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马普尔小姐,要是每个人都那样想——”
她打断他的话:
“哦,我知道。别人负责搞的,曾有过几次——一个无辜的被告者——被怀疑落到头上的其他各式各样的人——未被捕禁的危险犯人,他们可能将再度受到冲击。但你必须明白,这起凶杀案已过去很久时间了。可能并不把它看成是凶杀。如果是凶杀的话,你早就很快地从你的老园丁或那里的什么人的口中听到什么消息了。一起凶杀案,不管它过了多长时间,总还是一种新闻。不,尸体—定已经以某种方法处理掉了,而且整个事件也从未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你相信——你真地相信——你能把整个案件再全部抖落出来吗?”
“马普尔小姐,”格温达叫了起来,“你真的很担心吗?”
“我很担心,我亲爱的。你们俩都是很好很可爱的年轻人(你们允许我这样说的话)。你们新近才结婚,在一起很幸福。我求你们,不要盲目地揭开那些可能使你们——嗯,可能——怎么说呢?——可能使你们心烦意乱和苦恼的事。”
格温达注视着她。“你在想某些特殊的——某些——你在暗示什么呢?”
“不是暗示,亲爱的。只不过是劝告你们(因为我已生活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知道人性可能是多么地使人心烦意乱)别管它了,这是我的劝告,不要多管闲事了。”
“但,这并不是多管闲事呀。”吉尔斯的声音有一种不同的口气,一种严厉的口气。“希尔赛德是我们的房子,格温达和我们,有人在里面被谋杀,我认为是这样,我不能容忍在我的房里出现谋杀而置之不理,那怕已是十八年前的事!”
马普尔小姐叹了口气“很抱歉,”她说。“我想大多数有志的青年人都是会那样想的。我甚至同情你们和钦佩你们。但,我希望----哦,我的确希望----你们别那样做。”
II
第二天,马普尔小姐又回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圣玛丽·米德村庄。十一点钟时,有人在高地街看到了她。十一点五十分时,她来到了教区牧师的住宅。那天下午,村里三个爱搬弄是非的女人拜访了她。她给她们留下了一个愉快的大城市风度的印象,斯斯文文地称赞一番之后,她们就投入了紧张的刺绣工作。这刺绣品是要在即将到来的节日上,用来盖茶具的。那天傍晚稍晚些时候,和往常一样,又可以看到马普尔小姐在她的花园里了。但这次,她的行动更集中在除草上,而不是集中在她身边的人的行动上。在俭朴的晚餐上,她心不在焉,一点也没有听见她的小女伊夫林对当地的药剂师所发生的事的生气勃勃的描述。第二天,她仍心不在焉,有一、两个人,包括教区牧师的妻子在内,注意到了这点。那天晚上,马普尔小姐感到不大舒服,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她派人请来了海多克医生。
海多克医生曾经是马普尔小姐多年的医生、朋友和助手。他听她讲了症状,给她做了检查,然后坐回他的椅子里,拿着听诊器在她身上探来探去。
“对一个象你这样年纪的妇女来说,”他说,“那些虚弱的表现都是骗人的。你的健康状况非常好!”
“我相信我的健康状况总的是好的,”马普尔小姐说道。“但我坦白,我真的感到有点过度疲劳——有点精疲力竭。”
“你在伦敦逛得太晚了。”
“那,当然。我现在发现伦敦的确有点令人疲劳。空气——如此使人筋疲力尽。完全不象海滨空气那样清新。”
“圣玛丽·米德的空气是清新的。”
“但常常是潮湿的,十分泥泞。你知道,并不能真正令人精神振奋。”
海多克医生开始兴趣地看着她。
“回头给你送补药来,”他乐于助人地说道。
“谢谢你,医生。伊斯顿糖浆会很有益的。”
“你没有必要指定我开药方,妇道人家。”
“我看,也许需要换换空气——?”
马普尔小姐坦率的蓝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你刚刚离开三个星期呀。”
“我知道。但,如你所说的,伦敦很使人变得软弱无力。北边又是工业生产区,不象海滨空气那样令人精神振奋。”
海多克医生收拾好他的提包。然后转过身来,露齿而笑。
“你请我来的意思是,”他说道。“只是要告诉我是什么事,并要我照你说的重复一遍。你要的是我的职业上的意见,那就是:你需要海滨空气——”
“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意思的,”马普尔小姐高兴地说道。
“妙极了,海滨空气。你最好现在就到伊斯特本去,否则你的健康就会受到严重的损害。”
“伊斯特本,我想太冷了。到南边去,你知道。”
“那么,到伯恩默思或怀特岛去吧。”
马普尔小姐向他眨眨眼。
“我总认为小地方更舒适些。”
海多克医生又坐了下来。
“我的好奇心来了。你想要到什么小的海滨城镇去呢?”
“嗯,我想去迪尔茅斯。”
“小地方,太单调了。为什么要去迪尔茅斯?”
马普尔小姐沉默了一会。她的眼睛又出现了焦急的神色。她说:“假如偶然有一天,你发现在许多年前——十九或二十年——好象发生过一起凶杀案的事,而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什么也没有怀疑,什么也不报告。你怎么办?”
“实际是回顾的凶杀,是吗?”
“正是。”
海多克考虑了一下。
“没有误判?没有人为此罪行受到判刑吗?”
“至今为止,没有。”
“哼。回顾的凶杀。不明凶杀案。嗯,我告诉你,我将不理睬它——我就会这么做。搅到凶杀案里去是危险的。可能是很危险的。”
“那正是我为什么害怕的原因。”
“有人说,凶手总是要再犯罪的。不对。有这样一种人,他犯了罪,想法儿不被发现,非常小心地决不再惹祸。我不认为他们今后一直生活得幸福——我不相信那是真的——会有许多的报应。但外表上,至少表现得很好。马德琳·史密斯案,又来一个利齐·博登案,也许就是这种情况。马德琳·史密斯案尚未得到证实,利齐就被宣判无罪了——但许多人都相信那两个女人是有罪的。我还可以给你举出一些别的例子。他决不会重犯他们的罪行——犯一次罪就已得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他们已满足了。但设想,如果有某种危险已威胁着他们呢?你的凶手,不管他或他是谁,我都认为是这种类型的人。他犯了罪,未被发觉且无人怀疑。但设想一下,如果有人去刺探,刨根究底,翻箱倒柜和串街访巷,最后,或许把凶手找出来了呢?你的这个凶手将怎么办?当搜捕者越来越近的时候,只站在那里微笑吗?不,如果不牵连到原则性的话,我说还是别管它好。”他再次重复了他原先的话。
“不要去管它。”
他坚定地补充道:
“那是我对你的命令。不要去管它。”
“但有牵连的不是我,是两个可爱的孩子。我告诉你吧!”
她把事情告诉了海多克。
“非常离奇,”她讲完之后,他说道。“巧合得离奇。完全是离奇的事件。我想你是知道牵连进去的事了?”
“嗯,当然知道。但我想他们尚未想到会与他们有牵连。”
“这就意味着了很大的不幸,他们希望永远别与此事有牵连。家丑不要外扬。还有,你知道,我很了解年轻的吉尔斯的观点。可恶,我本人不能不管此事。尽管这样,我还是奇怪……”
他收住了话头,严厉地直盯着马普尔小姐。
“所以,你就要找借口到迪尔茅斯去。你把自己牵连到与你无关的事里去了。”
“一点也不,海多克。但我在担心那两个孩子。他们很年轻,缺乏经验,太过于轻信别人了。我觉得我应该在那里照顾他们。”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去的原因。照顾他们!你不管这凶杀案不成吗,妇道人家?即使是回顾的凶杀案?”
马普尔小姐一本正经地微笑着。
“但你想想,你不以为在迪尔茅斯呆上几个星期会对我的健康有好处吗?”
“倒更象到了你的末日,”海多克医生说。“但你不听我的话。”
III
在她去拜访她的朋友上校和班特利夫人的路上,马普尔小姐碰上了班特利上校,他正沿着车道走来,手里拿着枪,一只长毛垂耳狗跟在他的后面。他热诚地欢迎她。
“很高兴见到你再回来。伦敦好吗?”
马普尔小姐说伦敦非常好。她的外甥带她去看了几场演出。
“增长了见识,我打赌。我本人只喜欢音乐会。”
马普尔小姐说她曾去看一出俄罗斯剧,非常有趣,尽管也许时间长了些。
“俄罗斯剧!”班特利上校爆出了一句。有一次多斯图艾夫斯基曾经给他一本小说,在一间保育室里读过。
他接着说道,马普尔小姐会在花园里看到多利的。几乎总是可以看见班特利夫人在花园里。她很喜爱园艺工作。她特别喜欢鳞茎类植物,谈话中总是离不开报春属植物、鳞茎类植物、花属灌木和高山新奇植物。马普尔小姐第一次见她时,看到的是她穿着褪了色的花呢衣服的宽大的背部。
听到有人走近的响声,班特利夫人怕痛一样地站了起来,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她的癖好使她得了风湿症。她一面用沾泥的手擦她那发烫的额头,一面迎接她的朋友。
“听说你又回来了,简,”她说道。“我的新的翠省属植物长得好吗?你看到这些新的小龙胆属植物没有?它们曾带来过一点麻烦,但我想现在它们一切都好了。我们需要雨水。旱得太可怕了。”她接着说,“埃丝特告诉我,你病倒了。”埃丝特是班特利夫人的厨师,也是和本村联系的联络官。“知道不是真的,我很高兴。”
“只不过有点过度疲劳罢了。”马普尔小姐说。“海多克医生认为我需要新鲜空气。我相当虚弱。”
“哦,不过你现在不能离开,”班特利夫人说。“在花园里,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刻。你花园里的花坛也一定在开花了。”
“海多克医生认为这样做是可取的。”
“嗯,海多克医生并不象有些医生那样傻,”班特利夫人勉强地承认。
“我在怀疑你那个厨师,多利。”
“哪个厨师?你需要一个厨师?你不是指那个喝酒的女人吧?”
“不,不,不,我指的是能做很可口的面制糕点的那个。她的丈夫是个管家。”
“哦,你指的是莫克·塔特尔,”班特利夫人立刻就认了出来。“一个说话声音十分令人沮丧、老是好象要哭似的女人。她是一个好厨师,丈夫是个又胖又懒的男人。亚瑟老是说他看到威士忌就流口水。我不知道。可惜总是有那么不一知足的一对。原先雇用他们的雇主给了他们一些遗产,他们就离开他到南岸去开一所供膳寄宿店去了。”
“我也是那样想的。是在迪尔茅斯吧?”
“是的,迪尔茅斯海滨广场十四号。”
“我想就是海多克医生提议我去的那个海滨,我可能到——他们的名是桑德斯吧?”
“是的。是个好主意,简。你做的不会更好,桑德斯会很好地照料你的。季节一过,他们将会很高兴地接待你,收费不会太高。美肴与海边空气将会使你很快地康复起来的。”
“谢谢你,多利,”马普尔小姐说道,“我想会的。”
第06章 侦察
I
“你认为尸体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大概在这里吧?”吉尔斯问道。
他和格温达正站在希尔赛德的前厅。他们是在前天晚上返回希尔赛德的。吉尔斯正在全力追击,就象小孩得到新玩具一样的高兴。
“大概是吧,”格温达说。她退到了原先的阶梯上,用判断的目光盯着下面。“是的——我想就在那里。”
“蹲下来看,”吉尔斯说。“你知道,你只有三岁。”
格温达顺从地蹲了下来。
“你实际上没有看见说那些话的那个男人吗?”
“我记不得了。他一定只是在稍后一点点——对,是那里。我仅看到他的爪子。”
“爪子,”吉尔斯皱起了眉头。
“是爪子,是灰色的爪子——不是人的手。”
“可是。看这儿,格温达。这不是在《毛格街血案》里的那类凶杀。人是没有爪子的。”
“啊,他有爪子的。”
吉尔斯怀疑地看着她。
“一定是你后来想象的。”
格温达慢慢地说道:
“你不以为我可能已把整个事件都想过了吗?你知道,吉尔斯,我一直在想。对我来说,这更象是一场梦,是一个小孩可能做的一种梦,非常吓人的梦,而且不断地记起它。你真的不以为这样的解释是恰当的吗?因为迪尔茅斯的人认为这间房子是永远不会出现凶杀或突然的死亡、失踪或什么怪事的。”
吉尔斯好象变成了另一种小孩子了——一个被别人拿走了他的漂亮的新玩具的小孩子。
“我想可能是一场恶梦,”他勉强承认道。跟着脸色突然开朗起来。
“不,”他说。“我不信。你可能梦见猴子的爪子和某个死人——但能梦见《麦尔菲女公爵》中的话,我就不是人!”
“我可能听人说过,后来才梦见的。”
“我不信有任何孩子能那样,除非是在一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听到——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去了——等一等,我明白了。你梦见的是爪子,你看见了死尸,听到了说话声音,你被吓坏了,于是你就做了个恶梦,还有挥动着的猴子爪----可能你被猴子吓过。” 格温达好象有点半信半疑——她慢慢地说:
“我想可能是吧。……”
“我希望你能记得起更多一点。……下到厅里这儿来。闭上你的眼睛,想一想……想得起更多的事来吗?”
“不,想不起来,吉尔斯。……我越想越想不起来···我是说我现在开始怀疑了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没有。或许是那天晚上在剧院里,我得了脑猝病。”
“不是的。有某些事。马普尔小姐也是这样想的,关于‘海伦’,是什么?你的确记得海伦的某些事吗?”
“我一点也记不得。只不过是一个名宇罢了。”
“甚至可能不是真的名字。”
“是的。是真的。是海伦。”
格温达好象固执而自信。
“那么,如果你这样认定是海伦,你必定知道有关她的一些事,”吉尔斯合情合理地说道。“你很了解她吗?她是住在这里,或者只是呆在这里?”
“告诉你,我不知道。”格温达开始紧张不安起来。
吉尔斯转了话题。
“你还记得谁?你的父亲?”
“不。我是说,我说不上来。有他的照片,你知道。艾利逊姨妈爱说:‘那是你爸爸。’现在我记不起他了,在这间房子里。……”
“佣人——保姆——诸如此类的人,也记不得了吗?”
“不——不。越想记,越是记不起来。我所知道的事全是在下面的——如自动地朝那个门走去。我不记得那里有一个门。如果你不催促我的话,也许会回忆得起更多的事,吉尔斯。不管如何,要想全都搞清楚希望是不大的,时隔太久了。”
“当然并不是没有希望——马普尔小姐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没有帮助我们想出解决的办法,”格温达说。“然而,从她的眼神里,我感到她是有一些主意的。我怀疑她是怎么想的。”
“我不认为我们想不到的她能想得到,”吉尔斯肯定地说。“我们必须停止推测,格温达,把事情系统地理一理。我们已开了个头——我已查看了教区的死者记事录。他们之间并没有适龄的‘海伦’。实际上,我保证,在那期间,完全不象有一个海伦。埃伦·帕格,九十四岁,是接近的了。现在我们考虑有益的下一步,如果你父亲,和假定你的继母,住在这间房子里,我们必然是要求买下它,要么就租用它。”
“据园丁福斯特讲,在亨格雷佛夫人之前,有一个叫埃尔沃西的住过,他们之前是劳戴森夫人。再没有其他人了。”
“你父亲可能曾经买过它,并住了很短一段时间——然后再把它卖掉。但我想更可能的是把它租给了别人——可能带设备一起出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最好走访一下房子的经纪人。”
走访房子经纪人并不费多少劳动。在迪尔茅斯只有两个房子经纪人。威尔金逊先生来得相对地晚些,才有十一年的历史。他们所经纪的大都是镇那一头的小平房和新房。另外的一家经纪人是加尔布雷思先生和彭德莱先生,格温达就是从他们那里买到这间房子的。访问时,吉尔斯说了他们的事。他和他的妻子总的是喜欢希尔赛德和迪尔茅斯的。里德夫人刚发现她小时实际上曾在迪尔茅斯住过。她对这块地方还有一点模糊的记忆。她认为希尔赛德实际上就是她曾住过的房子,但不能十分肯定。他们是不是有这所房子租给哈利戴少校的任何记录?可能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彭德莱先生伸出了道歉的双手。
“恐怕告诉不了你,里德先生。我们没有那么远久的记录——不,那是备有家具的或短期出租的。恕我爱莫能助了,里德先生。实际上,如果我们的上司老书记员纳拉科特先生还活着的话——他去冬死了——也许能帮你的忙。他有非凡的记忆力,真正的非凡。他干这一行已将近二十年了。”
“没有别的可能记得的人了吗?”
“我们的工作人员全都比较年轻,当然还有老加尔布雷里先生本人在。几年前他已退职了。”
“也许我可以问问他吧?”格温达说。
“哦,那我不清楚……”彭德莱先生犹豫不决。“他去年受到一次打击。他的官能遭到了可悲的损害。他已年过八旬,你知道。”
“
他住在迪尔茅斯吗?”
“嗯,是的。在西顿路加尔各答寄宿处,一座非常漂亮的小房屋。但我真的不以为——”
“希望简直是微乎其微,”吉尔斯对格温达说,“但你绝不知道。我想我们不要写信去了。我们一起到那里去发挥我们的智慧吧。”
加尔各答寄宿处处于一个整洁漂亮的花园之中。他们被领入的起居室也很整洁,就是挤了点,有一股黄蜡味和钢味。铜器闪闪发光。窗户装饰着大量的花彩。
一个细瘦的中年妇女带着猜疑的眼光走进屋里。
吉尔斯很快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做出一副期望有一台吸尘器的人的样子,把眼光抛向在她左面的加尔布雷思小姐的脸上。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以为帮不了你的忙,”她说。
“事隔太久了,是不?””
“一个人有时是记得事物的,”格温达说。
“当然,我本人不会知道任何事情。我和此事从未有过任何联系。你说有个哈利戴少校?没有,我从不记得有任何一个叫那个名字的人来过迪尔茅斯。”
“也许你父亲记得,”格温达说。
“父亲?”加尔布雷恩小姐摇摇头。“他现在已不大管事了,他的记忆很衰弱。”
格温达的眼睛沉思地停在一张只拿勒斯铜桌上,扫视着沿壁炉台行进着的一队用乌木制作的象群。
“我想,他也许记得,”她说,“因为我的父亲是从印度来的。你的房子叫加尔各答寄宿处吧?”
她疑问地顿了一下。
“是的,”加尔布雷思说。“父亲去过加尔各答一段时间,在那里做生意。然后爆发了战争。一九二零年他到这里定居,但好象又转回去了,他经常这样说。但我母亲并不幻想国外——当然不能说气候真地对健康有好处。嗯,我不知道——也许你喜欢见见我父亲。我不知道这是他的好日子中的一天----”。
她领他们进人后面一间小书房。房里停放着一张破旧的皮椅,椅中坐着一位老绅士,留着象海象胡子一样的白胡须。他的脸微微歪在一边。当他的女儿做了介绍之后,他用与众不同的表示明白的眼光看着格温达。
“记忆已不如以前了,”他含糊地说。“你说哈利戴吗?没有,我记不得这个名宇了。知道一个在约克郡上学的孩子——可是那已是十七多年前的事了。”
“我们认为他租了希尔赛德,”吉尔斯说。
“希尔赛德?那时它叫希尔赛德吗?”加尔布雷思急速地眨着他的一只活动的眼睛。“芬代逊住在那里。五个女人。”
“我的父亲可能是连家具设备一起租的……他刚从印度来。”
“印度?你说印度吗?记得一个家伙——一个军人。老淘气鬼默罕默德·哈桑,他还当众骗我。带着一个年轻的妻子——还有一个小孩——一个小女孩。”
“那就是我,”格温达肯定地说。
“真的——别这么说!唉,唉,时间过得真快。他叫什么名字?需要一处有家具的地方——是的——芬代逊夫人已奉命到埃及或某个诸如此类的地方去过冬去了——全是傻话。现在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哈利戴,”格温达说。
“那就对了,我亲爱的——哈利戴。哈利戴少校。漂亮的家伙。非常美丽的妻子——相当年轻——金色的头发,想住得靠近她的人一点或诸如似类的要求。是的,非常美丽。”
“她的人是谁?”
“完全不清楚。没印象。你看起来不象她。”
格温达差点说:“她只是我的继母,”但她马上抑制住了自已,以不致使问题复杂起来。她说:“她看起来象什么?”
加尔布雷思先生意外地回答道:
“她焦急。看起来是那样的——焦急。是的,那个少校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伙子。听说我曾去过加尔各答,他很感兴趣。不象这些从未离开过英格兰的小伙子。狭隘——他们就是那样。我现在看到了世界。他叫什么名字,那个军人小伙子——需要一间带家具的房子的?”
他就象一架老留声机,反复放着一张陈旧的唱片。
“圣凯瑟琳一家。对了,租了圣凯瑟琳的房子——一星期六个畿尼--—当时芬代逊夫人在埃及。死在那里了,可怜的人。房子是交付拍卖的——是谁买的?埃尔沃西一家——是的——一群女人——是姐妹。改了名----说圣凯瑟琳家族信奉罗马天主教礼仪。非常厌恶任何的罗马天主教仪。经常散发传单。她们全都是单纯的女人——只对本国有兴趣——打发她们走只给裤子和圣经。她们非常强烈地要求改变异教徒。”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靠回椅子上。
“很久了,”他烦躁地说。“名字记不得了。从印度来的小伙子——漂亮的小伙子……我累了,盖尔狄斯,拿我的茶来。”
吉尔斯和格温达谢谢他和他的女儿,就离开了。
“这么说,已得到证实了,”格温达说。“我的父亲和我在希尔赛德住过。下一步怎么办?”
“我是个笨蛋,”吉尔斯说。“萨默赛特所。”
“萨默赛特所是什么?”格温达问道。
“是档案办公室。在那里可以查看结婚档案。我就要到那里去查看你父亲的结婚登记。据你姨妈说,你父亲到英格兰后立刻就和他的第二个妻子结婚。你不知道,格温达——我们以前就应该想到的——‘海伦’完全可能是你继母的一个亲属——妹妹,也许。不管怎样,一旦我们知道了她的真名,也许就能找出某个知道关于希尔赛德情况的人来。记得那个老人说过,他们想在迪尔茅斯找一间能和哈利戴夫人家的人住得靠近一点的房子的话吧。如果她的人住在这里附近,我们就可以弄到一些情况了。”
“吉尔斯,”格温达说。“你真了不起!”
II
吉尔斯发现,终究没有必要到伦敦去。虽然他旺盛的机能使得他总是想自己到处去干每一件事,他认为,一种纯属常规的调查是可以托人去办的。
他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个长途电话。
“来啦,”当收到了期待的回答时,他高兴地叫了起来。
他从信袋中抽出了一份结婚证书的证明副本。
“在这里,格温达。星期五,八月七日,坎星顿登记处。凯尔文·詹姆斯·哈利戴改为海伦·斯彭洛夫·甘尼迪。”
格温达尖叫了起来:
“海伦?”
他们对视了一下。
吉尔斯慢慢地说道:
“可是——可是——不可能是她——我的意思是——他们分开了,她又结婚了——而且走了。”
“我们不知道,”格温达说,“她走了……”
她再次看了写得清清楚楚的名字:海伦·斯彭洛夫·甘尼迪。
海伦……
第07章 甘尼迪医生
Ⅰ
几天后,在猛烈的风中,格温达正沿着广场走,她突然停在一个考虑周到的公司为它的来访者提供的玻璃避身处旁边。
“马普尔小姐?”她惊呼道。
因为,实际上马普尔小姐裹着一件漂亮的羊毛外衣,头巾包得很严实。
“我相信,在这里遇到我,一定很惊奇吧,”马普尔小姐尖刻地说。“可是我的医生命令我到海滨来换换环境,你对迪尔茅斯的描述又是那样吸引人,所以我就决定到这儿来啦——特别是有我的朋友的厨师和管家陪着我。”
“可是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们?”格温达请求道。“老年人只能给人带来讨厌,我亲爱的。应让新婚的年轻夫妇单独在一起才是。”她微笑着回答格温达的邀请。
“真的,你们已很欢迎我了。你们俩都好吧?你们的秘密侦察有进展吗?”
“正在跟踪追击,”格温达说,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她把他们至今调查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马普尔小姐。
“现在,”她结束道,”我们已登了大量的广告——在地方报纸上、泰晤士报上和别的大报上。我们只说是否有人认识海伦·斯彭洛夫·哈利戴,母家姓是甘尼迪的,请联系,等等。我想我们一定会得到一些回答的。你呢?”
“我也这样想,亲爱的——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马普尔小姐的声调总是那样的平静,但她的眼睛看来是不安的。她闪电式地打量了一下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姑娘。那故作的声调并不逼真。马普尔小姐想,格温达看来很焦急。海多克医生称之为“牵连”的事也许就要在她身上出现了。是的,可是现在罢手已为时太晚了……
马普尔小姐温和地辩解道:
“真的我对这一切变得感兴趣起来了。你知道,我的生活极少有兴奋。希望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十分好问的人。问一下,是否可以让我知道一下你们是怎样进行的?”
“我们当然会让你知道,”格温达热情地说。“你可以参与每一件事。哦,但在你看来,我应该要求医生把我关进疯人院去才是。把你在这儿的地址告诉我吧,而后一定来喝一杯——我是说喝杯茶并看看房子。你一定得看看犯罪的现场,你看过了没有?”
她笑了起来,但笑声中有点急促不安。
格温达上路后,马普尔小姐轻轻地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表示不满。
II
吉尔斯和格温达每天迫不及待地看寄来的邮件,可是开始他们很失望。他们只收到从私人问询代理人那儿寄来的表示愿意精心帮助他们进行调查的两封信。
“他们有的是时间,”吉尔斯说。“如果我们一定要雇请某个机构的话,一定是第一流的才行,而不是用邮件招揽的那种。但我真的不明白,我们不干的话,他们能有什么事可做。”
他的乐观主义(或者自负)几天之后就会得到证实。一封信来了,信上标有专业人标记。书写清楚然而有点难辨。
伍德利博尔顿——
盖尔斯希尔一
亲爱的先生
回答你太晤士报上的广告,海伦·斯彭洛夫·甘尼迪是我的妹妹。我和她失去联系已多年,今悉其讯,非常高兴。
您忠实的”。
詹姆斯·甘尼迪,M.D.
“伍德利博尔顿,”吉尔斯说。“离这儿并不太远。伍德利营地是他们去野餐的地方。在高沼地上面。离这儿大约三十哩。我们写信问问甘尼迪医生是不是可以去看看他,或者他到我们这儿来。”
他们收到了甘尼迪医生的口信。回信上说他准备在下星期三接待他们。到了那天,他们出发了。
伍德利博尔顿是一个散落在山旁的乡村。盖尔斯希尔是最高的房子,恰好在高地的顶上,可以俯视伍德利营地和一片伸展到海边去的荒野。
“多荒凉的一个地方,”格温达说,有点颤栗。
房子本身也是荒凉的。显然,甘尼迪医生把这样的现代革新嘲笑为中枢神经发热。开门的是一个黑不溜秋、使人望而生畏的女人。她领他们穿过家具极少的大厅,来到了书房,甘尼迪医生就在这里接待他们。这是一间长方形的、相当高的房间,里面排放着书架,架上放满了书。
甘尼迪已上了年纪,他头发灰白,浓眉下有一双敏锐的眼睛。他凝视着他们,从这个到那个。
“里德先生和里德夫人吧?这里坐,里德夫人,这椅子也许最舒服。好,关于什么样的事呢?”
吉尔斯流畅地叙述了他们事先安排好了的故事。
他和他妻子最近才在纽西兰结婚,来到了英格兰,这是他的妻子在儿童时曾住过的地方,她想要追寻老家的朋友和关系。
甘尼迪医生笔挺地坐着,有礼貌,但很明显,他正被在易动情感的家庭关系上的殖民主义的坚决主张所激怒。
“你认为我的妹妹——我的异妹——以及可能我自己与你们有关系喽?”他彬彬有礼地问格温达,但带着一点敌意。
“她是我的继母,”格温达说道。“我父亲的第二个妻子。当然,我真的完全记不得她了。我还很小。我的未婚名是哈利戴。”
他盯着她——然后,脸上现出了光彩的微笑。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感到孤苦伶仃了。
“老天爷!”他说。“你是格温妮!”
格温达热切地点点头,忘记了很久的昵称在她耳里回响,感到又放心,又亲昵。
“是的,”她说。“是格温妮。”
“哎呀,我的天!长大了。结婚啦。时间过得多快呀!一定是——嗯——十五年——不,当然,比那还长。我想,你记不得我了吧?”
格温达摇摇头。
“就连我的父亲也记不得了。我的意思是一切都已模糊不清了。”
“当然——哈利戴的第一个妻子是纽西兰来的----我记得他是这样告诉我的。我想是一个很好的国家。”
“它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国家——但我也相当喜欢英格兰。”
“是访问——或是在这里定居了”他按了铃。“我们一定得喝杯茶。”
高个子女人来时,他说。“请沏茶来,还有——嗯——热黄油烤面包,或者——或者蛋糕,或者别的什么。”
可敬的女管家好象带有恶意,但她说道,“是,先生,”便出去了。
“我平时不喜欢喝茶,”,甘尼迪医生不清楚地说道。
“可是我们得庆祝一下。”
“你太好啦,”格温达说。“不,我们不是来访问的。我们已买下了一间房子。”她停了一下,补充道,“叫希尔赛德。”
甘尼迪医生模糊地说道;
“哦,是的,在迪尔茅斯。你们是从那里给我写的信。”
“这真是最离奇的巧合,”格温达说。“是不,吉尔斯?”
“应该这么说,”吉尔斯说。“真的令人惊愕。”
“是一间待售的房子,你知道,”格温达说,面对甘尼迪医生的明显的不理解,她补充道,“是我们很久以前住过的同一间房子。”
甘尼迪医生皱起了眉头。“希尔赛德?可是确实----哦,是啦,我听说他们把它的名字改了。以往是圣什么或别的什么----看我说的是不是这间房子----在利汉普顿路,往城里走,在右边?”
“是的”
“是那间。亏你想得出多有趣的名字。等一等。是圣凯瑟琳家族——人们习惯那样叫的。”
“我真的在那里住过,是不?”格温达说。
“是的,当然你住过。”他逗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回到那里去呢?你记不得关于它的许多事了,真的吗?”
“记不得了。可是有点——觉得它象家一样。”
“觉得它象家一样,”医生重复道。话中毫无表情,但吉尔斯突然怀疑他在想什么。
“所以,你知道,”格温达说,“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关于我的父亲和海伦,以及——”她未讲完就停住了…“以及一切…”
他沉思地看着她。
“我对他们知道的并不多,没有多少可告诉你的。海伦——我的妹妹——和你父亲从印度同乘一条船回来。他是一个鳏夫,带着一个小女孩。海伦可怜他或者爱上了他。他感到孤单寂寞,或许爱上了她。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很难知道。到伦敦后他们就结婚了,并且到迪尔茅斯来跟我。那时我在那儿行医。凯尔文·哈利戴是个漂亮的小伙子,相当粗鲁和颓败——但那时他们生活在一起好象还是幸福的。”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然而,不到一年时间,她就同另一个男人逃走了。他大概知道吧?”
“她和谁逃走?”格温达问道。
他用他那敏锐的眼睛看着她。
“她没有告诉我,”。他说,“她不相信我。我看得出----不能不看见——她和凯尔文有摩擦。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是一个极端严谨的人——一个忠实丈夫信奉者。海伦不会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我听到过谣言——是有一个——可没有提到过任何特别的名字。经常有从伦敦或英格兰其他地方来的客人和他们住在一起。我猜是他们中的一个吧。”
“那么,是没有离过婚的男人吗?”
“海伦要的不是离过婚的男人。凯尔文告诉过我。那就是我所以猜想的原因,也许猜错了,是某个结了婚的男人。也许是他的妻子是罗马天主教徒的某个人。”
“我的父亲呢?”
“他也是不娶离了婚的。”
甘尼迪医生十分简短地说道。
“告诉我,关于我的父亲,”格温达说。“为什么他突然决定把我送到新西兰去?”
甘尼迪停了一会后说道:
“我猜是你们那里的人在给他施加压力。他的第二次结婚破裂之后,他可能认为这样做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自己为什么不把我带到那里去呢?”
甘尼迪医生看了一遍壁炉台,无表情地寻找烟斗清洁器。
“哦,我不知道……他的健康相当地坏。”
“他出了什么事?他得什么病死的?”
门开了,出现了可敬的女管家。她手里捧着装满了的托盘。
有黄油烤面包和果酱,但没有蛋糕。甘尼迪医生做了个含糊的手势示意格温达倒茶。她照做了。在倒完茶送给各人和格温达拿了一片烤面包的时候,甘尼迪医生带着强制的高兴说道:
“告诉我,你们把房子搞得怎么样了?做了许多的改变和改进吧?我想我现在认不得它了——在你们俩改完它之后。”
“我们花了点钱建了一个澡间,”吉尔斯承认道。
格温达眼睛看着医生说: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确实不能告诉你,我亲爱的。我说过,他的健康有一段时间非常糟糕,最后终于进了疗养院——在东岸的某个地方,大约两年之后就死了。”
“疗养院的准确地点在那里?”
“很抱歉。现在记不得了。嗯,我的印象是在东岸。”
他的态度现在很明显是在回避。吉尔斯和格温达互相暂短地看了一下。
吉尔斯说:
“至少,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们他埋在什么地方吧?格温达很着急——这是很自然的——想去看他的坟墓。”
甘尼迪医生将身子弯向壁炉,用铅笔刀刮他的烟斗。
“你知道,”他不大清楚地说道,“我认为不要过多地去研究过去。这是一个错误。未来是怎么样,你们俩还年轻,又健康,世界就在你们的面前。要向前看。实在没有必要把花放到你所不知道的人的坟上。”
格温达难以控制地说道:
“我要看看我父亲的坟墓。”
“恐怕我帮不了你的忙。”甘尼迪医生说,语气文雅而冷淡。“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记忆已不象以前那样好啦。你父亲离开迪尔茅斯后,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我想他从疗养院给我写过一次信。我说过,我的印象是在东岸——可就连这点我还真的不能肯定。他埋在什么地方,我完全不知道。”
“多奇怪,”吉尔斯说。
“一点也不。我们之间的纽带,你知道,就是海伦。我总是非常地喜欢海伦。她是我的异妹,比我小好几岁,但我极尽全力把她拉扯大,送她上正规学校,等等。但无可置疑,海伦——嗯,她的性格从未稳定过。她还相当年轻的时候和一个很不理想的青年男子有过麻烦。我让她平安地摆脱了。于是她选定了到印度去,与沃尔特·费恩结婚。嗯,那是一个不错的漂亮小少年,迪尔茅斯律师长的儿子,但坦率地说,非常单调乏味。他是喜欢她的,可是她从未看过他一眼。但她还是改变主意到印度去和他结婚。当她再次见到他时,一切都完了。她打电报来向我要钱回家。我寄给了她。在回家的路上,她遇见了凯尔文。我还不知道,他们就结婚了。我感到,我们是否可以说,为我妹妹的事而抱歉。这说明了为什么在她走后凯尔文没有和我保持关系的原因。”他突然补充道:“海伦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能告诉我吗?我想和她取得联系。”
“可是我们不知道,”格温达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哦,我想起了你们的广告——”他突然好奇地看着他们。“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登广告?”
格温达说;
“我们想要联系—”她停住不说了。
“和你记不得的某人联系?”甘尼迪医生迷惑不解。
格温达迅速地说;
“我想——如果我能和她联系上——她会告诉我的——关于我父亲的事。”
“是的——是的——我知道可惜我没有用啦。记忆不如以前了,而且时隔太久了。”
“至少,”吉尔斯说,“你知道是怎样一个疗养院吧?是结核病院?”
甘尼迪医生的脸突然又变得毫无表情起来。
“是的——是的,我相信是的。”
“那么,我们应该能够相当容易地追查了,”吉尔斯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情况,先生。”
他站了起来,格温达也站了起来。
“谢谢你,”她说。“一定到希尔赛德来看我们。”
他们出了房,格温达从她的肩部回头瞥了一眼,最后看见甘尼迪医生站在壁炉台旁边,扯他那灰白的小胡子,好象心情忧虑。
“他是知道一些事的,但他不愿告诉我们,”进汽车时,格温达说。“有些事——哦,吉尔斯!但愿——但愿我们没有开始……”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互相理解,产生了同样的恐惧。
“马普尔小姐是对的,”格温达说。“我们不该去过问这已过去了的事。”
“我们没有必要再干下去了,”吉尔斯不肯定地说。
“我想也许,格温达,亲爱的,我们最好别干了。”
格温达摇了摇头。
“不,吉尔斯,我们现在不能就此罢手。我们总该怀疑和想象。不,我们还得继续干下去……甘尼迪医生不想告诉我们,是因为他想做一个仁慈的人——可那类的仁慈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我们要继续干下去,直到水落石出。即使——即使----是我父亲,他……”但她说不下去了。
第08章 凯尔文·哈利戴的幻觉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花园里,科克尔夫人出来对他们说:
“请原谅,先生。有个叫甘尼迪的医生来电话找你。”
吉尔斯留下格温达和老福斯特商量,走进屋里,拿起话筒。
“我是吉尔斯·里德。”
“我是甘尼迪医生。我已考虑过了我们昨天的谈话,里德先生。有一些确凿的事实,我想也许你和你的妻子应该知道的。如果我下午到你家里来,你在吗?”
“我们当然在家。什么时间来?”
“三点钟,怎么样?”
“好。”
花园里,老福斯特对格温达说:
“是常住在西克利夫的甘尼迪医生吗?”
“我想是的。你认识他?”
“他是这里数得上的最好的医生——拉森比医生虽然不那么受欢迎,但他常常用语言和笑声使你高兴。甘尼迪医生总是缺少这一点,有点干巴巴的——但他精通他的事业。”
“他是什么时候放弃他的医业的?”
“很久以前了。大概已十五年时间了吧。他的身体垮了,人家是这样说的。”
吉尔斯从窗口处出来,回答了格温达未说出口的问题。
“他今天下午来。”
“哦。”她再次转向福斯特。“你知道甘尼迪医生的妹妹吗?”
“妹妹?与我记得的不一样。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读书,然后出国。虽然听说她结婚后回这儿来过,可是我相信她和某个小伙子逃走了——人们说她老是很野。因为我本人没见过她,所以不知道。我有事到过普利茅斯一段时间,你知道。”
当他们走到园子的末端时,格温达对吉尔斯说:
“他为什么要来?”
“到了三点钟我们就会知道了。”
甘尼迪医生按时到了。他环视了一下客厅,说:“奇怪,又到这儿了。”
然后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
“我想你们俩已下决心要对凯尔文·哈利戴死在那里的疗养院追查到底,而且想尽一切办法了解关于他的病和死的详细情况了?”
“毫无疑问,”格温达说。
“嗯,当然,你们可以安排得相当容易。所以我已得出了结论。让我把事实告诉你们,对你们的打击也许会少些。很抱歉,我不得不告诉你们,因为对你们或任何别的人都不会有一丁点儿好处,对你,格温妮,也许会造成极大的痛苦。可那是真的。你父亲不是得肺病死的,可疑的是疗养院是个疯人院。”
“疯人院?这么说,他精神不正常?”
格温达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他从未被诊断为疯子过。我的看法是,在一般词意上说,他不是精神病者。他的精神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损害,被某种幻觉所迷惑。他自愿到一个小型的私人医院去,当然,他想什么时候离开它都可以。然而,他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善,最后死在那里了。”
“幻觉所迷惑?”吉尔斯怀疑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什么样的幻觉?”
甘尼迪医生冷冰冰地说:
“处于扼死他妻子的压抑下。”
格温达窒息地喊了起来。吉尔斯迅速地握住了的冰凉的手。
吉尔斯说:
“那么——是他扼死他的妻子了?”
“嗯?”肯尼迪医生盯着他。“不,当然不是。这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格温达不肯定地问道。
“我亲爱的孩子!这种事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海伦抛弃了他去跟别的男人。他在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精神十分失常的状态之中;做可怕的梦,病态的幻想。最后的打击把他推到了绝境。我不是心理学家。人们是这样解释这种事的。如果一个男子宁愿他的妻子死掉而不愿其不忠于他的话,他就能设法使他自己相信;她死了——甚至把她杀了。”
吉尔斯和格温达小心地交换了警告的眼光。
吉尔斯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