫人嗤之以鼻。“娶了个罗马天主教徒,”她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所有的孩子们都要被教成天主教徒了。罗伯特的父亲会要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我的丈夫是低教会派,迄今从未听到罗伯特说过是什么。他对我纯粹为了他好而说的一些话总是表示反对。我相信我是真诚的,所以才真的说出了一个人心里在想的什么。他的结婚,在我看来是大大的不幸。他可以装成好象是幸福的样子,可怜的孩子——可是我不敢想完全是满意的。”“我相信,你最小的儿子还没有结婚吧?”
费恩夫人笑了笑。
“没有,沃尔特住在家里。他有点娇生惯养——从小就这样——而我总得非常细心地照顾他的健康。(他不久就会回来。)我无法告诉你他是一个多么富有思想和忠实的儿子。有这样一个儿子,我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女人。”
“他从不考虑过结婚的事吗?”马普尔小姐问道。
“沃尔特经常说他实在讨厌现代的年青女人。她们对他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他和我有许多共同的地方,恐怕他差不多没有出门过。他晚上给我念撤克里的作品,还经常玩上一盘皮克牌。沃尔特是一个真正爱呆在家里不爱外出的人。”
“多正派,”马普尔小姐说。“他总是在商行里吗?有人告诉我他有一个儿子去锡兰种茶,可能他们搞错了吧。”
费恩有点不满意。她把胡桃饼推给客人。解释道:
“那是很年轻的时候,是那些冲动的青年人中的一个。孩子总是渴望着见见世面。实际上是由一个女孩子引起的。女孩子们最能使人不安。”
“啊,真的。我的外甥,我记得——”
费恩夫人继续讲她的,根本不理会马普尔小姐的外甥。她坚持一有机会就回忆亲爱的多罗西,一个令人同情的朋友。
“一个最不合适的女孩子——好象老是这个样子。哦,我不是指是一个女演员或诸如此类的事。当地医生的妹妹——实际更象是他的女儿,比他小好几岁——而这个可怜的男人并不知道如何调教她。男人们总可能是这样的,是不是?她变得放肆起来了,先和办公室里的一个青年男子鬼混——纯粹是一个职员——也是一个很不知足的家伙。他们不得不把他开除。不管怎样,我想海伦·甘尼迪这个女孩子是很漂亮的。我过去并不是这样想的。我总认为她的头发是经过了修整的。可是,沃尔特,可怜的孩子,却深深地爱上了她。我认为很不合适,没有钱,没有前途,不是一个人想要取来做媳妇的那种女孩子。一个母亲还能做什么呢?沃尔特向她求婚,但遭到了她的拒绝,就这样他产生了去印度种茶的愚蠢想法。我的丈夫说:‘让他去吧’,当然,尽管他感到很失望。他一直在盼望沃尔特和他一起在商行里,而且沃尔特已通过了他的法律考试和一切。说实在的,还是这些年轻的女人们造成的浩劫啊!”“呃,我知道。我的外甥——”
费恩夫人还是不理会马普尔小姐的外甥。
“因此,这个可爱的孩子就到阿萨姆或是班加罗尔去了——真的,那么些年了,我记不得了。我感到非常地烦乱,因为我知道他的身体是吃不消的。而他到那里后还不到一年(干得非常好;沃尔特做什么都做得很好),你相信吧,这个厚脸皮的少女改变了主意写信给他说她终于原意嫁给他了。”
“哎呀呀。”马普尔小姐摇着头。
“收拾她的嫁妆,预订好旅行票——你想想看,下一步怎么行动?”
“我想不出来!”
“和一个结过婚的男人谈恋爱,你说怪不怪,在出国的船上。我相信是一个结了婚已有三个孩子的男人。不管怎样沃尔特在码头上遇见了她,而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说她毕竟不能嫁给他。你说,这不是做缺德事吗?”
“哦,我认为是的。它可能把你儿子的人性信念完全破坏掉。”
“已在他面前现了形。瞧,竟让这类女人侥幸成功了。”
“他没有----”马普尔小姐犹豫了一下一“对她的行动表示不满吗?要是别的男人,早就愤怒得令人可怕了。
“沃尔特总是有惊人的自控力。不管有多么心烦意乱和生气的事,他也永远不会表露出来的。”
马普尔小姐思考地看着她。
她犹豫地试探了一下。
“那是因为真的发展得很深了吧?一个有了孩子的人有时真的也会惊讶的。小孩感情的突然爆发,人们会认为完全无所谓。敏感的性格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除非被逼得超过了忍耐的极限。”
“你这么说非常难以理解,马普尔小姐。我记得很清楚。你知道,杰拉尔德和罗伯特都是火性子的人。经常动不动就要打架。当然,对健康的孩子们,这是很自然的----”
“哦,很自然。”
“亲爱的沃尔特总是那样安静和耐心。然而,一天,罗伯特拿了他的飞机模型——是他自己花了几天的时间才做成的——他做的很耐心,手很巧——而罗伯特,一个可爱的、精神旺盛的孩子,但很粗心,把它打碎了。当我进到教室时,罗伯特已被打翻在地,沃尔特正在用烙画具打他,几乎把他打昏了——我拼命地把沃尔特拉开。他不停地说:‘他是故意干的——他是故意干的。我要宰了他……’你知道,我吓坏了。孩子们对事物如此的敏感,不是吗?”
“是的,真的,”马普尔小姐说。眼神沉思。
她又回到了原话题上。
“所以婚约终于告吹了。这女孩子怎么样了?”
“她回家了。在回家的途中又同另一个人谈起爱来。这次她嫁给了这个男子,是一个有了一个孩子的鳏夫。刚失去妻子的男人始终是一个美好的目标——孤独无援,可怜的人。她嫁给了他并在这个城镇的另一边找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圣卡特林娜——在医院的隔壁。时间不久,当然……一年之内她就抛弃了他,与某个男人或别的什么人逃走了。”
“哎呀呀!”马普尔小姐摇摇头。“你的儿子能摆脱她多幸运呀!”
“我也是经常这样对他说的。”
“他是因为身体吃不消而放弃种茶的吗?” 费恩夫人露出细微的不满表情。
“生活对他实在不适宜,”她说。“他比那姑娘晚回来六个月。”
“那必定很尴尬了,”马普尔小姐冒出了一句。“如果这个年轻的女人真的住在这里的话——同在一个城镇里——”
“沃尔特真行,”沃尔特的母亲说。”他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认为(当时我是这么说的)明智的办法是一刀两断——毕竟,相见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尴尬的事。可是,沃尔特坚持要和她友好。他经常去做不正式的家访,并和孩子玩——相当古怪,顺便说一句,这个孩子已回到这里来了。她现在已长大成人了,带着她的丈夫。有一天到沃尔特的办公室来立她的遗嘱。里德,就是她现在的名字。里德。”“里德先生和里德夫人?我知道他们。多好多真挚的一对青年人。真想不到——她实际上就是这孩子——”
“前妻的孩子。这个妻子死在印度了。可怜的少校——我已忘记他的名字了——哈尔威——有点象是这样——完全垮了,那个轻佻的女子抛弃他时。为什么最坏的女人总是要勾引最好的男子呢,真是有点令人费解!”
“原来和她鬼混的那个青年男子呢?是个职员,我想你是这样讲的,在你儿子办公室里干活的那个。他怎么样了?”
“他干得不坏,跑四轮马车旅游。达弗迪尔四轮马车,爱弗里克的达弗迪尔四轮马车,漆得鲜黄净亮,是当今普通的四轮马车。”
“爱弗里克?”马普尔小姐说。
“杰基·爱弗里克。一个讨厌的爱出风头的家伙,老想往上爬,我想。可能就是为什么要和海伦·甘尼迪亲密交往的第一个原因。医生的妹妹,诸如此类等等——以为这会有利于他的社会地位吧。”
“这个海伦从不再回到迪尔茅斯过吗?”
“没有。还是不回的好。可能现在已完全堕落了。我很为甘尼迪医生婉惜。这不是他的过错。她父亲的第二个妻子是一个愚昧的小杂种,比他小好多岁。我想海伦继承了她那放荡的气质。我总认为——”
费恩夫人打断了她的话。
“沃尔特来了。”他母亲的耳朵已辨出了在厅里的十分熟悉的声音。门开了,沃尔特·费恩走了进来。
“这是马普尔小姐。我的儿子。按铃吧,孩子,我们来点鲜茶。”
“别麻烦了,母亲。我已有一杯了。”
“我们当然得喝鲜茶——还要些烤饼,比阿特丽斯,”她对已来准备去拿茶壶的女仆补充说。
“是,夫人。”
沃尔特·费恩渐渐喜欢起来,他微笑说:
“恐怕我母亲宠坏我了。”
马普尔小姐仔细地看着他,就算是对他的礼貌的回答了。
一个外貌温和安静的人,举止有点羞怯和谦恭——无血色。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个性。是那种女人所不理的虔诚的青年男人,嫁给他,只是因为她们所爱的这种男人并不拒绝她们的爱。沃尔特就是这种人。可怜的沃尔特,他母亲的宠儿……
小沃尔特·费恩,他曾用烙画具打他的哥哥,还想要杀死他……
马普尔小姐感到惊讶。
第17章 理查德·厄斯金
I
安斯泰尔·马诺尔景色荒凉,是一间白色的房子,它的背后是光秃秃的小山,有一条曲径穿过浓密的灌木丛,通往山上。
吉尔斯对格温达说: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我们能说什么呢?”
“我们已计划好了的。”
“是的——至今为止。幸好马普尔小姐的老表的妹妹的姨妈的姐夫或什么的人住在这里……不过远不是要问你的主人他过去的爱情故事的社会拜访。”
“时间过得这么久了。也许——也许他连记都记不得她了。”
“也许记不得了。也许从没有过爱情。”
“吉尔斯,我们不是在做十足的傻事吧?”“我不知道……有时我感到是那样。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去关心所有这一切。与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久以后……是的,我知道……马普尔小姐和甘尼迪医生两人都说:‘别管它’。我们为什么要去管它呢,吉尔斯?是什么使我们干下去的?是她吗?”
“她?”。
“海伦。难道那就是我为什么记得?就是我童年的记忆与她生命结束的真象的唯一纽带?是海伦要我——和你——来使真相大白的吗?”
“你的意思是,因为她死得很突然——?”
“是的。他们说----书上说----有时他们不能安息……”
“我想是你想象出来的,格温达。”
“或许是。不管怎样,我们可以——选择。这只是一种社会拜访,没有必要了解更多的任何事情——除非我们需要----”
吉尔斯摇摇头。
“我们要继续干下去。我们不能只靠自己。”
“是的——说的对。尽管如此,吉尔斯,我想我是被吓坏了——”
II
“你们在找房子,是吗?”厄斯金少校说。
他给格温达捧了一盘三明治。格温达拿了一块,抬头看着他。理查德·厄斯金是个小个子男人,五尺九寸高的样子,头发灰白,显得很疲劳,眼神相当富于沉思,声音低沉悦耳,说话有点慢慢吞吞,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可是,格温达想,他肯定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人…实际上,他的外貌还没有沃尔特·费恩那样好看,但相反,大多数的女人都不愿多看费恩一眼而放过厄斯金。费恩很难形容。厄斯金,尽管安静,却有个性。他谈论平凡的事时。举止也平凡,可是有某种东西——某种女人们很快就认得出并对之作出一种纯粹女性方式的反映的东西。格温达几乎是不知不觉地整理她的衣裙,按按她的头发,润润她的嘴唇。十九年前,海伦·甘尼迪可能爱上了这个男人。格温达对这点是相当确信的。
她抬起头,发现女主人的眼光完全落在她身上,不觉脸红了起来。厄斯金夫人正在与吉尔斯说话,可是她却注视着格温达,眼神里带有一种评价和猜疑。珍妮特·厄斯金是个高个子女人。她的声音深沉——几乎和男音一样,体格健壮;穿一套剪裁得体有大口袋的花呢衣服,外表比她丈夫看来还老。不过,格温达想,好不一定就是这样。她面容有些憔悴。格温达想她是一个不幸福的饥饿的女人。
“我敢打赌,她会使他受不了的,”格温达自语道。
她继续大声地谈话。
“找房子真是一件极令人沮丧的事,”她说。“房屋经纪人的描述都是冠冕堂皇的——然而,当你到了那里之后,却是恶劣得难以形容。”“你们想在这附近定居吗?”
“呃——我们认为这就是邻居之一。真的,因为它靠近哈德林的屋墙。吉尔斯已被哈德林的屋墙迷住了。你知道----我想,你也许感到古怪----但我们认为几乎英格兰所有的地方都是一个样。我自己的家在纽西兰,在这里没有任何关系。吉尔斯的不同的假期是到不同的姨妈家去度过的,所以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联系。我们只需要离伦敦不要太近就成了。我们需要真正的家乡。”
厄斯金微笑说:
“你们肯定会发现这一带都是真正的家乡的。它完全是孤立的。我们的邻居很少。”
格温达想,在她令人愉快的声音里,潜隐着一种凄楚的味道。她突然看到了一幅生活孤独的情景——暂短黑暗的冬天,风在烟囱里呼啸——下着帘子——关在屋里——关着那个带有饥饿不幸眼光的女人——而邻居又是那样少。
想象消失了。又回到了夏天,落地窗敞开着,面对着花园——飘进阵阵玫瑰清香和夏天的声息。
她说:
“这是一间旧屋,是吗?”
厄斯金点点头。
“早知道了。我的家族在这里居住已近三百年了。”
“是间可爱的房子。你一定为它感到骄傲。”
“现在已变得相当破旧了。征税使得一切都难以完全保持原样。不过,孩子们现在已走上社会,最坏的状况已经过去了。”“你有多少个孩子?”
“两个男孩。一个在军队里,另一个刚从牛津回来,他打算到一所出版社里去工作。”
他的目光转到了壁炉台。格温达也跟着看过去。那里有两个孩子的相片——她估计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是几年前照的。他的表情里有一种骄傲和爱慕之情。
“他们是好小子,”他说,“我可以这么讲。”
“他们非常漂亮,”格温达说。
“是的,”厄斯金说。“我想值得——我是说为孩子们作牺牲值得。”他补充道,以此回答格温达询问的目光。
“我想——经常是——做出很大的牺牲,“格温达说。 “有时很大……”
她再次看到了黑暗的潜隐。但厄斯金夫人用她那深沉的有权威的声音插话道:
“你们真的要在这个世界的这块地方上找一间房子吗?恐怕我不知道这周围有没有适合的。”
“你知道也不会告诉我的,”格温达想,觉得突然受到了损害。“那个愚蠢的老女人竟然妒忌起来,”她想。“妒忌我提到了她丈夫,妒忌我年轻有吸引力!”
“这就看急不急需而定了,”厄斯金说。
“完全不急,”吉尔斯兴奋地说。“我们想要确实找到我们真正喜欢的。现在我们已在迪尔茅斯找到一间——在南边海岸上。”
厄斯金少校离开了茶桌,走到靠窗的桌子旁,拿起了桌上的烟盒。
“迪尔茅斯,”厄斯金夫人呆板地说,眼睛盯着的丈夫的后脑勺。
“很小的地方,”吉尔斯说。“你还知道它吧?”
沉默了一会儿,厄斯金然后用同样呆板的声音说:
“有一个夏天我们在那里呆过几星期——好多,好多年以前了。我们并不在意——发现它太使人软弱无力了。”
“是的,”格温达说。“我们发现是这样的。吉尔斯和我感到我们更喜欢凉爽的空气。”
厄斯金拿着香烟走了回来,把烟盒递给格温达。
“你们将发现这儿会很凉爽的。”他说,声音一有点冷酷。
格温达在他给她点烟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还很好地记得迪尔茅斯吧?”她自然的问道。
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她认为这是一种突然感到痛苦的痉挛。
他用一种不明朗的声音答道:
“记得十分清楚,我想。我们住在——让我想想——在皇家乔治——不,皇家克拉伦斯旅馆。”
“哦,是的,是一间漂亮的旅馆。我们的房子离它不远,叫希尔赛德,不过通常叫圣——圣——玛丽,是不,吉尔斯?””
“圣卡瑟琳,”吉尔斯说。
这次没有认错他们的反映。厄斯金敏锐地把脸转开,厄斯金夫人的杯子和茶托碰得咋咋响。
“也许,”她突然说,“你们喜欢看看花园。”
“哦好,请吧。””
他们通过落地窗走进了花园。这是一个整理得很好、设备完善的花园。边缘有一条石铺人行道。格温达认为花园主要是由厄斯金少校照管的。他给她讲了有关玫瑰草本植物,那暗淡无日的愁容跑到爪哇国去了。很明显,他很喜爱园艺。
在他们最后驱车离去时,吉尔斯犹豫地问道:
“你——你丢掉它了没有?”
格温达点了点头。
“在第二丛翠雀植物那里。”她低头看她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搓着她的结婚戒指。 “估计你永远不会再找到它了?”.“嗯!它不是我真正的订婚戒指。我不想冒那个险。”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对那个戒指,我是非常之感伤的。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了当你把它戴到我的手指上的时候?一颗绿宝石,因为我是一只引人兴趣的绿眼小猫。”
“大概,”吉尔斯平心静气地说,“我们的爱情的特有形式,马普尔小姐后代的某个人也许会感到奇怪的。”
“我怀疑坐在近海阳光下的这个可爱的老东西在想干什么?”
“在忙着做某件事——要是知道她就好了。她到处打听、到处问一些问题,但愿在这些日子里别问那么多才好。”
“这样做很自然——对一个老处女来说。显而易见,不可能象我们干的那样。”
吉尔斯的脸色又严峻起来了。
“那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的原因——”他打断她的话。
“我就是担心你这么干。我在家里坐着,让你出去干这苦差事,我可受不了。”
格温达用手摸摸她忧虑的面颊。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但你必须承认,这事是很复杂的。盘问一个男人过去的爱情史是不礼貌的——不过作为女人正好可以避开这种不礼貌——如果她聪明的话。”
“我知道你是聪明的。但如果我们要找的人就是厄斯金----”
格温达沉思道:
“我认为不是他。”
“你是说我们击错了目标?”
“不完全错。我想,不错,他是爱海伦的。不过他很好,吉尔斯,非常地好,完全不是那种杀人的人。”
“你对杀人的人的知识不很多,是吧,格温达?”
“是的。不过我有女人的直觉。”
“我认为那是杀人者的牺牲者说的。不,格温达,说正经的,要当心,好吗?”
“当然。我真为这个可怜的男人感到惋惜——那个凶暴的妻子。我敢打赌,他的生活是悲惨的。”
“她是个怪女人…具有十分令人莫明其妙的恐惧。” “是的,相当阴险。你看见她在一直注意我的那副样子吗?”
“但愿能顺利地按计划实行。”
III
第二天早上,他们开始按计划行动了。
吉尔斯,象他自己说的那样,很象一个可疑的侦探,穿着开叉的衣服,站在一个能够观察得到安斯特尔·玛诺尔前门的优越的地方。大约十一点半,他向格温达报告一切顺利。厄斯金夫人已坐一辆小型奥斯汀汽车出去了,很清楚,是上三里外的集镇去的。海岸天气晴朗。
格温达赶到前门按了电铃。她要找厄斯金夫人。回答她出去了。然后找厄斯金少校。厄斯金少校在花园里。格温达走近他时,他停止了整理花坛工作,直起身子。
“对不起,打扰你了,”格温达说。“我想昨天我的戒指一定掉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了。我知道,我们喝完茶出来时还在的。它很松,把它丢了,我受不了,因为它是我的订婚戒指。”
他们很快就找了起来。格温达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回忆她停过的地方和她所接触过的花。不久,在靠近一大丛翠雀花下找到了。格温达感到很大的宽慰。
“现在可以请你喝一杯了吧,里德夫人?啤酒?一杯雪利酒?或者你喜欢咖啡,或这类的东西?”
“我什么也不要——不,真的。一支香烟就成了——谢谢。”
她坐到了长凳上,厄斯金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静静地抽了几分钟烟。格温达的心跳得相当快。没有别的办法。她不得不做冒险的尝试。
“我想问你一些事,”她说。“也许你认为我太不礼貌了。可是我很想要知道——可能只有你能告诉我。我相信你曾一度和我的继母谈过恋爱。”
他惊奇的脸转向她。
“和你的继母?”
“是的。海伦·甘尼迪。后来成了海伦·哈利戴。”
“我明白了。”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非常地平静。他的目光穿过阳光照耀着的草坪,朝前望去,视而不见。他手指间的香烟在燃烧。尽管他很平静,格温达还是感觉到在他那道貌岸然的神态里有一种混乱,他的手臂就挨着她的手臂。
好象是回答他自己提出的问题一样,厄斯金说道:
“信,我想。”
格温达没有回答。
“我给她写的信不多——两封,也许三封。她说她已把它们毁掉了——可是女人从不会毁信的。是吗?这么一来,它们就落到了你手里。而且你想要知道。”
“我想要知道她的更多的情况。我是——很喜欢她的,尽管我还是那么小的小孩,当——当她逃走的时候。”
“她逃走了?”
“你不知道吗?”
他的眼光,耿直而惊奇,和她的碰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她的消息,”他说,“自从----自从在迪尔茅斯那个夏天以后。”
“那么你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怎么会知道呢?许多年过去了——许多年。一切全结束了——忘了。”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