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81)
青龙闸实际上是一座长长的大桥,闸的上游没有多少水,闸板提得老高老高的,约摸一人多深的水面上,有几只放鹰的小船悠闲地荡来荡去,四五十米高得大闸使田青看着眼晕,这让他想起当年和爸爸一块登泰山时的感觉。顺着青龙闸的上游往远处看,就是绵延起伏的燕山山脉。“哎,走啊走啊,还愣着干什么?过了桥就到了目的地了。”不知是谁嚷了这么句,众多海河民工都匆匆地从田青身边走过。桥上人很多,民工、过路的行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摩肩擦踵,有些孩子还穿梭在行人和民工队伍乱跑。或许这座桥就是青龙镇的一条大衔,就像北京的长安街一样,要不怎么会如此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络绎不断呢。管它呢,走自己的路。田青推着小车往前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这个时候有个卖烧饼的老妇人来到田青身边,问,“买烧饼么同志,五分钱一个。”正当他掏钱准备买烧饼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道,“小孩从桥上掉下去啦!”田青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出事地点,急切地问,“人在哪?”
“你看,就是那个穿红衣裳的小女孩儿,快跌进水面了……”吓得这个过路人闭上了眼睛。
田青纵身跳了下去。像一片树叶忽忽悠悠地飘,究竟自个儿的身子是倒栽葱还是煮饺子他都不知道了,只觉得心提到嗓子眼上,简直就要跳出来,而全身软得要命,脑袋瓜儿也不怎么好使了,眼睛也睁不开了,也许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经历死亡的滋味,心口里难受得要命,头胀得像斗似的,田青模模糊糊地想,我这是到哪去呀。直到跌到河水里的一刹那间,田青才清醒过来,可是,从上往下俯冲的惯性差得把田青摔死。他赶紧从水里挣扎出来,强忍疼痛,使展出跟国叔学得旱鸭凫水的本领,将落水的女孩儿救起,恰好放鹰的木船也赶到了,打渔人从田青手中接过了孩子,并快速地驶向岸边。
孩子得救了。
一个漂漂亮亮的少妇搂着女孩儿抽抽哒哒地啜泣起来,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声和啧啧声,有的埋怨女孩儿的家长太粗心大意,这么高的桥能随便玩耍吗?多亏了那位小伙子舍己救人,要不,这孩子早就没命了。也有的说,这么高的桥竟然敢跳下去,真是不可思议。
人们在嘁嘁喳喳地瞎议论一通,田青趁人们不注意时,挤出人群就悄悄地离开了。
田青随同海河大军驻扎在离青龙镇不远的一片开阔地,开阔地到处是鸡笼式的卧棚,一座连着一座,就像水波浪似的颇有气魄。与开阔地相连的就是青龙河。这条河据省水利勘察设计院提供的数字说,河面开宽1千米,河深九米,全长三百多公里,十万海河大军得干两年时间才能完成。然而国家水利部又给省指挥部下了死命令,必须抢在明年雨季到来之前完工,否则将遗患给永定河和蓟运河两大水系,直接危害着两千多万人民的生命与财产。百草洼海河民工团孙团长是个秃子,又是急脾气性格,老百姓说他是三声叫不来狗连屎都吃了。战争年代打小日本时,孙秃子率领一个小分队攻打鬼子炮楼,由于鬼子据高临下,早有防范,探照灯齐刷刷地在漆黑的天空晃来晃去,有几次孙秃子命人冲锋时,被鬼子一阵扫射死伤好几个人。“妈那个×的,全是孬种,看老子的!”说罢,孙秃子闪电般朝炮楼掷出六、七枚手榴弹,登时烟雾弥漫,紧跟着孙秃子抱起炸药包冲进火海烟雾之中,眨眼之间鬼子炮楼就坐了土飞机。那次战斗孙秃子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孙秃子的急脾气却从此出了名。还有一件事是孙秃子担任百草洼副县长时发生的。五六年发大水时,泄洪区的水几乎与千里堤持平,千里堤六十八村的数万名男壮劳力都上了千里堤抗洪抢险,年仅四十岁的孙秃子正指挥千军万马奋力抢修大堤,天下着倾盆大雨,狂风卷着恶浪猛烈地拍打着河堤,一段险情就在这关键时刻发生了,河堤决口了,况且愈冲愈大,如不及时堵住,整个百草洼就要泡汤了。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82)
那一年百草洼的庄稼长势挺好,这要淹了,百草洼六十万父老乡亲吃啥喝啥呀?孙秃子爱民如子,关键时刻又犯了急脾气,只见他大吼一声,“有种的跟我来!”说完就第一个跳入水中,感动得在场的民工都纷纷跃入水中,大伙儿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人墙,岸上的民工赶紧将装满土的草袋子往水里扔,足足战斗了三个多小时,才把决口堵住,保住了百草洼一望无际的庄稼。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已届五十余岁的孙秃子还是那么一个急脾气,凡事都想争个头功,这一回挂帅出征青龙河,孙秃子早有言在先,不提前完成任务誓不罢休!
然而这一次却并非孙秃子想像得那么容易,挖惯了松软泥土的民工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这条从燕山山脉奔流而出的青龙河,有四十多公里长的河床都是沙子和鹅卵石,挖起来特别困难,钢镐、铁锨碰到石头上火星直冒,叮当乱响。过去在百草洼一个民工一天就能挖十几方土,现在可好,四、五个大小伙子累得满头大汗也挖不了多少,工程进度上不去,孙秃子十分着急。这天下午他开完工程调度会,就带着人到工地察看施工情况。
工地上人如海,歌如潮,红旗招展,热火朝天。秋天的太阳虽然比不上夏季里那样炎热,但照在海河民工裸露着的臂膀上,仍然是那么火辣辣的疼。阳光把沙子、鹅卵石炒得像火锅里的栗子那样炙手可烫,田青每装满一车沙石,就被阳光、沙、石烤得喘不过气来,鼻腔里干燥得要喷火,粉红色背心和草绿色的短裤都被汗水浸泡得湿漉漉的。田青不敢奢望太阳,只管低着头一镐一镐地刨着石子,然后再一锹一锹地将沙石装上车,和田青分在一个作业组的李狗子、铁圈儿等人,各自推着由田青装满的小车,晃晃悠悠地沿着高低不平的沙石道推出一公里外的地方去。由于往返路程远和道儿不好走,有些民工偷懒、耍滑儿,就把车上的沙石倒在道两旁,堆成了一条半人高的长堤,使本来就很窄的过道显得越发拥挤起来,民工们相互骂着吵着甚至大打出手,百草洼海河指挥部曾三令五申不准就近倒沙石,不准人为地设置障碍,否则按敌我矛盾处理。在那个年月里,只有人治,没有法治,阶级斗争是人治的一把屠刀,其威力所向披靡,它可以摧毁人坚强的意志,也可以摧残人健壮的体魄,许多善良无辜的人们就倒在这把屠刀之下。在当时来说,一提起敌我矛盾这一敏感的政治术语来,无一不感到心惊肉跳,对此,田青是深有感触的。父亲的遭遇,母亲被侮,已经将自己折磨得不敢越雷池半步。自参加青龙河战役以来,田青抱定与人为善、不惹麻烦的宗旨,少说话多干活,尽量地在领导和群众中树立自己的可教子女的形象。这不,他挑了个挖石装车的累活干起来。由于那哥儿几个推到半路就倒,所以来回次数很多,田青刚装满这一车,那一车就又到了,累得他腰都直不起来了。四十开外的组长李狗子是个热心肠,他见身材单薄的田青装车有些吃力,便说,“咱俩换换,你推车,我来装车”。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83)
田青冲着组长说了声“谢谢”,往肩膀上搭好襻,一弯腰驾起小推车就走。相比之下,推车比装车稍微轻松一些,上坡时有电力拉钩,你只须架稳车别摔倒就可以毫不费劲儿地上了河堤。
在河堤上,田青推着车顺大溜往前走,瞧着胡乱堆得窄窄的小道儿,心情很不舒服,这人们咋都这样呢?这不纯粹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吗?把道都堵死了,那河里的沙石往哪儿运?田青正这么想着,前面有好几辆装满沙石的小推车全都枯咚枯咚地倾倒在路边,他真想跑上前去批评他们几句,可又一琢磨我算老几呀,人家谁听你的呀。咳,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他呢。
田青推着车子绕开他们往前走,堤上成千上万名民工架着小推车穿梭般来来往往,那情景使他想起毛主席说过的一句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是呀,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由此田青想到了万里长城,想到了大运河,想到了今天的根治海河,哪一个不是劳动人民所为?面对此情此景,田青不由地感慨万分,作为治理青龙河的一分子,若干年后再睹滔滔不息的青龙河水,说不定会自豪地捋着胡须向儿子、孙子夸耀说,瞧这条河多有气派,这里有我老人家的一份功劳呢。想到儿子孙子,田青的心情马上就悲观起来,都二十好几了,连媳妇都没娶,还恬不知耻地谈论下一代呢,呸!说起娶媳妇,田青不知怎么立马就想到了刘莉。哎,自上次在北京分手后,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她现在咋样了?会不会……在田青的心目中,刘莉是个最具魅力的女孩儿,是刘莉使自己懂得了情,懂得了爱,懂得了男女之间性交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想起在北京的那一个不眠的风雨之夜,田青哭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刘莉那双令男人神魂颠倒的明眸。田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不由自主地将车子推倒在一旁,一边呼喊着一边朝刘莉扑过去……也是合该出事,田青在稀里糊涂追赶刘莉的同时,将正在察看施工情况的孙秃子孙县长一头撞倒,差点把这位县长大人撞得背过气去,等田青的头脑冷静下来,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孙秃子的指挥部,几名持枪的工地公安保卫人员已将田青打得遍体鳞伤。
“说,老实交待!你是什么出身?你为什么想谋害孙县长,啊?”一个眼露凶光的公安人员正在审问田青。
田青觉得冤枉,而且实在是冤枉得很。自己明明是在追赶刘莉,这跟谋杀孙县长有啥关系呢?况且自己根本就不认得什么孙县长呀,这不纯粹是无限上纲啊。
“胡说八道,怎么是无限上纲呢,你明明将孙县长撞倒在地,险些出了人命,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这难道不是想谋害党的革命干部吗?这难道不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吗?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敲你个骨断筋折,判你个故意杀人罪,叫你到监狱里蹲上十几年,你服不服?”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84)
田青不服,但不服又有啥用呢?人家嘴大咱嘴小,还不是人家说咋办就咋办?你胳膊能拧得过大腿么?算了,依人家的脑瓜凿吧,反正我是问心无愧,该着倒霉想躲也躲不了。
其实孙秃子孙县长对这事也有看法。那天他检查工地时心情很不好,看到河堤上倒得乱七八糟的土头儿就非常气愤,他禁不住向跟随检查的各公社(连队)的负责人发脾气,“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们知道不知道乱倒沙石会影响工程进度,本来挖沙石方对咱百草洼人来说已经很不利,再容忍这种急功近利、投机取巧的糊涂做法,就是扯工程的后腿,就是阻碍历史车轮前进的罪人,就是破坏毛主席提出的‘一定要根治海河’伟大战略部署!”为此,他指示,一定要抓几个反面典型杀一儆百!也就在孙县长边走边和他的下属发火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个小伙子推倒小车后,像疯了似的朝他扑来。事情发生后,孙县长直气得体如筛糠,颤栗不止,一个小小民工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目无领导,这还了得!当公安特派员请示如何处置田青时,孙县长讲了两条意见:第一,白天挂牌戴高帽在工地游行,晚上加班干活;第二,通报各连队,再发生类似事件一律按阶级敌人从严惩处,决不姑息。
可怜田青糊里糊涂地遭此劫难。从这天起,田青被几名公安人员押着开始在十几公里的工地上游行了。田青被抹了个鬼脸儿,黑一道白一道红一道紫一道的,头上戴着用报纸糊得差不多有一米来高的帽子,胸前挂着一块挺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打倒反革命分子田青”几个黑体字,“田青”二字脑袋瓜儿朝下,同时还打了个“X”,就好像押送刑场的死刑犯。有人还给田青编了几句顺口溜让他一边走一边吆喝,田青开始不从,那几个公安人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猛揍,直打得田青鬼哭狼嚎,最后只好低头认罪。
于是,火辣辣的工地上就出现了一个让人辛酸让人苦涩让人麻木的场面。田青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一步吆喝一句:我田青是个王八蛋,消极怠工不好干,谋害领导罪恶大,千刀万剐也心甘。田青边吆喝边暗暗叫苦,“编顺口溜的王八蛋算是损透了,我啥时候谋害领导了?还千刀万剐也心甘,这不是自己咒自己么?”
负责监管田青的一名公安人员见田青嘀嘀咕咕地,听不清说些什么,便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王八蛋,磨磨蹭蹭的,往下说,快!”田青不敢怠慢,只得接着吆喝:
我爸爸是个杀人犯,对抗文革臭万年,子承父志反革命,血债累累罪滔天。
说完这一句,田青心里骂道,“缺德缺德太缺德了,我爸爸是个杀人犯与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杀过人,这血债累累跟我挨得上吗?”工地上有些民工知道田青的爸爸是位了不起的将军,见过毛主席,见过林副主席,这样的人怎么会反革命呢?特别是这个田青,文质彬彬的一副高干子弟模样,他怎么会谋害领导呢?再说,你那孙秃子值得人家谋害吗?够格么?给人造这种谣也不觉得害臊,呸!呸!!呸!!!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85)
李狗子和民工们嘁嘁喳喳地议论着,有的甚至骂起街来,几位公安人员不敢惹起众怒,只装作没听见,继续押着田青游行。
午后的阳光热得很,无风,紧张的劳动场面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难闻的馊汗腥子味,田青身上不光有这种味儿,还有一股发了霉的臭墨汁味儿和油漆味儿,由于天热出得汗太多,他脸上的黑道子紫道子被汗水冲了个“满脸花”,越鼓捣越成了“鬼脸”,简直是面目全非了。
田青小时候也扮过鬼脸,但那是童年的一种游戏。他看过京剧,知道生、旦、净、末、丑中的花脸和丑角的脸谱,只不过是舞台艺术的夸张,黑脸代表无私,白脸代表奸诈,红脸代表赤诚,那自己这副鬼脸又代表什么呢?田青想,代表丑陋,代表屈辱,代表邪恶吞食了正义。其实,这个世界还有正义和真理可言吗?没有。田青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又瞥了一眼远处黛青色的燕山,他默默地在心里吟诵着这样一首小诗:
潺潺清流水,绵绵美河山。
大雾向祖国,何日再晴天?
田青不晓得这首诗为何人所为,虽然自己目前没有“大雾”出现,但诗中表达出的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对现实的无奈、迷惘和悲伤之情刺痛了自己的心。想起疯疯颠颠的母亲,想起在监狱里服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的父亲,再看看自己的处境,他绝望了,他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任何幻想,他想到了死。对于他来说,死亡不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自打父亲出事以后,田青不知有过多少次想到死,而最终是对生的渴望和对性爱的要求将他挽救回来。他记得每一次都是刘莉梦幻般的出现才使他将死的初衷改变。这一次呢,难道自己还想祈求上天保佑、渴望刘莉出现吗?不!决不!他真的感到绝望了,只有死才能解除无奈、迷惘和痛苦。田青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他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轿车朝自己这个方向疾驶而来。“汽车,汽车!”田青眼睛就是一亮。
太阳照在轿车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晃得田青身边的那几个公安人员睁不开眼,其中一名公安人员叫田青靠边走,田青装作没听见,仍大声地吆喝着:我田青是个大混蛋,消极怠工不好干……田青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瞄着越来越近的黑色轿车,估摸着这距离差不多了,他就像疯了似的朝汽车冲去。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许多正在干活的民工亲眼目睹这一情景后惊呆了,连两名公安人员都吓得闭上了眼睛。“完了,这小子没命啦!”然而出乎预料地是,由于堤上路不平,那辆黑色轿车却陡地飞了起来,掠过田青的头顶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嘎然停下。尽管这样,田青还是受了伤,头皮被汽车底座的某个突出部位刮了一下,当时就昏了过去。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86)
“出人命啦,轧死人了!”四周的民工放下工具都围拢上来,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司机,一个首长模样的长者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妇从车上下来,那少妇的身边还带着一个约四岁左右的小女孩,一对乌亮乌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躺在地上的田青和黑压压的人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紧地牵着少妇的衣袖,喃喃地,“妈妈,我怕。”
“孩子,不怕,那位叔叔不会有事的。”少妇搂着女儿说。
司机快步走到田青身旁,仔细察看了伤情,又摸了摸田青的脉博,转过身对那位身材魁梧的长者说,“首长,这人伤得不算太重,您看咋办?”
长者没有说话,他转身问两位公安人员是哪个民工团的?被汽车撞倒的人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想自杀?一位有点酒糟鼻的公安人员瞅瞅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相貌威严的长者,又看了看那辆轿车,估摸着此人非等闲之辈,想了想便说,“他叫田青,是我们百草洼民工团的,这小子竟敢谋害我们的孙县长,所以……”
“所以你们就让他游行,让他钻我的汽车轮子,是不是?”长者生气地说。
“不不不,这事不能怪我们,他自个儿想死,我们管得了吗?”那个大胖子公安人员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对酒糟鼻说,“别跟他说了,明明是他的汽车把人撞了,还赖我们不成?干脆,先把他带到团部再说。”
“酒糟鼻”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年轻少妇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紧走几步来到昏倒的田青身旁,用手翻开田青胸前挂着的那块牌子,“田青”二字使她大吃一惊,她问那位长着“酒糟鼻”的公安人员,“你刚才说他叫田青,是百草洼人,对吗?”
“酒糟鼻”瞟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这位俊俏的女人,点了点头。“那,他爸是不是叫田震?”
“酒糟鼻”说,“叫什么我们不大清楚,听说是个政治杀人犯——哎,你问这个干什么?”
年轻的少妇不听则已,听完这句话便“哇”的一声哭了,只见她俯下身子,用一只胳膊挽起田青的头部,用手绢擦净他的“鬼脸儿”,一张使她非常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呀,果然是田青。少妇止住哭声,着急地对长者说,“爸,这是我表哥田青,快,快送医院!”
长者听儿媳妇刘莉这么一说,赶紧叫过司机把田青抱进车去,然后吩咐道,“你先把这小伙子送到青河镇医院去抢救,我跟他们到百草洼民工团去一趟。”
这个时候太阳慢慢地朝西坠去,葱郁的青龙峰飘溢出一团团乳白色的岚气,一忽儿岚气又变幻成绚烂多姿的彩云,彩云下面就是繁华的青龙镇,黑色轿车载着田青等人象离弦的箭,朝青龙镇方向驶去。长者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对“酒糟鼻”公安人员说,“走吧,见你们孙县长去。”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87)
百草洼县团指挥部离工地并不太远,约摸半个小时就到了。指挥部是军用帐蓬搭成的,那样式有点像鸡笼,确切地说像蒙古包,能容纳百八十号人。“酒糟鼻”走到指挥部门口对长者说,“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瞧瞧孙县长在不在?”说完就进了帐蓬,帐蓬里人很多,正在开会。“酒糟鼻”发现有一大部分人他不认识,有个穿灰干部服的人在讲话,孙秃子孙县长就坐在他的旁边。讲话的人是省水利厅罗厅长,酒糟鼻不认得,也不晓得在开什么会,就径直来到孙县长身边耳语了几句,孙秃子听完先是一愣,尔后低声对“酒糟鼻”说,“我这正在开会,叫他在门外等着。”孙县长此话刚说完,谁知那位魁梧的长者已然走进帐蓬来,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令“酒糟鼻”颇为气恼。“哎哎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进来了?”
长者笑道,“有罗厅长在这讲话我能不进来吗?”
长者这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使本来秩序井然的会场躁动起来,参加会议的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位长者身上,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那位罗厅长猛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抬头仔细一瞧,原来是国家水利部副部长高原同志,他赶紧走过去一把握住高部长的手说,“高部长,怎么是你呀,你是来青龙河工地视察的吧。”
“不,我是被你们的公安人员押到这来的。”部长指了指“酒糟鼻”笑着说。
罗厅长一怔,瞧了瞧面前站着的那个公安人员,脸色旋即变得难看起来,他侧过身子问孙县长,“孙秃子,你搞得什么名堂,瞧你的下属胆子有多大,竟敢把水利部高原副部长象押犯人一样押到这里……”
这位水利厅长的一番话,把“酒糟鼻”吓得一缩脖子,“我的妈呀,这蔫不拉叽的老头敢情是个部长呀。”他赶紧凑到孙秃子面前,声音有些发颤似的,“孙、孙县、县长,你、你给说说,我、我哪知道他他是部长呀!”孙秃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来到高部长身边自我介绍说,“我是百草洼民工团团长孙志武,欢迎高部长的光临。对于下属人员的错误做法,我向您道歉,请您多批评。”
“酒糟鼻”也过来向高部长赔礼。高部长说,“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嘛。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那个戴高帽游行的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他为什么想自杀呢?”孙秃子就把田青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孙秃子说,“按说在半路上倒一车半车的沙石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件事发生在我们三令五申之后,这不是明知故犯吗?再上升到阶级斗争这个高度来认识,就是搞破坏,性质是很严重的。”
高部长说,“我不了解情况,不能妄加评论。但是,就目前文化大革命发展形势和毛主席有关讲话精神来看,应该尽可能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和我们一道工作,包括那些出身不好的可教子女,只要他们能划清界限,勇敢地站在革命的立场上,我们就要争取他们和团结他们,而不是岐视,排挤和打击。总之一句话,要扩大教育面,缩小打击面,孤立一小撮阶级敌人,发展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将革命进行到底!”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88)
罗厅长听了高部长的一番话后心想,部长就是部长,人家站得高看得远,大方向大政策把握得好,说出来也叫人心服口服。想到这,他告诉孙秃子,“那个叫田青的民工如果没有什么政治问题就算了,以后有关这方面的事情尽可能的以教育为主,不要给人家乱扣帽子乱打棍子。”
孙秃子点点头,并准备派人去青龙镇医院看看田青的伤势,正好高部长的司机开车回来了。司机一下车,高部长就问起田青的伤势来。司机说,“头皮擦破了一块,有点脑震荡但问题不大,医生说,有个数月就能出院了。”接着,司机又告诉高部长一件高兴的事儿。“首长,你知道苹苹的救命恩人是谁吗?就是这个住院的小伙子,他叫田青。”
“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田青认得苹苹,向我们说了实情。”
高部长是又惊又喜,他这次来青龙河工地就是为了寻找小孙女苹苹的救命恩人,没成想因祸得福,舍己救人的英雄总算找到了,总算了却了他和儿媳妇刘莉的一桩心愿。想到这里,他连忙招呼罗厅长等人,“走,跟我一块儿上车,去看看百草洼县团的英雄!”
“英雄,什么英雄?”罗厅长、孙秃子不明白高部长说话的意思。
高部长爽朗地大笑起来,“英雄就是英雄,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别耽搁时间了,快走吧。”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89)
第十五章婚外情部长得佳丽 人命案刘莉度难关
夜幕下的青龙镇医院座落在青龙河的北岸,一排排整齐的大瓦房的窗户亮着灯光,偶尔刮过来的山风摇曳得院中的古柏、槐树、柿子树、苹果树、山楂树,在灯光中晃来晃去,夜里的山风是寒冷的,院子里很少有人在走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院子第二排病房靠西那一间就是田青住得地方,此时的田青服完药才睡下,刘莉和女儿苹苹就坐在他的床边,四岁的苹苹目不转睛地瞅着床上的田青,小声地问妈妈,“田青舅舅有妈妈吗,他妈妈为啥不来看他呢?”听着苹苹的问话,刘莉眼睛里含着泪花,她想起当年的田青昏倒在江西串连路上,是自己把他背到了小镇医院……。一年后,又是自己将流落在京的田青请到了家中。那个风雨之夜,刘莉痛断肝肠。总认为那次是永成绝别,谁知时隔几年后又在此相见。是缘份,是痛苦,还是欢乐?刘莉觉得苦辣酸甜一应俱全。每次相见,都是在恶劣的环境之中,田青所遭受的苦难使她潸然泪下,而她给予田青的一次次帮助,已经超出了同学之间的友谊,用田青的话说,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然而刘莉却紧紧地抱着田青泣不成声,刘莉说,“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只要你……”由于女儿苹苹在场,刘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田青眼圈儿红了,他攥着刘莉的手低低地说,“谢谢你……”过了一会儿,田青又说,“你已经结婚了,是吗?”
刘莉没有回答,眼睛却望着窗外那布满星星的夜空,之后就是一阵令人难捱的沉默。
这是一段辛酸的经历。
几年前田青与刘莉在北京分手后,刘莉也遇到了诸多不幸,先是她那个当海员的姑父死在异国他乡,姑母伤心过度不久离开人世,然而祸不单行,刘莉也出了事。
一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刘莉将饭厅拾掇完毕正准备关门回家休息时,有三个持刀歹徒闯进屋来,看样子像是饿极了,非逼着刘莉上菜上饭不可。刘莉说,“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做饭的大师傅不在,我上哪儿给你们弄去?”“放屁,别费话,快给我们乖乖地做点好吃的,不然老子就给你放放血,怎么样?”说着,一个佩戴红袖章的家伙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在刘莉眼前耍来耍去,吓得刘莉闭上了眼睛。
其他两个家伙钻进厨房里翻出几只烧鸡和两瓶茅台酒,“绿军帽”冲着刘莉骂着,“妈那个X的,快,再给我们炒几盘热菜!”
刘莉知道惹不起这几个家伙,无奈,只好仗着胆子给他们炒了香菇豆角、醋溜白菜、肉炒辣子三盘菜,并故意多加了一些盐。“绿军帽“夹了一口香菇豆角尝了尝,齁得他大喊大叫起来,“你炒得这是什么狗鸡巴菜,打死卖盐的是不是?”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0)
刘莉见“绿军帽”那个凶样,吓得战战兢兢地说,“我说过我不会的,你们非叫我炒。”
那个戴红袖章的家伙瞥了大街上一眼,对“绿军帽”说,“别吵吵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凑和着填饱肚子快走!”
刘莉瞧着这仨人胡吃海摔的样子,心里盼着这个时候要有人来就好了,至少能给自己壮壮胆子。然而令刘莉失望的是,等到了零晨1点了也无有人来。
此时“绿军帽”他们已喝得醉醺醺的,“绿军帽”喝得两眼充血,他冷不丁地看见刘莉胸前那两个鼓鼓的大乳房,便起了淫心。“绿军帽”贴近那俩歹徒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便回过头来像只恶狼似的扑向刘莉,他们把刘莉脱得光光的,然后绑在饭厅的一根柱子上轮流着奸污起来,男人的精液和女人的鲜血顺着柱子淌了一片,开始刘莉还想挣扎,后来竟麻木不仁了。“绿军帽”用一只毛茸茸的脏手抠着刘莉的□□问刘莉快活不快活?
刘莉说你们这帮畜生!
那个戴红袖章的家伙用塞满黄斑牙的臭嘴狠狠地吮吸了一通刘莉的两个雪白的奶子,戏谑着问刘莉有没有快感?
刘莉骂你妈才有快感!
戴红袖章的恼羞成怒,拔出刀子对“绿军帽”说,“这臭货咱哥儿们玩够了,给她放点血吧!”
“绿军帽”还真舍不得刘莉这身滑腻美艳的胴体,极不情愿地说,“再等——”
“红袖章”推开“绿军帽”,骂着“等个屁”,就举起了明晃晃的刀子……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颗子弹打穿了“红袖章”的手腕子,“红袖章”疼得一哆嗦,刀子当得一声落到了地上。紧跟着从屋外窜进两名持枪的解放军战士,三下五除二地将三名歹徒捆了起来。这当儿,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走进屋来给刘莉松开了绑绳,让刘莉穿上了衣服,此时刘莉的身子已疲软得像散了骨头架子,站都站不起来了。
事后刘莉才知道救她的这位老人竟是一位部长!他叫高原,是国家水利部的,刚从外省支左返京,经过此地时发现了这儿的情况,这才停车和两名战士冲了进来,救了刘莉年轻美丽的生命。
刘莉拉着高部长的手撕心裂肺地哭起来,这哭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去老远。
“小同志,不要哭,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给你作主的!”
“是呀,这位大姐,首长说话是算数的,说罢!”
刘莉瞅了瞅面前这位慈眉善目而且十分魁梧的长者,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然后把刚才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刘莉指着那三个歹徒嗫嚅地骂道,“你、你们,还叫人吗?你们家难道就没有姐妹吗?”“大姐,甭再跟他们费口舌,这种人就该敲掉他的脑袋,省得活在世上为非作歹!”一个解放军战士端起冲锋枪对着他们……吓得“绿军帽”等人直喊“饶命”。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1)
高部长说,“先把他们押到公安局听候审讯。”接着,他问刘莉家住在哪儿,要不要送她回去?
刘莉看看天太晚了,也就没客气,坐上高部长的车回到了北京姑母留下的那个小屋。高部长很同情刘莉的遭遇,告诉她,“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并给刘莉留下了详细地址。刘莉非常感激这位部长为自己所做得一切,心想,我算遇到好人了。
这天夜里刘莉一点也没睡着,她烧了一锅热水倒在大木盆里,又添加了一些凉水洗开了澡儿。她一边擦洗着自己洁白的身子,一边低低地啜泣着哽咽着。刘莉用手摩挲着自己胸前那两块奶子,精神有些恍忽地喃喃自语,“完了,一身的清白被歹人沾污了,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刘莉又哭了起来。
过了几天,刘莉被所在的单位给辞掉了,原因很简单,刘莉没有北京市常住户口。其实刘莉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跟那天晚上出事有一定的关系。工作没了,再找个工作又十分困难,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对刘莉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刘莉想回省城去,转念一想不成,那里的武斗斗得正热闹,工人不做工了,农民不种地了,铁路这个国民经济的大动脉完全处于瘫痪状态。大街小巷到处是厚厚的传单和大字报,省城驻军在支左过程中和那些负隅顽抗的造反派们也动了真家伙儿,机枪大炮嘎嘎嘎、轰轰轰地响彻云霄,就和当年打日本鬼子打国民党反动派差不多,害得老百姓是怨声载道。刘莉的老父亲几次捎信来叫她不要回去,父亲说,“北京是毛主席住的地方,再乱也乱不到省城这个样子,有个安定的环境有份舒心的工作比啥都好,可千万别烧包儿呀。”
刘莉知道老父亲的良苦用心,可自己眼下绝对不是烧包儿,面对困境,她确实感到绝望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山穷水尽,什么叫走投无路。过去她曾经蔑视过田青在逆境中所表现出来的懦弱,自己也曾在背地里骂过他是草包、软蛋什么的,现在看来自己也快成了夹尾巴狗了。真是倒霉透顶!刘莉这么胡思乱想了好几天,终于病倒了,躺在床上说胡话,浑身烧得像火炭儿似的,多亏了同院的王大妈给请了医生,连着打了几针,病这才渐好了。
王大妈是这一块儿的居委会主任,心眼好,乐于助人,她非常同情刘莉的遭遇,当着刘莉的面答应给找份工作,结果都因刘莉没有城市户口而未能实现。刘莉万般无奈,只好求助于高原部长了。说来也巧。正当刘莉想找高原部长时,这位高老夫子却派人找她来了。原来这位高原部长官职虽然显赫,但他的私生活却不尽如意。他是青龙镇人,战争年代在镇上娶了个叫王翠花的老婆,进北京时离了婚。在京时又搞了个女大学生作妻子。只可惜这位女大学生出身的老婆是个风流女子,经常给高部长弄个不大不小的绿帽子回来,气得高部长提出来非跟她离婚不可!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2)
这位部长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那天晚上睡觉时她把被子一掀就骂开了,“怎么着,你想和我离婚?呸,没门!”部长夫人比部长小十多岁,长得妩媚妖娆,再加上“妻管炎(严)”一点,故此拿捏得部长在夫人面前矮了半截儿,结婚十几年从来就是百依百顺,妇唱夫和。可今儿个这位部长大人却偏不信邪,非要和老婆叫个长短不可!部长夫人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整天价打扮得妖艳无比,只要部长回到家里,她就逼着他性交。部长夫人心里说话,想跟我离婚去找别的女人,臭美!我把你累得像一摊泥了,看你还有没有这种念头。其实部长哪有这种念头,只是戴绿帽子戴得太难受,想吓唬吓唬而已。老夫少妻,又遇上老婆这么竭尽全力,柔情似水,高部长自然是爱得不得了,几个晚上下来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弄得白天上班尽打瞌睡,有好长一段时间,部里的人都背地里叫他瞌睡部长。
毕竟高部长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老婆这么折腾?为了躲避老婆的纠缠,就借支左出公差的机会,到广东广西去了好几个月。当高部长遥望北京时,想起老婆的所作所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地说,“我算叫你折腾苦了,你爱跟谁跟谁去,我不管了。”
这样一来,部长夫人更是如鱼得水,乐不可支。心里说话,你就天生当王八的命,怪不得我水性扬花。
部长夫人单位有个单身汉叫猛男,三十一、二岁,相貌堂堂且威武雄壮,在单位踢得一脚好足球,锻炼得一副好身板儿,令女人们瞧得眼馋,瞧着欢心,瞧着带劲儿。这猛男不是没有老婆,老婆在哈尔滨,是个二毛子后代,长得像俄罗斯姑娘。由于两地分居,可苦了猛男,到了晚上躺在被窝里就难受得抓耳挠腮。猛男和部长夫人不很熟,但上下班经常见面,在猛男看来,这位妖艳的女人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一双桃花眼瞅人时总是放着异样的光。猛男心想,我一定要得到她。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猛男开始寻找机会接触这位部长夫人,而部长夫人也察觉到猛男经常色迷迷地瞅着她,心想踢足球的这小子肯定有劲儿,要能给我出溜出溜才好呢。这么想着,下半身就痒痒得挠心,难熬之极,部长夫人就在一天晚上将猛男接到家里,向猛男坦露了自己白花花的身子。而猛男的一身疙瘩肉使她如痴如醉,如胶似漆,如此快活数月有余。
高部长回到北京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佯装不知,脑子里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他在想一个女人,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月以前在东方红饭厅救得那位姑娘刘莉。也不知怎么的,自从亲眼目睹了刘莉被轮奸的情景后,刘莉那雪白滑腻腻的身体和两块肥硕坚挺的乳房老在眼前晃动,想赶也赶不掉,害得这位部长大人一到晚上就蠢蠢欲动。高部长决定找一趟刘莉,一来告诉她那三个歹徒被绳之以法的消息,二来再看看刘莉目前生活的情况。高部长此时此刻也搞不清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关心刘莉呢,还是另有所图?结果派人打听到的情况使部长大吃一惊,“哎呀,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高部长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比较放心,这样做虽然有失部长身份,但一想到刘莉这个使他神魂颠倒的女人,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这个季节正是麦子熟的时候,然而居住在皇城根儿的老百姓却一点也看不到那麦浪翻滚的情景,只是感受到这一年夏天的炎热,似乎比任何一年都来得早,风是热的,热得人心烦。高部长坐在轿车上,打开车窗,望着大街上拥挤不堪、人头攒动的场面,无限感慨地说,北京人愈来愈多了,难怪像刘莉这样的外地人找不到工作。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3)
轿车沿着长安街朝东行驶了大约个把小时后,扎进了一条幽深的胡同,这里是居民区,再往前走车就拐不过弯来了,轿车只好停在这里。司机指着不远处门口有一棵老槐树的地方说,“首长,刘莉就住在那个大杂院里,要不要我跟你去?”
高部长说,“不用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首长,你可当心呀,这里人挺杂的。”
“行啦,别婆婆妈妈的,我这又不是去敌占区,放心吧,没事。”司机还想说什么,高部长一挥手便大踏步地走了。
望着首长急匆匆的身影,司机疑惑不解地,“首长今儿个是怎么啦?”
高部长今天其实很正常,一身便装,容颜焕发,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多岁,人逢女色精神爽么。想到快要见到心爱的刘莉了,那脚步咚咚地比年轻人还实在呢。王大妈心脏不好,最怕震动,赶上下雨天电闪雷鸣时她就用被子蒙着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大杂院里人都知道王大妈有这个毛病,大伙儿整天提心吊胆的,连走路都像猫似的。高部长哪里晓得这些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呗。“咚咚咚”、“咚咚咚”地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到底惊动了在屋里织毛衣的王大妈。王大妈心想,这是哪个椤头椤脑的小子,走路像踩地雷似的?她走出屋来一看,原来是一个陌生的高个子男人,嗬,长得挺威风的!越是看到威风的男人王大妈就越来气,这是有原因的,年轻的时候王大妈就是被一个挺威风的男人给甩了,想起这件事王大妈气就不打一处来。
“喂,你是干什么的,连个招呼都不打,东张西望的,准不是个好东西!”
王大妈的话把高部长吓了一跳,高部长想:这人说话好难听哟,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好东西呢?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胖乎乎的老太太,很客气地说,“对不起,老嫂子,我是——”
“什么老嫂子老嫂子的,大伙儿都叫我王大妈,叫王大妈,你听清楚了!”
“好好好,王、王大妈,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坏人,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呀?有证件吗?”王大妈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仿佛就是故意跟高部长过不去。不过,王大妈问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在那个年月里,阶级斗争这根弦儿整天绷得紧紧的,作为居委会主任的王大妈盘问盘问属于份内事。可高部长觉得这胖老太太挺棘手,没想到进个小杂院还这么费劲,怪不得司机一再提醒他要当心,早知这样,还不如让司机一块来呢。
“怎么,没证件对不对?那可就甭怪我们不客气啦,喂,小虎,你出来一下!”
小虎是这个大杂院里老鲁大爷的三孙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有一把力气,在工厂里是个造反派的小头目,这一片儿的黑五类分子都怵他。就是缺个心眼,对王大妈的话言听计从,大伙都说他是王大妈的一杆枪。王大妈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这不,听到王大妈的呼唤,小虎赶紧跑了出来,“什么事?王大妈。”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4)
王大妈指着高部长说,“这个人私闯民宅,又没有证件,把他带到派出所审查审查!”
小虎二话没说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抓人,高部长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等等,我有证件!”高部长其实不是没有证件,只是不想拿出来让王大妈看。奇∨書∨網因为这次来找刘莉纯属私事,万一把自己的身份张扬出去于己不利,可没成想这胖老太太如此咄咄逼人,看样子不拿出证件来这事还真有点麻烦。
“王大妈,院里出什么事啦,大呼小叫的!”正当高部长要掏证件时,刘莉从屋里出来了,一眼就瞧见救命恩人高原高部长了。
“是你呀,高——”高部长怕刘莉说出来,露出马脚,赶紧插话道,“对呀,闺女,是高叔叔看你来啰!”
“怎么,你们认识?”王大妈一怔。
“岂只是认识,我和她爸在战争年代一块儿打过仗呢。刘莉,我说得对不对?”
刘莉知道高部长编谎话的用意,也只好敷衍地说,“没错,没错。”
王大妈感到很不好意思,连连说,“误会误会。”
高部长笑着说,“怪我没说清楚。”
刘莉说,“高叔叔,到屋里说话。”
高部长瞅了瞅刘莉那丰满的胸脯、白皙的脖子和摄人魂魄的眉眼,心里说话,我的心肝宝贝,就等你这句话了。
刘莉住的这两间屋子虽然朴素得再也没法朴素,简单得再也没法简单,但高部长却觉得这朴实而恬淡的环境,比自己家那令人眩目而华丽的装璜更富有魅力。他坐下来,喝着刘莉沏得茶水,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刘莉那俊俏的脸蛋儿,直盯得刘莉脸一红一红的,高部长笑了笑说,“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找工作的事儿,不知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刘莉正为工作的事烦愁,听高部长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儿,她走到部长身边,给高部长点燃着一支“恒大”香烟,深情地说,“高叔叔,您是好人,我在北京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高原部长是真心实意想帮助刘莉做点事,他告诉刘莉,“有两个工作任你选择,一个是继续回原单位当服务员,这个我已经找过他们部门的领导了,他们没意见。另一个是在公共汽车上当售票员,这是一份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不过,像这样的工作也不是谁都能找到的。”说到这,高部长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了几步,他突然发现里屋搭衣服绳子上挂着五、六个红裤衩,那颜色鲜艳得像女戏子涂抹得粉扑扑的脸蛋儿。他真想上去亲一口,那怕是用脸贴贴也好呀。平时,这位部长大人有一种恋物癖好,只要是心爱的女人身上的东西,譬如乳罩呀裤衩呀内衣呀手绢呀什么的,他都爱如珍宝,不亲手洗洗或亲自闻闻就像丢了魂似的。部长夫人抓住他这一癖好,每个礼拜就把一大堆穿脏的衣服一骨脑地扔给了他。今儿个面对刘莉的红裤衩,高部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进卧室里,扯下几个裤衩便叭哒叭哒狂吻起来,就像当年陶渊明老先生用嘴吮吸老婆的脚趾肚儿差不多,把个刘莉惊呆了。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5)
刘莉真没想到一个达官显赫的部长,竟然如此疯狂地爱一位失过身的少女,他那恋物癖的动作虽然怪怪的,但却使她深受感动。刘莉懂得“爱屋及乌”这个成语,既然部长这么痴情,我又何必冷落他火一般的心呢。再说人家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知恩必报亦在情理之中呀。
想到这,刘莉轻盈地来到里屋,一把将部长宽阔的熊腰紧紧地抱住,接着,刘莉踮起脚尖,用她那鲜润的嘴唇使劲去吻部长的下巴颏儿……正在对刘莉的红裤衩爱不释手的高部长,根本就没有想到刘莉会来这么一手,当她的高耸的乳峰撞击自己胸脯时,这位身材高大且威风凛凛的部长竟然酥软了身子,瘫倒在地。刘莉也感觉出高部长确实不如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挺威风凛凛的,实际上却华而不实,一到关键时刻就像霜打的黄瓜蔫皮耷拉脑袋的。
高部长告诉刘莉,他这个毛病是由他老婆给折磨成的。“一到晚上就缠着我和她性交,而且没完没了。”
“你夫人肯定年轻漂亮,要不怎么那么强烈呢。”
高部长感到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她?”
刘莉嫣然一笑说,“我猜出来的,怎么,高叔叔,我猜得不对吗?”
高部长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你猜得很对,我老婆是很漂亮,也很风流,可是——”说到这儿,他把刘莉拥在怀里,含情脉脉地接着说,“可是,我不喜欢她。”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人挪活树挪死,刘莉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在高部长的关怀下,刘莉当了一名公共汽车售票员。高部长还从水利部下属的一个单位借用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给刘莉住。刘莉开始不要,说自己有房子住,那个大杂院就挺好的。部长说,“傻丫头,那两居室是咱俩约会的地方,你喜欢啥时候住就啥时候住。”自此,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过了一段时间,部长夫人发现了丈夫和刘莉的暧昧关系,一顿棒打鸳鸯就给搅散了。这位部长夫人还纠集一帮红卫兵,跑到刘莉的公共汽车上大吵大闹,污辱刘莉的人格,同时还警告刘莉,不要再去找她丈夫,否则决没有好下场!刘莉装作没听见,仍然和高部长来往。这天晚上,刘莉脱了衣服和部长正在求欢,忽然门开了,那位部长夫人领着十几个红卫兵闯了进来,二话没说把刘莉从床上扯下来就是一顿棍棒,刘莉当时就失去了知觉。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挺陌生的房子里。屋里的摆设很讲究,枣红色的八仙桌、枣红色的太师椅,枣红色的大躺柜上放着七八个景泰蓝花瓶,对着门墙上挂着毛主席像。刘莉觉得笑容可掬的毛主席像老在注视着自己,仿佛要说点什么。刘莉想,毛主席呀毛主席,你管管你的红卫兵吧,这些人太残忍太歹毒,太不是东西,我差点儿被他们打死呀。刘莉又想,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红卫兵,怪部长他老婆。后来又一想,这事也不能怪他老婆,怪部长,谁叫他勾引我呢。再后来一想,不对,这事应该怪我自己,是我勾引的人家呀。咳,到底谁勾引谁这会儿也说不清了。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6)
反正……刘莉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位老妇人笑咪咪地走了进来,“哟,闺女,你可醒过来了,可把俺们急坏啦!你躺好了,别动,我给你端药喝。”说着,老妇人转身正要出去,被刘莉叫住了。
“大娘,你先别弄药,我有事问你。”刘莉挣扎地想坐起来,老妇人赶紧过来把刘莉又摁下了。老妇人说,“闺女,你的身上到处是伤,还是先喝了药再说吧。”
刘莉说,“不,你必须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北京么,怎么会在这儿呢?”
老妇人坐在刘莉的身边,用那双干瘪的手摩挲着刘莉乌黑亮泽的头发,略呈暗淡的目光注视着刘莉姣好的面容,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很快就消失了,然后,老妇人站起身,从枣红的大躺柜里摸出一个小木头匣子,她颤颤巍巍地从匣子里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旧照片来。这是一张结婚照,老妇人指着照片上那个男的问刘莉,“闺女,你认得他么?”
那是一个留着小分头,长得相当帅气的小伙子,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刘莉觉得眼熟,再仔细辨认辨认,她惊呆了,“呀,这不是高原部长吗。”
“没错,就是他,他是我丈夫……”
“你丈夫?你说高部长是你丈夫?”刘莉用疑惑的目光瞅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摇了摇头。心想,这老妇人至少比高部长大十多岁,再说他北京还有个老婆呀,高部长不可能是一夫多妻,共产党不允许呀,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越发地糊涂起来。
老妇人告诉刘莉,她叫王翠花,和高原都是青龙镇人,三十多年前高原和她结婚没几天,就参加革命远走高飞了。她给他生了一个叫铁蛋的男孩。说到这儿,老妇人的眼泪流下来了。
老妇人说,“闺女,我可告诉给你,找男人千万莫找外面做官的,这做官的男人大多数是陈世美,没有权势的时候整天纠缠着你,甜哥哥蜜姐姐叫得你肉麻,一旦有了地位他就将你一脚踢开。高原进北京做官的第二年,就和我离婚了,又娶了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妻子……哎,我和你说这些有啥用?还是说说你是怎么到的我们青龙镇吧。”
“昨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我和儿子铁蛋出去一看,见高原站在我的门口,还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儿。铁蛋一看是他那个负心的爹,气得“光当”一声又把门关上了。高原没走,又焦急地敲了起来。说句实话,我恨透了这个负心汉,真不想给他开门,可又一想毕竟是夫妻一场,况且天这么晚了他肯定有事,夜里山风冷得很,他可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万一冻坏了咋办?想起这些,我的心就软了。铁蛋嘟哝着嘴一脸不悦地样子,说,妈,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平时里老说爹这不好那不好的,现在见了面反而客气起来,这是哪跟哪儿呀!怎么一点阶级立场都没有啦,哼!其实,你甭听铁蛋这么说,父子天性,他还是向着他爹的。高原这几年也算对得起俺娘俩 ,给盖了前后院两套房子,这在青龙镇上也是最好的,按月还寄给俺二十块钱,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再则说铁蛋这孩子相中了他爹的权势,总盼着有朝一日沾爹的光,到北京混个一官半职的。你想呀,当儿子的有这种想法还能不向着爹?“铁蛋问他爹到底出了什么事?高原着急地说,铁蛋,快帮着司机叔叔把车上的那个女同志抬进屋里去。这个女同志就是你呀闺女。昨晚上你可没现在这么俊气,当时你的脸色腊渣儿黄,身上都是鲜血,衣服被撕得不像样子。我问高原这是谁干的,怎么会打成这个样子?高原告诉我你是被红卫兵打的……我问他这孩子伤这么厉害干嘛不在城里治呀?他说深更半夜的,医院里不是关了门就是不敢收,这才……”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7)
刘莉听明白了,那位部长夫人对自己是赶尽杀绝呀。登时气得嘴唇发青,浑身哆嗦起来。老妇人安慰她说,“这世道就是乱糟糟的,没地方说理去,闺女你可想开点。我听高原说,你是他干女儿,那也是我的干女儿,我会尽心尽力地照看你的。来,闺女,先把这碗汤药服下,然后再睡会儿。”
刘莉一边服药一边想,这高部长咋尽胡说呢,谁是你干女儿呀。哦,我明白了,他是在欺骗这位可怜兮兮的老妇人,为得是不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样也好,要不,她一旦听说了我和部长之间的关系,不大吵大闹才怪呢。刘莉这么想着,就偷眼瞅了瞅老妇人,老妇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刘莉的表情变化,仍然关心地劝刘莉吃药。药是苦的,苦得难咽,苦得刘莉直咧嘴儿。老妇人说,“苦的是良药,喝吧,你的伤不轻呀。”
刘莉的伤的确很重,身上紫一块青一块,肿得老高,头部有两处出血,已经被青龙镇医院的医生给包扎好了。医生给开了两种药,一种是口服药,一种是外洗药,并告诉老妇人早晚煎汤各擦洗一次即可。老妇人等刘莉喝完后,就开始给她擦洗身子。
刘莉上衣也脱了,将裤子褪到小腿处,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露出蜂腰丰乳肥臀。“要不是伤痕累累,这孩子的身子值不定有多漂亮呢。”老妇人用手摸了摸刘莉滑腻的大屁股蛋子,颇有点嫉妒似的自言自语,“这闺女是怎么长的?好看的地方都叫她占绝了,怪不得姓高的老头子认她做干女儿,说不定俩人在一起蹭过搂过呢。”
“哎哟,大娘,轻点轻点,这药真烫。”刘莉一声尖叫,把个浮想联翩的老妇人吓了一跳,老妇人这才意识到手脚重了些,“闺女,对不起,这人老了,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边说边用药棉花去擦洗刘莉后背的伤口,疼得刘莉又尖叫了一声。老妇人感到十分沮丧,便说,“我累了,你自己来吧。”刘莉知道自己惹老妇人生气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勉强地翻身去拿药棉花,可浑身疼得就是翻不过身来,折腾了好几次,才侧过白花花的身子,“大娘,你把药递给我,我自己来。”
老妇人连理都没理刘莉,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刘莉只好自己伸长了胳膊去拿,可就是拿不到,刘莉急得差点哭了。
正这么个节骨眼上,一个长得椤头椤脑、说话翁声翁气的小伙子闯了进来,这小伙子就是老妇人的儿子铁蛋,他刚从地里收工回来,站在门外,隔着门缝儿偷看了老半天了。铁蛋这一年大约二十七、八岁,已超过了结婚的年龄,可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姑娘想嫁给他。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母亲守寡多年,终因耐不住寂寞和青龙镇两个放羊的老光棍儿好上了。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8)
这种花花事对铁蛋搞对象不能说没有影响,有人一提起他母亲就嗤之以鼻,你想这婚姻能成得了吗?再就是怪铁蛋自己不争气,他本人除了长得黑不溜秋、丑模丑样外,还缺个心眼,呆。有一年铁蛋到邻庄去相亲,女方的几个小姨子想琢磨他,就包了一碗辣椒馅、红糖馅之类的饺子给铁蛋吃,铁蛋咬了一口辣苏苏地不知为何物,竟然一直脖儿囫囵吞枣似的将饺子咽了下去,烫得铁蛋、辣得铁蛋直咧嘴,嘴上还啧啧不已,“嗯好吃好吃”。女方见此情景,哭哭不得,婚事自然就吹了。青龙镇一带的人们从此再无人给铁蛋提亲,所以铁蛋至今还是光棍一条。老妇人替儿子着急,其实儿子比老妇人还着急。铁蛋是人亦有七情六欲,尤其喜欢女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尽管他自己黑不溜秋的。不过呢,铁蛋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即使想媳妇想得难受,也不好表现出来,总是闷闷地憋在心里。青龙镇的妇女就觉得铁蛋可怜,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儿呢。有一天有几个坏娘儿们在道上截住铁蛋浪声浪气地说,“喂,我说铁蛋,你想媳妇不?”铁蛋当然想媳妇,但想又顶个屁用,一提起这事就心烦,“去去去,甭扯淡!”
“哎,我说铁蛋,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姐几个可是真心为你好,你要乐意,就给你撮合一个,怎么样?”
铁蛋知道她们在耍他,而且天下人都在耍他,他不想听,用手捂着耳朵往前继续走。
“铁蛋,你给我站住!”一个大乳房颠儿颠儿地女人,紧跑几步就将铁蛋拦住了,其他几个也都围了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铁蛋看见她们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镰刀,着实吓了一跳。
大乳房女人嘻嘻笑道,“铁蛋呀铁蛋,说你呆你还真是呆,俺姐几个都想做你的媳妇,你还不乐意呀!”说着,大乳房女人把上衣解开,露出两块鼓鼓的奶子来,像两头小鹿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来来来,铁蛋,吃老娘一口!”另一个大屁股女人脱掉裤子,撅着滑腻腻的臀部逗铁蛋,“来呀我的儿,摸摸老娘的咋样?”
此时铁蛋眼前晃动的全是女人裸露的诱惑,他无法遏制自己,他已经感受到一股从没有过的性的冲动,以十倍、百倍的力量在推动体内血液加速循环,刹那间眼珠子都红了,只见他大吼一声,像头叫驴似的朝着大屁股女人就冲了过去。大屁股女人绝对没有料到铁蛋会如此野蛮透顶,吓得她提起裤子狼狈逃窜,其他几个也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仿佛就是一场闹剧,闹剧之后就是无限的悲哀。铁蛋大失所望。从那天起,铁蛋得了单思病,许多日子遗精不止,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老妇人见儿子病成这个样子,心急如焚,只好厚着脸皮儿到北京去找高原,给儿子在北京治病。医生告诉老妇人,“要想根治你儿子的病,光靠药物治疗是不行的,最好的办法是尽快让他结婚。”老妇人把医生的话和高原说了,高原说,“婚姻大事能着得急吗?”凑巧那天晚上出了事,高原这才把刘莉与儿子铁蛋的婚姻联系起来,顺水推舟,乘机将刘莉送到了青龙镇。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99)
高原嘱咐前妻和儿子铁蛋,“一定要把她的伤养好,要用真情实意来感化她,切不可操之过急,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感受到咱们这个家的温暖,相信她会留下来的。”老妇人听了自然是高兴不已。铁蛋开始不以为然,直到刚才偷看了刘莉浑圆雪白的臀部时,立马就想起大乳房、大屁股两个女人那天挑逗自己的情景,于是顿生邪念之心,便迫不及待地冲进屋,朝刘莉扑过来。
老妇人大惊失色,她最担心的,就是怕铁蛋做出蠢事坏了大事,赶紧过来拦阻铁蛋,“孩子,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出去!”
此时的刘莉正好脸朝着门外,与冲进来的铁蛋打了个照面,当她看到这个黑大个儿血贯瞳仁,仿佛要把自己一口吞下时,刘莉并没有感到恐慌,反而很沉稳很镇定很自然地笑着对铁蛋说,“这位大哥你这么急着进屋来,是不是想给我擦洗一下身上的伤痕呀?”说来也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铁蛋,听了刘莉这句话就乖乖地站住了。铁蛋眨了眨眼睛,瞅着眼前躺在自家炕上的这位俊气的姑娘,丝毫没有了那种令男人难捱的表情,相反却显示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她的那伤痕累累的半裸的身子,使铁蛋的内心世界里充满了对刘莉的同情。铁蛋明白了自己要干点什么,但他张不了口。刘莉也看出了铁蛋的不好意思,便又一次招呼铁蛋,“来呀大哥。”
老妇人回过头来瞪了刘莉一眼,心里说话你这闺女今儿个是咋的啦,这种事有时躲还躲不开,你干嘛自投罗网呢?后来一想,既然你自个儿愿意,我这老婆子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以后可别吃后悔药就行。闺女,是好是赖,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这么想着,老妇人便退出了屋子。没有老妇人在场,铁蛋反而显得平静下来,他来到花一般的刘莉面前,唯唯喏喏地,连声音也变得纤细起来,他的两只牛仔眼不停地躲避着刘莉那张粉脸,和刘莉相比,铁蛋真有点自惭形秽,而刘莉却一点也不在乎。刘莉说,“大哥,你用药水给我擦洗伤口时,千万别用力过猛,要轻轻地,轻轻地擦,这样地擦……”刘莉拿着铁蛋儿蒲扇似的大手,在自己的肚脐眼周围抚摸着,用一双媚眼盯着铁蛋,“就这样弄,会了吗?”
铁蛋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触摸女人的小手,慌得他胸中的那杆心旌刹那间被震撼起来,扑啦啦地迎风抖动,扑啦啦地随风飘摇。
铁蛋一手端碗,一手持药棉花蘸药汤在刘莉的身上擦洗起来,由于刘莉全身伤痕累累,铁蛋也就只好不停地调换着擦洗的部位,比如臀部呀前胸呀后背呀等等,奇书网+Qisuu.Com听话的刘莉任铁蛋随意摆布。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老妇人心想这事奇怪呀,我那笨手笨脚粗胳膊粗腿的傻儿子,咋一下子变得像只温顺的小羊羔呢?还有那个漂亮的大姑娘刘莉,你就那么愿意让我的铁蛋儿子摸来摸去?哦,老妇人明白了,这说不定是场骗局,等日后人家伤好了,还是要离开青龙镇的。我那傻儿子还不是猪吃尿泡空欢喜一场?到头来这病……老妇人想起这些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