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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克里斯蒂·54

_3 阿加莎(英)
  “所以,你对于他自己说的他自己所干的事,相当相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
  “嗯,相当相信。我有海伦的两封信。第一封是她走后约一星期从德国寄来的,另一封是大约在六个月后寄来的。哦不,整个事情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幻觉。”
  格温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请,”她说。“你可以把关于它的全部情况告诉我吗?”
  “我将尽一切所能,我亲爱的。首先,凯尔文已有一段时间处于一种相当奇怪的神经过敏状态中。就因为他来找过我,说他做过各种各样使人不安的梦。他说几乎都是同样的梦,以同样的方法——和被他扼死的海伦在一起而结束。我想查明他的病根——我想,在幼年时期必定有过某种冲突。很明显,他的父亲和母亲并不是幸福的一对……好啦,我不想再论述此事了,那只是医生才感兴趣的事。实际上,我建议过凯尔文应该去请教心理学家,有几个一流的——可是他不听——认为纯属胡闹。
  “我认为他和海伦生活得并不美满,但他从未提到过这方面的事,而我又不喜欢向人家打听问题。记得在一个星期五的黄昏,他走出了我的房子,我刚从医院回来,看见他在诊察室里等我。他在那里大约已有一刻钟了。我一进屋,他看着我说道:
  ‘我已把海伦杀死了。’
  好一阵子我不知该怎么办。他如此冷淡干巴。我说:
  ‘你是说——你又做了另一个梦?’他说:‘这次可不是梦。是真的。她被扼死了,正躺在那里。是我扼死她的。’然后他说——十分冷淡而合乎情理:‘你最好同我一起回到房里去。这样你可以从那里打电话给警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又把车开了出来,我们就往这儿驶来。房里安静、黑暗。我们上了楼,到卧室去——”
  格温达打断他的话说:“卧室?”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惊讶。
  甘尼迪医生好象有点诧异。
  “是的,对的,事情就发生在那里。嗯,当然,当我们到那里时——竟是什么也没有!床上并没躺有女尸。没有什么东西被弄乱----连床单也没动过。整个事件纯粹是幻觉。”
  “可是我父亲说什么?”
  “哦,当然,他坚持他的说法。你知道,他真的相信。我说服他服了镇静剂并扶他到化妆室床上睡下。尔后我仔细地查看了四周,在客厅里的废纸篓里发现了海伦留下的一张弄皱了的字条,字迹相当清楚。她在上面写了一些这样的话:‘再见了。我很抱歉——我们的结婚从开始就是错误的。我将同我永远爱着的唯一的男人走了。原谅我,如可能的话。海伦。’显然,凯尔文已经回来,看到了她的字条,他上了楼,出现了一种情绪上的脑猝病,于是跑来找我说他已杀死了海伦。”
  “尔后我审问了女仆。她正好在外过夜,回来迟了。我把她带进了海伦的房里,她搜查了海伦的衣物。很清楚,海伦已捡好一个小手提箱和一个皮包带走了。我搜查了房子,可是没有任何东西不正常的迹象——当然更没有发现有被扼死的女人。
  那天早上,我和凯尔文都非常难过,但最后他发现了是一种幻觉——或至少他说是那样。他同意了到疗养院去治疗。”
  “一个星期之后,如我所说的,我收到了海伦的一封信,是从比亚里茨邮来的,可是她说她将要到西班牙去。我得告诉凯尔文她不需要离婚证,要他最好尽快地把海伦忘掉。”
  “我把信给凯尔文看。他没有说什么。他实行了他的计划。他给在纽西兰的妻子的家人发了电报,请求他们帮他照看孩子。他清理了他的事务,然后进了一所非常好的私人精神病院,同意进行适当的治疗。然而,治疗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两年以后,他就死在那里了。我可以告诉你这地方的地址。是在诺福克。现在的负责人就是那时在那里的一位年轻的医生,可能他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全部情况。”
  格温达说:
  “自那以后,你是否从你妹妹那里再收到过别的信?”
  “哦,收过的,大约是六个月以后。从佛罗伦萨写来的——给了一个留局自取的地址‘甘尼迪小姐收’。她说她知道对于没有离婚证的凯尔文来说,也许是不公正的——然而她本人也不想要离婚证。如果他想要的话,我会告诉她,她知道他有必要的证人。我把信拿去给凯尔文。他立刻说他不需要离婚证。我就给她去信照此告诉了她。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接到过她的信了。我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也真的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这就是为什么我被你们的广告所吸引的原因,并希望能够知道她的消息。”
  他温和地补充道:
  “关于这,很抱歉,格温妮。可是你得明白,我只不过是希望你不要画蛇添足……”
第09章 未知数?
  I
  送走甘尼迪医生后,吉尔斯返回时,他发现格温达坐到了他留给她的地方。她双额发红,两眼炽热,说话声尖刺耳。
  “哪些字句值得注意呢?是死还是疯?就是这——死或疯。”
  “格温达——亲爱的。”吉尔斯走近她——用手臂搂着她,感到她身体僵硬。
  “我们为什么要去管它呢?为什么?扼死她的是我自己的父亲。我所听到说那些话的声音是我自己父亲的声音。毫无疑问,想起来了——毫无疑问,太可怕啦。我自己的父亲。”
  “等等,格温达——等等。我们没有真正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他告诉甘尼迪医生他扼死了他的妻子,不是吗?”
  “可是甘尼迪相当肯定他没有——”
  “因为他没有发现尸体。但有一具尸体——我看见了。”
  “你是在厅里看见的——不是在卧室里。”
  “那有什么区别呢?”
  “啊,奇怪,是不?如果哈利戴实际上是在厅里扼死她的话,他为什么要说是在卧室里扼死他的妻子呢?”
  “哦,我不知道,那只是次要的细节。”
  “我不信。鼓起劲来吧,亲爱的。整个事件有点相当古怪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它当成就是你父亲扼死了海伦,在厅里。那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到甘尼迪医生那儿去。”
  “并告诉他,他已把他的妻子扼死在卧室里了,把甘尼迪带了回来,然而厅里并没有死尸——或在卧室里。他妈的总不能杀了人而没有尸体吧。他是怎样处理尸体的呢?”
  “也许有一具尸体,甘尼迪医生帮他秘密地处理了——当然他不会告诉我们。”
  吉尔斯摇了摇头。
  “不,格温达——我看不出甘尼迪要那样做。他是个头脑冷静、机灵、铁石心肠的苏格兰人。你以为他愿将自己置于后从犯的位置上吗?可我不信他会那样。他将尽其所能来证实哈利戴的精神状态——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整个事件掩盖起来而不怕招来麻烦呢?凯尔文·哈利戴并不是他的亲戚,也不是他的亲密朋友。被杀的是他自己的妹妹。而且他很喜欢她——尽管他对她的寻欢作乐的生活方式表示有一点维多利亚式的不满。好象就连你也不是他妹妹的孩子一样。不,甘尼迪是不会同意把凶杀隐蔽起来的。如果他同意的话,处理的方法只能有一个,就是有意地出一张她死于心率衰竭或别的什么证明就够了。我认为,那样做他是会侥幸成功的——但我们确实知道他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在教区登记簿里并没有她的死亡记录,如果他那样做了的话,他就会告诉我们他的妹妹已经死了。所以,如可能,就从那里继续追查下去,搞清尸体的去向。”
  “也许我父亲把它埋到了花园里的某个地方?”
  “然后到甘尼迪那里去告诉他,说他已杀死了他的妻子?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她已经离开了他?”
  格温达把挡在前额的头发向后拢了拢。她现在不怎么僵直和呆板了,双颊厉害的红晕已开始消退。
  “我不知道,”她承认。“你这么说,现在好象真的有点曲折了。你以为甘尼迪医生会把真情告诉我们吗?”
  “嗯,是的——我确信。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圆满的合情合理的故事。梦、幻觉——最后主要是幻觉。他已不怀疑是幻觉,因为,我们刚才说过,不可能有没有尸体的凶杀。这就是他给我们的困难处境。我们知道是有尸体的。”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在他看来,一切都与衣物和手提箱的失踪、告别字条相吻合。而后,又接到他妹妹的两封信。”
  格温达提出了问题。
  “那两封信,我们如何解释呢?”
  “我们不清楚——可是我们一定得弄清楚。我们可以假定甘尼迪告诉我们的是真情(我说过我确信),我们一定得弄清那些信。”
  “我想,是否真的是他妹妹的笔迹?他认得出吗?”
  “你知道,格温达,我不相信会出现这一点。它并不象在可疑的支票上的签字。如果那些信的笔迹模仿得很象他妹妹的笔迹的话,他就不会对它们产生怀疑了。他已形成了她已同某人逃走了的成见。这些信正好能使人信以为真。如果他从未接到过她的信—一那么,他就会被人所怀疑。同样,那些信会有某些奇异之点的,对他,也许不会有什么,但对我,一定会从中得到某些发现。它们是奇怪的匿名信。除‘留局自取’外,没有地址。也没标有当事人是谁。很清楚,这种说法,就是为了要断绝与以往的联系。我的意思是,它们完全是这种类型的事件:一个凶手,如果要想解脱对他的受害家庭的怀疑,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又是一种过了时的克里平伎俩。收信弄成从国外寄出是很容易的事。”
  “你以为我父亲——”
  “不——就是这样——我不以为。拿一个有意要除掉自己的妻子的男人来说,他可以散布她可能不忠的谣言,说出她的出走——留下字条,收拾衣物带走。精心策划收到从国外某地来信的适当时间。实际上你已悄悄地把她杀死,并把她,嗯,放到地窖下面去了。这是凶杀案的典范——而且常常是这么干的。可是那种类型的凶杀不这么干,而是跑到他内兄那里去说他已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们为什么不到警察那里去?另一方面,如果你父亲是那种类型情杀者,极爱他的妻子,出于有点疯狂的妒忌而扼死她——奥赛罗式的(那符合你听到的说法)——他肯定不会收拾衣物和安排来信的事,在他匆忙地向一个不象是能保密的男人宣布他的罪行之前。全错了,格温达。整个方式都错了。”
  “那么,你想要查明什么呢,吉尔斯?”
  “不知道……那正是整个事件的所在,好象有一个未知数——叫他做X吧。尚有隐藏着的人。但人们可以隐约地看到了他的手法。”
  “X?”格温达惊讶地说道。两眼发黑。“你要把他查出来,以安慰我,吉尔斯。”
  “我发誓我不能。你自己不知道你提不出一个满意的概况来核实所有的事实吗?我们知道海伦·哈利戴被扼死,因为你看见——”
  他停住了。
  “天哪,我真傻。我现在明白了。它掩盖了一切。你是对的。甘尼迪也是对的。听着,格温达,海伦正准备和一个爱人逃走——是谁,我们不知道。”
  “x?”
  吉尔斯不耐烦地撇开她的插话。
  “她写了字条给她的丈夫——可是那时他走了进来,知道她在写什么而变得疯疯癫癫了。他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他袭击了她。她被吓坏了,冲出来进到了大厅——他赶上了她,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没力气了。他丢开了她。然后,站在离她稍远一点的地方,引用了《麦尔菲女公爵》的那些话,这时在楼上的孩子正好刚走到栏杆小柱子那里,看着下面。”
  “那以后呢?”
  “问题在于:她没有死。他可能以为她死了——她只不过是半窒息罢了。也许是她的爱人来了——在狂暴的丈夫前住在城镇的另一头的医生家去之后,或者,也许她自己醒了过来。无论如何,一旦她醒来之后,就走了,走得很快。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凯尔文相信他已经杀死了她。衣物的失踪是当天早些时候就收拾好拿走了的。后来的信件完全是真的。就是这样——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格温达慢慢地说:
  “为什么凯尔文说他是在卧室里扼死她的。这点还不能得到解释。”
  “他太激动了,不可能记得在什么地方发生了。”
  格温达说。
  “我愿意相信你。我应该相信……可是我确实——相当确实——感到,她是死了的,当我往下看时。”
  “可是,仅只三岁的孩子,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奇怪地看着他。
  “我认为一个人能够知道——然而知道得更好些,如果再大一点的话。就象狗那样——它们知道死亡而掉头向后嚎叫。我想孩子们——知道死亡……”
  “废话——荒谬。”
  前门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他说道:
  “谁?奇怪。”
  格温达惊愕道:
  “我都忘了。是马普尔小姐。我请她今天来喝茶。我们不要对她提起此事,”
  II
  格温达唯恐在喝茶时难以保持平静——幸好,马普尔小记好象没有注意她的女主人讲话有点快而兴奋,以及高兴中带有的某种勉强。马普尔小姐则自己在轻声地说话,喋喋不休——她非常满意她的迪尔茅斯之行,还有——怎不令人兴奋呢?——她的朋友的一些朋友给在迪尔茅斯的她们的朋友写了信,最后还得到当地居民们一些非常愉快的邀请。
  “一个人感到对外界人的了解太少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亲爱的,一个人要是了解一些已在这里住了多年的人就好了。比如说,我想和费恩夫人喝喝茶——她是这里最好的律师商号。经理的寡妇,一所颇老式的商号。现在由她的儿子继承。”文雅的流言蜚语继续散布着:她的女房东如此仁慈——且使她如此适舒——“还有真正可口的烹调,她和我的老朋友班特利夫人住了几年——尽管她本人并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这一部分——她的姨妈已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节假日时,她的丈夫经常到这儿来——因此她知道当地的许多流言蜚语。顺便问一句,你满意你的园工吗?听说当地人把他看成是一个逃避职责的人——说的比做的多。”
  “说话和喝茶是他的特长,”吉尔斯说。“他一天要喝大约五杯茶。可是当我们看着他时,他干的顶好。”
  “出去看看花园吧,”格温达说。
  他们领她看了房子和花园,马普尔小姐做了适当的评论。要说格温达害怕她观察得不够敏锐的话,那么她错了。因为马普尔小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正常的迹象。
  然而,非常奇怪。倒是格温达自己的举动无法预言。她中途打断马普尔小姐的话,屏着气对吉尔斯讲了一个孩子和海贝的小故事。
  “我不管,我要告诉她…”
  马普尔小姐注意地把头转了过来。吉尔斯开始说话,然后停了下来。他最后说:“嗯,是你所操心的事,格温达。”
  因此,格温达把从他们去访问甘尼迪医生到甘尼迪医生后来对他们的访问和他告诉他们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你说的是在伦敦的事,是吗?”格温达屏气问道。“那么,你认为,那——那我的父亲也可能牵连进去了?”
  马普尔小姐温和地说道:
  “我想只是一种可能性——是的。‘海伦’很可能是一位年轻的继母——在——嗯——在扼死方面嘛,丈夫被牵连进去是很通常的事。”
  马普尔小姐说时,象一个人在观察各种自然景致一样,镇定自然。
  “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要力劝我们不要管它,”格温达说。“哦,我想现在我们明白了,但不能罢手。”
  “不,”马普尔小姐说,“不能罢手。”
  “我说的是,”吉尔斯说,“它并不符合事实。”他把原先对格温达概述过的要点有条理地清楚地重说了一遍。
  然后着重详细地叙述了他最后的理论。
  “如果你只是想让格温达相信,唯一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马普尔小姐看看他,看看格温达,又看看他。
  “是个极好的合情合理的假设,”她说。“但,就如你自己所指出的那样,里德先生,总还存在个X的可能性。”
  “x!”格温达说。
  “未知的要素,”马普尔小姐说。“我们可以说,尚未出现的某个人——可是,在明显的事实后面,可以推断他是存在的。”“我们将要到我父亲死在那里的诺福克疗养院去,”格温达说。“也许我们在那里会发现一些情况。”
第10章 一份病历
  I
  萨尔特马斯位于离海岸约六哩位置很合适的内陆里。从五哩远的南本汉姆镇有一趟火车开往伦敦。
  吉尔斯和格温达被领进一间用印花装饰布装饰起来的大起居室里。一个外表十分漂亮的白发老妇拿着一杯牛角走了进来,向他们点了点头,在壁炉的旁边坐了下来。她的眼光若有所思地停在格温达身上,然后俯身向她,几乎是耳语地问道:
  “是你可怜的孩子吧,亲爱的?”
  格温达有点吃惊,疑惑地说:
  “不,——不,不是的.”
  “呵,我感到奇怪。”老妇点了点头,呷了一口牛奶.”然后攀谈起来:
  “十点半——那是时间。总是在十点半。非常奇怪。”她压低了嗓门,再次俯身过去。
  “在壁炉的后面,”她停了一下。“可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就在这时,一个穿白衣的少女走了进来,请吉尔斯和格温达跟她去。
  他们被领进彭罗斯医生的书房。彭罗斯医生站起来迎接他们。
  格温达无法想象,彭罗斯医生好象有点疯。看起来比在客厅里漂亮的老妇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能是精神病医生看来总是有点疯的样子吧。
  “我收到了你的信,还有甘尼迪医生的,”彭罗斯医生说。“我已看了你父亲的病历,里德夫人。我当然清楚地记得他的病状.可是我需要更新一下我的记忆,以便能够告诉你所需要的一切。我知道你们只是在最近才开始注意事实的?”格温达解释说她是由她的母亲在纽西兰的亲戚把她拉扯大的,以及她知道的关于她父亲的事就是他死在英格兰的一间小型私人医院里。
  彭罗斯医生点点头。“正是这样。里德夫人,你父亲的病历提供了某种相当特有的特征。”
  “比如?”吉尔斯问道。
  “哦,着迷——或者妄想——非常之强烈。哈利戴少校,虽然很明显地处于一种非常神经质的状态,但他断言,是由于强烈的妒忌而扼死他的第二个妻子的。在大量的这种病例中,这种情况是没有的。我不妨坦率地告诉你,里德夫人,要不是甘尼迪医生证明哈利戴夫人真的还活着的话,那时候,我已相信你父亲表面的断言了。”
  “你形成了他真的杀死了她的印象了吗?”吉尔斯问。
  “我说‘那时’。不久,我有理由修改了我的意见,因为我变得越来越了解哈利戴少校的性格和精神特质了。里德夫人,你父亲肯定不是那种妄想狂型的人。他没有迫害狂,没有暴力的冲动。他是一位温和仁慈、有很好自制力的人。他既不是世人所说的那种病,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危险。可是他对于哈利戴夫人之死竟有如此难以解除的恋念。为了了解它的起因,我认为有必要往回追溯一下——至某段孩提的经历。但我承认,所有的分析方法都不能给我们提供正确的线索。要打破对一个病人进行分析的阻力,有时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可能几年。就你父亲的病状来说,时间是不够的。”
  他停了一下,然后,突然往上一看,说:
  “你知道,我猜,哈利戴少校是自杀。”
  “哦,不!”格温达喊道。
  “对不起,里德夫人。我想你是知道的。也许你会责备我们。我认为适当的警惕可能会防止它的发生。但,坦率地说,我看不出哈利戴少校是自杀型的人的迹象。他没有忧郁的表现——没有郁闷或失望。他诉说他不能入睡,我的同事同意他服用一定量的安眠药。然而他假装服了,实际上是把它们积聚起来,到足够的剂量时。然后----” 他摊开了双手。
  “他不幸得那么可怕吗?”
  “不。我想不是的。我认为更象是一种内疚的固结,确切地说,渴望得到一种惩罚。你知道,起初他是坚持去请警察的,可是被劝住了,并使他相信他真的完全没有犯罪,他坚持不全信。然而一而再地向他证明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回忆不起真正有过犯罪一事。”彭罗斯医生翻动放在他面前的纸张。“他的夜间情况询问所记的从无变化。他说他走进屋里,屋里是黑的。仆人出去了。他走进餐厅,同往常一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然后。经过通门进入客厅。此后,他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一点也记不得了,直到站在卧室里低头看着他已死去的妻子----被扼死的。他知道是他干的——”
  吉尔斯插言道:
  “请原谅,彭罗斯医生,可是他为什么知道是他干的呢?”
  “在他想来毫无疑问。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已发现自己有点有趣的疯狂和惊人的疑心。例如,他告诉我他确实相信他的妻子在给他放药。当然,他在印度住过,那里的地方法院经常有妻子用曼陀罗来毒害她们的丈夫致精神错乱的诉讼案件。他经常受到这种幻觉的折磨,时间和地点混乱无常。他强烈地否认他怀疑他的妻子不忠。不过,我想那只不过是激发力罢了。真正发生的事看来是他进了客厅,看到了他妻子留给他说要离开他的字条,以及他要逃避这个事实的办法,选择是,只有‘杀死’她。因而产生了幻觉。”
  “你的意思是他非常担心她?”格温达问。
  “很明显,里德夫人。”
  “而他从不——认识到——那是一种幻觉吗?”
  “他必须承认一定是幻觉——但内在的信念没有动摇。着迷得失去了理智。要是我们能揭开他潜在的孩提固结——”
  格温达打断他的话,她对孩提固结不感兴趣。 “可是,你说你十分相信,他——他没有干?”
  “哦,如果那使你焦急的话,里德夫人,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凯尔文·哈利戴无论对他的妻子如何妒忌,也断然不是一个杀人犯。”
  彭罗斯医生咳了一下,拿起一本破旧的小黑本子。
  “如果你喜欢这个,里德夫人,你是占有它再合适不过的人了。你父亲在这里的时候,用它作各种各样的笔记。当我们把他的结果转给他指定的遗嘱执行人(实际上是一个律师商行)时,当时的主管人麦圭尔医生就把它作为病历的一部分保存了下来。你知道,在麦圭尔医生的本子里记有你父亲的病状----当然,只是一些字首K·H先生。你是否喜欢这本日记——”
  格温达伸出了渴望的手。
  “谢谢,”她说。“我喜欢。”
  II
  在返回伦敦的火车上,格温达拿出了这个破旧的小黑本子,开始看起来。
  她随便地翻开了它。
  凯尔文·哈利戴写道:
  我想医生们知道他们的职业…全都是胡说八道。我同我母亲谈恋爱吗?我恨我父亲?我一个字也不相信…我无法相信这是一个简单的警察所——刑事法庭——而不是一个古怪的疯人院。然而——这里的一部分人——如此正常,通情达理——就象其他人一样——除了当你突然产生什么怪念头外。那么,好吧,我好象也有一个怪念头…
  我已给詹姆斯写信……催他与海伦联系……叫她亲自来看我,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他说他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那是因为他知道她已死了,是我杀死她的……他是一个好小伙子,但我并没有受骗……海伦是死了……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呢?很久以前……我们到迪尔茅斯后不久…她的态度变了…是的,而她也经常注意我……
  她在我的食物里下药吗?那些奇怪可怕的恶梦,并不是一般的梦……活生活现的恶梦……我知道那是药……只有她才会这么干…为什么?……有某个人……她所害怕的某个人......
  老实说,我猜她有情人?有某个人——我知道有某个人——她在船上曾直率地对我说过…她爱着某个人,而不能和他结婚……我们俩都一样……我忘不了梅根……小格温妮看起来多象梅根啊。海伦和格温妮在船上玩得多亲密…海伦……你是多么可爱,海伦…
  海伦还活着吗?或许是我把她扼死了?我经过餐厅的门,我看见了字条——正放在桌子上,然后——然后——一切都黑了下来——只有黑暗。但毫无疑问……我杀死了她……感谢上帝,格温妮在纽西兰一切安好。他们是好人。为了梅根,他们会爱她的。梅根——梅根,我多么希望你在这里啊……
  这是最好的办法…没有耻辱…对孩子的最好的办法。我不能继续活下去了。我必须结束自己的生命。格温妮绝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她决不会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
  格温达眼泪盈眶。她看了坐在她对面的吉尔斯。可是吉尔斯的眼光在注视着对面的角落。
  发觉格温达在看他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旅伴在看一份晚报。报的外侧上,一条惊人的标题清楚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她生活中的男人是谁?
  格温达慢慢地点了点头。又看日记:
  有某个人——我知道有某个人——
第11章 她生活中的男人
  马普尔小姐穿过海滨广场,沿福尔街走去,拐入了有拱顶的走道。这里的商店均是旧式的商店。有一间羊毛及工艺刺绣品店,一间糖果店,一间维多利亚时代妇女服装服饰用品店,还有一些类似的其它商店。
  马普尔小姐从工艺刺绣品店的门窗往里看,见有两个年轻的店员正忙着接待顾客,但在后面,一个较老的妇女却无事可做。
  马普尔小姐推门走了进去,在柜台旁坐了下来。一个举止文雅的灰发女店员问道:“你要什么,夫人?”
  马普尔小姐需要一些浅蓝色毛线织一件婴儿短上衣。交易从容不迫。她们讨论式样。马普尔小姐翻看了各式各样的儿童衣物编织书,在这期间里谈到了她的侄孙和侄孙女。两个人表现得都很耐心。这个店员陪伴象马普尔小姐这样的顾客已好几年了。她更喜欢那些文雅的爱闲聊的散漫的老妇女,不喜欢那些不耐烦的相当不懂礼貌的年轻母亲,她们不知道要什么,只会欣赏便宜华丽的东西。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我认为那个真的很好。我总感到斯多克列克才是可以信赖的,它才真正不缩水。我想再多要两盎司。”
  打包时,店员说今天的风很冷。
  “是的,实在是冷。我从前面过来时,就注意到了。迪尔茅斯大大变样了。我已经有,我看,已经有近十九年没来过这里了。” “真的吗,夫人?那么,你将会看到很多的变化。那时Supezb还没有建造起来,我想,Southview旅馆也没有吧?”
  “嗯,没有,这是一个相当小的地方。我是住在朋友家的----一间叫圣卡特琳娜家族的房子----也许你认得它吧?在到汉普顿路。”
  可是这个店员在迪尔茅斯只住了十年。
  马普尔小姐向她道了谢,拿起包裹,走进了隔壁的布店。在这里,她再次选了一个较老的店员。谈话内容与前大同小异,一直谈到汗衫。这次店员回答得很干脆。
  “那是芬戴森夫人的房子。”
  “对——是的。不过我知道,是连家具一起租的。哈利戴少校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女婴。”
  “哦,是的,夫人。我想他们大概住了一年的时间。”
  “是的。他是从印度来的。他们有一个很好的厨师——她还给过我一份很好的烧苹果布丁烹饪法——我想还有做姜饼。我常常还想打听她的情况哩。”
  “我想你是指伊迪丝·佩吉特吧,夫人。她还住在迪尔茅斯,在温德拉什客楼里干活。”
  “还有别的人——费恩家的,一个律师,我想是律师!”
  “老费恩先生几年前就死了——年轻的费恩先生,沃尔特·费恩先生,和他母亲住在一起。沃尔特·费恩没有结婚。他现在是大股东了。”
  “真的吗?我总以为沃尔特·费恩先生已到印度去了——去从事种茶或诸如此类的工作。”
  “我相信是的,夫人,年青的时候。可是大概一、二年后,他就回来了,并加入了商行。他们在这附近做了大量的好事——人们对他们的评价很高。沃尔特·费恩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文静的绅士。个个都喜欢他。”
  “噢,那当然,”马普尔小姐大声说。“他已和甘尼迪小姐订婚了,是吗?然而她破坏了婚约,和哈利戴少校结了婚。”
  “是的,夫人。她到印度去和费恩先生结婚,可她好象改变了主意而和另外一个绅士结的婚。”
  店员话里有点非难情绪。
  马普尔小姐俯身向前压低声说道:
  “我总是为可怜的哈利戴少校(我认识他的母亲)和他的小女孩惋惜。我知道他的第二个妻子抛弃了他,和别人逃走了。恐怕是一个相当轻浮的人。”
  “合乎礼仪的轻浮。他的父亲是一个多好的医生。他治好了我的膝关节风湿病。”
  “她和谁逃走?我从未听说过呀。”
  “那我不能告诉你,夫人。有人说是一个避暑游客。但我知道哈利戴少校心都碎了。他离开了这个地方。我相信他的健康完了。找你零钱,夫人。”
  马普尔小姐拿了找给她的零钱和包裹。
  “太谢谢你啦,”她说。“我想是否——伊迪丝·佩吉特,你说的——还有那份做姜饼的烹饪法?我的丢了——确切地说是我那粗心的女仆弄丢的——我太喜欢吃好的姜饼啦。”
  “我想是,夫人。其实,她的妹妹就住在隔壁糖果店里,与蒙福德先生结婚。伊迪丝不上班时,经常到她那里去。我相信蒙福德夫人会告诉你消息的。”
  “好。谢谢你,打扰你了。”
  “很高兴,夫人。”
  马普尔小姐走到了大街上。
  “一个漂亮的旧式商店,”她自言自语。“那些背心真好,划得来。”她看了一眼别在她衣服一边的蓝色珐琅表。
  “到金吉尔凯特去看那两个年轻人,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但愿他们在疗养院没有发现使人过于心烦意乱的事。”
  在金吉尔凯特,吉尔斯和格温达一起坐在一张在角落里的桌子旁。那本小黑笔记本放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
  马普尔小姐从街上走进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你想要点什么,马普尔小姐?咖啡?”
  “好,谢谢——不,不要蛋糕,只要一张烤饼和黄油就成了。”
  吉尔斯交了单子,格温达把小黑本子推给马普尔小姐。
  “你先看看,”她说。“然后我们再谈。这是我父亲在私人疗养院时自己写的东西。哦,可是首先,把彭罗斯医生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马普尔小姐吧,吉尔斯。”
  吉尔斯照做了。然后,马普尔小姐打开了小黑本子。女服务员拿来了三杯淡咖啡,一张烤饼和黄油,一盘蛋糕。吉尔斯和格温达没有讲话。他们在看马普尔小姐看笔记。
  最后她合上了本子,把它放下,她的表情难以描述。格温达以为她在发怒。她的双唇紧紧地合起,两眼闪亮,与她的年纪有点不大相称。
  “是的,真的,”她说。“是的,是真的!”
  格温达说:
  “你曾劝过我们——不要再干下去——你还记得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我们坚持干下去了——而且干到了这步田地。只是现在,我们才好象达到了一个人所能够——如果他高兴的话——停止的另一步田地……你认为我们该停止呢,或是继续干下去?”
  马普尔小姐慢慢地摇着头,好象焦急、茫然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她说。“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最好是这样做,这样做更好。因为时间一过,你们就再也做不成什么事了——什么也没有了,我指的是推定性。”
  “你的意思是,时间一过,我们就再也发现不了什么了?”吉尔斯问道。
  “哦不,”马普尔小姐说。“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十九年的时间并不算那么长。有人能够记得起一些事情的,他们可以回答问题----相当多的人。比如仆人们。那时在那间屋里干活的仆人至少有两个,一个保姆,可能还有一个园工。只要花点时间和一点麻烦去找这些人谈谈就成了。实际上我已找到了其中的一个。是厨师。不,并不是那样。更成问题的是,你能够达到目的又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我说——没有。而且还没有——”
  她停了停又说;“有一个还没有…我考虑问题有点慢,但我感到有一些事——一些也许不很确切的事——值得去冒险一下——即使一个人应冒险——可是我发现很难说那是什么……
  吉尔斯开始说话,
  “看来——”他停住了。
  马普尔小姐高兴地转向他。
  “绅士们,”她说,“好象总是能够把事情理得清清楚楚。我相信你已经想出来了。”
  “我再把事件彻底地想想,”吉尔斯说。“看来只能有两个结论。一个和我以前提出的一样:海伦·哈利戴,在格温妮看见她躺在厅里的时候,并没有死。她醒了过来并和她的情人逃走了,不管他是谁。这仍旧符合我们所知道的他们的事实。这和凯尔文·哈利戴根深蒂固地相信他已杀死他妻子的说法是相符的,与手提箱和衣物的失踪以及甘尼迪医生发现的字条也是相一致的。但仍有某些不明之点。它未能说明为什么凯尔文确信他是在卧室里扼死他的妻子的。据我之见,它没有掩饰真正的难题——海伦·哈利戴现在在哪里?因为,永远再也听不到海伦的消息一事看来是不合情理的。假定她写的两封信是真的,那么,此后又怎么样呢?为什么她不再写了呢?她和她哥哥的感情非常亲密,很明显,他一直是深深喜爱她的。他可能不满意她的行为,但并不意味他不希望再接到她的信。如果你问我,这点已明显地使甘尼迪本人焦虑不安的话,我们说,那时他完全接受了他曾经告诉过我们的他妹妹的出走和凯尔文崩溃的故事。可是他决不再希望接到他妹妹的信。我想,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没接到信,凯尔文·哈利戴坚持他的妄想到最后自杀,我开始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怀疑:凯尔文的故事是真的吗?他真的杀了海伦?没有她的信——当然,如果她已死在国外什么地方,他会接到消息吗?我想,他看到我们的广告时,已说明了他的渴望。他希望能在某种程度上知道她在哪里或做什么。我相信,象海伦失踪得那样完全彻底绝对是不合常情的,本身就非常可疑。
  “我同意你的说法,”马普尔小姐说。可是办法呢,里德先生?”
  吉尔斯慢慢说道: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办法。相当奇怪,你知道,甚至相当可怕。因为这个办法含有——怎么说呢?——一种恶意在里边…”
  “是的,”格温达说。“正是恶意。我想,甚至是很不明智……”她有点颤抖。
  “那是,我想,”马普尔小姐说。“你知道,有许多的——嗯,可疑之点----比人们想象的要多得多。我曾经见过一些……”
  她表情沉思。
  “你知道,不可能有任何正常的解释,”吉尔斯说。”我现在把凯尔文·哈利戴没有杀死他的妻子当成是他杀死的。那很明显是彭罗斯医生所想要的,他似乎是那种正统的人。他对哈利戴的第一个印象是:他是一个杀死自己妻子而向警察投案自首的人。那么他就得认为甘尼迪关于此说法并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他必须相信哈利戴是一个固结或固恋或无论什么难知的隐情的受害者——可是他又并不真正地喜欢那样的解释。他已有这方面的好经验,而哈利戴同这又不相符。然而,在更好地了解哈利戴之后,他真地开始越来越相信哈利戴并不是那种会在任何激怒情况下扼死女人的人。所以他接受了固恋的理论,但感到不安。那就意味着只能有一个真正符合情况的理论——哈利戴被某个人劝诱而相信是他杀死了他的妻子。也就是说,得出了一个X的理论。
  “仔细地考虑过事实之后,我敢说这样的假设至少是可能的。根据哈利戴自己的叙述,他那天晚上进了屋,进了餐厅,同往常一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来喝——然后走进隔壁房,看到了一张字条在桌子而后就晕了过去——”
  吉尔斯停了一下,马普尔小姐点头表示同意。他继续道:
  “我们说,那不是眩晕——很简单,只是麻醉品的作用——掺在威士忌里。下一步就很清楚了,不是吗?X已把海伦扼死在厅里,但后来他把她弄到楼上,放在床上并巧妙地安排得象是情杀一样,而那正是凯尔文醒来时所处的地方;这个可怜的人,也许他已受到了与她有关的妒忌的折磨,当然就认为是他干的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去找他的内兄——在城镇的另一头,步行去。这就给X有时间来进行他下一步的骗局了。收拾并移走手提式衣箱,搬走尸体——尸体就是这样处理的,”吉尔斯争辩地结束道;“打死我也是这样说。”“你这样说真使我吃惊,里德先生。”马普尔小姐说。
  “依我看,不会有多大困难。请继续干下去吧。”
  “她生活中的男人是谁?”吉尔斯引用了一句。“这是我们回来时乘火车在一张报纸上看到的,它引起了我的怀疑,因为这是问题的关键,不是吗?是否有一个X,我们相信有,我们知道他一定很迷恋她——实实在在地迷恋着她。”
  “而且他是如此地恨我父亲,”格温达说。“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所以,那就是我们碰到的棘手问题,”吉尔斯说。“我们知道海伦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他踌躇了一下。
  “使男人发疯的女孩子,一个慕男狂,”格温达补了一句。
  马普尔小姐突然往上一看,好象要说话,然而没有说。
  “——而且她很漂亮。但,除了她丈夫外,我们还没有掌握在她生活中的别的男人的线索。也许有一些。”
  马普尔小姐摇摇头。
  “那难说。她相当年轻,你知道。可是你说的并不十分准确,里德先生。我明白你刚才称之为‘她生活中的男人’的意思。有这个男人,她出国去和他结婚——”
  “啊——一个律师小伙子?他叫什么名字?”
  “沃尔特·费恩,”马普尔小姐说。
  “噢。可是你不能把他算在内。他在马来亚或印度或者某个地方。”
  “但,是他吗?他没有留下当一个种茶者,你知道,”马普尔小姐指出。“他回这里来了,并进了商行,现在是大股东。”
  格温达惊叫了起来:
  “也许他跟她回到这里来了?”
  “可能是这样。我们不知道。”
  吉尔斯好奇地看着这位老处女。
  “你是怎样察明这些情况的?”
  马普尔小姐道歉地微笑说:
  我刚同人聊天来着,在商店里——和等公共汽车时。老处女们总是好问的。是的,一个人可以打听到不少的本地新闻。
  “沃尔特·费恩,”吉尔斯沉思道。“海伦拒绝了他,可能会引起许多的怒恨。他结过婚吗?”
  “没有,”马普尔小姐说。“他和他母亲住在一起。周末我将去他那里喝茶。”
  “我们知道还有某个人,”格温达突然说道。“你记得甘尼迪医生说过,她离开学校时,同某人订了婚,或者有瓜葛。某个不理想的人。我怀疑他为什么不理想……”
  “那是两个人,”吉尔斯说。“他们两个也许有妒忌,也许有所打算……或许某个年轻人有某些不能令人满意的精神上的疾病。”
  “那甘尼迪医生会告诉我们的,”格温达说。“只不过有点难以启齿罢了。我的意思是最好由我去问关于我继母的情况,我几乎记不得她了。但需要做一些解释,如果我想要知道关于她的早期的爱情的话。看来对于不了解的继母来说,好象过份有趣了些。”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马普尔小姐说。“嗯,我想只要有时间和耐心,我们会搜集到我们所需要的情况的。”
  “无论如何,我们已知道了两种可能性,”吉尔斯说。
  “我想我们可以臆测第三者,”马普尔小姐说。“当然,只是一种纯粹的假设,但要由事情的变化来证实。”
  格温达和吉尔斯有点惊奇地看着她。
  “只是一种假设,”马普尔小姐说,脸微微发红。“海伦·甘尼迪到印度去和年轻的费恩结婚。公认她与他的爱情并不是放荡的,但她一定很喜欢他,而且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然而,她一到了那里,就撕毁了婚约并且打电报叫她哥哥寄钱给她回家。为什么?”
  “改变了主意,我想,”吉尔斯说。
  马普尔小姐和格温达有点轻蔑地看着他。
  “当然,她改变了主意,”格温达说。“我们知道。马普尔小姐的意思是——为什么?”
  “我认为女孩子们会改变她们的主意的,”吉尔斯无表情地说。
  “在一定的条件下,”马普尔小姐说。
  她的话中,尖锐地暗示着上了年纪的女人能够有最小的实际发言权。
  “他干了某种事——”吉尔斯无表情地指出,格温达突然插进来说。
  “当然,”她说。“另一个男人!”
  她和马普尔小姐带着那些妇女们承认的共济会的信念互相看了一眼。
  格温达又肯定地说:
  “在船上!出国的船上!”
  “接近,”马普尔小姐说。
  “月光照在船甲板上,”格温达说。“全是那种事——只是——一定是当真的——并不是调情。”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我想是当真的。”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不和这个小伙子结婚?”吉尔斯问。
  “也许他并不真地喜欢她,”格温达慢慢地说。然而摇了摇头。“不,我想,即使那样,她仍会嫁给沃尔特·费恩的。哦,是了,我真傻。他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马普尔小姐。
  “说实在的,”马普尔小姐说。“那我就得重新设想过了。他们谈恋爱,可能已到了不顾一切的程度。可是,如果他是个结了婚的人----也许还有了孩子而且可能是那类体面的人——那么,这就是结局。”
  “因为她不能保持下去,不能与沃尔特·费恩结婚,”
  格温达说。“所以她就打电报给她哥哥要钱回家。是的,完全合情合理。而在归途的船上,她遇上了我父亲……”
  她停了一下,想了想。
  “爱得并不狂热,”她说。“但很有吸引力……而且有我在。他们俩生活得并不幸福…他们相互安慰。我爸爸把我妈妈的事告诉了她,也许她也把她和别的男人的事告诉了他…是的----当然是----”她轻轻地拂弄着日记本。“我知道有某个人----她在船上对我说了很多……她爱着某个人,但不能和他结婚。是的----是这样。海伦和我父亲感到他们很相象----以及要照顾我,她想她会使他幸福的----也许她认为甚至她自己到头来也会相当幸福的。”
  她停了停,激烈地向马普尔小姐点着头,欢快地说道: “就这样。”
  吉尔斯恼怒地说道:
  “真的,格温达,整个事情是你编造的,并自称它们实在发生过。”
  “它们发生过,一定发生过的。它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未知的第三者。”
  “你是指——?”
  “那个结过婚的男人。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他也许很丑,可能有点发疯。他可能跟踪她到这里——
  “你刚刚认定他到印度去了的。”
  “不可以从印度回来吗?沃尔特·费恩将近一年后就回来了。我并不是说这个男人肯定回来了,可我认为有这种可能性。你老唠叨她生活中的男人是谁,好,我们已找到了三个。沃尔特·费恩,我们尚未知道姓名的某个年轻男子和一个结过婚了的男人——”
  “我们不知道是谁,”吉尔斯结束道。
  “我们要找到他,”格温达说。“是不,马普尔小姐?”
  “需要时间和耐心,”马普尔小姐说,“我们可以查出许多来的。现在我来提供一点。今天我有幸在布店里和人家进行了一次小谈,结果我发现我们应对那时在圣卡特林娜屋里做厨师的伊迪丝·佩吉特感兴趣,她仍在迪尔茅斯。她的妹妹嫁给这里一家糖果店商人。我想,格温达,你要去看她,会觉得是正常的。也许她可以告诉我们许多事情。”
  “好极了,”格温达说。“我已有了别的考虑,”她补充道。“我将做出新的决定。别那么灰心丧气,吉尔斯。我会把钱留给你的。但我要由沃尔特·费恩来帮我做。”
  “格温达,”吉尔斯说。“要小心。”
  “下决心,”格温达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已想好了接近他的办法。无论如何,我要见见他。我要看看他是什么样子,如果我认为可以——”
  她没有把话讲完。
  “使我惊异的是,”吉尔斯说,“没有别的人回答我们的广告----比如说,这位伊迪丝·佩吉特----”
  马普尔小姐摇摇头。
  “在这些乡下,人们要想对这种事下决心往往需要一段长时间,”她说。“他们都是多疑的人。他们喜欢仔细地考虑问题。”
第12章 莉莉·金布尔
  莉莉·金布尔把两张旧报纸放到厨上,准备把锅里嘶嘶作响的土豆片捞上来,不成调子地哼着一首当时流行的歌曲,猫着腰毫无目的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报纸。
  她突然停止了哼唱,喊道:
  “吉姆——吉姆。听我说,听到吗?”吉姆·金布尔是个上了年纪的寡言男子,正在洗涤槽里洗脸,用他那特别喜欢用的单音节词回答他的妻子。
  “呃?”吉姆·金布尔说。
  “报上有一条消息:‘若有人知道海伦·斯彭洛夫·哈利戴,母家姓甘尼迪的,请与南安普敦街的梅塞斯,里德和哈迪联系!’看来他们可能是指我在到卡特林娜家做工时的哈利戴夫人。他们是向芬戴森夫人租用的,她和她的丈夫。她的名字就是海伦——是的。她是甘尼迪医生的妹妹,他总是说我应该把我的扁桃腺切去。”金布尔夫人停了一下,用熟练的技术调整着油炸土豆片。吉姆·金布尔喷着鼻子,用环状毛巾套到头上把脸擦干。
  “这自然是一张旧报纸,”金布尔夫人重新说道。她看了一下报纸日期。”过了一个星期或多一点时间。怎么回事,奇怪吧?想想看,是否有油水可捞,吉姆?”
  金布尔先生“啊”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也许是一种目的或什么,”他的妻子沉思道。“时间非常久了。”“呃。”
  “十八年或更长些,我不该怀疑……怀疑他们干吗现在要把它全翻出来?不可能是警察干的吧,吉姆?”
  “啥?”金布尔问道。
  “嗯,我经常回想你是知道的,”金布尔夫人神秘地说。“告诉你,我知道,我们不给她干活时,装成她已和一个小伙子逃走了。当丈夫要杀死妻子时,他们总是那么说的。根据这一点,就可以说是凶杀。我就是这么对你说的,对伊迪也是这样说的,不过伊迪无论如何是不会知道的。永远没有想象力,伊迪不会。她以为她已把那些衣物带走了——喏,他们错了。你是否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不见了一个手提箱和一个皮包,里面装满了衣物,不过他们错了,在我对伊迪说‘根据它’时,我说,‘主人已把她杀死并把她放到了地窖里’。只不过不是真的地窖,因为拉桑尼,一个瑞士保姆,她看到了某些东西,在窗外。因为和我一起去影院,真的,不过她不该离开保育室——可是,我想,这孩子永远不会醒过来了——她很乖,晚上总是在她的床上。‘而太太决不会在晚上到保育室去的,’我认为。‘如果你和我溜走了,决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她这样做了。我们进去时,总是发生这样一种模式:医生在那里,主人病了,睡在起居室里,医生在照料他,然后他问我有关衣物的事,这时,一切好象都很正常。我想她已成功地和她所喜爱的人——一个也结过了婚的男人逃走了——伊迪说她真地希望并恳求我们不要在离婚事情上搞混了。他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开头字首是M——或是R?老天爷,我的记忆衰退了。”
  金布尔先生从洗涤处走了进来,毫不理会这一切,问是否他的晚餐已准备好了。
  “我要滤一滤土豆片……等一下,我得要另一张纸,最好把这张保存起来。不象是警察干的----现时不会是。可能是律师干的——而且可能有钱捞。它没有谈到报酬…不过也许都一样……知道是谁就好了,这样可以问问。报上说写信给在伦敦的某个地方——可我肯定不会那样做……不给在伦敦的许多人写……你说什么来着,吉姆?”
  “呃,”金布尔先生说,饿痨似地看着鱼和土豆片。讨论被放到了次要的地位。
第13章 沃尔特·费恩
  I
  沃尔特·费恩坐在宽大的桃花心木桌旁,格温达看了他一眼。
  她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岁,外表相当疲倦的男子,其面孔温和而难以形容。格温达想,他是那种如果你偶然遇见他会有点难以回想得起来的男人……用现代的语言来说。是一个缺少个性的男人。他说话时,声音慢悠悠、谨慎且悦耳动听。格温达判定,他可能是个正统的律师。
  她偷偷看了一眼办公室——商行大股东的办公室。她断定,它和沃尔特·费恩很相称。式样古色古香。家具破旧,但,是用质量很好的维多利亚材料做成的。墙边排放着文件箱——箱上标有受人尊敬的郡名。约翰·瓦瓦苏--特伦奇爵士。杰塞普女士。阿瑟·福克斯先生。已故。
  大型框格窗面对着广场医院,后院两侧旁边有一堵十七世纪建造的房屋的坚固围墙,窗上玻璃很脏。没有一个地方有时髦的或现代的东西,但也没有什么令人感到不舒服的东西。这间办公室表面上凌乱不堪,堆积着文件箱,桌上东西杂乱无章,架上的法律书籍放的歪歪斜斜——不过还的确是那种真正知道需要什么一伸手就可以拿得来的人的办公室。沃尔特·费恩停止了签字,慢慢地显出了愉快的微笑。
  “我认为相当清楚了,里德先生,”他说。“一个很简单的决心。你愿意什么时候来签字呢?”
  格温达说他喜欢什么时候都成,没有什么特别急的。
  “我们已在这里搞到了一间房子,你知道,”她说。“是希尔赛德。”
  沃尔特·费恩,面说,一面看他的笔记:
  “是的,你给过我地址……”
  他那平稳的男高音没有改变。
  “是一间漂亮的房子。”格温达说。“我们很喜欢它。”
  “真的吗?”沃尔特·费恩微笑着说。“在海边上吗?”
  “不,”格温达说。“我相信已改了名。习惯的叫法是圣卡特林娜。”
  费恩先取下他的夹鼻眼镜,用一块绸料手帕擦着镜片,低头看着桌子。
  “哦是的,”他说。“在利汉普顿路吧?”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格温达想,人们戴起眼镜之后与原来的样子多么不同啊!他的眼睛煞白,好象特别虚弱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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