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太宗曰:“春秋荀吴伐狄,毁车为行,亦正兵欤,奇兵欤?”
靖曰:“荀吴用车法耳,虽舍车而法在其中焉。一为左角,一为右角,一为前拒,分为三队,此一乘法也,千万乘皆然。臣按曹公《新书》云:攻车七十五人,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守车一队,炊子十人,守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凡百人。兴兵十万,用车千乘,轻重二千,此大率荀吴之旧法也。又观汉魏之间军制:五车为队,仆射一人;十车为师,率长一人;凡车千乘,将吏二人。多多仿此。臣以今法参用之:则跳荡,骑兵也;战锋队,步、骑相半也;驻队,兼车乘而出也。臣西讨突厥,越险数千里,此制未尝敢易。盖古法节制,信可重也。”
14、太宗幸灵州回,召靖赐坐,曰:“朕命道宗及阿史那杜尔等讨薛延陀,而铁勒诸部乞置汉官,朕皆从其请。延陀西走,恐为后患,故遣李勣讨之。今北荒悉平,然诸部番汉杂处,以何道经久,使得两全安之?”
靖曰:“陛下敕自突厥至回纥部落,犯置驿六十六处,以通斥候,斯已得策矣。然臣愚以谓,汉戍宜自为一法,番落宜自为一法,教习各异,勿使混同。或遇寇至,则密敕主讲,临时变号易服,出奇击之。”
太宗曰:“何道也?”
靖曰:“此所谓‘多方以误之’之术也。番而示之汉,汉而示之番,彼不知番汉之别,则莫能测我攻守之计矣。善用兵者,先为不测,则敌‘乖其所之’也。”
太宗曰:“正合朕意,卿可密教边将。只以此番、汉,便见奇正之法矣。”
靖曰:“圣虑天纵,闻一知十,臣安能极其说哉!”
15、太宗曰:“诸葛亮言‘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朕疑此谈非极致之论。”
靖曰:“武侯有所激云耳。臣按《孙子》有曰:‘教习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自古乱军引胜,不可胜纪。夫教道不明者,言教阅无古法也;吏卒无常者,言将臣权任无久职也;乱军引胜者,言己自溃败,非敌胜之也。是以武侯言‘兵卒有制,虽庸将未败若兵卒自乱,虽贤将危之。’又何疑焉?”
太宗曰:“教阅之法,信不可忽。”
靖曰:“教得其道,则士乐为用。教不得法,虽朝督暮责,无益于事矣!臣所以区区古制、皆纂以图者,庶乎成有制之兵也。”
太宗曰:“卿为我择古陈法,悉图以上。”
16、太宗曰:“番兵唯劲马奔冲,此奇兵欤?汉兵为弩、犄角,此正兵欤?”
靖曰:“按《孙子》云:‘善用兵者,求之以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夫所谓择人者,各随番汉所长而战也。番长于马,马利乎速斗;汉长于弩,弩利乎缓战。此自然各任其势也,然非奇正所分。臣前曾述番汉必变号易服者,奇正相生之法也。马亦有正,弩亦有奇,何常之有哉!”
太宗曰:“卿更细言其术”
靖曰:“先形之,使敌从之,是其术也。”
17、太宗曰:“近契丹、奚皆内属,置松漠、饶乐二都督,统于安北都护。朕用薛万彻,如何?”
靖曰:“万彻不如阿史那社尔及执失思力、契必何力,此皆番臣之知兵者也。臣尝与之言松漠、饶乐山川道路,番情逆顺,远至于西域部落十数种,历历可信。臣教之以阵法,无不点头服义。望陛下任之勿疑,若万彻,则勇而无谋,难以独任。”太宗曰:“番人皆为卿役使!古人云,‘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势也。’卿得之矣。”
卷中
18、太宗曰:朕观诸兵书无出孙武,孙武十三篇无出虚实。夫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今诸将中,但能了背实出虚,及其临敌则鲜识虚实者,盖不能致人而反为敌所致故也。如何?卿悉为诸将言其要。
靖曰:先教之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语之以虚实之形可也。诸将多不知以奇为正、以正为奇,且安识虚是实、实是虚哉!太宗曰: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此则奇正在我、虚实在敌欤?
靖日;奇正者,所以致敌之虚实也。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为奇。苟将不知奇正,则虽知敌虚实,安能致之哉!臣奉诏,但教诸将以奇正,然后虚实自知焉。
太宗曰:以奇为正者,敌意其奇,则吾正击之;以正为奇者,敌意其正,则吾奇击之;使敌势常虚,我势常实。当以此法授诸将,使易晓尔。
靖曰: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臣当以此教诸将。
19、太宗曰:朕置瑶池都督以隶安西都护,蕃汉之兵,如何处置?
靖曰:天之生人,本无蕃汉之别,然地远荒漠.必以射猎为生,由此常习战斗。若我恩信抚之,衣食周之,则皆汉人矣。陛下置此都护,臣请收汉卒,处之内地,减省粮馈,兵家所谓治力之法也。但择汉吏有熟蕃情者,散守堡障,此足以经久。或遇有警,则汉卒出焉。
太宗曰:《孙子》所言治力如何?
靖曰:“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略言其概尔。善用兵者,推此三义而有六焉:以诱待来,以静待躁,以重待轻,以严待懈,以治待乱,以守待攻。反是则力有弗逮。非治力之术,安能临战哉!
太宗曰:今人习《孙子》者,但说空文,鲜克推广其义。治力之法,宜遍告诸将。
20、太宗曰:旧将老卒,凋零殆尽,诸军新置,不经陈敌今教以何道为要?
靖曰:臣尝教士,分为三等。必先结伍法,伍法即成,授之军校,此一等也。军校之法,以一为十,以十为百,此一等也。授之裨将,裨将乃总诸校之队聚为陈图,此一等也。大将军家此三等之教,于是大阅,稽查制度,分别奇正,誓众行罚,陛下临高观之,无施不可。
21、太宗曰:伍法有数家,孰者为要?
靖曰:臣案《春秋左氏传》云,先偏后伍;又《司马法》曰;五人为伍;《尉缭子》有束伍令;汉制有尺籍伍符。后世符籍以纸为之,于是失其制矣。臣酌其法,自五人变为二十五人,自二十五人而变为七十五人,此则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之制也。舍车用骑,则二十五人当八马,此则五兵五当之制也。是则诸家兵法,惟伍法为要。小列五人,大列二十五人,参列七十五人,又五参其数,得三百七十五人。三百人为正,六十人为奇;此则百五十人分二正,而三十人分二奇。盖左右等也。穰苴所谓五人为伍,十伍为队,至今因之,此其要也。
22、太宗曰:朕与李勣论兵,多同卿说,但勣不究出处尔。卿所制六花陈法。出何术乎?
靖曰:臣本诸葛亮八陈法也,大陈包小陈,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古制如此。臣为图因之,故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俗所号尔。
太宗曰:内圆外方,何谓也?
靖曰:方生于步,圆生于奇,方所以矩其步,圆所以缀其旋。是以步数定于地,行缀应乎天,步定缀齐,则变化不乱。八阵为六,武侯之旧法焉。
23、太宗曰:画方以见步,点圆以见兵,步教足法,兵教手法,手足便利,思过半乎!
靖曰:吴起云:“绝而不离,却而不散。”此步法也。教士就布綦于盘,若无画路,綦安用之。孙武曰:“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皆出于度量方国也。
太宗曰:深乎,孙子之言!不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则何以制其节乎!
靖曰:庸将安能知其节者也。“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臣修其术,几立队相去各十步,驻队去前队二十步,每隔一队立一战队。前进以五十步为节。角一声,诸队皆散立,不过十步之内。至第四角声,笼枪跪坐。于是鼓之,三呼三击,三十步至五十步以制敌之变。马军从背出,亦五十步临时节止。前正后夺,观敌如何。再鼓之,则前奇后正,复邀敌来。伺隙捣虚。此六花大率皆然也。
24.太宗曰:《曹公新书》云:“作陈对敌,必先立表,引兵就表而陈。一部受敌,余部不进救者斩。”此何术乎?靖曰:临敌立表非也,此但教战时法尔。古人善用兵者,教正不教奇,驱众若驱羊群,与之进,与之退,不知所之也。曹公骄而好胜,当时诸将奉《新书》者,莫敢攻其短。且临敌立表,无乃晚乎?臣窃观陛下所制破陈乐舞,前出四表,后缀八幡,左右折旋,起步金鼓,各有其节,此即八陈图四头八尾之制也。人间但见乐舞之盛,岂有知军容如斯焉!
太宗曰:昔汉高帝定天下,歌云“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盖兵法可以意授,不可以言传。朕为破陈乐舞,唯卿已晓其表矣,后世其知我不苟作也。
25、太宗曰:方色五旗为正乎?旛麾折冲为奇乎?分合为变,其队数曷为得宜?
靖曰:臣参用古法,凡三队合,则旗相依而不交五队合,则两旗交;十队合,则五旗交。吹角开五交之旗,则一复散为十;开二交之旗,则一复散为五;开相依不交之旗,则一复散为三。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三令五申,三散三合,复归于正,四头八尾,乃可教焉。此队法所宜也。
太宗称善。
26、太宗曰:曹公有战骑、蹈骑、游骑,今马军何等比乎?
靖曰:臣案《新书》云:战骑居前,蹈骑居中,游骑居后。如此则是各立名号,分类三等尔。大抵骑兵八马当车徒二十四人;二十四骑当车徒七十二人,此古制也。车徒常教以正,骑队常教以奇。据曹公前后及中分为三复,不言两厢,举一端言也。后人不晓三复之义,则战骑必前于蹈骑、游骑,如何使用?臣孰用此法;回军转陈,则游骑当前,战骑当后,蹈骑临变而分,皆曹公之术也。
太公曰:多少人为曹公所惑。
27、太宗曰:车、步、骑三者一法也,其用在人乎?
靖曰:臣案春秋鱼丽陈,先偏后伍,此则车步无骑,谓之左右拒,言拒御而已,非取奇胜也。晋荀吴伐狄,舍车为行,此则骑多为便,唯务奇胜,非拒御而已。臣均其术,凡一马当三人,车步称之,混为一法,用之在人,敌安知吾车果何出,骑果何来,徒果何从哉?或潜九地,或动九天,其知如神,惟陛下有焉,臣何足以知之。
28、太宗曰:太公书云:“地方六百步,或六十步,表十二辰。”其术如何?
靖曰:画地方一千二百步,开方之形也。每部占地二十步之外,横以五步立一人,纵以四步立一人。凡二千五百人分五方。空地四处,所谓陈间容陈者也。武王伐纣,虎贲各掌三千人.每陈六千人,共三万之众,此太公画地之法也。
太宗曰:卿六花陈画地几何?
靖曰:大阅地方千二百步者,其义六陈各占地四百步.分为东西两厢,空地一千二百步为教战之所。臣常教士三万,每陈五千人,以其一为营法,五为方、圆、曲、直、锐之形,每陈正变,凡二十五变而止。
太宗曰:五行陈如何?
靖曰:本因五方色立此名。方、圆、曲、直、锐实因地形使然。凡军不素习此五者,安可以临敌乎?兵,诡道也。故强名五行焉。文之以术数相生相克之义。其实兵形象水,因地制流,此其旨也。
29、太宗曰;李勣言北牡,方圆、伏兵法,古有是否?
靖曰:北牡之法,出于俗传,其实阴阳二义而已。臣案范蠡云;“后则用阴,先则用阳;尽敌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此兵家阴阳之妙也。范蠡又云:“设左为牝,益右为牡,早宴以顺天道。”此则左右、早宴临时不同,在乎奇正之变者也。左右者人之阴阳,早宴者天之阴阳,奇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若执而不变,则阴阳俱废,如何守牝牡之形而已。故形之者,以奇示敌,非吾正也;胜之者,以正击之,非吾奇也,此谓奇正相变。兵伏者,不止山谷草木伏藏;所以为伏也,其正如山,其奇如雷,敌虽对面,莫测吾奇正所在。至此,夫何形之有焉。
30、太宗曰:四兽之陈,又以商、羽、徵、角、象之,何道也?
靖曰:诡道也。
太宗曰:可废乎?
靖曰:存之所以能度之也,若废而不用,诡愈甚矣。
太宗曰:何谓也?
靖曰:假之以四兽之陈,及天、地、风、云之号,又加商金、羽水、徵人、角木之配,此皆兵家自古诡道。存之,则余党不复增矣;废之,则使贪使愚之术从何而施哉。
太宗良久回:卿宜秘之,无泄于外。
31、太宗曰:严刑峻法使众畏我而不畏敌,朕甚惑之。昔光武以孤军当王莽百万之众,非有刑法临之,此何由乎?
靖曰:兵家胜败,情状万殊,不可以一事推也。如陈胜、吴广败秦师,岂胜、广刑法能加于秦乎?光武之起,盖顺人心之怨莽也,况又王寻、王邑不晓兵法,徒誇兵众,所以自此败。臣案《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此言凡将先有爱结于士,然后可以严刑也;若爱未加而独用峻法,鲜克济焉。
太宗曰:《尚书》言。“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何谓也?
靖曰: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加于先,爱教于后,无益于事矣。《尚书》所以慎戒其终,非所以作谋于始也。故孙子之法万代不刊。
32、太宗曰:卿平萧铣,诸将皆欲藉伪臣家以赏士卒,独卿不从,以谓蒯通不戮于汉,既而江汉归顺。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其卿之谓乎?
靖曰:汉光武平赤眉,入贼营中案行,贼曰:萧王推赤心于人腹中。此盖先料人情必非为恶,岂不豫虑哉!臣顷讨突厥,总蕃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扬千,斩一庄贾,亦推赤诚存至公而已矣。陛下过时听,擢臣以不次之位,若于文武则何敢当。
33、太宗曰:昔唐俭使突厥,卿因击而败之。人言卿以俭的死间,朕至今疑焉,如何?
靖再拜曰:臣与俭比肩事主,料俭说必不能柔服,故臣因纵兵以击之,所以去大恶不顾小义也。人谓以俭为死间,非臣之心。案《孙子》用间最为下策,臣尝著论其末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或用间以成功,或凭间以倾败。若束发事君,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虽有善间,安可用乎?”唐俭小义,陛下何疑。
太宗曰:诚哉,非仁义不能使间,此岂纤人所为乎。周公大义灭亲,况一使人乎。灼无疑矣。
34、太宗曰:兵贵为主,不贵为客;贵速,不贵久,何也?
靖曰:兵不得已而用之,安在为客且久哉。《孙子》曰:“远输则百姓贫”为此为客之弊也。又曰:“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此不可久之验也。臣较量主客之势,则有变客为主,变主为客之术。
太宗曰:何谓也?
靖曰:“因粮于敌”,是变客为主也;“饱能饥之,佚能劳之”,是变主为客也。故兵不拘主客迟速,惟发必中节,所以为宜。
太宗曰:古人有诸?
靖曰:昔越伐吴,以左右两军鸣鼓而进,吴分兵御之;越以中军潜涉不鼓,袭取吴师。此变客为主之验也。石勒与姬澹战,澹兵远来,勒遣孔苌为前锋逆击澹军,孔苌退而澹来追,勒以伏兵夹击之,澹军大败。此变劳为佚之验也。古人如此者多。
35、太宗曰:铁蒺藜、行马,太公所制,是乎?
靖曰:有之,然拒敌而已。兵贵致人,非欲拒之也”。大公《六韬》言守御之具尔,非政战所施也。
卷下
36、太宗曰:太公云:“以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墓险阻。”又孙子云:“天隙之地,丘墓故城,兵不可处。”如何?
靖曰:用众在乎心一,心一在乎禁祥去疑。倘主将有所疑忌,则群情摇。群情摇,则敌乘衅而至矣。安营据地,便乎人事而已。若涧、井、、隙之地,及如牢如罗之处,人事不便者也,故兵家引而避之,防敌乘我。丘墓故城非绝险处,我得之为利,岂宜反去之乎。太公所说兵之至要也。
37、太宗曰:朕思凶器无甚于兵者,行兵苟便于人事,岂以避忌为疑。今后请将有以阴阳拘忌于事宜者,卿当丁宁诫之。
靖再拜谢曰:臣案《尉缭子》曰:“黄帝以德守之,以刑伐之。”是谓刑德,非天官时日之谓也。然诡道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后世庸将泥于术数,是以多败,不可不诫也。陛下圣训,臣即宣告诸将。
38太宗曰:兵有分有聚,各贵适宜,前代事迹,孰为善此者?
靖曰:苻坚总百万之众,而败于肥水,此兵能合不能分之所致也。吴汉讨公孙述,与副将刘尚分屯,相去三十里述来攻汉,尚出合击,大破之,此兵分而能合之所致也。太公曰:“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
太宗曰:苻坚初得王猛实知兵,遂取中原;及猛卒,坚果政,此縻军之谓乎!吴汉为光武所任,兵不遥制,故汉果平蜀,此不陷孤旅之谓乎!得失事迹,足为万代鉴。
39.太宗曰: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靖良久曰:诚如圣语。大凡用兵,若敌人不误,则我师安能克哉。譬如奕棋,两敌均焉。一着或失,竟莫能助。是古今胜败率有一误而已,况多失者乎。
40、太宗曰:攻守二事,其实一法欤。《孙子》言:“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即不言敌来攻我,我亦攻之;我若自守,敌亦守之。攻守两齐,其术奈何?
靖曰:前代似此相攻相守者多矣。皆曰“守则不足,攻则有余”。便谓不足为弱,有余为强,盖不悟攻守之法也。臣按《孙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且自守,待敌可胜,则攻之尔非以强弱为辞也。后人不晓其义,则当攻而守,当守而攻,二役既殊,故不能一其法。
太宗曰:信乎。有余、不足使后人惑其强弱。殊不知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余也。示敌以不足,则敌必来攻,此是敌不知其所攻者也;示敌以有余,则敌必自守,此是敌不知其所守者也。攻守一法,敌与我分而为二事。若我事得,则敌事败;敌事得,则我事败;得失成败彼我之事分焉。攻守者一而已矣,得一者百战百胜。故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知一谓乎。
靖再拜曰:深乎,圣人之法也。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同归乎胜而已矣。若攻不知守,守不知攻,不惟二其事,抑又二其官。虽口诵孙、吴,而心不思妙,攻守两齐之说,其孰能知其然哉。
41、太宗曰:《司马法》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更安,忘战必危。”此亦攻守一道呼?
靖曰:有国有家者,曷尝不讲乎攻守也。夫攻者,不仅攻其城、击其陈而已,必有攻其心之术焉。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陈而已,必也守吾气而有待焉。大而言之,为君之道;小而言之。为将之法。夫攻其心者,所谓知彼者也;守吾气者,所谓知己者也。
太宗曰:诚哉。朕常临陈,先料敌之心与己之心孰审,然后被可得而知焉;察敌之气与己之气孰治,然后我可得而知焉。是以知彼知己兵家大要。今之将臣,虽未知彼,苟能知己,则安有失利者哉。
靖曰:孙武所谓“先为不可胜”者,知己者也;“以待敌之可胜”者,知彼者也。又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臣斯须不敢失此诫。
42.太宗曰:《孙子》言三军可夺气之妙:“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如何?靖曰:夫含生禀血,鼓作斗争,虽死不省者,气使然也。故用兵之法,必是察吾士众,激吾胜气,乃可以击敌焉。吴起四机,以气机为上,无他道也,能使人人自斗,则其锐莫当。所谓朝气锐者,非限时刻而言也,举一日时刻为喻也。凡三鼓而敌不衰不竭,则安能必使之惰归哉。盖学者徒诵空文,而为敌所诱,苟悟夺之之理,则兵可任矣。
43、太宗曰:卿尝言李勣能兵法,久可用否?然非朕控御不可用也。他日太子治若何御之?靖曰:为陛下计,莫若黜勣,令太子复用之,则必感恩图报,于理何损乎。太宗曰:善!朕无疑矣。太宗曰:李勣若与长孙无忌共掌国政,他日如何?靖曰:勣忠义之臣,可保任也。无忌佐命大功,陛下以肺腑之亲,委之辅相。然外貌下士,内实嫉贤。故尉迟敬德而折其短,遂引退焉。侯君集恨其忘旧,因以犯逆,皆无忌致其然也。陛下询及臣,臣不敢避其说。太宗曰:勿泄也,朕思其处置。
44.太宗曰:汉高祖能将将,其后韩、彭见诛,萧何下狱,何故如此?
靖曰:臣观刘、项皆非将将之君,当秦之亡也,张良本为韩报仇,陈平、韩信告怨楚不用,故假汉之势自为奋尔。至于萧、曹、樊、灌悉由亡命,高祖因之以得天下。设使六国之后复立,人人各怀其旧,则虽有能将将之才,岂为汉用哉。臣谓汉得天下,由张良借箸之谋,萧何漕挽之功也。以此言之,韩、彭见诛,范增不用,其事同也。臣故谓刘、项皆非将将之君。
太宗曰:光武中兴,能保全功臣,不任以吏事,此则善于将将乎?
靖曰:光武虽藉前构,易子成功,然莽势不下于项藉,寇、邓未越于萧、张,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贤于高祖远矣。以此论将将之道,臣调光武得之。
45、太宗曰:古者出师命将,斋三日,授之以钺曰:从此至天将军制之。又授之以斧曰:从此至地将军制之。又推其毂曰:进退唯时。既行,军中但闻将军之令,不闻君命。朕谓此礼久废,今欲与卿参定遣将之仪,如何?
靖曰:臣窃谓圣人制作致斋于庙者,所以假威于神也;授斧钺而推其毂者,所以委寄以权也。今陛下每有出师,必与公卿议论,告庙而后遣,此则邀以神圣矣;每有任将,必使之便宜从事,此则假以权重矣。何异于致斋推毂邪!尽合古礼,其义同焉。不须参定。
上曰:善。乃命近臣书此二事为后世法。
46、太宗曰:阴阳术数,废之可乎?
靖曰:不可。兵者,诡道也。托之以阴阳术数,则使贪使愚,兹不可废也。
太宗曰:卿尝言天官时日,名将不法,闻者拘之,废亦宜然。
靖曰:昔纣以甲子日亡,武王以甲子日兴。天官时日,甲子一也,殷乱周兴,兴亡异焉。又宋武帝以往亡日起兵,军吏以为不可。帝曰:“我往彼亡。”果克之。由此言之,可废明矣。然而田单为燕所围,单命一人为神,拜而祠之,神言:“燕可破。”单于是以火牛出击燕,大破之。此是兵家诡道。天官时日,亦犹此也。
太宗曰:田单托神怪而破燕,太公焚蓍龟而灭纣;两事相反,何也?
靖曰;其机一也,或逆而转之,或顺而行之是也。昔太公性武王至牧野,遇雷雨,旗鼓毁折。散宜生欲卜吉而后行。此则因军中疑惧,必假卜以问神焉。太公以为腐草枯骨无足问。且以臣伐君,岂可再乎!然观散宜生发机于前,太公成机于后,逆顺虽异,其理致则同。臣前所谓术数不可废者,盖存其机于未萌也。及其成功在人事而已。
47、太宗曰:当今将帅,唯李勣、道宗、薛万彻,除道宗以亲属外,孰堪大用?
靖曰:陛下尝言勣、道宗用兵不大胜亦不大败;万彻若不大胜即须大败。臣愚思圣言,不求大胜亦不求大败者,节制之兵也;或大胜或大败者,幸而成功者也。故孙武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节制在我云尔。
48、太宗曰:两陈相临,欲言不战,安可得乎?
靖曰:昔晋师伐秦,交绥而退。《司马法》曰:“逐奔不远,总绥不及。”臣谓绥者,御辔之索也。我兵既有节制,彼敌亦正行伍,岂敢轻战哉。故有出而交绥,退而不逐,各防其失败者。孙武云:“勿击堂堂之陈,无邀正正之旗。”若两陈体均势等,苟一轻肆,为其所乘,则或大败,理使然也,是敌兵有不战,有必战;夫不战者在我,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不战在我,何谓也?
靖曰:孙武云:“我不欲战者,划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敌有人焉,则交绥之间,未可图也,故曰不战在我。夫必战在敌者,孙武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本待之。”敌无人焉,则必来战,吾得以乘而破之。故曰,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深乎,节制之兵。得其法则昌,失其法则亡。卿为纂述历代善于节制者,具图来上,朕当择其精微,垂于后世。
靖曰:臣前述进黄帝、太公二阵图,并《司马法》、诸葛亮奇正之法,此已精悉,历代名将用其一二而成功者亦众矣。但吏官鲜克知兵,不能纪其实迹焉。臣不敢奉诏,当纂述以闻。
49、太宗曰:兵法孰为最深者?
靖曰:臣常分为三等,使学者当渐而至焉。一曰道,二曰天地,三曰将法。夫道之说至微至深,《易》所谓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是也。夫天之说阴阳,地之说险易。善用兵者,能以阴夺阳,以险攻易,孟子所谓天时地利者是也。夫将法之说在乎任人利器,《三略》所谓得士者昌,管仲所谓器必坚利是也。
太宗曰:然。吾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百战百胜者中也,深沟高垒以自守者下也。以是较量孙武著书,三等皆具焉。
靖曰:观其文,迹其事,亦可差别矣。若张良、范蠡、孙武脱然高引不知所往,此非知道,安能尔乎。若乐毅、管仲、诸葛亮战必胜,守必固,此非察天时地利,安能尔乎。其次王猛之保秦,谢安之守晋,非任将择材,缮完自固,安能尔乎。故习兵之学,必先繇下以及中,繇中以及上,则渐而深矣。不然,则会空言,徒记诵,无足取也。
太宗曰:道家忌三世为将者,不可妄传也,不可不传也。卿其慎之。
靖再拜出,尽传其书与李勣。
卫公兵法辑本
李靖
卷上将务兵谋
夫将之上务,在于明察而众和,谋深而虑远,审于天时,稽乎人理。若不料其能,不达权变,及临机赴敌,方始趑趄,左顾右盼,计无所出,信任过说,一彼一此,进退狐疑,部伍狼藉。何异趣苍生而赴汤火,驱牛羊而啖狼虎者乎?用兵上神,战贵其速。简练士卒,申明号令,晓其目以麾帜,习其耳以鼓金,严赏罚以戒之,重刍豢以养之,浚沟壑以防之,指山川以导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则虽敌人有雷电之疾,而我亦有所待也。若兵无先备,则不应卒。卒不应,则失于机。失于机,则后于事。后于事,则不制胜而军覆矣。故《吕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胜,不可久而用之矣。”或曰:“兵之情虽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敌将多谋,戎卒欲辑,令行禁止,兵利甲坚,气锐而严,力全而劲,岂可速而犯之耶?”答曰:若此,则当卷迹藏声,蓄盈待竭,避其锋势,与之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颇之拒白起,守而不战;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进是也。夫决胜之策者,在乎察将之材能,审敌之强弱,断地之形势,观时之宜利,先胜而后战,守地而不失,是谓必胜之道也。若上骄下怨,可离而间;营久卒疲,可掩可袭;昧迷去就,士众猜嫌,可振而走;重进轻退,遇逢险阻,可邀可取。若敌人旌旗屡动,士马屡顾,其卒或纵或横,其吏或行或止,追北恐不利,见利恐不获;涉长途而未息,入险地而不疑,劲风剧寒,剖冰济水,烈景炎热,倍道兼行,阵而未定,合而未毕。若此之势,乘而击之,此为天赞我也,岂有不胜哉!
若军有贤智而不用者败;上下不相亲而各逞己长者败;赏罚不当而众多怨言者败;知而不敢击,不知而击者败;地利不得而卒多战厄者败;劳逸无辨,不晓车骑之用者败;觇候不审而轻敌懈怠者败;行于绝险而不知深沟绝涧者败;阵无选锋而奇正不分者败。凡此十败,非天之殃,将之过也。夫兵者,宁十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胜。故白起对秦王曰:“明王爱其国,忠臣爱其身,臣宁伏其重诛,而不忍为辱君之将。”又严颜谓张飞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故二将咸重其名节,宁就死而不求生者,盖知败衄之耻。斯诚甚矣。
又曰:凡与敌相逢,持军相守,欲知彼算,将揣其谋,则如之何?对曰:士马骁雄,示我以羸弱;阵伍齐肃,示我以不战;见小利,佯为不敢争;伏奇兵,故诱以奔北;内实严警,外为弛慢;恣行间谍,托以忠告;或执使以相忿,或厚赂以相悦;移师则减灶,合营则偃旗;智足以及谋,勇足以及怒;非得地而不舍,非全军而不侵;以多击少,必取于晨朝;以寡击众,必候于日暮。如此,则兵多诡伏,将有深谋,理须曲为防慎,不可失其规画。故《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但敌国无小,蜂趸有毒。且鸟穷则啄,兽穷犹触者,皆自卫其生命而求免于祸难也。若困而不斗,乃智不逮于鸟兽,其将能乎?必须料敌致胜,戒于小利,然后可立大功矣。或又问曰:所谓料敌者何?对曰:料敌者,料其彼我之形,定乎得失之计,始可兵出而决于胜负矣。当料彼将吏孰与己和?主客孰与己逸?排甲孰与己坚?器械孰与己利?教练孰与己明?地势孰与己险?城池孰与己固?骑畜孰与己多?粮储孰与己广?功巧孰与己能?秣饲孰与己丰?资货孰与己富?以此揣而料之,焉有不保其胜哉!夫军无小听,听必审也;战无小利,利必大也。审听之道,诈亦受之,实亦受之,巧亦受之,拙亦受之,其诈而似实亦受之,其实而似诈亦受之。但当明听其实,参会众情,徐思其验,锻练而用。不得逆诈自听,挫折愚人之词;又不得听庸人之说,称敌寡弱,轻侮众心,而不料其虚实;又不得受敌人以小利饵我。勇士辄掠财畜,获其首级,将暗不断而重赏之,忽敌无备,必为所败。揣敌之术,亦易知矣:若辞怒而不战者,待其援也;杖而立,汲而先饮者,倍程逼速,饥渴之兼也。夫欲行无穷之势,图不测之利,其事烦多,略陈梗概而已。若遇小寇而有不可击者,为其将智而谋深,士勇而军整,锋甲尖锐而地险,骑畜肥逸而令行。如此,则士蓄必死之心,将怀擒敌之计。此当固而待之,未得轻而犯也。如逢大敌而必斗也者,彼将愚昧而政令不行,士马虽多而众心不一,锋甲虽广而众力不坚,居地无固而粮运不继。卒无攻战之志,旁无车马之援,此可袭而取之。抑又闻之:统戎行师,攻城野战,当须料敌,然后纵兵。夫为将能识此之机变,知彼之物情,亦何虑功不逮,斗不胜哉!敌有十五形可击:新集,未食,不顺,后至,奔走,不戒,动劳,将离,长路,候济,不暇,险路,扰乱,惊怖,不定。帅有十过:勇而轻死,贪而好利,仁而不忍,知而心怯,信而喜信人,廉洁而爱人,慢而心缓,刚而自用,懦志多疑,急而心速。凡事有形同而势异者,亦有势同而形别者。若顺其可,则一举而功济;如从未可,则击,动而必败。故孙膑曰:“计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曰:“百里而趋利者,则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善动敌者,形之,而敌从之;与之,而敌取之。以奇动之,以正待之。此战势之要术也。若我士卒已齐,法令已行,奇正已设,置阵已定,誓众已毕,上下已怒,天时已应,地利已据,鼓角已震,风势已顺,敌人虽众,其奈我哉?譬虎之有牙,兕之有角,身不蔽捍,手无寸刃,而欲搏之,势不可触,其亦明矣!故兵有三势:一曰气势,二曰地势,三曰因势。若将勇轻敌,士卒乐战,三军之众,志厉青云,气等飘风,声如雷霆,此所谓气势也。若关山狭路,大阜深涧,龙蛇盘阴,羊肠狗门,一夫守险,千人不过,此所谓地势也。若因敌怠慢,劳役饥渴,风浪惊扰,将吏纵横,前营未舍,后军半济,此所谓因势也。若遇此势,当时潜我形,出其不意,用奇设伏,乘势取之矣。是以良将用兵,审其机势而用兵气,仍须鼓而怒之,感而勇之,赏而劝之,激而扬之;若鸷鸟之攫,猛兽之搏,必修其牙距,度力而下,远则气衰而不及,近则形见而不得。故良将之战,必整其三军,砺其锋甲,设其奇伏,量其形势,远则力疲而不及,近则敌知而不应。若不通此机,乃智不及于鸟兽,亦何能取胜于. 寇乎?乃须怒士厉众,使知奋勇,故能无强阵于前,无坚城于外,以弱胜强,必因势也。
凡是贼徒,好相掩袭。须择勇敢之夫,选明察之士,兼使乡导,潜历山原,密其声,晦其迹;或刻为兽足而印履于中途,或上托微禽而幽伏于丛薄;然后倾耳以遥听,竦目而深视,专智以度事机,注心而候气色。见水痕则可以测敌济之早晚,观树动则可以辨来寇之驱驰也。故烟火莫若谨而审,旌旗莫若齐而一,爵赏必重而不欺,刑戮必严而不舍。敌之动静而我必有其备,彼之去就而我必审其机,岂不得保其全哉?
《军志》云:失地之利,士卒迷惑,三军困败。饥饱劳逸,地利为宝,不其然矣?是以彼此俱利之地,则让而设伏,趋其所爱,而傍袭之;彼此不利之地,则引而佯去,待其半出而邀击之。平易之所,则率骑而与阵;险隘之处,则励步以及徒。往易归难,左险右阻,沮洳幽秽,垣. 舀沟渎,此车之害地也。
有入无出,长驰回驱,大阜深谷,ㄜ泥堑泽,此骑之败地也。候视相及,限壑分川,斯可以纵弓弩;声尘相接,深林盛薄,斯可以奋矛。芦苇深草,则必用风火;蒋潢翳荟,则必率其伏。平坦则方布,污斜则圆形,左右俱高则张翼,后高前下则锐冲。凡战之道,以地形为主,虚实为佐,变化为辅,不可专守险以求胜也,仍须节之以金鼓,变之以权宜,用逸待劳,掩迟为疾。不明地利,其败不旋踵矣。或有进师行军,不因乡导,陷于危败,为敌所制。左谷右山、束马悬车之迳,前穷后绝、雁行鱼贯之岩,兵阵未整而强敌忽临,进无所凭,退无所固,求战不得,自守莫安,住则日月稽留,动则首尾受敌,野无水草,军乏资粮,马困人疲,知穷力极,一人守隘,万夫莫向,如彼要害,敌先据之,如此之利,我已知守,纵有骁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事至于此,可不慎之哉?若此死地,疾战则存,不战则亡。当须上下同心,并气一力,抽肠溅血,一死一前,因败为功,转祸为福矣。
若敌人在死地,无可依固,粮食已尽,救兵不至,谓之穷寇。击此之法,必开其去道,勿使有斗心,虽众可破。当以精骑分塞要道,轻兵进而诱之,阵而勿战,败谋之法也。夫战之取胜者,此岂求之于天地乎?在因人以成之。历观古人之用间,其妙非一,即有间其君者,有间其亲者,有间其贤者,有间其能者,有间其助者,有间其邻好者,有间其左右者,有间其纵横者。故子贡、史廖、陈轸、苏秦、张仪、范睢等,皆凭此术而成功也。且间之道,其有五焉:有因其邑人,使潜伺察而致词焉;有因其仕子,故泄虚假,令告示焉;有因敌之使,矫其事而返之焉;有审择贤能,使觇彼向背虚实而归说之焉;有佯缓罪戾,微漏我伪情浮计,使亡报之焉。凡此五间,皆须隐秘,重之以赏,密之又密,始可行焉。若敌有宠嬖任以腹心者,我当使间遗其珍玩,恣其所欲,顺而傍诱之;敌有重臣失势不满其志者,我则啖以厚利,诡相亲附,采其情实而致之;敌有亲贵左右之多词夸诞好论利害者,我则使间曲情尊奉,厚遗珍宝,揣其所间而反间之;敌若使聘于我,我则稽留其使,令人与之共处,矫致殷勤,伪相亲. 匿,朝夕慰喻,倍供珍味,观其辞色而察之,仍朝暮令使独与己伴居,我遣聪明者潜于复壁中,听其所间。使既迟违,恐彼怪责,必是窃论心事,我知计遣使而用之。且夫用间以间人,人亦用间以间己;己以密往,彼以密来。理须独察于心,参会于事,则不失矣。若敌使人来,欲候我虚实,察我动静,觇知事计而行其间者,我当佯为不觉,舍其厚利而善啖之,舍止而善饭之,微以我伪言诳事,示以前却期会,即我之所须,为彼之所失者,因其有间而反间之。彼若将我虚而以为实,我即乘其弊而得其志矣。夫水所以能济舟,亦有因水而覆没者。间所以能成功,亦有凭间而倾败者。若束发事主,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不诡伏以自容,不权宜以为利,虽有善间,其可用乎?
古之善为将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三者,威振于敌国;一者,令行于三军。是知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如曰:尽忠益时、轻行重节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惰、败事贪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质直敦素者,虽重必舍;游辞巧说、虚伪狡诈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赞,恶无纤而不贬,斯乃励众劝功之要术。昔马谡军败,葛亮对泣而行诛;乡人盗笠,吕蒙先涕而后斩;马逸犯麦,曹公割发而自刑;两掾辞屈,黄盖诘问而俱戳。故知威克其爱,虽小必济;如爱胜其威,虽多必败。盖赏罚不在重,在必行;不在数,在必当。故《尉缭子》曰:“吴起与秦人战,战而未合,有一夫不胜其勇,乃怒而前,获首而返,吴起斩之。军吏曰:此壮士也,不可斩。吴子曰:虽壮士,然不从令者,必斩之。”故须劝之以重赏,威之以严刑,随时而与之移,因机而与之化,可谓不滥矣。凡人耳目,不可以视千里之外;因人耳目而视听之,即无善不闻,无恶不见。故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三者并进,则明不可蔽。如能赏罚不欺,明于察听,则千里之外,隐微之事,莫不阴变而为忠信。若赏罚直于耳目之前,其不闻见者,谁肯用命哉?故上无疑令,则下不二听;动无疑事,则众不二志。由是言之,则持军之急务,莫大于赏罚矣。
诸每营病儿,各定一官人,令检校煮羹粥养饲,及领将行。其初得病,及病损人,每朝通状报总管。令医人巡营,将药救疗如法。仰营主共检校病儿官,量病儿气力能行者给亻兼一人;如重不能行者,加给驴一头;如不能乘骑畜生,通前给驴二头,亻兼二人,缚舆将行。如弃掷病儿,不收拾者,不养饲者,检校病儿官及病儿亻兼人各杖一百;未死而埋者,斩。诸将士不得依作主帅,及恃己力强,欺傲火人,全无长幼,兼笞挞懦弱,减削粮食衣资并军器火具,恣意令擎,劳逸不等。诸应请甲数叶、行数,于甲襟上抄记;其袍秤知斤两,于袍背上具注斤两;并枪量长短尺丈,军司并立为文案。如事了却纳,取案勘数,长短斤两同即纳;如有欠少,随即科决征备。其军器常须磨砺修补,亦不得毁弃。
诸兵士死亡祭埋之礼:祭不必备以牲牢,埋不必备以棺椁,务令权宜轻重折衷。如贼境死者,单酌祭酹,暮深四尺,主将使人临哭;内地非贼庭死者,准前祭哭,递送本贯。诸军士随军被袋上,具注衣服物数并衣资、弓箭、鞍辔器杖,并令具题本军、营、州、县、府、卫及己姓名,仍令营官视检押署,营司抄取一本,立为文案。如有破用,队头、火长须知用处,即抄为文记,五日一申报营司。如其勘检衣资,与簿不同,物有剩数,即是偷来。并仰当火、队见有他物,即须勘当,状送营司。其衣资不上文历,纵使遗失,官不为理。亦不得递相寄附。即是盗来,受寄及寄物人并科罪。诸拾得阑遗物,当日送纳虞候者,五分赏一。如缘军须者,不在分赏之限。三日内不送纳官者,后殿见而不收者,取而不申军司者,并重罪。三日外者斩。
诸有人拾得阑物,隐不送虞候,旁人能纠告者,赏物二十段;知而不纠告者,杖六十。其隐物人斩。诸有功合赏,不得逾时;有罪合罚,限三日内。诸军内不得扇动军士,恐吓队伍,谬作是非,败损营垒。诸营幕作食事,须及早,天暗以后,即须灭火。如夜有文牒须读及抄写者,须先状上营主。诸军内行伪,无首从同罪,资财没官。典取兵士十钱以上,绢一尺以上,重罪。盗军资杂物,并被贼偷赂一钱以上,无首从同罪;如货易官物,计满一匹,无首从同罪;应减截兵马粮料一升以上,无首从同罪;弃掷军粮二升以上,无首;行盗一匹以上,无首从并同罪。诸军中有樗蒲博戏,赌一钱以上同坐,所赌之物没官。诸营各令作异旗一。放马每队作记旗,放驴其马中夹放,驴令四面援马放,其驴、马子并放,驴群四面围绕,驴群知更牧放。狂贼偷马,例须奔走,驴群在外,驱趁稍难。以此防间,亦甚允便。营别即令别放,诸军不得相交,非直发引之时不难,忽有不虞,追换亦易。诸行军立营,驴马各于所营地界放牧。如营侧草恶,便择好处放,仍与虞候计会,不许交杂。各执本营认旗,如须追唤,见旗即知驴马处所。诸军驴马牧放,不得连系,每军营令定一官,专检校逐水草合群放牧。仍定一虞候果毅,专巡诸营水草,各令分界牧放,不许参杂。
诸营除六驮外,火别遣买驴一头,有病疹,拟用搬运。如病人有偏,并其驴先均当队驮。如当队不足,均抽比队、比营。诸每营折冲果毅,先各请马,衙参往来,自合乘骑。队马当直,拟防机急,官人以下不得乘骑。其杂畜,除非警急,兵士不得辄骑。诸军马聚会,其数既众,应行六畜,并仰明为军印,仍须别为营印,防闲失,拟凭理认。诸营兵发以后,捉得阑遗畜生,亦有兵士失却驴马,衣服驮运,不能胜举,并仰于捍后虞候处取阑遗畜生,驮至前营,其六畜却分付虞候。不得不经虞候擅取者,及借不送还,并剪破印及毛尾者,斩。诸六畜随军,如有死者,须诣所部官陈牒检验,是当营六畜,验印记同,然后许令剥皮。如印不是本营印,即是盗他六畜,杀。
诸将六畜不得非理误死、损、违冲填。诸军内六畜,不得擅借人乘用。诸非围猎,不得乘官马游猎。若因巡检便行即听,及回换军司六畜者,并重科。诸应乘官马,事非警急,不得辄奔走,致马汗及打脊破。诸队设旗,不许与主将旗号相犯。诸将三日巡本部吏士营幕,阅其食饮粗精,均劳逸,恤疾苦,视医药。有死即上陈,以礼祭葬,优给家室。有死于行陈,同火收其尸,及因敌伤致毙,并本将校具陈其状,亦以礼葬吊赠。如但为敌所损,即各随轻重优赏。有纠告违教令者,比常赏倍之。有告得与敌通情者,其家妻妾仆马资产,悉以赏之;有纠告主者欺隐,应所给比常赏倍之。搴旗斩将,陷阵摧锋,上赏。破敌所得资物仆马等,并给战士。每收陈之后,裨将、虞候辈收敛,对总帅均分。
与敌斗,旗头被伤,救得者,重赏。泄露军事,斩。背军逃走,斩之。后期,斩之。行列不齐,旌旗不正,金革不明,斩之。与敌私交通,斩之。或说道释,祈祷鬼神,阴阳卜筮,灾祥讹言,以动众心,与其人往还言议,斩之。无故惊军,叫呼奔走,谬言烟尘,斩之。凡言觇候,或更相推托,谬说事宜,兼彳复漏泄者,斩之。吏士所经历,因便侵掠,斩之。奸人妻女,及将妇女入营,斩之。不战而降敌,没其家。凡有私仇,须先言状,令其避仇。若不言,因战阵报复者,斩之。布阵旗乱,吏士惊惶,罪在旗头,斩之。阵定或辄进退,或辄先取敌,致乱行者,前后左右所干之行便斩之。或有弓弩已注矢而回顾者,或干行失位者,后行斩,前行不动行,斩干失之行。守围不固,一火及主吏并斩之。遇敌攻围危急,若前后左右部队不救致陷者,全部队皆斩之。设奇伏袭掩,务应机速捷,前将先合,后将即副,进退应接乖者,并斩之。为敌所乘,失旗鼓节钺者,全队斩之。战敌,旗头被敌杀,争得尸首者,免坐;不得者,一旗皆斩之。凡战敌失主将,随从者皆斩之。一将御敌,裨将已下,不等差主率,不齐力同战、更相救助者,仗法斩之。吏士虽破敌,滥行杀戮,发冢墓,焚庐室,践稼穑,伐树木者,皆斩之。擒获敌人,或有来降者,直领见总帅,不得访问敌中事,若违,因而漏泄者,斩之。破敌先掳掠者,斩之。凡隐欺破虏所收获,及吏士身死,有隐欺其资物,兼违令不收恤者,斩之。违总帅一时之令,斩之。
卷中部伍营阵
诸兵士将战,身已. 弱,不胜衣甲。又戎具所施,理须坚劲,须简取强兵,并令试练器仗。兵须胜举衣甲,器仗须彻札陷坚,取甲试令斫射,然后取中。每营中两厢,置土马十二匹,大小如常马,具鞍。令士卒擐甲胄,. 弓矢,佩刀剑,持矛盾,左右上下,以便习其事。诸大将出征,且约授兵二万人,而即分为七军。如或少,临时更定。
中军四千人,内拣取战兵二千八百人,五十人为一队,计五十六队。战兵内:弩手四百人,弓手四百人,马军千人,跳荡五百人,奇兵五百人。左、右虞候各一军,每军各二千八百人,内各取战兵一千九百人,共计七十八队。战兵内:每军弩手三百人,弓手三百人,马军五百人,跳荡四百人,奇兵四百人。左、右厢各二军,军各有二千六百人,各取战兵一千八百五十人,共计一百四十八队。战兵内:每军弩手二百五十人,弓手三百人,马军五百人,跳荡四百人,奇兵四百人。马步通计,总当万四千人,共二百八十队当战,余六千人守辎重。
诸围三径一,尺寸共知。复造幕,尺丈已定。且以二万人为军,四千人为营在中心。左、右虞候,左、右厢四军,共六总管,各一千人为营。兵多外面逐长二十七口幕,横列十八。六面援中军。六总管下各更有两营。其虞候两营兵多,外面逐长二十七口幕,横列十八口幕。四总管有营,外面逐长二十二口幕,横列十八口幕。四步下计,当千一百三十六步。又十二营街,各别阔十五步,计当一百八十步。通前当千三百十六步。以围三径一,取中心竖径,当四百二十九步以下。下营之时,先定中心,即向南北东西,各步二百四十步,并令南北东西及中心标端。四面既定,即斜角更安四标准,南北令端。从此以后,分擘配营极易。计二万兵,除守辎重六千人,马军四千人,步兵令当二百队。别取六步三尺二寸地,并衡塞总尽。若地土宽广,不在城庭,即五步以上幕准算折。若地狭安置不得,即须逐角长斜,算计尺寸,一依下营法。
凡以五十人为队,其队内兵士,须结其心。每三人自相得意者,结为一小队;又合三小队得意者,结为一中队;又合五中队为一大队。余欠五人:押官一人,队头一人,执旗副队头一人,左右亻兼旗二人。即充五十。至于行立前却,当队并须自相依附。如三人队失一人者,九人队失小队二人者,临阵日仰押官、队头便斩不救人。阵散,计会队内少者,勘不救所由,斩。
诸军将伍旗,各准方色。赤南方火,白西方金,皂北方水,碧东方木,黄中央土。土既不动,用为四旗之。而大将行动,持此黄旗于前立。如东西南北有贼,各随方色举旗,当方面兵,急须装束。旗向前亚方面,兵急须进。旗正竖即住卧,即回审细看大将军所举方旗,须依节度。诸每队给一旗,行则引队,住则立于队前。其大总管及副总管,则立十旗以上;子总管,则立四旗以上。行则引前,住则立于旗帐侧。统头亦别给异色旗,拟临阵之时,则辨其进退。
驻队等旗别样别造。令引辎重,各令本军营、队识认其旗。如兵数校多,军营复众,若以异色认旗,远看难辨,即每营各别画禽兽,自为标记亦得。不然,旗身旗脚,但取五方色回互为之,则更易辨。惟需营营自别,务使指麾分明。诸教战陈,每五十人为队。从营缠枪幡至教场左右厢,各依队次解幡立队。队别相去各十步,其队方十步,分布使均。其驻队塞空,去前队二十步。列布讫,诸营十将一时即向大将处受处分。每隔一队,定一战队,即出向前各进五十步。听角声第一声绝,诸队即一时散立;第二声绝,诸队一时捺枪卷幡,张弓,拔刀;第三声绝,诸队一时举枪;第四声绝,诸队一时笼枪跪膝坐,目看大总管处大黄旗,耳听鼓声。黄旗向前亚,鼓声动,齐唱“呜呼”“呜呼”,齐向前至中界,一时齐斗,唱杀齐入。敌退败讫,可趁行三十步。审知贼徒丧败,马军从背逐北。闻金钲动,即须息叫却行,膊上架枪,侧行回身,向本处散立。第一声绝,一时捺枪便解幡旗;第二声绝,一时举枪;第三声绝,一时簇队。一看大总管处两旗交,即五队合一队,即是二百五十人为一队。其队法及卷幡、举枪、簇队、斗战一依前法。一看大总管处五旗交,即十队合为一队,即是五百人为一队,其队法及举幡、举枪、簇队、斗战法并依前。听第一角声绝,即散二百五十人为一队。第二角声绝,即散五十人为一队。如此三度,即教毕,诸十将一时取大将赏罚进止。
第三角声绝,即从头卷引还军。教战练兵,中间队须知加减。审看大总管处白碧两旗交,跳荡队、战锋队、驻队,每色三队合为一队,添入中队,计会使稀稠均,即是一百五十人为队。如不须更合队,便即交战,一准前捺枪、解幡。如须加兵合队,即看大总管处,赤皂两旗交,诸队各依本色,又三队合为一队,准前添入中队,使稀稠均,即是四百五十人为一队。如须教战,卷幡、举枪、簇队并依前。教战了,欲散还营,看大总管处两旗卧,即分散却为一百五十人队,各依旧立。又两旗卧,即散五十人为一队,还依旧初立。听角声第一声绝,一时捺枪便解幡;第二声绝,一时举枪;第三声绝,一时簇队,听还营进止。如放散,更听一会角声,即依军伍次发引还营。其应前进而不进,应却退而不退,应坐而不坐,应起而不起,应簇而不簇,应散而不散,应捺而不捺,应卷而不卷,应合队而不合队,应擘而错擘入他队,言语喧哗,不闻鼓声,旌旗分扰,疏密失所,并节级科罚。其教法,各令子总管以下录一本,教依兵士,教旗法。
又教旗法曰:凡教旗,于平原旷野,登高远视处,大将居其上,南向。左、右各置鼓一十二面,角一十二具。左右各树五色旗,六纛居前,列旗次之。右右衙官、驻队如偃月形,为后骑。下临平野,使士卒目见旌旗,耳闻鼓角,心存号令。乃命诸将分为左右,皆去兵刃精新、甲胄、幡帜,分为左右厢,各以兵马便长。班布其次,阵间容阵,队间容队,曲间容曲。以长参短,以短参长。回军转阵,以后为前,以前为后;进无奔迸,退无趋走;以正合,以奇胜;听音睹麾,乍合乍离。于是,三令五申:白旗点、鼓音动,则左右厢齐合;朱旗点、角间动,则左右厢齐离。合之与离,皆不离中央之地。左厢阳向而旋,右厢阴向而旋,左右各复本初。白旗掉、鼓音动,左右各云蒸鸟散,弥川络野,然而不失部队之疏密。朱旗掉,角音动,左右各复本初。前后左右,人立之疏密,使无差尺寸。散则法天,聚则法地。如此三合而三离,三聚而三散。不如法者,吏士之罪,务从军令。于是大将出五彩旗一十二口,各树于左右厢阵前,每旗命壮勇士五十人夺守旗,选壮勇士五十人夺旗。左厢夺右厢旗,右厢夺左厢旗。鼓音动而夺,角音动而止。得旗者胜,失旗者负,胜赏而负罚。离合之势,聚散之形,胜负之理,赏罚之信,因是而教之。
凡教阵,先量士卒多少,即教场中分三道土河,中分左右厢相对。四队夹一土盆,以次布战锋队。第一队为战队,间一队抽取一队为驻队。队随多少,每箱各两重布队。凡入教场布阵,先六纛,次五方旗,次角,次鼓,次钲,次招旗,次左、右厢兵马使,次第相续立定。一队为驻队,一队为战队,皆取五方信旗为号。吹角一会,点青旗,兵马使、都虞候集;点赤旗,大将、副将同集;点皂旗,小所由悉集。受处分讫,却归本队。丁宁晓喻讫,南头第一队,两厢各出一旗以告办。告讫,旗归本队。即视信旗合,击鼓一捶,诸队尽簇。信旗开,鼓一捶,诸队尽开,却依本处立。信旗举,鼓一捶,诸队枪旗并举,齐唱“轧”声。信旗亚,又鼓一捶,诸队枪旗并亚,齐唱“于”声,诸队弩手齐出至前第三土河,作上弩势。又鼓一捶,架箭,又鼓一捶,皆唱“杀”声,即退至本队立定。又鼓一捶,齐唱“于”声,弓手齐出至土河,各为架箭势。又鼓一捶,齐唱“杀”声,陌刀齐亚,不得背面起陌刀头,却还本队立定。信旗又三点,一点一交声,三点三交声。讫,鼓三声,便长打鼓,皆作“何何”声。左右厢并进,至中央土河立定,大叫“交交”,胡禄交匝。右厢退,左厢还至本队前土河。右厢点信旗,唤驻队,大叫“交交”走救,与战队齐,立定。左厢退,右厢逐之,至本土河前。左厢点信旗,唤驻队,大叫“交交”走叫,与战队立定。右厢退,左厢逐之,至中央土河立定。良久,听鼓声歇,“何何”声绝。鼓一捶,齐唱“于”声,枪头并举与肩齐。又鼓一捶,齐唱杀”声,枪旗尽亚。三“于”三“杀”,然后击钲。钲发,左右厢齐退,并不得回面起枪,至本土河立定。讫,候鼓声一捶,齐唱“于”声,枪旗并揭立。信旗合,鼓一捶,诸队齐作“羽林”声。听角声发,“羽林”声止,杀毕。视信旗点着地,即两厢齐唱“喏”。视五方旗及角声行,左右厢两头各出一队至第二土河,行依军次还营。诸军将战,每营跳荡队、马军队、奇兵队、战锋队、驻队等,分拆为五等。当军等别,各令一官押领。出战之时,先用某等兵战斗,如更须兵,以次更取某等兵。用尽,当营辎重队不得辄用。亦各一官押领,使坚垒,各令知其队伍,不使纷杂,自余节度,一依横阵。
诸道狭不可并行者,即第一战锋队为首,其次右战队次之,其次左战队次之,其次右驻队次之,其次左驻队次之。若道平川阔,可得并行者,宜作统行法。其统行法:每统,战锋队居前,两战队并行次之,又两驻队并行次之。余统准此。若更堪齐头行者,每统五队,横列齐行,后统次之。如每统三百人,简取二百五十人,分为五队,第一队为战锋队,第二、第三队为战阵,第四、第五队为驻阵。每队,队头一人,副队头一人。其下等五十人为辎重队,临别着队头一人,副队头一人,拟战日押辎重,遥为声援。若兵数更多,皆仿此类。诸军当军折冲、果毅,每发营,须依次第,战日有罪须罚,有功须赏,依名排次,甚为省易。不然,推逐稍难,争竞不定。危阪高陵,溪谷阻难,则用步卒。平原广衍,草浅地坚,则用车。追奔逐北,乘虚猎散,反复百里,则用骑。故步为腹心,车为羽翼,骑为耳目。三者相待,参合回行。诸每队给一旗,行则引队,住则立于队前。其大总管及副总管,则立十旗以上,子总管则立四旗以上,行则引前,住则立于帐前。统头亦别给异色旗,拟临阵之时,辨其进退。驻队等旗,别样别造。军引辎重,各令本军营队识认此旗。诸军相去既远,语声难彻,走马报又劳烦,故建旗帜,用为节度。其方面旗举,当方面兵急须装束;旗向前亚,方面兵急须进;旗正坚即住;旗卧却回。审细看大将所举之旗。诸大将置鼓四十面,子总管给十面,营别给鼓一面。行即负随纛下,昼夜及在道有警,急击之传响,令诸军严警,兼用防备贼侵逼。如军行引之时,先军卒逢寇贼,先军即急击鼓。中腰及后军闻声,急须向前相救。中腰逢贼,即须击鼓,前军闻声便住,后军闻声须急向前赴救。后头逢贼,即击鼓;前头、中腰闻声即须住,并量抽兵相救。如发引稍长,鼓声不彻,中腰支料更须置鼓传响,使前后得闻。其诸营自须着鼓一面,用防夜中有贼犯营,即急击,令诸军有警备。诸行军立营数多,则计或逢泥溺,或阻山河,同听角声,俱共齐发,路狭难进。途饲马驴,应发营:第一角声绝,右虞候捉马驴;第二角声绝,即被驾,右一军捉马驴;第三角声绝,右虞候即发引,右一军被驾,右二军捉马驴;第四角声绝,右一军即发引,右二军被驾。以后诸军,每听角声,装束被驾准此。每营各出一战队,令取虞候进止,防有贼至,使用腾击。前有贼,前头用;后有贼,回捍后。如其路更细小,即须更加角声。仍令虞候及当营官人虞候子排比摧督急回,不得停拥。过讫,以后军准前排比催迫急过。其步兵队、辎重队二千步外引,马军去步兵二里外引。诸军马行动,须知次第。出,先右虞候马军为首,次右虞候步军,次右军马军,次右军步军,次前军马军,次前军步军,次中军马军,次中军步军,次后军马军,次后军步军,次左军马军,次左军步军,其次左虞候马军,次左虞候步军。其马军去步军兵一、二里外行。每有高处,即令四、五骑马于上立,四顾以候不虞。以后余军,准前立马四顾。右虞候既先发,安营,踏行道路,修理泥溺、桥津,检行水草。左虞候排窄路、桥津,捍后收拾阑遗,排比队仗,整齐军次,使不交杂。若军回,入,先左虞候马军,次左虞候步军,次左马军,次左步军。其次第准前却转,其虞候军职掌,准初发交换。诸军营各量置虞候子,并使排比依军次行。如此发引,卒逢寇贼,部伍甚易。若零迭散行,牵卒难就,万一贼至,并非所管。
诸军讨伐,例有数营发引,逢贼,首尾难救。行引之时,须先为方阵行列。应行之兵,分为四分,辎重为两道引,战锋等队亦为两道引。其第一分初发,辎重及战锋分为四道行,两行辎重在中心双引,两行战锋队并合,各在辎重外左右夹双引。其次一分,战锋队与前般左右行战锋队相当,辎重队与前行辎重队相当。又其次一分,准上。最后一分,亦准上。初发第一分引,战锋、辎重相当。如其逢贼,前后分四行,两行辎重抽缩,两行战锋横引,作前面甚易。其次两分,先作四行长引,其战锋即在外,便充两面甚易。其次两分。后分亦先作四行,其辎重进前,战锋队横列相接,便充后面亦易,其方阵立即可成。如此发引,纵使狭路,急缓亦得成阵。每军战锋等队,须过本军辎重首尾。辎重稠行,战锋等队稠行,常令辎重并进前头。战锋队相去十步下一队,辎重队相去两步下一队。如此行,即须相得。若得逢川陆平坦,弥加稳便。其战锋辎重等队,分布使均。诸兵马既逼贼庭,探候事须明审。诸营住及营行,前后及左右厢肋上,五里着马两骑,十里更加两骑,十五里更加两骑,至三十里,一道用人马十二骑。若兵多发引稍长,肋上即更量加一两道,使令相见。其乘马人每令遥相见,常接高行。各执一方面异旗,无贼此旗常卷,见贼即须速展。军营见旗展,即知贼至,须觅稳处。既先知贼来,得设机伏,整齐部伍,迎前出阵战。其最远及以次远人,须与好马乘骑。不然,被贼捉将。诸逢平原广泽,无险可恃,即作方营。兵既有二万人,已分为七军。中军四千人,左、右四军各二千六百人,虞候两军各二千八百人。左、右军及左、右虞候军别三营,六军都当十八营。营,中军作一大营。如其无贼,田土宽平,每营中间使容一营。如地狭不得使容一营,中军在中央,六军总营在四畔,象六出花。军出日,右虞候引前,其营在中营前、右厢向南;左虞候押后,在中营后、左厢近北结角。两虞候相当,状同丑未。若左虞候在前,即右虞候在后,诸军并却转。其左、右两厢营在四面,各令依近本军布阵帏,得相统摄,急缓须有救援。若欲得放马,其营幕即便张布,务取营里宽广,不使街巷窄狭。如其拓阵兵少,量抽不战队相助。如兵有多少,准数临时加减,其队去幕二十步,布列使均。诸地带半险,须作月营。其营单列,面平背险,两翅向险,如月初生。其营相去,中间亦令容一营。如逼贼庭,不得使容一营。若有警急,畜牧并于营后安置。其队依前,于营外去幕二十步均列布之。诸军营将发之时,当营跳荡、奇兵、马军去营二、三里外,当面布列。战锋队、驻队,各持仗依营四方,去拟彻幕处二十步布列队伍,一如临阵法。待营中装束辎重讫,其步兵、辎重队二十步引,马军去步兵二里外行引。诸军营将下之时,当营跳荡、奇兵、马军,并战锋队、驻队,各令严备持伏,一准发兵法。待当营卓幕讫,方可立队,释各仗,于本队下安置。若有警急,随方捍御。其马军下营讫,取总管进止,其马令群牧放。诸兵士每下营讫,先令两队共掘一厕。诸行军出师,兵士不得浪费衣资,广为吃用。又不得近田苗及城中下营,须去城十里外。要有市贾入城,营司判官许,差人押领。不许辄入城郭,必免酗酒斗打,偷盗奸非,亦不损暴田苗也。
诸兵马每下营讫,营主即须勾当四司营与。司兵及左右,令分头巡队,问兵士到否。如有卒忽未到,即差本队本火主,将畜生及水食却迎取。如其地走远,差人捕捉。诸军下营讫,司骑及佐分头巡队,检验驴马群,先有脊破,即令剪毛,洗疮傅药疗救,不许连绊。如新打破作疮肿,并有击绊,即将所由人领过营主,量事决罚。司胄及佐下营讫,即巡队检校兵甲等色,如有破绽损污,须即修缉磨砺。如有弃失,申上所由,便为案记,准法科给。司仓及佐,捉搦兵士粮食,封署点检,勿令广费。诸军营下定,事须防御于营外。去幕二十步列队仗,如临阵对寇法,昼夜严警。纵逢雨雪,列队并押队官,并不得离队。每营留五匹马并鞍辔放饲,防有警急,即令驰告。至夜,每阵前百步外,各着听子二人,一更一替,以听不虞,仍令探听子勿合眼睡。其昼日,诸军前各亦逐高要处,安置斥候以视动静。诸军营队伍,每夜分更令人巡探。人不得高声唱号,行者敲弓一下,坐者扣槊三下,方掷军号,以相应会。当营界探,周而复始,掷号错失,便即决罚。当军折冲、果毅并押铺宿,尽更巡探,递相分付。虞候及中军官人,通探都巡。诸军营常须虑有卒急,要设外铺。每夜,军别量抽三、五人,总要于当军前,或于军侧三、五里外,稳便要害之处,安置外铺,仍令各将一两面鼓自随。如夜中有贼犯大营,其外铺看贼与大营交战,即从鸣鼓大叫,以击贼后,乘得机便,必当克捷。诸军营下定,每营夜必置外探,每营以折冲、果毅相知作次。每夜面别置四人,各领五骑马,于营四面,去营十里外游弈,以备非常。如有警急,奔驰报军。诸昼日有贼犯营,被犯之营即急击鼓,诸营亦击鼓相应。应讫,无贼之营即止。唯所犯之营,非贼散,鼓声不得辄止。诸军各着衣甲持伏,看大将五方旗所指之方,即是贼来之路。装束兵马,出前布阵,诸军严警。如须兵救,一听大总管进止,不得辄动。
诸夜有贼犯军营,被犯之营击鼓传警,一如昼日。非贼去不得辄止,仍须尽力御捍,百方防备。诸军营击鼓传警讫,鼓音即止,各自防备,不得辄动。被犯之营,贼侵逼急,即令告中军,大总管自将兵救。馀军各准常法,于营前后出队布阵,以听进止。诸狂贼夜来犯,被犯之营但击鼓,拒战,不得叫唤。诸营击鼓传警讫,鼓音即止,当头着衣甲防备。被犯之营既鼓声不止,大总管自将兵救,先与诸将平章:兵士或随身将胡桃铃为标记;不然打鼓从内向外,以相救助。其被犯之营,闻鼓铎之声,即知大总管兵至。其军内节度,大总管临时改变处分。每晨朝即共诸军将论一日事,至暮即共论一夜事。若先为久长定法,则恐有漏泄,狂贼万一得知,翻输机变。诸兵以二万人军,用一万四千人战,计二百八十队。有贼,凡将出战布阵,先从右虞候军引出,即次右军,即次前军,即次中军,即次后军,即次左军,即次左虞候军。除马军八十队外,其步军有二百队。其中军三十六队;左右虞候两军各二十八队,共五十六队;其左右厢四军各二十七队,共一百队。须先造大队,以三队合为一队,虑防贼徒并兵冲突。其队居当军中心,安置使均。其大队一十五队,中军三队,馀六军各二队,通五十八队,合有一百七十队为战、驻等队。队别通队,及街间空处,据地二十步,十队当二百步。以八十五队为战队,据地计一千七百步。其八十五队为驻队,塞空处。其马军各在当战队后,驻军左右下马立。布阵讫,鼓音发,其弩手去贼一百五十步即发箭,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若贼至二十步内,即射手、弩手俱舍弓弩,令驻队人收。其弓弩手各先络膊,将刀棒自随,即与战锋各队齐入奋击。其马军、跳荡、奇兵亦不得辄动。若步兵被贼蹙迫,其跳荡、奇兵、马军即迎前腾击,步兵即须却回整顿缓前。若跳荡及奇兵、马军被贼排退,战锋等队即须齐进奋击。其贼却退,奇兵及马军不得远趁。审知惊怖散乱,然后可乘马追趁。其驻队不得辄动。前却打贼,退败收军,举枪卷幡,一依教法。如营不牢固,无险可恃,即军别量抽一、两队充驻队,使坚垒营。如其辎重牢固,不要防守,驻队亦须出战也。
诸逢贼布阵,须有次第。先右虞候为首,其次右军,其次前军,其次中军,其次后军,其次左军,其次左虞候。其诸军跳荡、奇兵、马军各随本军,以次行至战所,并于本军战锋队、驻队前布列,待五方旗节度。如战锋等队打贼不入,其跳荡、奇兵排后即入。每入山谷林木蒙密之处,并渡水、狭路,及下营战处,百里以来,总须搜踏清静。不然,兵引过半,临战下营,伏兵起发,致损军旅。其收军还营,却抽左虞候先入,即左军、后军、中军、前军、右军、右虞候次之。诸贼徒恃险固、阻山布阵,不得横列,兵士分立,宜为竖阵。其阵法:弩手、弓手与战锋队相间引前,两驻队两边相翊。布列既定,诸军既听角声,其角声节度一准前。看黄旗向贼亚,闻鼓声发,诸军弩手、弓手及战锋队,各令人捉马,一时笼枪大叫齐入。若弩手、弓手、战锋等队引退,跳荡、奇兵队一时齐入,战锋等队排比回面,还与奇兵同入。如见黄旗却立不亚及闻金钲声乃止,膊上架枪引还各于旧处,准前。听角声,卷幡、簇队一准前。如便放散,即更听一会角声,依军次发引。诸方阵既成,逢贼斗战,或打头,或打尾。打头,其阵行,行不前进。阵既不进,自然牢密。如其打尾,头行不停,其阵中间多有断绝。须面别各定,总管都押勾当,勿令断绝。诸每队布立,第一立队头,居前引战。第二立执旗一人,以次立左亻兼旗在左,次立右亻兼旗在右。次立其兵,分作五行,亻兼旗后左右均立:第一行战锋七人,次立第二行战锋八人,次立第三行战锋九人,次立第四行战锋十人,次立第五行战锋十一人。次立并横列鼎足,分布为队。队副一人,于兵后立,执陌刀,观兵士不入者便斩。果毅领亻兼人及居后立,督战,观不入便斩。并须先知左肩右膊行立依次。诸每队战锋五十人,重行在战队前。布阵立队讫,闻鼓声发,战锋队即入,其两战队亦排后即入。若战队等队有人不同入,同队人能斩其首者,赏物五十段。别队见不入人,能斩其首者,准前赏物。唯驻队人不得辄动。凡与敌斗,其跳荡、奇兵、马军等队、即须量抽人马当之。队别量抽捉马人,先定名字。若临斗时,捉马人有前却,及应捉撩乱失次第致失鞍马者,斩。若其贼退,步趁不得过三十步,亦不得即乘马趁。审知贼退,撩乱惊怖,可骑马逐北,仍与诸队齐进。其折冲、果毅,当斗之时,虽暂下马,贼从败退以后,即任骑马检校腾逐。诸军弩手,随多少布列。五十人为一队,人持弩一具,箭五十只,人各络膊,将陌刀棒一具。各于本军战队前雁行分立,调弩上牙,去贼一百五十步内战,齐发弩箭。贼若来逼,相去二十步即停弩,持刀棒从战锋等队过前奋击,违者斩。如有共贼相持、守捉城邑,其弩手等即依弩式,看旗发用。诸队头共贼相杀,左、右亻兼旗急须前进相救。其左、右亻兼如被贼缠绕,以次行人急须前进相救。其近救人及被贼缠绕,以次后行人参前急须进救。其前行人被贼杀,后行不救者,仰押官及队副使便斩。但有队被贼缠绕,比队亦须速救。临阵不救者,皆斩。凡将须使兵士简静,处分有序,将百万之众如领一人。每军定一官知高声,营别有虞候差主帅一人知高声,营四面各差一人知高声,队别亦定一人知高声。
诸见贼声高喧闹者,仰押队官及队头便斩。押队官、队头不斩者,即斩押队官及队头。诸军将或在前,或在后,须传声唤队及人者,仰押队官自传,兵士不得辄传。诸兵马被贼围绕,抽拔须设方计。一时齐拔,贼即逐背挥戈,因此必败。其兵共贼相持,事须抽拔者,即须隔一队抽一队。所抽之队,去旧队百步以下,遂便立队,令持戈枪、刀棒并弓弩等,张施待贼。张施了,即抽前队。如贼来逼,所张弓弩等人,便即放箭奋击。如其贼止不来,其所抽队便过向前百步以下,遂便准前立队,张施弓弩等待贼。既张施讫,准前抽前队,隔次立阵,即免被贼奔蹙。其被抽之队,不得急走,须徐缓而行。如被贼相逼,即须回拒战。其队头、押官押后,副队头引前。如有走者,仰押官、队头便斩。违节度者,斩全队。诸兵马发引,或逆泥溺,或阻山河,其路有须填补、有须开拓。左、右虞候军兵先,多于诸军,取充虞候子。右虞候先将此兵修理桥梁泥泞,开拓窄路。左虞候排窄路,捍后,收拾阑遗。
诸战锐等队打贼败,其驻队队别量抽骁健二十人逐北,其辎重队遥叫作声援,不得辄动。跳荡队、奇兵队趁贼退,不得过百步。如审知贼徒败散,仍须取机追逐。诸军马拟停三、五日,即须去军一、二百里以来,安置烽。如有动静,举烽相报。其烽并于贼路左侧逐要置。每二十里置一烽应接,令遣到军。其游弈马骑,昼日游弈候视,至暮速即作食。吃讫,即移十里外止宿,虑防贼徒暮间见烟火,夜深掩袭捉将。其贼路左右草中,着人宿止,以听贼徒。如觉来报,烽烟皆举,烽递报军司知觉。十骑以上,五十骑以下,即放一炬火,前烽应讫即灭火。若一百骑以上,二百骑以下,即放两炬火,准前应灭。贼若五百骑以上,五千骑同,即放三炬火,准前应灭。前烽应讫,即赴军。若虑走不到军,即且投山谷,逐空方可赴军。如以次烽候视,不觉其举火之烽,即须差人急走告知。贼路既置. 烽,军内即须应接,又置一都烽,应接四山诸烽。其都烽如见烟火,急报大总管云:“某道烟火起。”大总管当须严备,收拾畜生,遣人远探。每烽令别奏一人押一道烽,令折冲果毅一人都押。烽台,于高山四顾险绝处置之,无山亦于孤特平地置。下筑羊马城,高下任便,常以三、五为准。台五丈,下阔二丈,上阔一丈,形圆。上建圆屋覆之。屋径阔一丈六尺,一面跳出三尺,以板为上覆,下栈屋。上置突灶三所,台下亦置三所,并以石灰饰其表里。复置柴笼三所,流火绳三条,在台侧近。上下用屈膝梯,上收下乘。屋四壁开觑贼孔及安视火筒。置旗一口、鼓一面、弩两张、抛石、垒木、停水瓮、干粮、麻蕴、火钻、火箭、蒿艾、狼粪、牛粪。每晨及夜平安,举一火;闻警,因举二火;见烟尘,举三火。见贼烧柴笼。如每晨及夜平安火不来,则烽子为贼所捉。一烽六人:五人为烽子,递知更刻,观视动静;一人烽率,知文书、符牒、转牒。马铺,每铺相去三十里。于要路山谷间,牧马两匹,与游弈计会。有事警急,烟尘入境,即弈驰报探。土河,于山口贼路横断道,凿阔二丈,深二尺,以细沙散土填平。每日检行,扫令净平。人马入境,即知足迹多少。游弈,于军中选骁果、谙山川泉井者充。常与烽、铺、土河计会交牌,日夕逻候于亭障之外,捉生问事。其军中虚实举用,勿令游弈人知。其副使、子将,并从军行人取善骑射者兼。令人枕空胡禄卧,有人马行三十里外,东西南北皆响见于胡禄中,名曰地听。则先防备。夫军城及野营,行军在外,日出、日没时,挝鼓一千捶。三百三十捶为一通。鼓音止,角音动。吹十二声为一迭。角音止,鼓音动。如此三角三鼓而昏明毕。
卷下攻守战具
攻城战具,作四轮车,上以绳为脊,生牛皮蒙之,下可藏十人。填隍推之,直抵城下,可以攻掘,金、火、木、石所不能败。谓之. 贲せ车。以大木为床,下置六轮,上立双牙,牙有检。梯节长丈二尺,又有四桄,桄相去三尺,势微曲递,互相检。飞于云间,以窥城中。有上城梯,首冠双辘轳,枕城而上。谓之飞云梯。
以大木为床,下安四独轮,上建双□,□间横检,中立独竿,首如桔槔状。其竿高下、长短、大小,以城为准。首以窠盛石,大小多少,随竿力所制。人挽其端而投之。其车推转,逐便而用之。亦可埋脚着地,逐便而用。其旋风四脚,亦可随事而用。谓之抛车。作轴转车,车上定十二石弩弓,以铁钩绳连,车行轴转,引弩弓持满弦牙上。弩为七衢,中衢大箭一,镞刃长七寸广五寸,箭. 长三尺围五寸,以铁叶为羽。左、右各三箭,次小于中箭。其牙一发,诸箭齐起,及七百步。所中城垒无不摧损,楼橹亦颠坠。谓之车弩。
以木为脊,长一丈,径一尺五寸。下安六脚。下阔而上尖,高七尺,内可容六人,以湿牛皮蒙之。人蔽其下,舁直抵城下,木、石、铁、火所不能败。则用攻其城。谓之小头木驴。于城外起土为山,乘城而上,古谓之土山,今谓之垒道。用生牛皮作小屋,并四面蒙之。屋中置运土人,以防攻击者。凿地为道,行于城下,用攻其城。柱往建柱,积薪于其柱,圜而烧之,柱折城摧。以八轮车,上树高竿,竿上安辘轳,以绳挽板屋,止竿首以窥城中。板屋方四尺,高五尺,有十二孔,四面别布。车可进退,圜城而行,于营中远视。亦谓之巢车,如鸟之巢,即今之板屋也。以板为幔,立桔槔于四轮车上,悬幔逼城堞间,使し捷者蚁附而上,矢石所不能及。谓之木幔。以小瓢盛油冠矢端,射城楼橹板木上,瓢败油散,因烧矢镞内. 中,射油散处,火立然,复以油瓢续之,则楼橹尽焚。谓之火箭。磨杏子,中空,以艾实之,系雀足上,加火,薄暮群放,飞入城垒中栖宿,其积聚庐舍须臾火发。谓之火杏。军行沙碛、碱卤之中,有野马、黄羊踪,寻之有水;乌鸟所集处有水;地生葭苇、芦、. 、菰、蒲之处,下有伏泉;地有蚁壤之处,下有伏泉。渴乌隔山取水:以大竹筒去节,雄雌相接,勿令漏泄,以麻漆封裹。推过山外,就水置筒,入水五尺,即于筒尾取松桦干草当筒放火,火气潜通水所,即应而上。逾越山阻,以ㄌ系竿头,引挂高处,碍固胜人,便即令上。又增ㄌ,次引人。又加大ㄌ,续更汲上,则束马悬车,可以立办。
附《武编》烟寻泉法
《武编》云:入山远道及砂碛之处之水者,掘一穴容一二石许,用湿蓬艾满中烧之,火满而闭,留一穴相通。四望之,但见烟出处,不论远近掘之,得泉脉也。如石山中,即近石掘之;如土山,即草木掘之;砂碛,择高处掘之,此能救急。但烟出多,水惟深,更妙。一食顷烟未出,再开一穴求之。
城之不可守者:大而人少;小而众多;粮寡而柴水不供;垒薄而攻具不足;土疏地下,灌溉可泛;邑阙人疲,修缉未就。凡若此类,速徙之。
垒高土厚,城坚沟深,粮实众多,地形阻险,所谓无守而无不守也。故曰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凡筑城,下阔与高倍,上阔与下倍。城高五丈,下阔二丈五尺,上阔一丈二尺五寸。高下阔狭,以此为准。料功:上阔下加阔,得三丈七尺五寸;半之,得一丈八尺七寸五分;以高五丈乘之,一尺之城,积数得九十三丈七尺五寸。每一功,日筑土二尺,计功约四十七。一步五尺之城,计役二百三十五人。一百步,计功二万三千五百人。三百步,计功七万五百人。率一里,则十里可知。其出土负篑,并计之夫功之内。凡敌欲攻,即去城外五百步内,井、树、墙、屋,并填除之。井有填不及者,投药毒之。木、石、砖、瓦、茭刍百物皆收之,入不尽者,并焚除之。其什物、五谷、糗□、鱼、盐、布帛、医药、工巧之具、锻冶、秸稿、茅荻、芦苇、灰沙、铁、炭、松、桦、蒿、艾、脂、麻、皮、毡、荆棘、{. 比}篱、釜、镬、盆、瓮、垒石、木、锹、斧、锥、凿、刀、锯、长斧、长刀、长锥、长镰、长梯、短梯、大钩、连锁、连枷、连棒、白棒,芦竹为. 享,插以松桦,城上城下,咸先蓄积。缘人间所要公私事物,一切修缉。抛石大小随事,□木长五尺,径一尺,厚小至六七寸。
城外四面壕内,去城十步,更立小隔城,厚六尺,高五尺,仍立女墙。城门悬板木为重门。城门扇及楼堠,以泥涂厚备火。城门先造连拒马枪,壮锐,以锁连之。城内面别穿井四所,置水车,大瓮二十口,灶十所。
却敌。上建堠楼,以板跳出为橹,与四外烽戍,昼夜瞻视。城濠面阔二丈,深一丈,底阔一丈。以面阔加底积数大半之,得数一丈五尺;以深一丈乘之,凿壕一尺,得数一十五丈。每一人功,日出土三丈,计功五人。一步五尺,计功二十五人,十步计功二百五十人,百步计功二千五百人,一里计功七万五千人。以此为率,则百里可知。弩台高下与城等,去城百步,每台相去亦如之。下阔四丈,高五丈,上阔二丈。上建女墙,台内通暗道,安屈膝梯,人上便卷收。中设毡幕。置弩手五人,备干粮水火。城上一步一甲卒,十步加五人,以备杂供之要。五步有伍长,十步有什长。五十步、百步皆有将长,文武相兼,量材受任而统领精锐、骁勇、简募,或十队、二十队、三十队。大将、副将各领队巡城,晓喻激励赴救。城上立四队,别立四表,以为候视。若敌欲攻之处,则去城五、六十步,即举一表;ㄅ、梯逼城,举二表;敌若登梯,举三表;欲攀女墙,举四表。夜即举火如表。城上四队之间,各置八旗。若须木扌禀极板,举苍旗;须灰炭. 享铁,举赤旗;须擂木樵苇,举黄旗;须沙石砖瓦,举白旗;须水汤不洁,举黑旗;须战士锐卒,举熊虎旗;须戈戟、弓矢、刀剑,举鸷旗;须皮毡麻钅. ,锹. 斧凿,举双兔旗。城上举旗,主当之官随色而供。城内老小丁女,除营食之外,皆令应役城上;分为八队,使识文者点检常旗备拟物,为分部城内。对敌营,自凿城内为暗门。多少临事。令厚五、六寸,勿穿。或于中夜,或于敌初来,营列未定,精骑从突门跃出,击其无备,袭其不意。城门先自凿扇为数十孔,出强弩射之,长矛刺之,则敌不得近。门栈,以泥厚涂之,备火。柴草之类贮积,泥厚涂之,防火箭、飞火。凿门,为敌所逼门,先自凿门扇为数十孔,出强弩射之,长矛刺之,则敌不得近门。涂栈,以泥涂门木栈,厚可五寸,以备火。转关桥,一梁端着横检按。拔去其检,桥转关,人马不得过度,皆倾水中。
{. 比}篱戟格,于女墙上跳出,. 出墙三尺。着横检,安钅害,以荆柳编为之,长一丈,阔五尺,县安端,用遮矢石。
布幔,复布为之。以弱竿悬挂于土墙,八尺,折抛石之势,则矢石不复及墙。木弩,以黄连、桑、柘为之。弓长一丈二尺,径七寸,两. 肖三寸。绞车张之,大矢自副。一发声如雷吼,败队之卒。燕尾炬,缚苇草为之,尾分为两岐,如燕尾状。以油. 葛灌之,加火,从城坠下,使人骑木驴而烧之。松明,以铁锁缒下,巡城点照。恐敌人夜中乘城而上,夜中城外每三十步,县大灯于城半腹。置警犭于城上,吠之处,即须加备。
脂油炬,于城中四衢、要路、门户,晨夜不得绝明,用备非常。行炉,融铁汁炉,舁行以洒敌人。游火,铁筐盛火加脂蜡,锁县缒下,烧穴中腔城人。
灰、麸、糠、. 比,因风于城上掷之,以眯敌目,因以铁汁洒之。连挺,如打禾连枷状,用打女墙外上城敌人。钗竿,如枪刃,为两岐,叉用飞梯及人。钩竿,如枪,两旁有曲刃,可以钩物。油囊,盛水,于城上掷安火车中,囊败火灭。天井,敌攻城为地道来返,自于地道上直下,穿井以邀之;积薪安井中,加火熏之,敌人自焦灼。地听,于城内八方穿井,各深二丈,以新罂用薄皮裹口如鼓,使聪耳者于井中,托罂而听,则去城五百步内,悉知之。审知穴处,助凿迎之,与外相遇,即就以干艾一石,烧令烟出,以板于外密覆穴口,勿令烟泄,仍用鞴袋鼓之。又先为桔槔县铁锁,长三丈以上,束柴苇焦草而燃之,坠于城外所穴之孔,
以烟熏之,敌立死。地听,于城内八方穿凿井,各深二丈。令头覆戴新瓮于井中坐听,则城外百步之内,有孔城地道者,并声闻瓮中,而辨知方所近远矣。
城上八队之间,安转关小抛二,机关大抛一,云梯撞抛等。其间,先从城身用木出跳为重女墙,高于上女墙五寸以上,以板覆其上,随事缓急而开闭之。敌若以大石击墙楼,石下之处,出跳空中,悬生皮、毡、毯等袋,以乘其石。城内人家,咸令置水防火。先约失火者斩。火发之处,多恐奸人放火,但令便近主当八部官人,领老小丁女救之。火起所部,急白大将,大将领亲信人、左右救火。城中有卒惊及杂人,城上不得辄离职掌,乱街巷者斩。敌若推轮排来攻,先以抛石打,手抛既众,所中必多,来者被伤,力不齐矣。
凡攻城之兵,御捍矢石,头戴蝥帽,仰视不便;袍甲厚重,进退又难;前既不得上城,退则其师逼迫,人众烦闹。我作转关女墙,腾出城外,以辘轳坠铁索,索头铁鸱,却当聚闹之处,掷下拨人。
敌若兵众气盛,将卒有疑,即回易左右前后,或替一日再动,或数夜不移,审察安危,随时变改。飞书檄必诱我人,速封驰送大将。每夜巡城,皆改易契令。信人持伪契,巡行所由,不觉罚之,觉则送使。有外往来,主司押领。上使辄不得问其事由,外人辄不得与语。敌若纵火焚楼堞,以粗竹长一丈,锼去节,以生薄皮合缝为袋,贮水三、四石,将筒纳放袋内,急缚如溅筒,令壮士三、五人,撮水口,急蹙之救火。每门常贮两具。如无竹,以木合筒,漆之而用,并小溅筒二十具兼助之。门内常以瓮贮水添用。敌若推. 童车,我作粗铁环,并屈桑木为之,用索相连。. 童头适到,速以环串. 童头,于其旁便处,分令壮士牵之翻倒,弓弩两射,自然败走。敌若木驴攻城,用铁蒺藜下而敦之。其法,以熟铁阔径尺,长一尺二寸,四条纵横布如蒺藜形,熔生铁灌其中央,重五十斤,上安其鼻,连锁掷下敦讫,以辘轳拘上。若木驴上有牛皮并泥,敦着即举。速放火炬,灌油烧火。凡敌攻城,多背旺相,起土为台。我于城内薄筑,长高于敌台一丈以上,即自然制彼,无所施力。又于城上以木为棚,容兵一队,作长柄铁钩、陌刀、锥、斧,随要便以为之备。若敌攀女墙踊身,待其身出,十钩齐搭掣入城中,斧刀助之。城若卑地下,敌人壅水灌城,速筑墙壅诸门及陷穴处,更于城内促围周匝。视水高中而阔,别筑墙,墙外取土,高一丈以上。城立立后,于墙内取土而薄筑之。精兵备城,不得杂役。如有泄水之处,即十步为一井,井内潜通引泄漏。城中速造船一、二十只,简募解舟楫者,载以弓弩锹镬,每船载三十人,自暗门衔枚而出,潜往斫营,决彼堤堰。觉即急走,城上鼓噪,急出兵助之。敌有骁勇冲门入来,门内多穿坑阱,又于重墙内,卒出其不意,敌必旁走,自入阱中。城门外简择健卒,贮备器具,看敌懈怠即开门,骁勇齐击。乘驰逐北,不得过二百步,缓急城上应接易为。敌攻日久,众巧俱施,蚁附缘城,不惜士众,野无所得,粮路又绝,兵众离心,将帅懈倦,必精兵拥守,防我城门。我当乘间骁雄四出,与城上人应期,内外齐攻,专精与疲怠者尤绝。必须审察,贼多伪谋。其所穴之孔,于城内深门为坑,坑上安转关板桥。若敌入来,得三、五十人后,启发机关,自然先毙。
铁菱,状如铁蒺藜,要路水中置之,以刺人马。陷马坑,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锁,以草及细尘覆其上。军城、营垒、要路皆设之。拒马枪,以木径二尺,长短随事,十字凿孔,纵横安险,长一丈,锐其端。可以塞城中门巷、要路,人马不得奔驰。木栅,为敌所逼,不及筑城垒,或因山河险势,多石少土,不任板堞,乃建立木为之,方圆高下随事。深埋木根,重复弥缝。其阙内重。短为阁道。外柱木重之,出四尺为女墙,皆泥涂之。内七尺又立阁道,内柱上布板木为栈,立栏杆。于栅上县门。壅墙、濠堑、拒马守,一如城垒法。水槽,长二尺四寸,两头及中间凿为三池。池横阔一寸八,纵阔一寸,深一寸三分。池间相去一尺五分。中间有通水渠,阔二分,深一寸三分。三池各置浮木,木阔狭微小于池,筐厚三分。上建立齿,高八分,阔一寸七分,厚一分。槽下为转关,脚高下与眼等。以水注之,三池浮木齐起。眇目视之,三齿齐平,则为高下准。或十步,或一里,乃至数十里,目力所及,置照板、度竿,亦以白绳计其尺寸,则高下、丈尺分寸可知。谓之水平。照板,形如方扇,长四尺,下二尺黑,上二尺白,面阔三尺,柄长一丈,大可握。度竿,长二丈,刻作二百寸,二千分。每寸内小刻其分。随向远近高下立竿,以照板映之。眇目视三浮木齿及照板,以度竿上尺寸为高下,递而往视,尺寸相乘,则山岗沟涧水源,下高深浅,以分寸而度。水战之具,其船阔狭长短,随用大小。胜人多少,皆以米为率,一人重米二石。其楫、棹、篙、橹、帆、席、ㄌ、索、沈石、调度,与常船不殊。楼船,船上建楼三重,列女墙战格,树幡,开弩窗、矛穴,置抛车、□石、铁汁,状如城垒。忽遇暴风,人力不能制,此亦非便于事。然为水军,不可不设,以成形势。蒙冲,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前后左右有弩窗、矛穴,敌不得近,石矢不能败。此不用大船,务于疾速,乘人之不及。非战之船也。斗舰,船上设女墙,可高三尺,墙下开掣棹孔。船内五尺,又建棚,与女墙齐,棚上又建女墙,重列战敌。上无覆背,前后左右树牙旗、幡帜、金鼓。此战船也。走舸,舷上立女墙,置棹夫多、战卒少,皆选勇力精锐者。往返如飞鹏,乘人之不及。金鼓旗帜列之于上。此战船也。游艇,无女墙,舷上置桨床,左右随大小长短,四尺一床。计会进止,回军转阵,其疾如风。虞候居之。非战船也。海鹘,头低尾高,前大后小,如鹘之状。舷下左右置浮反,形如鹘翅翼,以助其船,虽风涛涨天,免有倾侧。覆背上,左右张生牛皮为城,牙旗金鼓如常法。此江海之中战船也。军行遇大水,河渠沟涧,无津梁舟筏,以木罂渡。用木缚罂,受二石,力胜一人。罂间阔五寸,底以绳勾联,编枪于其上,形长而方,前置拔头后置稍,左右置棹。又用枪筏:枪十根为一束,一束一人,四千一百六十六根,即成一筏,皆去钻刊,以束为鱼鳞次,横检而缚之。可渡四百一十六人。以此为率,用少用济。又用蒲筏,以蒲九尺,围颠倒成束十道,缚以束枪为筏。量长短多少,无蒲亦用苇筏,量大小以济人。又用挟ㄌ,以善游者系小绳先浮渡水,次引大ㄌ。于两岸立大橛,急定ㄌ,使人挟ㄌ浮渡。大军,可为数十道。
黄帝问玄女兵法
〔《艺文类聚》二,《太平御览》十五,《事类赋》注三,〈路史.后纪〉四〕
黄帝与蚩尤九战九不胜,黄帝归于太山,三日三夜。天雾冥,有一妇人,人首鸟形。黄帝稽首再拜,伏不敢起,妇人曰:“吾玄女也,子欲何问?”黄帝曰:“小子欲万战万胜,万隐万匿,首当从何起?”遂得战法焉。
〔《太平御览》三百二十八,〈路史.后纪〉四〕
黄帝攻蚩尤,三年城不下,募求术士,乃得伍肯与之言曰:“今日,余攻蚩尤,三年城不下,与咎安在?”伍肯曰:“此城中之将,为人必白色、商音,始攻时,得毋以秋之东方行乎?今黄帝为人,苍色、角音,此雄军也。以战为之。”黄帝曰:“善。为之若何?”伍肯曰:“臣请攻蚩尤,三日城必下。”黄帝大喜,其中黄直曰:“帝积三年,攻蚩尤而城不下,今子欲以三日下之,何以为明?”伍肯曰:“不如臣言,请以军法论。”黄帝曰:“予欲以何时?”“臣请以朱雀之日(案:“臣请”上当脱“伍肯曰”三字。),正中时,立赤色、征音、绛衣之将于南方,以辅角军。臣请以青龙之日,平旦时,立青色、角音、青衣之将于东方,以辅羽军。臣请以玄武之日,人定时,立黑色、羽音、黑衣之将于北方,以辅商军。臣请以白虎之日,日入时,立白色、商音、白衣之将于西方,以辅宫军。四将以立,臣请为帝以黄龙之日,日中建黄旗于中央,以制四方,五军已具,四面攻蚩尤,三日,其城果下。黄帝即封肯,世世不绝。
〔《太平御览》二百二十八〕凡行兵之道,天地大宝,得者全胜,失者必负。北斗之中,禽有句,始状像雄鸡,制百兵之毋,能得其术,何神不使!九地九天,各有表里;三奇六合,王威军士。
〔〈后汉书.皇甫嵩传〉注〕行兵之道,天地之宝。九天九地,各有表里。九天之上,六甲子也;九地之下,六癸酉也。子能顺之,万全可保。
〔《北堂书钞》百十八,《太平御览》三百二十八〕战斗之法,当从九天之上击九地之下,众士默默,人无所见。九天者,春在青龙,夏在朱雀,秋在白虎,冬在玄武,四神为九天,其冲为九地。
〔《北堂书钞》一百十三。案《书钞》陈氏本引“胜光”下有“甲申旬在弧”一句。〕
战斗之法,乘一破十,百事不失,都皆天一、乘六神,王齐士,击冠旅天下。(案有脱误)六神:甲子旬在魁,甲戊旬在胜光,甲午旬在罡中,甲辰旬在功曹,甲寅旬在神后。此六神为战王也。
〔《北堂书钞》一百十三〕敌人亲阵,必以其胜阵之。敌人为直阵,已以方阵攻之。方阵者,金阵也。敌人为兑阵,己以曲阵攻之。曲阵者,水阵也。敌人为圆阵,己以直阵攻之。直阵者,木阵也。敌人为方阵,己以兑阵攻之。兑阵者,火阵也。敌人为曲阵,己以圆阵攻之。圆阵者,土阵也。
〔《北堂书钞》一百二十〕欲知敌人来时,视之所从来,上神欲以其胜应之。假令敌人从大小吉魁罡下来,应之以左部青旗;从太一胜光下来,应之以后部墨旗;从功曹太冲下来,应之以右部白旗;从传送从魁下来,应之以前部赤旗;从登明神后下来,应之以中部黄旗。此天道胜也。
〔《北堂书钞》一百二十一〕出军行将,屯守相与,数斗动作,必击鼓作声,听其音以知己兵强弱也。
〔《艺文类聚》八十,《太平御览》三百三十五〕
诸见举烽火,传言虏且起,欲知,审来不以言者,时所加之得阳者,不得阴者为来法。
〔《北堂书钞》八十八又八十九,《太平御览》五百二十六〕
六甲将及夫人姓名服色,其将皆着赤帻小冠,带白绶绞,夫人足皆各象其禽兽足。凡欲招致神当于帛上,书诸神名,如法祭齐事,六日见形,六十日一祭,合诸神祭之。祭法:脯长一尺、广三寸,白茅为籍,编以青丝,籍长二尺四寸、广六寸,饼枣栗并脯置籍上,杯皆黑中,以丹砂九两盛米囊九枚,置北斗座上,中为九星,六甲坐外,西南十二座座前一杯,受道者,坛东北南面再拜祝。
〔《北堂书钞》九十六,《太平御览》八十三。案“乃”下本阙。〕
禹问于风后曰:“吾闻黄帝有胜负之图,六甲阴阳之道。今安在乎?”风后对曰:“其图,黄帝藏会稽之山下,其坎深千丈、广千丈,镇以盘石,求之者亡,视之者见,致难得也。禹北见六子问海口所出,禹乃决江口,鸣角会稽,龙神为见,玉匮浮。禹乃开而视之,中有天下,经十二卷。禹未及持之,其四卷飞上天,禹不能得也;其四卷复下陂池,禹不能拯也。禹得中四卷,开而视之,乃...”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
王真(唐) 撰
进道德经论兵要义述状
朝议郎使持节汉州诸军事守汉州刺史充威胜军使赐绯鱼袋臣王真上。
右臣伏以君之至明,贵能下听;臣之至诚,贵有上闻。微臣性识庸愚、智虑寡薄,久从什府,不到朝廷。特蒙陛下曲贷殊私,擢居重任,四年之内,再领方州。无分圣主忧勤,不救生灵罢弊,古颜尸素,久昌宠荣,夙夜兢惭,启处无地。
臣每伏念筋力驽钝,无可以驱驰,身命轻微,不足以报效。退难补过,进实思忠,愿献刍荛,庶里万一,至于上明天道、中酌人情、下稽地理,莫不竭尽臣子之诚,冀报君父之德。惟《诗》也三百义,必在于无邪;惟《经》也五千理,必归于自正。
伏惟皇帝陛下,体至道,为人君,以无事理天下,一自临驭,万国康宁。日月不照之乡,声教犹暨;霜露表均之地,恩信仍加。刑罚措而得谓无冤,干戈戢而亦不复用,无为无事,虽休勿休,海内欢娱,天下幸甚。是以微臣狂简,辄敢窃疏前件《论兵要义述》上下两卷。今离为四卷,井叙表等不揆荒芜,用申恳款伏。乞圣慈昭鉴,俯赐优容,布问公卿,式明穿凿,然后退死沟壑,臣所甘心,沥血吐诚,伏待罪责,不胜悃迫,战越之至,谨差子将尚璀谨具别封进上谨奏。元和四年七月日手诏敕王真尚璀,至省所陈献,具悉卿职在藩条,诚存裨补,本乎道德之旨,参以理化之源,用究玄微,有兹述作,省阅之际,嘉叹良深。秋凉,卿比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二十九日)
《叙表》
臣真言:臣闻昔者庖牺氏作承天地、理万物,犹以为皇道不足,故寂然思化,精义感通。然则天既不言而生,地既不言而育,故河出《龙图》,洛出《龟书》,所以示其文也。由是得以画卦象、制文字焉!逮夫智能萌生,真朴潜消,则文字之理,又不足故载。
诞我玄元皇帝以代天地而言,将善救其弊者也。是以谆谆然五千之文殷勤恳恻,斯亦至矣!可谓启道德之根源,绝言语之枝叶。比之文章,则三辰昭回于天也;拟乎动植,则万物充盈于地也;论其教戒,则百行全备于人也。何谓礼者乱之首?乱,犹理也。乱矣非礼,则无以理之,故曰:“乱之首也”。夫文者,武之君也;武者,文之备也。斯盖二柄兼行,两者同出,常居左右,孰可废坠?故曰:“忘战则危,好战则亡。”是知兵者可用也,不可好也;可战也,不可忘也。自轩辕黄帝以兵遏乱,少昊以降,无代无之,暨于三王之兴,虽有圣德,咸以兵定天下,则三王之兵,皆因时而动,动毕而后戢,戢即不复用也。及至嗣君,或骄或僻,或暴或淫,或怒或贪,或矜或忌,乃为我师我旅、我国我家,动必取强,用必求胜,载穷载黩,且战且前,或不戢而自焚,或无厌而取灭,涂万姓之肝脑,决一人之忿欲,毒痛海内,炎流天下。是以道君哀其若此,又不可得而废去,遂不得己而用之。夫圣人用兵之道,不以其愠怒也,不以其争夺也,不以其贫爱也,不以其报怨也。盖整而理之,蓄而藏之,以谨无良,以威不譓,非用之于战阵,非用之于杀伐,非用之于田猎,非用之于强梁,此圣人用兵之深旨也。
又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人之所甚恶也。若以逆德、用凶器、行人之所甚恶,岂容易哉!故曰:上德者,天下归之;上仁者,海内归之;上义者,一国归之;上礼者,一乡归之。无此四德者,人不归也。人不归,即用兵;用兵,即危之道也。故谓“不祥之器”,又曰:“死地”。所以王者必先务于道德,而重用兵也。抑臣又闻之:创业之主亡亡以咸其功,继体之君存存以保其位。故圣人以必不必,则兵戎可得而戢;众人以不必必之,则战伐益兴。故道君非独讽其当时侯王,盖亦防其后代人君轻用其兵也。由是特建五千之言,故先举大道至德,修身理国之要,无为之事,不言之教,皆数十章之后,方始正言其兵。原夫深衷微旨,未尝有一章不属意于兵也。何者?伏惟道君降于殷之末代,征伐出于诸侯,当其时王已失众正之道也久矣。且不得指斥而言,故极论冲虚不争之道、柔弱自卑之德戒之。
夫争者,兵战之源、祸乱之本也。圣人先欲堙其源、绝其本,故经中首尾重迭,唯以不争为要也。夫唯不争,则兵革何由而兴?战阵何因而列?故道君叮咛深诫,其有旨哉!其有旨哉!
夫天地何言?阴阳不测,是以道君强为之名,而立文字,欲人知之,使其行之,非难知也,非难行也。况我国家祖有道而宗有德,流圣裔而派仙源乎!唐哉皇哉!不可得而称也。
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聪明文思浚哲温恭,缵十叶之鸿辉,傅千亿之命绪,阐皇道而育万物,弘帝德而贞百度,寂然不动,神而化之,戢干戈于方兴之时,郄行阵于已列之地,无为无事,上德上仁贵五千之至言、贱百二之重险,结绳而理,大化克被于生灵,击壤之歌,至德亟闻于野老。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臣少习儒业,长无武功,睹升平于明盛之时,赖亭育于仁寿之域。是以不揆庸陋,敢侮圣人之言,甘心从鼎镬之诛,侥幸纳刍荛之志。臣伏以《道德经》文,远有河公训释,中存严氏指归,近经开元注解,征臣狂简,岂敢措词。今之所言,独以兵战之要,采摭玄微,辄录《道德经》中章首为题序,列如左,各于题后粗述玄元皇帝圣旨,或先经以始其事,或后经以终其义,谬将臆度,用达管窥,既无百中之能,庶均万分之一,因号曰:《道德兵要义述》。词理荒鄙,尘渎宸严,无任惶惧,战越之至,谨言。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一
《道可道章》第一
臣真述曰:夫禀二气而生,居三才之际:灵于万物者,谓之最灵;灵于最灵者,谓之圣人。圣人代天地而理万物者也,于是因言以立道,因道以制名。然异于真常之元,故曰:可道。既为万物之母,故曰:可名。又天地之道,无迹可寻,故曰:常无欲以观其妙。圣人之作,有物可睹,故曰:常有欲以观其侥。观,犹示也。且乾坤之用,因无入有,是以同出异名;变化之理,因有归无,是以同谓之玄。盖天地之道,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是为一玄也;圣人之道,代天理物,各正性命,复为一玄也。故曰:玄之又玄。是以,道君将明王者,治天下、安万国、正师旅,孰不由于此户者也。故曰:众妙之门。臣伏惟玄元皇帝所建五千之文将垂亿兆之祀,同天地之覆载,比日月之照临,利将无穷,人受其赐。故王者得之,可以适天下;诸侯得之,可以安万邦;卿大夫得之,可以凝庶绩;士庶人得之,可以知其所归。若好径之徒不遵此道,必有倒行之悔。矧其违易即险而欲侥幸者哉!微乎!微至乎至不可得而言也,已是以初标道。非常道,指其殊涂而同归;末言众妙之门,明其百虑而一致,冠于篇首,诚有旨哉。
《天下皆知章》第二
臣真述曰:夫美者,对恶之谓也。今天下之人皆知美之为美者,此已知其恶也久矣;皆知善之为善者,此己知其不善也久矣。故其下文云:“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倾,音声之相和,前后之相随。”夫物既有名,人既有情,则是非彼我存乎其间,是非彼我存乎其间,则爱恶起而相攻矣。爱恶起而相攻,则战争兴矣!夫战争者,不必皆用干戈斧钺也。至于匹夫之相手足,虫兽相爪牙,禽鸟之相觜距,皆争斗之徒也。然至于王侯之动,即无不用其金革矣。
为患之大,莫甚于斯。故偃武修文,兴利除害,其事既理。故曰:无为。其教既行,故曰:不言。是以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也。”夫无为之事,盖欲令潜运其功,阴施其德,使百姓日用而不知之,此之谓无为也。夫不言之教,盖欲令正身率下,而不欲使躬之不逮也。古者言之不出,同此义也。夫王者:无为于喜怒,则刑赏不溢、金革不起;无为于求取,则赋敛不厚、供奉不繁;无为于爱恶,则用舍必当、贤不肖别矣;无为于近侍,则左右前后皆正人矣;无为于土地,则兵革不出、士卒不劳矣;无为于百姓,则天下安矣。其无为之美利,信如是哉!又万物作焉而不辞者,言上下皆得自然之分,悉无言辞也。又生而不有其恩,为而不恃其德,独立造化而不居其功,不怙其强,卑以自守,所以事业简易而长不离其身。故曰:“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贤章》第三
臣真述曰:夫圣人之理,不伐其善、不显其长,上行其风、下承其化。既绝矜尚,遂无斗争。非谓其不用贤能,而使人不争也。且自三皇五帝至于王霸,未有不上尊三事、下敬百寮,外资卿相之弼谐、内有后妃之辅助,此奚谓其不尚贤乎哉!必不然也。又难得之货,皆是远方异物。若在上贵之无餍,则在下之人供输无已,更相求取,非盗而何?盗贼既兴,兵革斯起矣!又珍物丽容是人之所欲,而圣人达理不荡于胸中,故其心不可得而乱也。是以,圣人虚其心者,除垢止念也;实其腹者,怀忠抱信也;弱其志者,谦柔不犯于外也;强其骨者,坚固有备于内也;常使人无知无欲者,盖率身以正人,故使夫智者亦不敢为也。故此下文云“为无为”者,直是戒其人君无为兵战之事也。语曰:舜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若人君皆能如舜之德,则天下安得不治矣!故曰:“为无为,则无不治矣!”
《道冲而用章》第四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体道用心无有满溢之志,长使渊然澄静,如万物之祖宗,则自然挫折锋铓之铦锐,解释纷扰之云为,故能和光耀、降严威也。同其尘,杂含垢气也。然玄元深叹,此有道之君能存其至德如是。故云:“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言似天帝之先也。
《天地不仁章》第五
臣真述曰:此言“不仁”者,犹下《经》云“不德”也。言天道与王道者,同施仁恩,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且不责生成之报焉。王者既不责于人,则刑罚自然不用矣!刑罚不用,则兵革自然不兴矣!兵革不兴,则天下自然无事矣!故曰:“天地之间,其犹橐钥乎!”言国君能调和元气,应理万机如橐钥之用焉,终无屈挠之弊也。又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故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其此之谓乎!
《谷神不死章》第六
臣真述曰:谷,养也,又虚空也。言神气游息于虚空之中,故得长存也。玄天为鼻,牝地为口;天根于清,地根于宁。此言人君长能固守清宁之道,以理其天下国家,则自然无动用勤劳之事。故曰:“用之不勤。”
《天长地久章》第七
臣真述曰:夫天清而运动不已,地宁而安静无穷。皆以其顺自然之化,无独见之专,不矜其功,不厚其生,施阳布阴,复不为主,故能长生也。是以,圣人能则象天地之德,清宁冲虚不敢为天下先,故能长先矣。及外其身者,谓不矜贵其身,则忧患不能及,所以得其身长存也。又经曰:“及吾无身,吾有何患!”非此之谓与!若夫人君克己复礼,使天下归仁。既得亿兆欢心,蛮夷稽颡,自然干戈止息、宗庙安宁。故曰:“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臣真述曰:此一章特谕理兵之要,深至矣!夫上善之兵,方之于水。然水之溢也,有昏垫之灾;兵之乱也,有涂炭之害。故水治,则润泽万物、通济舟[木戢];兵理,则镇安兆庶、保卫邦家。若理兵能象水之不争,又能居所恶之地不侵害者,则近于道矣。是以,兵之动息,必当择利而处之。故曰:“居善地”也。主将之心,必在清澄深净。故曰:“心善渊”也。兵者类多凶害,故戒之曰:“与善仁”也。夫军旅之政,失则为乱,故曰:“政善治”也。兵者所尚:谋虑精微,故曰:“事善能”也。凡兴兵整众、应敌救灾,必当其期,故曰:“动善时”也。既上文具标七善不争之德矣,此又重云。
夫唯不争,故无尤者,臣伏以道君之意深切诲谕者,正欲劝其人君无为于上、不争于下尔!夫无为者,戢兵之源;不争者,息战之本。若王侯能明鉴其源,洞观其本,简其云为,息其争斗,则金革宁矣。臣又窃尝习读五千之文,每至探索奥旨、详研大归,未尝不先于无为,次于不争,以为教父。
凡人之情,不能无争,唯圣人乃能无争。又争之徒众矣!今臣略举梗概者,起于无思虑、无礼法、不畏惧、不容忍,故乱逆必争、刚强必争、暴慢必争、忿至必争、奢泰必争、矜伐必争、胜尚必争、违愎必争、进取必争、勇猛必争、爱恶必争、专恣必争、宠嬖必争。夫如是,王者有一于此,则师兴于海内;诸侯有一于此,则兵交于其国;卿大夫有一于此,则贼乱于其家;士庶人有一于此,则害成于其身。是以,王者知能官人、能安人之道,必当先除其病,俾之无争,则战可息矣!战可息,则兵自戢矣!是故,其要在于不争。且夫争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语曰:君子无所争。又曰:在丑不争,争则兵矧乎!王者岂固有争乎哉!故下经末章云:“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此所谓知终终之之义也。
《持而盈之章》第九
臣真述曰:夫兵者,人情之所恃赖也。且匹夫之徒,带三尺利剑,持数寸匕首,至有凭凌天子,劫胁诸侯,或邀盟于前,或请命于后,往往而得矧乎!当九五之位,全亿兆之师,尊居一人,下临万物,乃知持盈不易,揣锐实难!故曰:“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此道君又以时人最所重者金玉,故指以为戒。冀其能保惜之用,存兢惕之意也。此又特戒其王侯,令守彼谦冲,去兹奢泰,永言伊戚,无至自贻。故下文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此言“身退”者,非谓必使其避位而去也,但欲其功成而不有之耳。故经云:“夫唯不居,是以不去。”其此之谓乎!
《营魄抱一章》第十
臣真述曰:魄者,阴之质也;一者,阳之精也。此言人君常当抱守一气、专致柔和,使如婴儿之德善也。涤除玄览,欲其洗心内照,志无瑕秽也。爱人治国能无为者,夫欲治其国,先爱其人;欲爱其人,先当无为。无为者,即是无为兵战之事。兵战之事,为害之深。欲爱其人,先去其害,故曰:无为兵战之事也。天门者,鼻息之谓也。欲其绵绵,虽静,常令呼吸进退得其自然也。明白者,视听之谓也。欲其周流四达,而常若无知也。自此以上,皆言理身、理国、兼爱之道也。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此以上圣人顺天之道,以养万物,故不居其功。乃云:此天之德也,玄天也。
《三十辐廿六一毂章》第十一
臣真述曰:此车器及室三者,皆取其因无而利有,因有而用无。故引之以为证。何者?夫五兵之属,亦当其无,有兵之用。且弦矢之利以威天下,不必伤人然后为用。故知兵者备之以为有,戢之以为无,此即用其所不用者也。盖无之以为用,亦明矣。
《五色令人章》第十二
臣真述曰:五色所以养目也,视过则盲;五音所以养耳也,听过则聋;五味所以养口也,食过则爽。故圣王之理,常复众人之所过,以全其身,以安其神。夫人君之心,以睿圣为本,清静为根,若乃逐兽荒原,奔车绝巘,六龙逸足,万骑莫追,与雕鹗争先,并熊罴而贾勇。日月亏蔽,旌旗[纟乙]纷,驰骋忘归,杀获无补,风雨恒若,宫室或空,谓之发狂。盖由此矣!故经曰:“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其是之谓乎!又人君所贵难得之货,则盗贼生;盗贼生,则兵由此起;兵由此起,害莫大焉。令人行妨,固其宜矣!是以圣人为腹者,贵其容受而无情也;不为目者,贱其触见而有欲焉。故曰:“去彼取此。”
《宠辱若惊章》第十三
臣真述曰:王者守位,皆承天之宠也;诸侯得国,皆承王之宠也。故因宠所以为贵,因贵所以生骄,因骄所以获罪,因罪所以蒙辱。是以,圣人之得失,常若惊也。又王侯在上,若不能以贵下贱、自卑尊人,但好战恃兵、乘胜轻敌,必即祸患及之矣!故以有其身,乃为身患;外其身,乃为身存。岂不至哉!是以,贵其身者,适可以暂寄于天下;爱其身者,可以永托于天下也。故经曰:“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其是之谓乎!
《视之不见章》第十四
臣真述曰:夷者,平易之称。所谓天之道,故可视而不可见也。希者,依违之称,所谓地之道,故可听而不可闻也。微者,精妙之称,所谓人之道,故可搏而不可得也。然天虽清光运行,终不为曒洁以自显也;地虽宁静博厚,亦不为暗昧以自幽也;人虽生生无穷,终不为分别以自尊也。故曰:“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也。”是以,散而陈之,则为三才;合而浑之,则为一德。故曰:“复归于无物”。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此以上又言万物因无入有,从有归无,惚有恍无,故云忽恍也。又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此言自三而复一,无始无终;从一成三,无终无始。故使人君执此上古无为之道,以治当今有名之物也。无为者,亦谓无兵战之事也;有名者,谓军国之务也。故能知始,朴素之义乃可为道之纲纪也。
《古之善为士章》第十五
臣真述曰:此古之善为士者,谓上士也。所谓若圣与贤,而在王侯之位者也。微妙玄通者,皆道德之用,不可得而称也。言圣人贤人治天下,军国无不兢惧畏威,皆若临深履薄;其容貌志意,故常若冬寒涉川。畏耻四邻,言慎之至也。俨兮若客者,经曰:“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也。涣若水之将释,言合散屈伸,常无结滞也。敦朴者,质素之谓;旷谷者,深邃之谓。夫浊久徐清,安久徐生,皆顺自然之理,动静不失其时。言孰能如此,唯圣贤耳,故曰:“保此道,不欲盈。”言若王侯守此道者,不欲满溢而骄盈也。故曰:“夫唯不盈,故能獘不新成。”此言能守道因循,终无矜耀,乃得长如弊,故不立新成之迹也。
《致虚极章》第十六
臣真述曰:夫天之道,常清虚太极,无私于覆焘;地之道,常沉静博厚,无私于亭毒。则是阴阳各得其恒,故人与万物俱得尽其生成之理。故曰:“万物并作”。复者,其见天地之心,故曰:“吾观其复”。夫物芸芸者,生生之谓也。生生之理尽,故各复归其根本,以守其静。是则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言万物尽无大伤,各得复其性命,以足自然之分,即可谓得真常之道也。故圣人能知此真常之道,则是明白四达无所疑惑也。若人君不能知此真常之道,而乃纵其嗜欲、妄作不祥、兴动干戈、流行毒螫,则必有凶灾之报。故曰:“妄作凶”。又知常容者,言王侯若能容人畜众,则可谓至公无私。至公无私,即王道自着;王道自着,则其德象天。德象天乃可与之适道,既可适道,自然能长且久。故得终竟千龄,必无危殆之患也。
《太上下知章》第十七
臣真述曰:太古,大道之行,上德不德。是以,其下之人但知其在上有君而已。盖日用而不知是也。至于中古,仁德兼施,恩惠日及。是以,爱而亲之,美而誉之,其事渐着。其次以义为治,小罪用刑罚,大众兴甲兵,是以畏之。其下以礼为治,礼烦则乱,诚丧欺生,是以侮之。又信不由衷,人不信矣!饰词相诈,犹或贵言。悲夫!是以,王者当宜成不居之功、守不败之事,使百姓不知帝力、皆谓我自然而然,善也。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二
《大道废章》第十八
臣真述曰:大道既隐,下德有为,仁义之行遂从此始。巧智、小慧、大伪生焉,孝慈出于不和,忠臣生于昏乱,兹亦美恶相形之谓也。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臣真述曰:此言绝有迹之圣、弃矜诈之智,则人受大利矣。故曰:百倍。又仁生于不仁,义生于不义,今欲令绝矫妄之仁、弃诡谲之义,俾亲戚自然和同,则孝慈复矣!又绝淫巧、弃私利,则兵革不兴。兵革不兴,则盗贼不作矣!然犹恐后代不晓正言若反之意,故又曰:“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扑,少思寡欲。”夫见素者,外其质野之容;抱扑者,内其真实之意。又思虑嗜欲者,人之大性存焉。可节也,不可绝也。故劝王侯令少之寡之,则国延其祚、人受其赐也。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臣真述曰:绝日益之学,则无忧矣!唯之与阿,善之与恶,相去甚近。又戒其人曰:何故不恭而好慢邪、去善而为恶邪,岂不甚哉!故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令众人熙熙然大荒乎,嗜欲常如对享太牢之馔,共登春阳之台。纵放其情,无央极哉!是以,道君曰:我独泊然静默,若婴儿之未有所知。又如乘其车乘,悠悠未有所止,此盖示人以谦卑退让之貌,不学众人矜夸炫耀,自言智能有余也。故下文又曰:“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言我岂若愚人之心哉,言非也。我但昏昏闷闷,忘若晦寂而无所止。独顽似鄙,独异于人,而贵食母。夫食者,服也;母者,道也。盖欲劝君服道于身,以处无为之事,则兵革自戢,天下获安矣!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臣真述曰:孔,甚也。言甚大德之形容,谓天地也。天地因道而生,承道而化,故曰:“唯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言太初之气,从无入有之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言太始之气,因有成形之谓。“窈兮冥兮,其中有精”,言男女媾精,万物化生,虽在窈冥之中,常不失其信。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又言万物始生,皆自于恍惚窈冥之中,故曰:“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曲则全章》第二十二
臣真述曰:此章所言曲者,谓柔顺屈曲之义也,非谓回邪委曲之徒也。自此以下皆正言若反之意。是以,圣人抱一者,唯抱此曲全之道,以为天下之法式也。又从“不自见”以下四节,皆不争之道也。故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天下莫能与之争,则兵战自然息矣!故曰: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以此曲全之道,而归根于正静者也。治军治国之道先此为妙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臣真述曰:希言者,无为无事之谓。使为上者希其言、省其事,即合于自然之道也。又理国、理戎,皆忌于繁促猛暴之政,故举飘风骤雨之谕以明之。夫同道同德之顺也,同于失者,失亦得之,以其迷日固久,同失之人,各自得之,亦俱不知是失。故曰:“失亦得之”也。信不足者,此言下信不足,亦由上之人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臣真述曰:凡鞮跂阔步之人,皆不得正立而安行者也。此论躁竞之徒,举兵动众皆不得中正之道也,而况自见其明、自是其彰、自伐其功、自矜其长。故圣人举此余秽之食,赘丑之行,总皆恶之,则有道者安得而处之哉。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臣真述曰:此一章极言道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无名之名、无物之物,故曰:“强为之名,曰大。”凡言大者,无穷无际之谓也。且群方广大,道无不之。之,犹逝也。逝而不已,必远;远而至极,必还。故曰:返也。此言道之周行,无所不在,故为天下之母。母者,道之宗;宗者,一也。故经曰:“王侯得一以为天下贞。”此所谓能以众正,可以王矣。是以三才相法,以至于道。道乃法其自然。故王者法其自然,则能事毕矣。
《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
臣真述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又静者,仁之性也。古之所谓君子者,通言天子与诸侯也。终日行者,言君子假如终竟,一朝一日之行,亦必须崇备法驾,居其辎重之中,以谨其不虞也。辎重者,兵车营卫之具也。又言人君虽有离宫别馆,超然高邈,岂可以万乘之重,自轻于天下。此又深戒其单车匹马,潜服微行之失。是以,轻举则失于为君使臣之礼,躁动则失于为臣事君之义。岂可不畏哉!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其是之谓乎!
《善行无辙迹章》第二十七
臣真述曰:无辙迹者,行无行也。无瑕谪者,守中也。不用筹策者,战必胜也。不可开者,守必固也。不可解者,无端绪也。此五善者,皆圣人密谋潜运、不露其才、不扬其巳、不显其迹、不呈其形,常欲令戢兵于未动之际、息战于不争之前。是以,国无弃人,人无弃物,此皆袭用明圣之妙道,以至是乎!又圣人不立德于人、不衒仁于物,但使百姓日用而不知,故亦不尚师资之义。然恐众人不寤至理,以为大迷,深论奥旨,诚为要妙也。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臣真述曰:夫为人君者,已有雄才英略、盛容猛气矣,又居至尊之位、处兆人之上,六军环卫、百司具存,不恶而严矣、不怒而威矣。故常欲令守其雌,静如为天下之溪。溪者,冲虚容受、藏疾纳污之地也。夫如是则其德常不离于身也。复归于婴儿,言其守首道怀德,其性还如婴儿,真常未散,使矫伪之端不能入其心境也。
又虽知其明白皦洁,要令常守拱默暗然之道,乃可为天下法式。夫如是,则其德无有差忒,复归于中正之极也。夫荣辱者,相随之物也。人君能知其荣华,焂忽而来,尝思困辱,袭其后者,则为天下谷。谷与溪,义同也。以是道德常足,复归于朴。朴者,元气之质也。故圣人散朴,则为器量;用人,则为官长。大制者,谓制天下国家也。夫制天下者,岂有细碎割截之事邪!故曰:大制不割。
《将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臣真述曰:此一章,道君特言非望之人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吾已见其不得也。为之者,谓其兴动兵戎之事也。故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不可为者,不可用干戈,而取之也。若以此为之者,必败也。以此纵有暂执而得之者,亦旋而失之也。故物有行有随、有煦有吹、有强有嬴、有载有隳者,皆祸福之倚伏也。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将欲立于中道,守之无怠戒之至也。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臣真述曰:此一章特戒将相辅弼之臣也。言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于天下。其事好还者,臣敢借秦事以言之。李斯、赵高、白起、蒙恬之类,皆不以道佐其主,而直以武力暴强吞噬攫搏,焚《诗》《书》、坑儒士、血赵卒四十余万,其于所下之处,悉残灭之,使无遗种。始皇犹独鹗视天下,未足其心。虽天禄已终,而毒螫之余仍相残害。不经时而土崩鱼烂矣!是以,胡亥弒于望夷,子婴戮于咸阳,扶苏死于长城,李斯父子糜溃于云阳,白起齿剑于杜邮,赵高取灭于宫闱,此皆事之还也。又师之所处,荆棘生;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且“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十万之师在野,则百万之人流离于道路矣!加以杀气感害、旱疫相乘,灾沴之深莫甚于此。故善为将者,当须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己,是果而勿强。不得已者,圣人用兵之要道也。即是宜果行勿强之道,不伐其功,不乐杀人,恬淡为上,虽胜不美,此是果而勿强之义也。夫物壮则老,师曲之谓也。所谓早已者,言不道之师早当止已,而勿复进用,向使李斯、白起之师早图退止,岂有自焚之祸邪。
《夫佳兵者章》第三十一
臣真述曰:兵者,剑、戟、戈、矛之类也。佳,好也。言器械者,唯修饰犀利珍好者,适是不善之器也。又左阳为吉,右阴为凶,君子必不得已而用之,则当以恬淡上。恬是安静,淡无味也。言战阵虽胜,当须淡而无味。曰:不美美之者,则为喜乐于杀人也。且所杀者皆吾人也。吾人也,安得而乐杀之。必也乐杀之,则王者何以得志于天下也。
又古者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为所杀者皆吾人,安得不以丧礼处之乎!后代则不然,师徒所征之处,大抵成败相半矣!设有一胜,必先以大帛显书其事,露布其文,彼主将者仍皆以十作百、以百为千、以千为万,用要其功上之人,或知其诈欺,且借以为势,务立其威,此则使人怨于显明之中,神恕于幽暗之处。故曰:“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如此为将,岂得谓以道佐人主乎!
《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
臣真述曰:朴者,道之实。以其精妙微细,无所不在,故曰:小也。言王侯若能守此微妙之道,常能无为清静,则万物自来宾服矣!天地阴阳,自然和合矣!甘露时雨,自然降润矣!则言不令人人自得其均平矣!由此之故,始复制致万物之名。物既有名,则夫君臣上下万物万事,无不各知其所止矣!故为君者,知止于仁;为臣者,知止于忠;为子者,知止于孝;为明友者,知此于信;为夫妇者,知止于义;为干伐者,知止于戢;为赋敛者,知止于薄。既各知其所止,故皆得不至于危殆也!譬如道在天下,用之为治,犹川谷之与江海,言其感应走集、昼夜朝宗无时休息也!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臣真述曰:夫测度浅深、听言观行,人焉廋哉!此庶可以智知,故曰:“知人者智”。至于澄心内照,无我无人,了然自知,非明孰可?故曰:自知者,亚圣之称,言人自知之难也。夫嬴不及霸,始僣称皇项,未及强而先称霸然。秦兼天下,楚伏诸侯,并吞则六国逡巡,叱咤则三军辟易。夫如是,适可谓有力而胜人者也。夫有力而胜人者,未尝不终为人所胜。若乃周家忠厚之德,岂不谓自胜者与!且避狄爱人,从之者如市。观兵誓众,暗曾者如期,是以前徒自攻,一戎大定,至其末裔凌迟,诸侯力政,犹不敢为主,海内空位四五十年,斯岂不谓自胜者与!故曰:能成霸王者,必得胜者也;能得胜者,必强者也;能强者,必能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者也。故强大者有道,则不战而克;小弱者有道,则不争而得。又知足之富,货财无数,人之道也;自强其志,干干不息,天之道也。善守其道,不失其所,非久而何?慎终如始,则无败事,非寿而何?
《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
臣真述曰:此言大道泛然盈满天下。可左可右者,谓万物无不从也,无不在也。万物所以恃之而生育长茂,亦所辞谢其恩。功成而不名有者,言圣人顺道而理,加以无心之爱,被以无情之养,故不为万物之主。自然无所欲,此岂可名之为小邪!又万物悉皆归之,而圣人以至公之道御之,亦不曰:我为万物之主。此岂得不谓之大邪。是以,圣人常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明矣。
《执大象章》第三十五
臣真述曰:天垂象,圣人则之。言王者执持大象,不失其道,则天下之人无不归往,往者又皆以道德安之、养之,使其通秦无害,则何异于置饮食宴乐于康衢之上,而悦饱行过之人哉!又以微妙之道,治军行师,皆以恬淡无味为上。自然无形无迹,故使视听者不可得而闻见也。又大道之行,愈多愈有,无尽无穷,故曰:用之不可既。既,尽也,已也。
《将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臣真述曰:此一章正言其天地鬼神害盈福谦之议也。言治国治军者,必须仰思天道、俯察人事,常宜深自警戒。曰夫天时人事,乃今固开张我者,莫将欲歙敛我乎;乃今固强大我者,莫将欲弱小我乎;乃今固兴盛我者,莫将欲废黜我乎;乃今固饶与我者,莫将欲劫夺我乎。王侯若能始终戒慎若此者,可谓知微、知彰矣!
故下文云:“柔弱胜刚强。”此亦非谓使柔弱之徒,必能制胜刚强之敌,直指言王侯者已处刚强之地,宜存柔克之心耳!故谦卑俭约,即永享其年;骄亢奢淫,即自遗其咎。盖物理之恒也。圣人犹恐不悟,下文又切戒之曰:“鱼不可脱于渊。”鱼,喻众庶也;渊,喻道德也。夫王者理人,当须置之仁寿之域,使鱼在深水之中,常无困涸网罟之患,则获其安乐矣。又先王耀德不观兵;兵者,国之利器也,固不可以示见于人。兵者,战而不用,存而不废之物,唯当备守于内,不可穷黩于外者也。若示人于外,终有败绩之辱,岂不慎哉!
《道常无为章》第三十七
臣真述曰:夫常道者,谓无名之始。道常者,谓有名之初。故本初无字,乃为一气之宗,亦既有名为万物之始。又道法自然,天地阴阳皆自然和合无所云为,故曰:无为也。至于四时运行,百物成熟,故曰:无不为也。又天之道,利而不害。是以,王者当行天之道。凡天下之害,知之尽无为也;天下之利,知之即无不为也。夫天下之害,莫大于用兵;天下之利,莫大于戢兵。言王侯但能守此自然之道,则物无不自化者,既而化成,又有嗜欲将作者,即当镇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以不欲为根静而归根。常而复命,可谓复命,可谓复守,真常之道也。真常之道,既复即万物安得不从而正也。故曰:“天下将自正”。经曰:“我静而民自正”。又《论语》云:“率以正,孰敢不正?”其是之谓乎!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三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臣真述曰:上德者与道同体,所谓三皇之时,不可得而称也。故曰:下德不德者,为道之用。所谓五帝之时,亲爱萌生,故曰:有德、仁、义、礼者,兼而行之,所谓三王之初,防患救乱之功兴矣。若[上物下心]而论之,将以理天下国家,以及于身,其揆一也。故曰:三皇五帝之与三王,盖殊事而同心,异路而同归者也。是以道、德、仁、义、礼,王者当兼而用之,亦犹五材相资,阙一不可也。
道君所以援古及今、明其失德者,盖以其干戈寝于两阶,金革兴于三代。忠信既薄,玉帛空行优劣于下,衰庶跂及于前古。夫礼失则乱,救乱者,必以礼。乱,犹理也。言礼者,理乱之首也。然道君之意,盖欲其时,王舍礼而行义,去义而成仁,除仁而尚德,违德而适道,故曰:“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是以,去彼礼义之薄,取此道德之厚,将以为王者之理化也,岂不至哉!故曰:去彼取此。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臣真述曰:夫唯道君广引天地神谷及万物之得一者,观其指归,皆在于戒侯王也。以用也。故若曰:天地无用,其清宁以自安泰,当须常恐有裂发之变也。神谷无用,其灵盈以自恃,当须常恐有歇竭之困也。万物无用其生成,以自长久,当须常恐有绝灭之时也。侯王无用其贵高,以自强大,当须常恐有颠蹶之祸也。故曰:以贱为本也。非乎夫不自强大,则不争;不争,则兵战自息;兵战自息,则长保天禄矣!
《反者道之动章》第四十
臣真述曰:此言万物动出芸芸,无不反归于根。故曰:“反者,道之动。”夫常物之动,动之于动;唯道之动,动之于静。故曰:“反者,道之动。”反,犹复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以静为心,以动为用,今反其动,是复其静也。故曰:“反者,道之动也。”是以,圣人慎其动,而常处无为,深达归根守静之义,乃能知常;能知常,然后能不妄作;能不妄作,故为之明。又“柔弱者,道之用。”言圣人必用柔弱之道,以胜天下强暴之人也。又物,犹事也。凡天下之事皆生于有,有生于无。是以,圣人常处无为之事,归复于静,则万物皆得自然生成,不假云为动作,故曰:有生于无。
《上士闻道章》第四十一
臣真述曰:若圣与贤犹多品汇,凡百庶士讵知等夷。故道君于此略举上中下三级,以明识道之深浅尔。文宣王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则上士勤行之志,可得而知矣!又以可上可下之性,故有若存若亡之讥;夏虫疑冰之谈,故有闻道大笑之说。故复建立其言有之曰明道若昧,此言天之德也,虽赫赫在上,常如闇昧也。进道若退,此言地之德也。虽蒸蒸在下,常如卑退也。夷道若类,此言人君之德也。虽巍巍则天常同众不自标异,夫如是,故虽上德之君必如溪谷之卑下,虚受纳污也。虽大洁白之君,亦常如自居秽辱也。虽广大悉备,常若不足。虽欲立德于人,又须常畏人知。故曰:若偷也。虽体道真实,常若渝变也。大方无隅,宁见圭角;大器晚成,不求速达;大音希声,必震蛰藏;大象何形,无状之状。道本无名,强为名字,作万物母,皆假借自然而生育之。故曰:“善贷且成”。夫人君执德谦柔用晦无为之,若此天下其孰能与之争,既无所争则兵革自然戢藏也。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臣真述曰:夫元气始生,生生不已,故有万物盈乎天地之间。又万物之出,莫不皆负背阴肃之气,抱向阳和之中。中而和者,乃得为人,故谓之最灵。既灵且智,是能知损益之义。称号其所恶者,盖欲自取其损以冀其益尔!故曰:“物有损之而益,益之而损。”其是之谓与!言人之教戒,亦当须取我此义以教戒之言,若不知损益之道,但恃众、好兵、暴强、轻敌,必当摧辱、破败、覆军、屠城。即是失其死所,明矣!故曰:“强梁者不得其死。”夫治天下国家,祸之大者莫过于此。是以云:“吾将以为教父。”言教戒之重者,亦莫过于此也。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臣真述曰:至柔者,谦虚清静,所谓自然之气也;至坚者,刚强运动,所谓有为之徒也。夫柔静刚动,弱必胜强,故曰:“驰骋天下之至坚。”若人君能以精微密妙之道,致无为之理,则无所不入。故曰:“无有入无间。”无为之事,亦所谓清静致理,无为戎马之事也。不言之教,欲其正身率下,则人从之不待其言也,故曰: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也,又经曰:“行不言之教”是也。然圣人之治,无以加于是乎!又道君叹其当代罕能行之,故曰:“天下希及之。”
《名与身孰亲章》第四十四
臣真述曰:名者,禄位也;争者,忘其身。货者,财宝也;贪者,轻其死。夫名疏于身,身多于货,虽其愚者,犹必知之,及在得丧之间、与夺之际,则中智之徒尽未能免其惑也。故唯圣人能知战斗之可息,不争其名,知财货之可足;不害其身、不多藏、不厚亡。是终厥身而辱,殆所不能及,故可以长久也。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臣真述曰:夫圣人虽处万全之地,亦不矜其成,常若亏缺,故其用也,终无弊败之忧。虽居至满之势,亦不骄其盈,常自谦虚,故其用也,永无穷困之厄。又直于其人、曲于其己,故曰:若屈藏其机,微用其质朴。故曰:若拙际其文词,绝其给佞,故曰:若讷。且此上文数节,详其大归,终本于清静之德,故引躁静相形,寒热相胜之义,以证之。夫清静者,无为也;无为者,亦谓无为于兵战之事,乃可为天下之长也。又经曰:“我好静而人自正。”又曰:“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皆此类也。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臣真述曰:夫去奔走之马,粪荆棘之田,非有道欤!四郊多垒,戎马生于其间,非有道欤!是以人君恣可欲之心,则天下之人皆得罪矣!嗜欲至而不知止足之分,则天下之人皆受祸矣!又人君所欲尽得,则天下之人悉罹于殃咎矣!必也上之人能知足之为足,则天下之人孰不常足矣!
《不出户知天下章》第四十七
臣真述曰:夫人君,则天效地,恭己正南面。无为于上,垂拱而已;无不为于下,各有司存自然,百度惟贞,万物咸若,何必行而后知,见而后名,为而后成也。
《为学日益章》第四十八
臣真述曰:为学者,谓传习前王礼法,政令滋章,故曰:日益也。为道者,谓善闭七门,克持三宝,故曰:日损也。夫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故曰:损之。圣人之道,损有余奉天下,故曰:又损之。能用此道,自然以至于无为矣!夫圣人少思寡欲、偃武修文,自然无所云为也。又天下之利,知无不为,故曰:而无不为也。又圣人为君,常无为无事,以百姓心为心,乃可以取天下之心也。及其有事也,则以赋税夺人之货财;及其有为也,则以干戈害人之性命。夫如是,则亲离众叛、国灭人危,何可以取天下之心哉?故曰:“不足以取天下。”
《圣人无常心章》第四十九
臣真述曰:“圣人以百姓心为心”者,盖所谓以欲从人之义也。“人之不善,吾亦善之”者,谓亦以道德教之,使之为善。故经曰:“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是也。又“人之不信,吾亦信之”者言,我信不足使人不信,亦以道德教之,使之有信,故曰:德信又在犹察也。圣人察天下常惵惵然不停不息,而为浑同其心,皆使去恶从善,是以,百姓悉倾注其耳目,而视听圣人之思意,而圣人咸子爱之,故曰:“皆孩之”。既孩抚天下之人,则为人之父母,明矣!岂有人之父母肯以干戈刑罚,而欲害其子乎!必不然矣!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臣真述曰:动出为生,休入为死,十有三者,所谓四关之与九窍也。夫四关者,性命之源流;九窍者,嗜欲之门户。源流则动静存其节,门户则启闭有其时;顺之所以长生,逆之所以致死。又存生者莫过于养,养过者复伤其生,故曰:“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善摄生者,谓圣贤也。伏以道君谦不自言,故曰:盖闻也。夫圣人之道,利而不害,物岂能伤,故虽之原陆,亦不畋猎而求遇虎兕以杀之;虽入军中,亦不被带甲兵而求杀其敌。是以终无角爪锋刃之患者,以其能和光同尘,调养元气,存绵绵之道,得生生之理。故曰:“夫何故以其无死地”又末世用兵,置之死欲求不死其可得乎!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臣真述曰:夫干道无情而生,坤德无情而畜,是以物得流形,势得化成。故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尊德贵皆自然受天之爵禄也。其孰能有封建者乎,于是王侯则而象之!言王者,当宜生畜长育成熟养覆万物而不失,其时仍不有其功、不恃其力,绝其宰割、息其斗争。夫如是,乃可谓合天之德也。故曰:玄德。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臣真述曰:道始有名,乃为天下母。王在域中,故象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言王者必当守道育物,塞聪蔽明,则永无勤苦危殆之事;又能见其微细之萌,而防杜之,乃可曰明;又能守其柔弱之道,必终得其强大矣!用其光,言耀德于外;归其明,谓体道于中。治国治军,无害于物,何殃之有!故曰:袭常!袭,犹密用也。言王者常当密用斯道也已。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臣真述曰:我者,我侯王也。言侯王有能介然独知,行于大道,唯所施为之事正当,最可畏慎尔。言其大道坦然、甚平易而人不行,但好趋其斜径以求捷速之幸。盖欲速必不达,故深戒之!又言朝廷公署,虽甚扫除洁然,而田野亦甚荒芜,仓廪亦甚空虚,而戎臣武将不限有功、无功,皆被服罗纨、横带刀剑,属厌饮食、多藏货贿,专取不足之人。奉有余之室,此诚所谓盗贼之矜夸,岂可谓大道也哉。此盖道君深叹衰困之时,天下若此之过,故立此章以切戒之也。
《善建不拔章》第五十四
臣真述曰:善建者,谓创业之主,以德升闻,故一立而不可拔也。善抱者,谓继体之君,以仁守位,故一持而不可脱也。此一章盖明其全用修德行仁,以传万祀之福,都不在历数时运、干戈强力以取之也。故经曰:“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又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且自古天皇以降,至于五帝子孙,承继其位者,多至数万年,少亦数千岁,暨于三代,虽有辟王伤之,犹得八九百年,然后分崩离析,以丧其国。由是而言,岂有历数时运、干戈强力者耶!必不然矣!又文王之《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又曰:“文王孙子,本支百世。”故经曰:“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岂不谓然乎!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臣真述曰:此言德厚之君,必精全气和,有如赤子之状;无机无虑,自诚而明,是以物莫能害。夫毒虫、猛兽、攫鸟者,喻凶恶贼害之人,言凶恶之徒虽有猛锐鸩毒之气,终亦不能伤于德厚之君也。又引号而不嘎,和之至者;夫五常毕傋,谓之和。故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又生生滋益,乃谓之祥。言君人者,当宜日自损戒其身心,必令柔弱慈哀,不能使气任力,故为强梁。《传》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明其使气者不可久也。又强者为壮,壮者则老。师老为曲,义亦在兹。故戒之早止,令勿复行也。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臣真述曰:夫以道用兵,则知者必不言其机也,言者必不知其要也。故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者,兵之深机也;挫锐解纷,和光同尘者,兵之至要也。并不可得而言也,是以谓之元同。故圣人之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非天下之所敌也。然而不敢轻天下之敌,是以远近者不可得而亲疏,惠怨者不可得而利害,等夷者不可得而贵贱,故为天下之所贵重也。
《以政治国章》第五十七
臣真述曰:治国者以政;政者,正也。君率以正,孰敢不正?用兵者以奇;奇者,权也。权与道合,庸何伤乎!以无事取天下,无事者,无兵革之事,故曰:“吾何以知其然,以此!”又曰:“天下多忌讳”者,以其渔猎竭泽,禁止多门,财不足于人、利不流于下,下之弥贫,固其宜矣!又使天下之人,皆得肆其权谋,操其利器,非昏而何?昏,犹乱也。民多伎巧,奇物滋起,必荡上心也。法令滋彰,盗贼多有,人不畏死也。是以,圣人云:“我无为而人自化。”言无为兵戢之事,则人安而从化也。我无事而人自富,言无赋役之事,则人理而日富也。我好静而人自正,言归根复命而人自正也。我无欲而民自朴,言不为嗜欲所迁,则自朴矣。
《其政闷闷章》第五十八
臣真述曰:夫为君之道,必当隐其聪明、宽其教命,常闷闷然,则民自朴素矣!若上有苛察之心,则其下之人必欺违苟免、不诚不信矣。又福倚祸中,祸藏福内,唯人所召,因事而生,往来胜负之场,追随宠辱之际,将迎或异,休戚必同,自身及家,自家及国,以至于天下,无大无小,所宜畏慎,唯此倚伏尔!又凡人之情,但欣福来,罕忧祸至,且处祸之时,万虑思福,居福之地,一不防祸,故曰:孰知其极!矧乃以正为邪,以善为祅。故曰:“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自居其方,亦不裁割于人;自守其廉之不秽,鄙其俗,屈己伸人,故曰:直而不肆。藏明用晦,故曰:光而不耀。
《治民事天章》第五十九
臣真述曰:啬,犹爱也。言王者,治人事天,必当以仁爱为宗,故曰:莫若啬。夫仁爱之道行焉,则天下早服;天下早服,故谓之重积德;重积德者,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故曰: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母,谓道也。谓王者守国有道,自然根蒂深固,以享长生久视之福也。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四
《治大国章》第六十
臣真述曰:治天下国家之人,皆似烹煮小鱼也。当以安静不挠为本,既以安静为本,自然不失其道。道既不失,阴阳大和;阴阳大和,则风雨时若;风雨时若,则百灵获安;百灵既安,则妖精之徒不能为变[心在]之事,故曰:“其鬼不神。”且明王在上,兵革不兴,信顺之人,天地福佑。是以,圣神协应,盛德交归焉,不亦宜乎!
《大国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臣真述曰:此章极言王者常以谦下为德也,岂以兵革强力,而求胜负于其间哉!夫大国小国之交、人事兼畜之义,考其情理,岂非各务其所欲耶!夫各求其所欲,必则大者宜为下,明矣!凡谦卑之道,皆损上益下,其用在上,不在下也。故《易》曰:“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其是之谓乎!
《道者万物章》第六十二
臣真述曰:圣人所以宝此道者,以其可保养天下之人也。夫天下之人,善者少,不善者多。其可尽弃之耶!是以,圣人立天子、置三公、务戢干戈、不用刑罚,美其言、尊其行,冀其迁善、理而化之,故为天下贵。何拱璧驷马,而欲较其优劣哉!
《为无为章》第六十三
臣真述曰:王道之君,端拱垂衣而始,故曰:为无为也。偃武不争,故曰:事无事也。含道有神,故曰味无味也。夫万国之心、兆人之性,冬寒夏雨,尚有咨嗟。王者之心,岂限大小,宁论多少,皆当绥之,俾无怨咎,故曰:报怨以德。夫“天下难事,必作于易”者,言人君若有所慢易,则必有祸难之事生于其间也。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者,言人君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也。是以,圣人防微以至于着、积小以成其大,若于已着已大而后为之,则不及已,故曰: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若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理固然矣!又简易之道,则易从也;慢易之失,则难生也。是以,圣人犹难之者,重慎之至,然后能于万事万机竟无所难。故曰:终无难。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臣真述曰:此章全言成败在人,始终有道。圣人以此不敢妄动,以求速成者也,是以,居安思危,故曰:易持也。先天不违,故曰:易谋也。忽有奸宄作难,必当乘其危脆之初,破之必易;接其细微之始,散之无难,故曰:“为之于未有,理之于未乱。”此皆以先见先觉、未萌未兆之前,欲早为之,恐其滋蔓即难图也。又大树生于纤毫,高台起于覆篑,远行发于自迩,此三者,皆明积小以至大,由近以及其远,若循涯而俟之,则必至之期也;若过分而求之,则欲速之累也。故师旅之事,不可为;为者,必当自败也。干戈之器,不可执;执者,必当自失也。是以,圣人无所为、无所执,故无以败、无以失明矣。又世间之人皆从事多疑、临途好径,行师守国,多于垂成而自败之。此皆是失其本末、迷于始终者也,故曰: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人之所不欲,故曰:不贵难得之货。学人之所不学,故曰:复众人之所过。盖欲辅助万物,使自然而成熟之,终亦不敢专擅独见有所云为者也。故曰: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
《古之善为道章》第六十五
臣真述曰:此言古者之善为道之君,不教天下之人,使有智者以其诈所藏也。将以天下之人愚之者,以其直所在也,故曰:“人之难治,以其智多。”又曰:“以智治国,国之贼!”何者?凡众庶之徒,恒性浅劣,智虑未发,狙诈先行,怨讟岂辨于是非逆顺,宁知其抚虐,或蚁聚于州党,或蜂起于河山,一凶首谋,万人随唱,征伐之举,恒必由之。此亦非谓其用智治国即为国之贼也,言其使众庶之徒多智即尽能为国之贼害也。故欲使天下之人,皆能守其愚直朴素者,乃所以为国之福禄也。若国君常能知此两者,即自为楷模法式,是谓与天同德也。夫其玄德,深矣!远矣!欲令人君则之、象之,自然与万物反其朴素,则天下之人必能至于大顺,故曰:然后乃至大顺。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臣真述曰:此特引江海之为谕者,盖欲其人君谦柔卑巽之极也。夫谦柔卑巽之极,乃得天下之欢心;得天下之欢心,然后得乐推而不厌;得乐推而不厌,则自然上下无争,夫不争之义,与天同德,美利万物,不言善应,周流六虚,不谋善胜,且天下之人,孰能与不争者争乎哉!必不然!
《天下皆谓我大章》第六十七
臣真述曰:此章欲明三宝之要,先举我大之文。夫大者,道之体也。下士不知故谓,似不肖,此欲其人君深详三宝之义,保而持之,故先开用舍之端,以明慈俭之德也。夫言“慈故能勇”者,谓以一人之慈,而得天下之死力,非能勇而何!夫言“俭故能广”者,谓以一人之俭啬,而得天下之富有,非能广而何!是以三皇用之,以克九黎;五帝用之,而去四凶;汤武用之,而以兵胜天下;成康文景用之,而刑罚皆措;及其桀纣舍之而国灭,幽厉舍之而身亡,秦嬴舍之而二代夷戮,项藉舍之而五体割分,汉武舍之而天下减半,曹公舍之而吴蜀鼎峙,故曰: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夫言舍其慈者,谓去慈爱于人,人无死力之报,乃以一人之胆烈,欲得天下之仇雠,安可施其勇敢哉!夫言舍其俭者,谓不知爱啬,厚其聚敛,奢其宫室,加其师旅财谷皆空,君孰与足?又经曰:“后其身而身先。”又云:“欲先人,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常不敢为天下先,而终为天下先矣!故自黄帝至于文景用之之效也如彼,自桀纣至于曹公舍之之验也如此,故曰:“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善为士者不武章》第六十八
臣真述曰:夫体道之君,皆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奚武之所尚哉!又善战者不败,必以恬淡为上。既日胜而不美,犹以悲哀丧礼而处之,何怒之有哉!又圣君德合天地,自然无争,故曰:“善胜敌者不争。”夫王者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故用辅弼之臣则比之股肱心膂,用将帅之臣则跪而受钺、行而推毂,此必先得其心,后用其力者也,故曰:“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不争之德,可以配天立极,故曰:古之极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臣真述曰:道君谦让不能自言,故假用兵者有言也。夫兵者,必以先举者为主,后应者为客也。且圣人之兵常为不得已而用之,故应敌而后起;应敌而后起者,所以常为客也。进少退多者,是沉机密、用重敌之意也。故虽有敌至,我则善师而不阵;善师而不阵,即自无征伐矣!故曰:“行无行也”。既无征行,即我之师徒抱义以守,何攘臂之有哉?夫有道之君,纵有凶暴之冠妄动而求,我师告之以文词、舞之以干羽,彼必闻义而退,自然无敌。故曰:“仍无敌”。敌既退郄,干戈戢藏,故曰:“执无兵”。兵既戢藏,恐其忘战,故又戒之曰:“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轻敌者,谓好战于外、无备于内,与其无备于内、宁好战于外。好战于外犹有胜负,无备于内必至灭亡。夫圣人在上,诚无敌于天下,然以其时主理乱言之,则敌亦众矣!何者?《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雠。”若然者,即天下皆吾敌也,一国亦吾敌也,一乡亦吾敌也,一家亦吾敌也,一身亦吾敌也。故王者不遗卑小之臣,即得万国之欢心矣!公侯不侮于鳏寡,即得百姓之欢心矣!卿大夫不失其臣妾,即得小大之欢心矣!士庶人不忘于修身,即得真实之欢心矣!可以全吾所宝矣!吾宝者,身与位也,故曰:“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凡言哀者,慈爱发于衷诚之谓也!若上存慈爱之心,不失使臣之礼;下输忠勇之节,尽得事君之义;即何向而不胜哉!故曰:“哀者胜矣!”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臣真述曰:天下之利害,莫大于用兵。是以道君殷勤恳恻于此,前章已极言用兵重敌之义矣,犹恐后之人不能晓达,于此章又特云:“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又曰:“言有宗,事有君。”宗者,根本之谓;君者,主守之谓。此谓吾之云言皆有宗本,吾之叙事皆有主守,而人但不能知不能行尔!故叹曰:“知我者希,则我者贵。”则,法也;贵,亦犹希也。今既不能见知于我,又不能法则于我,即是道德不行。道德不行,是以圣人见暗于外、藏明于内处,而不出之义也。故曰:“被褐怀玉”。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臣真述曰:夫有知其所知,而不言其所知,此人之上也。盖有不知其所知,而强言其所知者,是人之病也。故知此妄知为病,则不病也。至于用兵之机,尤在于此。唯圣与贤乃能知之也。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臣真述曰:大威者,甲兵之谓也。凡士庶人无所畏,则刑罚至;卿大夫无所畏,则黜辱至;侯王无所畏,则甲兵至。又《书》云:“不畏入畏。”同此义也。又戒其为人上者,当以宽大居心,无令狭隘为体,又不得自鄙薄其生之理。夫不自鄙薄,必重于治人;重于治人,人必乐推;人既乐推,又谁厌乎!故先为不可厌之事,然后得人不厌。故曰:“夫唯不厌,是以不厌。”夫圣人之明,固已自知,安肯扬已露才,以自呈见。圣人之仁,固当自爱,安肯骄人傲物,以为尊贵。是以去彼自见自贵之大迷,取此自知自爱之弘益,故曰:“去彼取此。”
《勇于敢则杀章》第七十三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若果敢而为勇猛者,必好兵强于天下,而残杀其人也;若果敢而不为勇猛者,必务道行域中,而全活其人也。故曰:此两者有利有害。夫天之所恶者,好杀之人也,圣人知之久矣!今又言“犹难之”者,盖重戒之极也。夫圣人则天行道,无为而立事,不言而设教,在天下岂有争之者乎!既无所争,则何从而不胜,故曰:“不争而善胜。”夫天从人欲,疾于影响,非善应欤!寒则夏至,热则冬至,非自来欤!品物流形,各正性命,非善谋欤!恢恢之网,人君象法也,宥过无大,非疏而何!刑故无小非,不失而何?又《书》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亦同此义也。
《人不畏死章》第七十四
臣真述曰:穷兵黩武,峻制严刑,则人必无聊也。人既无聊,则不得畏其死,明矣。既不畏死,如何更以罪罪之,民免而无耻,其在兹乎!若人君以道德化之,则人必怀生而畏死!自然有耻且格,既有耻且格,而复有凶恶之徒忽为奇者,即吾得执而杀之,此谓用兵之徒作奇巧诈伪而乱人惑众者也,则吾得执持而诛杀之。然以其是天之所恶,犹不得自专,故曰:孰敢。常有司杀者,司杀者谓天网也。且王者万方有罪,当自责躬以俟天神自行诛殛也!岂可寄情迁怒、滥罚无辜,故曰:“代大匠斫,希有不伤其手者矣。”
《人之饥章》第七十五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役繁赋厚、税重入多,由此凶饥,理固然矣!又言有为者,是人君好为兵革之事。夫一家有兵,以及一乡;一乡有兵,以及一国;一国有兵,以及天下;天下有兵,乱靡有定,于是耕夫释耒而执干戈,工女投机而休织纴,齐人编户大半从戎,子弟父兄、邻里宗党同为锋侠,共作奸回,虽善诱恂恂,孰云孔易!故曰:难治。夫人之轻死者,为君上营之过厚,使下之人无聊,是以轻死,故叹曰:“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贤,犹善也。此谓好积财以贵其生者也,非保道以养其生者也。
《民之生章》第七十六
臣真述曰:此章又极言柔弱之用,指陈生死之徒。臣愚,窃稽其深意,都在于兵强则不胜之义。又下文云:“水强则拱,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者,盖又切戒其兵强之患也!何者?夫兵者,所谓凶险之器、斗争之具,所触之境与敌对者也。故兵强则主不忧,主不忧则将骄,将骄则卒暴。夫以不忧之君御骄将,以骄将临暴卒,且败覆之不暇,何胜敌之有哉?故夏商之衰,以百万之师而倾四海;始皇之末,以一统之业而丧九州;项羽忽霸而遽亡,新莽既篡而旋灭,符坚狼狈于淮上,隋炀分崩于楚宫。此数家之兵,皆多至数兆、少犹数亿,无不自恃其成,以取其败,此皆强则不胜之明验也。又兵者求胜非难,持胜其难,唯有道之君然后能持胜。向数君之败,皆由不能持胜之过也。岂不信哉!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臣真述曰:此一章所引张弓之喻者,正在于损益之道尔。言侯王若能知此损益利害之要,则天下将自均平矣!《易》曰:“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人为非曰义,且成财者,耕织之人也;破财者,军旅之人也。夫成者寡,而破者众。此其所以长损不足,而奉有余也。若使化兵为农,损上益下,则自然无偏无党、平施大同,故曰:“孰能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此言理财正辞以佐佑人之义也。又圣人虽能变化两仪,而不恃其力;虽能生成万物,不处其功。盖欲阴德潜行,不言所利,故曰:“不欲见贤。”见贤,谓扬己伐善也。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臣真述曰:此一章又特引水柔弱能攻坚强者也。尝试论之曰:且夫五行之用土能制水,原其至极;土在水中,钻石流金,无所不克,万川朝海,四海朝宗。夫孰云刚强而有胜,此故曰:“其无以易之。”是以道君深叹天下之人不能知此之妙用,勤而行之,故曰:“莫能知,莫能行。”复引圣人之言、受国之垢与其不祥,此所谓“百姓有过,在余一人;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王者之心诚兼此义,言之有似反倒,故曰:“正言若反。”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臣真述曰:夫天生蒸人,而大欲各存于心。争胜逐利,背正为邪。大者相雠,小者相怨。天既愍之,树君以理,令其革弊,乃有余弊生焉,岂得为善也!故曰:“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持德信之心、行不易之教,加恩于九月,恕罪于万方。夫契者,德信之谓。又吉事尚左,无问智愚,皆同赤子,故曰:“执左契,而不责于人也。”若人君不以道化天下,但齐之以刑、导之以政,即不得尽善之道,故曰:“无德司彻。”彻者,有迹之谓也。言守其礼法之彻迹耳。又言人君若长能体道理国者,则天地灵祇必常隆其景祚也,故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小国寡民章》第八十
臣真述曰:此章言为君之道,虽大国之强,亦常须自为卑小;虽有众庶之力,亦常须自示寡弱。夫自为卑小者,且无矜大之过,不失谦柔之道;自示寡弱者,且无恃赖之尤,不失限防之备。设使国中有什人之豪、百人之长者,亦不任用以生其必。夫如是,则人各怀恋其生,畏重其死,既安乡土宁、远迁移又馈饷不行,则舟车无所用。战争既息,则兵甲无所陈。自然人致太平,以复结绳之政,由是甘其食、美其服,止足存于衷也;安其居、乐其俗,风化行于时也。自然邻国对境,无相觊觎,诈伪不行,忠信为宝,不相姑息,俱无聘问之私,不怀隐欺,自绝往来之礼,故曰:“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也。”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臣真述曰:此一章道君自以为亲着五千之文,将传亿万之代,明彰日月,德合乾坤,弘大道先天而生表,圣人法地而理,定德仁之优劣,论礼义之重轻,去彼薄华!居斯厚实,是以重标三节,将明两端,此盖同出而异涂,言行之深戒者也。夫诚信者,不务谄谀、不矜捷给,无甘巧之说,绝诡饰之词,安得而美哉!
夫善德善言,天之道也。圣人奉而行之,岂容辩伪生乎其间!又曰:“圣人不积者”,此言圣人非无积也,但以其财积则能散之,德积则能行之,故下文又言:“天之道利而不害”者,终欲重明圣人象天地之大德,以佐佑生生之理,故又曰:“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夫圣人所以贵之者,无为也。今此乃言“为而不争”,何也?臣以为此之一章乃是八十篇之末章,此之一句又是五千言之末句,故知言之宗、事之君,其义尽在此矣!此盖不言有为与无为,而直言为者,欲其人君为无为也;又欲其为不为也,其义明矣!夫一家不争,即斗讼息矣!一国不争,即战阵息矣!天下不争,则征伐息矣!夫斗讼息于家,战阵息于国,征伐息于天下,此圣人之理也,故曰:“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其此之谓与!
神机制敌太白阴经
唐·李筌
《神机制敌太白阴经》序
太古之时,人不识其父,蒙如婴儿。夏则居巢,冬则居穴,与鹿豕游处。圣人以神任四时、合万物于无形而神知之矣!过此以往非,神不足以见天地之心,非心不足以知胜败之术。夫心术者,尊三皇、成五帝;贤人得之,以伯四海、王九州;智人得之,以守封疆、挫勍敌;愚人得之,以倾宗社、灭民族,故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倾命。是以,兵家之所秘而不可妄传,否则殃及九族。臣今所着《太白阴经》,其奇谋诡道;论心术,则流于残忍,以为不如此,则兵不能振,故藏诸名山石室间,承帝命,欲备清览,敢昧死以进。康永泰四年,秋。河东节度使都虞候臣李筌譔。秘阁楷书臣罗士良誊。御书祗候臣张永和监。入内黄门臣朱永中监。入内内侍高班内品臣评元吉监。入内内侍高班内品臣赵承信监。
进太白阴经表:
臣筌言《太白阴经》者,记行师用兵之事也。臣闻:太白主兵,为大将军,阴主杀伐,故用兵而法焉!伏惟干元大圣光天文武孝肃皇帝陛下,仁育群生,义征不惠,远方宾服,罔有不庭,虽武、尚征伐,而兵不可弭!德贵柔远,而谋不可亡。臣筌,少室书生,才非武职,敢越樽俎,辄迷兵书,起〈天无阴阳〉,终〈兵家心术〉,凡一百篇,勒成十卷,号曰:《太白阴经》。人谋筹策、攻城器械、屯田、战马、营垒、阵图,括囊无遗,秋毫无录。其阴阳、天道、风云、向背,虽远人事,亦存而不忘,小及锥刀,大至城堡,智周乎万物,而道济乎三军!辕门有之,虽桴鼓之吏、厮养之卒,亦可为万人之将。言无文饰、理探玄微,十载修成,四方兵起,识者以为济时之用。臣自风尘悖乱,牧□边陲,兵行天机,战伐常胜,虽坐偏裨之职,未展纵横之谋,挟经怀惭,辜负圣化,职守有限,不及蹈舞阙庭,谨附表并经以闻。臣筌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干元二年,四月二十八日。正议大夫,持节幽州军州事幽州刺史并本州防御使上柱国臣李筌上表。
夫《太白阴经》者,有唐少室书生李筌,常游名山,探奇术于嵩山虎口岩石壁中,得《黄帝阴符经》,遇骊山老姥,指明秘要,洞究深微,撰为兵书,名曰:《太白阴经》。上宣天机,以为将家之轨则也。
卷一 人谋上
天无阴阳篇 第一
经曰:天圆地方,本乎阴阳。阴阳既形,逆之则败,顺之则成。盖敬授农时,非用兵也。夫天地不为万物所有,万物因天地而有之;阴阳不为万物所生,万物因阴阳而生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阴阳之于万物有何情哉!夫火之性,自炎,不为焦灼万物而生其炎;水之性,自濡,不为漂荡万物而生其濡。水火者,一其性,而万物遇之,自有差殊;阴阳者,一其性,而万物遇之,自有荣枯。若水火有情,能浮石、沉木、坚金、流土,则知阴阳不能胜败存亡吉凶善恶明矣!夫春风东来,草木甲坼,而积廪之粟不萌;秋天肃霜,百卉具腓,而蒙蔽之草不伤。阴阳寒暑,为人谋所变;人谋成败,岂阴阳所变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