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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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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副官虽然没能亲手杀死田震,但田震作为杀人凶手却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白歌首长为此欣喜若狂。后来副官发现首长紧蹙双眉若有所思,一段时间表现出黯然神伤的样子。
“首长,你是不是因为田震的事儿而后悔了?”年轻的副官关心地问。
“屁!”白歌拍着桌子说,“田震是罪有应得,活该!谁让他夺走我心爱的女人呢。副官,你那一枪打得好,打出了我的心头之恨……”
又过了一段时间,年轻的副官听到首长总是唠唠叨叨地说,“你那一枪要是打偏了就好了。”吓得他脸变了颜色,吃惊得张开了嘴巴。副官想,首长肯定是为了他的心上人而后悔了。奇书网+Qisuu.Com副官担心白歌会由此加罪于他。
白歌见副官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态,便说,“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担心红叶,不知她生活得咋样?”
“首长,要不,我去古城打听一下她的消息?”
“算了,替这样的贱女人劳神不值得,她和田震结婚理应得到这样的下场,当初和我海盟山誓什么的,全是骗人的鬼话。海也没枯石也没烂她就嫁人了,还生儿育女什么的,操……”
年轻的副官还发现,首长在讲这番话时,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副官知道首长内心里仍惦念着红叶,依然在寻找她的下落。这天晚上,白歌在翻阅自己战争年代所有的日记时,猛然想起那本载有他和红叶爱情经历的战地日记还在红叶手中。几年前去古城时,不知道红叶为啥没给自己?后来才知道是田震发现了他俩的事儿,一怒之下把那本日记撕了。为这事首长曾打电话骂过田震,并表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年轻的副官知道首长说得出来做得出来,于是就发生了文革第一枪案,而自己却作了首长的帮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副官认为首长为了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显得有些过分。可首长说,“你不懂,你还年轻,你没有我这方面痛苦的经历,你不晓得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首长在谈起他的心爱的女人红叶时,满怀深情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后来首长派副官到古城打听到了红叶的消息,就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奔关内来了。沈阳离百草洼有多远?大约有两千多里,长途跋涉,一路颠簸,首长全然不觉。心里想的,脑海里出现的,口里说的,都是红叶、红叶、红叶。然而竟没想到红叶却遭受了这么大的苦难,几个土里刨食的王八羔子凌辱了首长心爱的女人!年轻的副官坐在车里胡思乱想,首长呀,这回看你的了,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啊。正如副官所思所想,白歌真格的火了,坐在车里大骂起来,骂了一阵儿,回过头对田青说,“你们一家受苦了。”
敝庄到了。黑色轿车沿着村边的那条土路径直开到田青家门口就停下了,田青第一个从车里钻出来,白歌和其他几位战士也相继钻出了车。白歌看着眼前这间土坯房问田青,“你们就住在这儿?”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45)
田青点点头,便领着他们来到房前,破旧的屋门敞着,屋里没有妹妹和母亲,“都到那儿去呢?”他走出屋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白花花刺眼的阳光和蔫头耷脑儿的柳树,连个人影都没有。田青用手抓挠着他那头蓬乱的乌发,挺不好意思地对白歌说,“白叔叔,你们先在屋里坐会儿,我去村里找找俺妈,没准儿又到街上去了,小妹也不在。”
白歌说,“你去吧。”田青就撒鸭子跑了。此时白歌的心情很不平静,望着田青奔跑着的背影,倏忽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个田青咋瞧着眼熟呢?虽然刚刚接触也就个把小时,然而从自己和他谈话那么投机那么有缘分来看,好象认识了很久很久的。白歌这么想着就走进了那间小土屋。小土坯屋真矮,外间屋摆得乱七八糟的,里间屋倒挺干净。靠窗户是一条土炕,土炕上铺着苇席,因为天热,窗户敞开吊在房梁上,炕上除了叠得整齐的被褥,还有几只深紫色的大皮箱子,大概是盛衣服用的。当屋儿一个大躺柜,枣红色的,就是农村常有的那种。捱着大躺柜的是一条长板凳,可供四、五个人坐的。白歌发现柜上摆着一个小相框,相框里装着红叶和田震两人的结婚照。照片中的红叶虽然很美丽,虽然与田震的威武融洽得水乳交融,但白歌看得出,她的眼神里依然透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后来在古城见面时红叶说过,结婚那段时间常常思念他从梦中惊醒。白歌心想,我何尝不是如此呢。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我却落了个竹篮打水……哎,白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这时,副官走进屋来,向白歌报告说,“首长,他们回来了。”
白歌急忙走出屋去,田青和妈妈、小妹还有国叔等人已经来到面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红叶看也没看白歌一眼,就径直奔到那辆黑色“红旗”轿车旁,围着轿车转了好几圈儿,东看看,西瞧瞧,像个孩子似的将脸蛋儿紧紧贴在车身上,自言自语地说,“这叫红旗车,我丈夫就坐这种车,我也坐过。”一边嘟哝着,一边就想拽车门儿上车,田青赶紧跑上前把妈妈拦住了。田青说,“妈,你看谁来了?”红叶呆滞的目光随着田青的手指集中在白歌身上。这是白歌白叔叔,你过去的战友,他从沈阳来看你来了。”
红叶听儿子田青说白歌二字,眼睛便倏地一亮,用手推开田青来到白歌面前,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了白歌一番,然后格格格地笑起来。笑过之后她问田青,“你刚才说这个人叫什么来着?噢,对咧,叫白歌,对吗?”
白歌微笑着说,“红叶,你不认识我啦,我真的是白歌呀。”
红叶听完又是一阵格格格地大笑,她指着这个自称白歌的中年男子揶揄道,“你是白歌……啊呸,就你这德性……也配叫白……歌,我看你干脆叫灰、灰鸽子得了……”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46)
白歌万没有想到红叶会说出这种话来,登时窘得脸一红一白的,副官想制止红叶,田青也急得直跺脚,“妈,你说什么呀。”
白歌说,“田青,没关系,让你母亲说好了,我不怪她哩。”
红叶瞪了他一眼,“怪,你怪谁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不是白歌,白歌比你年轻,比你英俊,比你文质彬彬。谁像你这么尖嘴猴腮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格格格……”
看着红叶这个样子,白歌很失望。他过去曾经热爱过的那个美丽温柔的红叶已不复存在了,而眼前的她,竟是这样一个疯疯颠颠的女人,尽管红叶依然保留着天生丽质的皮肤和身段儿,可是她那双呆滞晦涩无光的眼睛,那毫无顾忌的格格格的傻笑声,使白歌从内心里涌起阵阵悲哀。不知是田震有愧于红叶还是自己有愧于红叶,反正白歌总觉得要是不为红叶做点什么,这一趟百草洼之行就算白来了。想到这里,白歌把田青以及田青的国叔叫到屋里说,“看到刚才这个样子我很难过,我非常想帮助你们,有什么难处,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不要怕,不要有什么顾虑,只要你们说的在理,我一定替你们作主。”说完,白歌将目光转向站在田青后边的国叔,而国叔也恰好注视着白歌。国叔是当过兵的人,一看白歌的装束、气质以及他的坐骑就知道此人一定是个有来头儿的大人物。同时他还发现,这个白歌同红叶的关系很不一般,他想起两年前红叶误把自己当白歌的那个细节,心里说话,这里面肯定有文章,这俩儿会不会是那种偷情……国叔也是过来的人,年轻时也有过一段男欢女爱的经历。在部队给首长当勤务兵时和首长的老婆干过那种事儿。不过这事责任在首长的老婆身上。首长的老婆比首长年轻十来岁,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首长年纪大了,公务繁忙,满足不了老婆的性欲要求,她就背着首长偷汉子。首长的老婆偷汉子和别的女人不同,她专找那些年轻体壮的男子,她认为这样的男人性交起来劲头儿最大,拍打起来也最痛苦最过瘾。年轻的国叔就成了她心中的猎物。据国叔后来回忆,那天首长不在家,只有他老婆一人,她喊国叔到屋里去一趟,国叔正在院子里看树上的两只麻雀配对儿,听见叫声赶紧跑进屋来,一进屋他看见首长的老婆脱了个光腚在床上躺着呢,两个硕大的奶子在他的眼前颤来颤去,他木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直了眼,等国叔明白过来再想逃走已经不行了。首长的老婆轻佻地说了一句就将国叔驯服了。
“走哇,走了我就告诉你们首长,说你强奸我。”
十八岁的国叔哪见过这阵势,就在这个女人的软硬兼施下与她发生了性关系。要不是后来首长的老婆另有了新欢,国叔的脑袋不搬家才怪呢。每次提及此事,国叔的妻子气得用手指戳着他的前额骂道,“你呀你,真个是色胆包天!”现在国叔不认为田震嫂子和白歌有那种事儿是色胆包天,或许是一个追一个跑,或许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男女之间的事儿,谁能说得清呢。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47)
白歌见国叔若有所思,缄默不语,好象有点不大相信他的意思,便笑着对国叔说,“请你们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其实国叔还真有点看不透白歌这个人,他倒不是不敢说,只是觉得说了白说还不如不说呢。现在听了白歌这番话,心里挺受感动的,于是就把公社武装部长赵光头如何虐待红叶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大致情况和田青说得差不多,有些细节令人发指,说到伤心处大伙儿都掉了眼泪。白歌听完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国叔、田青瞅着他,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白歌对副官说,“拿上我的证件,开车到县里跑一趟,把这个县的革委会主任、公安局长都给我找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们,越快越好。”副官答应着走了。
田青和国叔相互看了一眼,田青问白歌,“白叔叔,他们能来吗?”
白歌点点头说,“会来的,在他们的辖区内出了像赵光头这样的败类,这是他们的耻辱,他们不来行吗?”白歌心想,我是中央文革军事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又是林副主席的红人,甭说是一县革委会主任,就是省革委会主任我也调得动。当然,这些详情田青和国叔他们哪里知道,白歌也不便细说。
国叔心情有些紧张,他知道赵光头有个亲叔叔在县革委会当副主任,你要整他侄子,他能袖手不管吗?
白歌说,“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要真得那样做,他这个县革委会副主任就要犯大错误,到时候不吃枪子才怪呢。”说到这儿,白歌环视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小屋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叹了口气说,“这次来我打算为你们干几件事,头一件就是要除掉赵光头这个人,这东西太可恶了。第二件事由部队和地方出面,给你们盖几间像样的房子,这小破屋怎么能住人呢。还有……”白歌停顿了一下,走到柜前仔细端详着相框里红叶的照片,动情地对田青说,“真没想到你母亲被迫害成这个样子,她竟连我这么个老战友都认不出来了…看样子,她得的是精神分裂症,不知你们给她治疗过没有?”
田青说,“在县里治疗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大字报的事又遭到了赵光头这伙人的毒打和……就疯成了这个样子,还多亏了国叔对母亲的关心和平时的治疗,要不,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呢?”
关于国叔的为人,在车上他听田青说过,心地善良,是个扶危济困的好人,白歌打心眼里敬佩。瞧着眼前这位质朴而文静的国叔,他投过几多感激的目光。
国叔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说,“我只是尽了一个赤脚医生的责任,再说我和田青又是当家子,他们有难,我能看着不管吗?不过说句实话,这种病在县里很难治好的,除非去大医院……”白歌打断国叔的话说,“我要做得这第三件事就是接红叶到北京解放军总医院治病,不知你们同意不同意?”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48)
这当然是打着灯笼都没法找的好事。田青感激得热泪盈眶,国叔也高兴地说,“谢谢,太谢谢了,这么一来,田震嫂子就有希望了。”
刚说到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就是几声喇叭的鸣叫,白歌知道,县里的人来了。田青和国叔慌得站起来想出去看看,白歌说,“你俩尽管坐好,呆会儿他们来了,不要答理他们,我让你们说时你们要大胆地说,越详细越好,不要怕。”正说着,副官进来了,“报告首长,这个县的主要领导及公安局长都来了,请指示。”
白歌说,“叫他们进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多钟了,日头像个火球还在燃烧,偶尔有风袭来,仍然无有凉意。敝庄的老百姓听说田青家来了好多大官,闹不清出了什么事,都跑到这来瞧热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约有一二百口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地顶着烈日站在不远处观看。两个手持冲锋枪的士兵威严地守住田青家的门口,使他们不敢贸然靠近半步。县革委会主任、公安局长作为方圆几百里的泱泱大县的重要人物,平时喝五吆六,呼风唤雨惯了,今儿个走进这个场面还真有些反感。他们不清楚敝庄发生了什么事,副官请他们时,只说有位中央来的首长找他们谈话,谈啥内容副官没有透露。县革委会主任看过白歌的证件“中央文革军事领导小组副组长、沈阳军区副司令员”的头衔叫人诚惶诚恐,他仿佛在哪儿看过“白歌”这个名字,对哩,是在报纸上,到底是人民日报还是解放军报他记不清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白歌确实是个大人物,还须小心才是。县革委会副主任赵有权和他想得不同。这个赵主任是公社武装部长赵光头的亲叔叔,长着一颗圆脑袋,一对圆眼睛和一个圆鼻子,有点儿像猫科动物,人们背地里叫他“猫科”。“猫科”发迹前曾是天津地区某厂保卫科干事,文革开始时因首闯地委大院,砸伤两位走资派而闻名,后被提拔为百草洼县革委会副主任,成了百草洼一带的土皇上,连县革委会主任都怕他三分。“猫科”最拿手也最令上边满意的就是抓阶级斗争。整地富反坏右整得就像老鼠见了猫,再横再刁再狡猾的阶级敌人,只要一到了他手里,没有一个不瘫软在地哭爹喊妈的。“猫科”整人有三件宝,锥子扎、冰上跪、摔麻包儿。敝庄的大地主赵富来就是用锥子扎死的。当时“猫科”在敝庄蹲点搞斗批改,可恨赵富来这家伙软磨硬抗,刁钻奸滑,不老老实实向群众交待罪行。“猫科”气坏了,这天晚上,他让每个革命群众都带上一把锥子,自个儿也在袖筒里藏了一把。批斗会开始时,赵富来还像往常一样不是耍嘴皮子,就是缄口不言,根本不把这位县里的大官放在眼里。这就是赵富来不对了,你是阶级敌人,你过去骑在贫下中农头上作威作福,现在你不承认罪恶还成?“扎!”“猫科”一声令下,革命群众百锥齐发,可怜赵富来这小子从头到脚扎成了一个大刺猬……这件事至今提起来使人毛骨悚然,可那个年代就这个德行。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49)
百草洼地势洼,素有锅底之称,雨水大的年头洼里就涝了,到了冬季就结了厚厚的冰。“猫科”就在这冰上琢磨出了一种“跪冰”的土刑法。“猫科”的家乡离县城不过四、五里,解放前曾发生过地主还乡团杀害革命干部和无辜群众三十余人的惨案,“猫科”的爷爷就死在还乡团头子赵阎王的刀下。尽管赵阎王在肃反期间早已被镇压,但留在“猫科”的脑海里仍是一团黑色的记忆。爷爷血淋淋的人头,老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父债子还”这句古语。“妈那个×的,叫赵阎王的后代也尝尝咱贫下中农的厉害。”于是,到了每年喝腊八粥的这一天,也就是他爷爷的祭日,“猫科”就把赵阎王的孙子和村里的黑五类们都统统赶到大洼里,然后光着下身挨个儿跪在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冰上,任凭凛冽的寒风在空旷无遮拦的百草洼里呼啸和肆虐。“猫科”和侄子赵光头率领着一批荷枪实弹的基干民兵,戴着狗皮翻毛大衣在旁边监视着,只要有哪一个耐不住寒冷而想逃跑的,捉住就往死里打,有好几个被打得终生残废。没有挨打的也冻僵了身子,落得个下肢瘫痪……后来省里知道了这件事,说有悖党的政策,再胡搞下去谁出人命谁负责。“猫科”这才停止了。
其实“猫科”对付走资派王长锁的摔麻包比这个更残忍。王长锁是百草洼的老县委书记,在“猫科”看来,这老家伙才顽固呢。甭管大会批小会斗,锥子扎、皮带抽,他都不在乎,真是个蒸不熟煮不烂软硬不吃的主儿。在一次批斗会上,“猫科”要王长锁老实交待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恶活动。
王长锁说,“我交待过一百遍了,我没干过那种事。”
“那好,”“猫科”说,“就算你没干过那种事,那你总不能一点坏事也没有吧,比如说男女关系…你干过没有?”
王长锁心想,这龟孙子问过一百零一遍了,我要再说没干过,他又得叫人收拾我,为了免遭皮肉之苦,干脆来个将计就计……想到这儿,他眨巴眨巴眼睛,挺神秘的告诉“猫科”,“不瞒你说,我还确实强奸过好几个妇女。”
“真的?”“猫科”对男女之间的那种事颇感兴趣,伸着脑袋对王长锁说,“给我一五一十地讲,不准漏掉半个细节,都是跟哪些臭娘们干过,啊?”
“对对对,快说,快说!”在场的革命群众急不可待了。“好吧,我说。”老县委书记咳嗽了一声,说,“我跟王雪英她姑有过那种事儿,跟秋妹她姨也干过,跟小敏她表姐、三德子他妈……“王长锁这老家伙一口气说了一大溜人名,在场的革命群众心说,这老东西艳福不浅呀。”“猫科”却气得声嘶力竭,“好哇,你一个堂堂县委书记,竟然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等我查清后,我先凿了你再说!”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50)
于是,“猫科”按照这位老走资派提供的人名、地址,派出好几拨儿人去调查,有去新疆的,有去内蒙的,有去东北的,有去西北的,还有去上海、广东的……一忽儿东,一忽儿西,一忽儿南,一忽儿北,大约调查了半年多的时间,等结果出来一看就傻眼了,原来这老家伙儿强奸的不是别人,是他老婆!老婆还算强奸么?“猫科”知道自己被走资派王长锁给耍了,便发誓非把他整死不可。
不过这位老县委书记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抗战期间他干地下工作时,被鬼子抓去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什么的,他都不在乎。“猫科”心说,我叫你尝尝摔麻包的滋味,看看是鬼子厉害,还是我猫科厉害!夜深人静的时候,猫科指挥十几个基干民兵把走资派王长锁装进麻袋里,然后抓起麻袋往上扔起一丈多高,像摔蛤蟆似的摔在砖地上,摔得疼痛难忍。开始这位老县委书记还在麻袋里大声骂,后来就没声了。有人猜测说可能死了。猫科上前摸了摸,觉得里面还硬梆梆的,知道有些骨头尚未摔碎,就命令基干民兵继续摔起来,直到把老家伙摔成了一摊泥。可怜一个堂堂县委书记,就这样活活得被折磨死了。
猫科就是凭着这样的土刑法,把百草洼的地富反坏右整得哭爹喊妈,惨不忍睹。而猫科也由此受到上级的表扬,省里市里称他是“文革先锋”。你想啊,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他的眼睛里能搁得下谁呢。因此,当他亲临敝庄这一恐怖现场时,心里十分地不悦。心里想怎么着,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难道还有人想撒野么?
公安局长当兵时是个侦察排长,眼睛倍亮倍亮的,当他一眼看见了那两名全副武装的土兵时,竟自言自语地说,“好家伙,一水儿的美式冲锋枪,每人百发子弹,抵得上一个加强排的火力,真够厉害的。他实在揣摸不透这个东北来的大官到底想干什么,遂就忐忑不安地跟着县革委会主任和猫科往里屋走。县革委会主任和猫科都是高个儿,不弯腰驮背很难进去,公安局长是个矮胖子,不用低头,挺直了腰板儿也能大摇大摆地进得屋来。猫科弯腰弯得度数小了点,前额狠巴儿地撞了门框,疼得猫科一咧嘴。公安局长差得笑出声,心说,你这长脖儿鹿也有窝脖儿的时候。
三个人来到里屋,看见一个身材魁悟、形象威严的中年男子坐在炕上,两只犀利的眼睛咄咄逼人,冷漠得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叫人瞧了胆寒。副官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中央文革军事领导小组的白歌白将军……”刚说到这儿,三个地方官赶紧向白歌打招呼,并伸出手来想握手,白歌却坐着未动。猫科等人显得非常地尴尬,像是集市上卖不出去的秫秸,戳在那儿了。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51)
副官见此情景,赶紧打圆场解围,“首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县县革委会主任,这位是县革委会副主任,这位是公安局长。’副官每介绍一个,被介绍者便冲着白将军呲牙一笑,唯有猫科不以为然。介绍完毕,副官说,“大家都坐吧,白将军找你们有事商量。”
矮胖子公安局长朝那个脏不拉叽的条板凳看了看,心想,还是站着吧,站着说话不腰痛。他瞟了县革委会主任一眼,县革委会主任站着没动。“猫科”想和这位东北来的大首长并排坐在炕上,屁股刚想沾炕沿儿,白歌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盯得他很不情愿地将脚收回到原处,焉不溜地站在了旁边。
白歌见本县几个头头儿到齐了,便叫副官把此次来百草洼的目的大致说一下。副官说,“首长主要是来瞧瞧田震家属的安置情况,顺便说一下,田震触犯了法律是咎由自取,这一点是无可非议的事实,至于他的家人,只要与田震划清了界限,就不能按敌我矛盾对待。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是党中央和毛主席一贯倡导的方针政策,可是……”副官话锋一转,刚想说下去,白歌倏地站了起来,接过话茬厉声说,“可是你们却把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当作反革命对待了,你们三番五次地摧残和迫害他的妻子红叶,甚至还象畜牲一样侮辱红叶的人格,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活活地逼疯了。”白歌越说火气越大,指着田青问县革委会主任,“你知道他母亲红叶的阅历吗?红叶同志十二岁就参加了革命,是一位出生入死的八路军战士,这样一个忠诚于党、忠诚于人民、忠诚于革命的共产党员,你们怎么能像国民党反动派那样残忍呢?不错,刚才我的副官说过,田震是有罪的,可他的妻子、孩子是清白无辜的。共产党讲一人犯法一人承担,过去战争年代我们党还讲不虐待俘虏呢。可现在,你们却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难道她连个俘虏都不如吗?啊,这简直太荒唐了嘛。”
白歌的一番严词训斥,县革委会主任闻听就是一怔,他搞不清在敝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田震的事儿,但他不知道田震的家属落户百草洼这件事,或许是公安局长没向自己汇报的缘故。他用胳膊肘使劲碰了一下矮胖子局长,其实矮胖子局长也不清楚这码事,因为在文革时公检法机关已名存实亡,公安局长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那么,“猫科”知道不?知道。那年冬天田震的老婆和孩子回百草洼敝庄老家,还是他猫科经手办的。以后他又听侄子赵光头唠叨过,说敝庄那个政治杀人犯田震的老婆长得如何如何的美貌。猫科对侄子乱搞女人有过耳闻,他也曾经批评过侄子,可侄子总是嬉皮笑脸地不以为然,等猫科再说急了,赵光头就揭他的短,“叔叔,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我听说县外贸局那十三个女知青都和你睡过觉,有个女知青赶上来月经了,你就往人家嘴里射精,有这事没有?”甭看“猫科”在百草洼一跺脚烂颤,一提这茬儿就没辙儿,只好由着赵光头蛮干。猫科今儿个听这位首长这么一说,就猜到了准是侄子赵光头干的。“这个王八羔子,尽他娘的惹事生非,一点正经事都不干,妈那×的!”猫科骂过之后又一琢磨,这事到底是谁干的他们又没说清楚,我何必下这个结论呢?想到这,他故作惊讶地说,“你们刚才说的那件事,也许是我们官僚主义太严重,我们咋就事先一点也不知道……”说着,他把脸转向旁边的县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长,“是这样吧?”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52)
县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长连连说,“没错儿,我们确实不知道。”
猫科又接着说,“不但这事我们不知道,就连首长你说得田震呀红叶呀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而且我们心里还纳闷呢,这首长大老远的从东北赶来,怎么尽说些跟我们不沾边的事儿呀。”
白歌一听就火了,白歌说,“田震打响震惊全国的文革第一枪案你们不知道?田震家属回百草洼居住你们也不知道?敝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连问都不问?作为一县的父母官,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猫科不慌不忙、不阴不阳、不卑不亢地笑道,“首先知道就是要搞好文化大革命,不断地改造人们的世界观,狠斗私字一闪念,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儿,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把我们百草洼的抓革命、促生产搞好。其次,我们也知道刘少奇、邓小平是党内头号二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也知道北京发生过“二月逆流”事件,知道陈毅、贺龙、彭德怀等一大批老家伙们跟林副主席唱对台戏,知道我们县有个小哥农场是中央党校办的,前一段时间听说刘少奇还在这儿劳改过,从北京来小哥农场劳改的大官最次的也是个部长级,有个看瓜的干巴老头每月工资还拿四、五百呢。至于你说得田震,首长你还别生气,我们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对吧。”猫科说完,冲着白歌畅然一笑,面露得意神色。
年轻的副官听出这位县革委会副主任话里有话,知道他不把白歌首长放在眼里,于是火往上撞,恨不得掏出手枪立马毙了他。白歌听了猫科的话倒显得沉稳、冷静和富于耐心,他觉得和一个县级领导发火有失身份,既然这小子不认识田震不认识红叶也就算了,但我白歌得让他认识认识,如果不刹刹他的威风,这趟百草洼之行也就白来了。想到这里,白歌朝屋外招呼了一声,“来人哪,将这位县革委会副主任给我请到北京去,看来在这儿是和他讲不出什么道理的!”话音未落,就从屋外钻进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来,二话没说就把猫科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那根细长细长的尼龙绳儿把猫科勒得噢噢怪叫,越叫唤勒得越狠,猫科就觉得两只手腕子断了似的疼痛难忍。其中一个士兵将冲锋枪抵着他的前胸,口里还骂着,“混帐东西,老实点儿,否则我一梭子穿你个透心凉!”
这个刚才还神气十足的县革委会副主任,眨眼之间就吓得尿了裤子,浑身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像风中的秋叶,不停地央告说,“首长,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哪!”猫科用白眼珠子翻了县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长几眼,心里说话,你们别看热闹好不好?得替我求情呀,我操!
其实县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长也吓得够呛,那个副官提着两把乌亮乌亮的短枪,只要人家二拇指轻轻一动,他俩的脑袋就得搬家。公安局长心想,都是你猫科惹得是非,这回我看你怎么个收场!平时你威风凛凛的,今儿个咋就像出了 的鸡巴蔫啦?县革委会主任也埋怨猫科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小小的县级干部,怎么能和白歌这么大的首长出言不逊,分庭抗礼呢?这不是自讨没趣么。县革委会主任想起猫科平日的为人,不由地心中骂道,这王八操的,活该!一枪凿了你才解恨呢。可又一想,俩人毕竟在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阶级感情还是有的,就凭这点,我不能不管。想到这里,他问白歌首长,“我说两句行吗?”白歌也不想把事情弄僵弄大,只是为了教训一下这个大言不惭的狗屁副主任,现在看县革委会主任搭茬儿的面子上,就点头同意了,“可以,讲吧,我听着。”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53)
县革委会主任瞅了一眼呲牙咧嘴的“猫科”,然后侧过脸来对白歌说,“刚才你批评的对,我们在对待田震的家属这个问题上确实失察,你要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敝庄发生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我们一定按照你的指示尽快查清此事,该处理的处理,该法办的法办,你看这样好不好?”公安局长也赶紧拍马屁,“县革委会主任说得对极了,我们公安局负责调查这个案子,查一查到底是那个胆大妄为的王八蛋干的,然后定他个死罪,杀了他,给红叶同志出气。”说着,他又问猫科,“赵主任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猫科狠狠地瞪了公安局长一眼,心里骂道,放你娘的屁,那是我侄子干的,想杀他,你长几个脑袋!嘴上却笑嘻嘻地对白歌说,“当然,当然,一定查一定查,查出来就千刀万剐。”白歌见这几位都表了态,火气才算消了一些,他即刻命令士兵给猫科松了绑,然后说,“好吧,既然你们同意查处迫害红叶的这件案子,我作为中央文革军事领导小组副组长,全力支持你们的行动。不过呢,这件案子我已经调查清楚,罪魁祸首正是公社武装部长赵光头!”这一回证实了,真的是这个小畜生,猫科暗暗地替侄子捏了一把汗。
县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长晓得猫科与赵光头的亲属关系,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公安局长装模作样地说,“首长,那赵部长是赵主任的亲侄子,没有事实可不能乱说呀。”
年轻的副官厉声喝道,“放肆,不允许和首长这样讲话。没有事实,没有根据,我们凭空捏造行吗?敝庄的田青和国叔二同志是当事人,也是见证人,下面就让他们详细地说说事件的前后经过。”
猫科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两个人,噢,那个年轻的叫田青,田震的儿子,上点岁数的叫国叔,白白净净的像个书生。猫科心里恨恨地骂道,“你这个大闺女养的,吃饱了没事儿干点啥不好呢。”
田青和国叔认得猫科,公社开万人大会时他经常来讲话,一张嘴就妈那个×的,两只夜猫子眼瞪得溜圆溜圆,怪吓人的。这会儿还是有些狗改不了吃屎,叽哩咕噜地给国叔施加压力。
国叔想,我才不怕你呢,你甭给我使眼色,我有白将军做后盾,不把你侄子赵光头揪出来誓不罢休。于是国叔和田青就把赵光头、赵稀松等人迫害红叶的经过讲了一遍。田青在讲述时哭成了个泪人。他断断续续地说,“赵……光头这个……畜生,那、那天……晚上,他们把我……我母亲……弄到小白河堤上的……的扬水站里,十……十几个人,把……把我母……母亲脱光了衣服,轮番地……我和国叔找到母亲时,她全身都是、是血,光着身子……在庄稼地里疯跑……呢……”白歌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简直不敢想像红叶,这个自己心中的恋人,在那个时刻,被那帮土老帽儿狗杂种遭践得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感到眼睛在充血,头脑在发涨,一把仇恨无比的大火从心头熊熊烧起,仿佛火山迸发的那一刻,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他的眼前刹那间出现了红叶被强奸的悲惨场面,那么雪白的肌肤,那么坚挺硕大的乳房,那么滑腻的臀部和大腿,那么……全被他娘的王八蛋们看见了,他们甚至还用钳子拔她的阴毛……哎哎哎,这手段也太残忍了,奶奶的!白歌觉得这伙儿人强奸的不是红叶,而是他自己。“打了半辈子大雁,竟被大雁啄伤了眼睛,这还了得!”
白歌忿忿地掏出手枪,朝着猫科就勾动了枪机,两颗子弹打着唿哨从猫科的耳边飞过,猫科尖叫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54)
第十一章助纣为虐林彪选美 怜香惜玉白歌荡情
白歌在百草洼一共呆了四天。这四天的时间里经与当地公安机关调查取证,逮捕了犯有流泯强奸罪的公社武装部长赵光头,并判处有期徒刑20年。县里在敝庄召开了公判大会,赵光头除了迫害红叶这一案件外,敝庄还有一百多大闺女小媳妇被其强奸过,真是恶贯满盈。猫科也因侄子赵光头而受到牵连,地革委请示了省革委主任邓涛之后将猫科削职为民。邓涛早就知道白歌是林彪副主席的红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哪敢说半个不字!
邓涛明确表态,“请转告白将军,处理百草洼的事件,一切按照白将军的指示去做”。
白歌对副官说,“这才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我不会亏待他的。”
至于如何处理敝庄村干部赵稀松等人,白歌考虑田青一家还要在敝庄生活下去,不能把人都得罪了,就问田青和国叔怎么办?甭看国叔恨赵稀松恨得牙根儿疼,可毕竟两人都是连襟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老婆的份上,就饶了他吧。又一想不行,赵稀松把田青一家害苦了,这话我不能说,还是叫田青拿主意吧。要说田青恨不恨赵稀松?恨!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活剥了他的皮。可是……田青也为难起来,他知道赵稀松和国叔的亲属关系,想到国叔的许多好处,碍着国叔的面子,咳,算了吧,能饶人时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田青把自个儿的想法向白歌叔叔说了,白歌点点头,说,“这样也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不过,”他告诉国叔,“下次再敢欺负田青一家,我的枪可没长眼睛。”
赵稀松做了亏心事,却没丢了乌纱帽,他知道是沾了连襟国叔的光,就和老婆一起到国叔家道谢。国叔说,“这是田青给你说得好话,要不,那位中央来的首长非把你凿了不可。以后呢,缺德事儿少干,多积点德多做点善事就行了。”
这件事处理完之后,白歌带着红叶和田田到北京看病去了,只留下副官与地方协商盖房的事。副官说,“盖房用的建筑材料由我们部队出,你们百草洼出人出技术就行了”。
县革委会主任说,“盖房的事请部队首长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敝庄村革委会主任赵稀松垂手站在旁边等县革委会主任的指示。县革委会主任看了看赵稀松那个土拉巴叽的熊样儿,遂生厌恶之情,他大声地说,“你们敝庄只管垫土打地基,垒砖挂瓦的技术活让县建筑队去干。记住,只准干好,不准干坏,到时候出了问题我找你算帐!”
赵稀松唯唯喏喏地说,“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一个月后,田青家的三大间红砖瓦房盖成了,房子就盖在敝庄村北头,地势较高,靠北是一条土道,土道的另一边是一个挺阔挺深的水坑,形状有点象大王八,村里人管它叫王八坑。据说是民国二十八年百草洼闹洪水时,路过敝庄的十几个锅盖大小的王八在此发情打旋儿,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坑的面积亦有十多亩,常年积水浸泡得满满的。坑的周围全是杨树和柳树,风一吹,发出哗哗和唰唰的响动,有鸟雀在高高的枝叶上欢快地跳跃着,知了在起劲地滋啦滋啦地烦人。再往远处看,就是敝庄的坦荡如砥的田野了。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55)
国叔说这个地方有风水,将来田青一家说不定能撞上大运呢。
田青搬进新房时,妹妹田田从京城回来了。田田告诉哥哥,妈妈的病情大有好转,尽管有时候犯迷糊,可头脑清醒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
“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白歌叔叔和你说了吗?”
田田说,“白叔叔说要把妈妈转到沈阳军区总医院再去治疗一段时间,估计八月里打枣差不多就回来了。”
十几岁的田田自打来农村后啥也不馋,就馋村里的枣树。那个年月农村枣树多,成片成林的。敝庄村南有一千多棵枣树,占地老大老大一片的,像原始森林,像大海,到了秋天都是满眼的令人垂涎欲滴的枣红色。那枣甜如蜜,一到收获季节,田田经常跟国叔的小女儿英子站在枣林外围瞧大人们打枣,有打下的枣蹦到脚边,她俩就捡起来放进小嘴里嚼着,一边嚼一边还嚷,真甜,真甜!那年头儿生产队干什么事都讲阶级斗争,成份高一点或属于黑五类的言行都受限制,小孩子家也不例外,田田在这捡枣吃枣也犯了大忌。你想啊,贫下中农辛辛苦苦收获得果实,让你这个臭反革命分子的子弟吃了,那还不是拆社会主义墙角?麻坑儿队长好几次从田田手中夺走红彤彤的小枣儿,嘴里还骂着,“滚,小×养的,打小这么馋,长大了也是个骚货浪货!”
田田就感到委屈,眼泪就下来了。
生产队里有个叫狗蛋儿的大男孩很喜欢田田,田田开化得早,十三岁长得很像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惹起男人的注意。狗蛋儿是敝庄有名的坏小子,许多女孩儿都怕他躲着他。田田不怕,田田有时还跟他挤眉弄眼儿呢。愈是这样,狗蛋愈是抓耳挠腮。
狗蛋儿已经十六岁了,他懂得男女之间的事,那是村里的“大解放”告诉他的。“大解放”是个坏女人,没到结婚年龄的男孩子都喜欢到她家串门。有一次狗蛋儿问“大解放”,女人和男人结婚头一宿,是不是俩人光着屁股,面对面站着就能生孩子?“大解放”听了笑得肚子直疼,她用手指戳着狗蛋儿的前额说,“真是傻冒一个!你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尿泡呀。我跟你说吧,男人和女人得搂在一起干那个才能生孩子。”
“干哪个呀?”狗蛋还是不明白。
“大解放”说,“狗蛋呀狗蛋,你真是个笨蛋,你看过牲口交配吗?就是那配种站……”“大解放”连说带比划起来。狗蛋这回明白了,他家门口是大片开阔地,公社配种站的人经常牵着膘肥体壮的公马呀公牛呀公驴呀,到这儿来,给敝庄生产队的母驴母马母牛配种。每次配种时狗蛋都站在旁边瞧得入了神儿。母马乖乖地立在那儿不动,一条疯了似的种驴窜到母马身上,将长长的驴鞭塞进马肚子里,有时候种驴自个儿塞不进去,那个长得像大马猴似的女配种员就拿着驴鞭往里填,嘴里还嚷着“使劲儿,使劲儿呀。”那种驴就一下紧似一下的呱叽呱叽地拍打起来……噢,对啦,老人们常说羊马比人,这牲口交配,那男人和女人也得这样交配呗。狗蛋经“大解放”这么一提醒,脑袋瓜儿算是开了窍。他即刻摁倒“大解放”就扒衣服,扒完“大解放”的就扒自个儿的。“大解放”还真没料到狗蛋会这么鲁莽,乐得把白白的屁股一撅,淫腔淫调地说,“来,我的儿,从后边上!”
    
第二部分 文革第一枪(56)
狗蛋儿跟“大解放”干了一段时间,感觉到跟“大解放”在一块儿干那个太累得慌,他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大解放”又戳着他的前额笑嘻嘻地说,“傻蛋,这还用问吗,你太嫩,劲小,满足不了我……你那玩意儿,只配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比方说像田田那样的,那小闺女长得多嫩呀!”
“大解放”说这话可没安好心,她想通过狗蛋儿这个坏小子来算计一下田田,狗蛋儿哪里知道她的心理,一句话就把他撩拨得把抓心挠的。打那以后,他就“贼”上田田了。田田到哪儿,他就到哪儿。今儿个狗蛋儿看田田这么馋枣吃,就背着麻坑儿队长给田田弄来一大捧枣儿。
“给,田田。”
田田接过来把小兜儿装得满满的,田田就觉得这个叫狗蛋儿的大哥哥不错。说来也怪,这狗蛋儿跟田田一混熟了,反而没有了“大解放”说的那种邪念,内心世界里充满的是一种纯洁的东西。他觉得田田可怜,他不想欺负她,每次看到田田那双水晶般的眼睛时,心里总是在想,我应该保护她。
田田已经感觉到了。在敝庄,除了田青哥、国叔一家之外,还有一个狗蛋哥在关心着她。
田田已经高小毕业了,因为爸爸的问题,再上中学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到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去。一想到生产队,田田就想到了狗蛋儿,一想到狗蛋儿,田田心里就充满了欢乐。所以,当白歌叔叔问她要不要陪着妈妈一块儿去沈阳时,她说她想哥哥了,就跑回来了。
其实她想得还是那个狗蛋儿哥哥。
田青发现田田在走神儿,就又追问了一句,“别的事儿还有么?”
别的事当然有,可田田不说。白歌叔叔和她订了个君子协议,她不想违约哩。这是,田田从包裹里掏出五百元人民币递给田青,说,“哥,这是白叔叔给的”。田青就是一愣,无缘无故地要人家钱干吗呢?
“我哪知道啊,我说不要的,可白叔叔非给不可,说咱们日子太苦,妈妈也同意的……”
田青说,“即如此,咱们就收起来,等将来钱多了再还给他就是了。”
田田说,“这还差不多。”说着,又掏出一件草绿色上衣和草绿色短裙穿在身上,坚挺的胸脯儿把上衣顶得鼓鼓的,草绿色的短裙遮不住两条雪白的腿,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上去成熟得像个成年人,令田青吃惊非小。田田发现哥哥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她,搞不清自个儿身上的那个部位出了毛病,就问哥哥,“哥,我这身儿衣服好看么?”
田青不懂衣服布料和色彩,只觉得田田穿上它有点“yíhu”,“yíhu”这个词儿是百草洼方言,就是臭美的意思。田田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可田田却说臭美就臭美呗,反正又不是我自个儿买的,是白叔叔给的!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57)
“白叔叔就那么喜欢你?我不信。”
田田把花脑袋一仄歪,格格地笑道,“爱信不信,白叔叔不光喜欢我,还忒喜欢妈妈呢。”
田田的这句话刚出口,猛然想起白叔叔和自己订的君子协议,吓得一吐舌头便闭住了嘴巴,登时心房就怦怦怦地跳动起来。
那是田田陪妈妈在北京解放军总医院治病时发生的事。田田记得,那段时间在医生的的精心治疗和护士精心护理下,妈妈的病情好多了,她不再表现出或痴或呆或歇斯底里的样子,尽管偶尔亦露一点锋芒,但与以前那种赤身裸体的疯跑相比,确实令人感到一种欣慰。妈妈的脸色又开始出现了红润,还是那般明眸皓齿,还是那般秀发如云随风飘柔,还是那般楚楚动人,回眸一笑百媚生。
田田都没想到妈妈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高兴地扑到她的身边撒起娇来。红叶脸上也漾着喜悦,这么多天来她仿佛掉进黑漆漆的万丈深渊和野狼堆里,她的眼前除了嗷嗷怪叫和挣狞的面孔,就是陡壁悬崖,稍有不慎,一脚踩空,就会粉身碎骨。这个时候红叶就感觉到有一双粗壮有力地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将她从那个恐怖的环境拯救了出来,这个人就是白歌。
这是一间豪华的高干病房,屋内一切摆设都是古色古香的,隔壁是间浴池,只要乐意,随时都可以洗澡。一抹淡淡的霞光从窗户外面射了进来,红叶惊奇地发现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百草洼呢?敝庄呢?我的田青和田田呢?
田田说,“妈妈,我就在你身边呀”。
“你哥哥呢?”
“哥哥在家忙活盖房的事。妈,你还不知道吧,白叔叔的部队和县里答应给咱家盖三间砖瓦房,等盖成了,我就不到均弟姐那儿就伴了。搬回来和你睡在一起,让哥哥自己住西屋,妈妈,你说好不好呀?”
听了田田的话,红叶感到分外的惊喜,这或许是她来敝庄几年来最高兴的事儿,她腻歪透了哪间摇摇欲坠的简陋小屋,冬不挡寒,夏不避雨,低矮潮湿,无有立锥之地,住在那儿,总感到烦闷和压抑,憋得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在屋里呆上一分钟,她喜欢阳光,喜欢白云,喜欢广袤天际的田野和树林,喜欢听庄稼棵子那啁啾的鸣声,喜欢春风、夏风、秋风飘来的一缕缕泌人心脾的芬芳。她就喜欢在这有阳光、有白云、有树木、有鸟鸣、有季风、有芳香的大地上迅跑。
“可是”,田田说,“妈妈,你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光着身子到外面跑呀。”于是,田田含着辛酸的泪水,将以往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妈妈,当时你那样子好怕人呢。”
“是吗?”红叶闻听呆了。她不相信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令人难以启齿的经历,她想,我怎么会不知羞耻地光着身子在大街上疯跑呢?我是将军的妻子,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在战争年代浴血奋战过来的革命战士呀。我能给田震丢脸吗?能给党的形象抹黑吗?能让两个孩子瞧着妈妈这个样子而无地自容吗?能教赵鬼子、赵麻子那帮王八蛋幸灾乐祸吗?还有……红叶觉得真要那样的话,首先对不起的就是曾经和她相恋过的白歌,全世界的人会怎么看自己呢?他们会不会说我红叶是个疯子,不害臊,不要脸?白歌呢,白歌会这样看吗?红叶想,不行,我得去问问白歌去。白歌已有三、四天没到医院来了,这几天他正忙着给林彪的儿子林立果选美的事儿。作为林彪死党的主要成员,白歌最近秘密地参加了一个会议,这个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谋划如何颠覆毛氏政权,然后推举林彪当国家主席,建立林家王朝。林彪当时对吴法宪、邱会作、白歌等人说,“我年岁大了,即使有朝一日当上国家主席,也不会干得太久,我要让我的儿子林立果接我的班,不知大伙儿意下如何?”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58)
年仅22岁的林立果担任空军作战部的副部长,是吴法宪一手提拔的。吴法宪很赏识林立果的才干,认为林立果是将门虎子,将来肯定不次于他老子林彪,所以林彪这么一提他举双手赞成。
叶群说,“还有一件事情也得抓紧办,立果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我的意思是在全国范围内,以选美的形式给他选一名美女作他的妻子,也就是未来的国家第一夫人。”白歌不同意在全国范围内搞,他说,“这件事情最好别教毛主席知道,为了保守秘密,我们在解放军内部,以组建陆海空三军女子仪仗队为名进行选美,我就不相信在军内找不出一个杨贵妃来?”
林彪认为白歌说得有理,就点头同意了。尔后成立了由叶群、叶群的助手蓝鹰大姐以及白歌等人参加的选美小组(对外称组建陆海空三军女子仪仗队),从即日起通告全军择优选送进京。为了使这次选美活动获得最佳效果,白歌等人又制定了几项选美标准:其一,年龄必须在十八周岁或十九周岁;其二,五官端正,面容清秀,媚而不俗,艳而不妖,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其三,一米七三的个头儿,不高不低,不胖不瘦;其四,这一条是林彪亲口定的,必须是丰乳肥臂蜂腰,具有俄斯人种的特点;其五,这一关最苛刻,这就是检查被选定者是否处女。即使其他条件再好,这一条达不到也就落选了。你想啊,古往今来,堂堂一国之君之太子,谁要个水性扬花的女子做妻子呢?倘若传出去,岂不惹天下人耻笑?于是,白歌就按照这几项选美标准,即刻电令各大军区政治部抓紧进行,愈快愈好。昨天上午,白歌和叶群的特别助理蓝鹰大姐早早来到西山钓鱼台国宾馆,对北京军区推荐的一百多名人选逐个审查。审查时遵照叶群指示两个人又作了分工。白歌负责外表审查,蓝鹰大姐负责胴体检查。这胴体检查最严格,有许多外表审查合格的女子过不了这一关。这是一个特制的检查室,检查室包括两个房间,一间是浴池,凡被检查者都必须在浴池洗浴完毕,站在一块平台上,前后左右款款转动展示自己的胴体,让检查者能够一睹你整个身体的全部。凡是身上不白不细腻不滑润,和不符合丰乳肥臂蜂腰标准的即刻淘汰。上述标准达到后,再检查处女膜是否完好。检查处女膜采用的是前苏联克格勃头子洛娃?洛夫送给林彪的一种特殊器械,它的形状就像一张床,床的一端略高,女人只要仰身躺在床上,全身就失去自己的意志功能,而只能随机器操作无意识地摆动下身,两条腿款款叉开,露出外阴部来,紧接着阴唇张开,而且愈张愈大,直到张到拳头大小为止。这个时候就有一个如照像机样子的凹凸显示器从床下冒出来,紧紧地扣在女人的阴部,一沾显示器,女人就开始呻吟,呻吟得越厉害,处女膜就看得越清晰。显示器不但把女人阴道里的全部透影在屏幕上,并且还将处女膜拍摄下来存档。另一间是蓝鹰大姐专用的检查室,与浴池隔着一堵墙,所不同的是墙上镶着十几个特制的猫眼儿,从猫眼儿里可清晰地观察到浴池里的一切活动。蓝鹰大姐就坐在这间工作室一丝不苟地审查着每个参加选美的女子。由于同属女性,蓝鹰大姐并没有被这些妙龄少女的靓丽所诱惑,相反地,当她面对镜子看到自己韶华已逝,便不知不觉地燃起一股妒嫉的欲火,这股欲火烧得她烦躁不安,她心里暗暗地骂着,这些婊子养的!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59)
蓝鹰大姐是当年林彪在苏联养伤时的情人,到中国后一直在林彪身边工作,实际上她是苏联克格勃派遣来的一名“燕子”,又称间谍,专门刺探中共军事、经济情报。蓝鹰是纯俄罗斯人种,年轻的时候,她的色艺足可令全世界的男人们发狂;也许是人到中年,青春不再,她才看重的是使命,是帮助秃头儿林彪夺取政权。对于林彪为儿子选美这件事她极为反感。她认为林彪这么干会得不偿失,万一毛泽东知道了内情怎么办,纸里能包得住火吗?
蓝鹰大姐唉声叹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她走出工作间来找白歌,白歌是她在中国最要好的同志加朋友,在她看来,这位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将军的确是一个非凡的人物,他不但军事才能出众,而且人样子也长得相当英俊,四十五、六岁的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蓝鹰忒喜爱白歌的这一点。异性相吸么,吸就吸她个死去活来吧。蓝鹰在白歌的办公室里找到了白歌。屋里只有白歌一人,蓝鹰说,“这些军花的身体真是冰清玉洁,看了后叫人痒痒得难受……”说着,蓝鹰就将一只胳膊搭在白歌的肩上,两只湖蓝色的眼睛挑逗性的睨着,还不时地将肥大的臂部蹭着白歌的下半部。白歌瞅了一眼满脸皱纹的蓝鹰,腻烦得将其胳膊从肩上拿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她们冰清玉洁跟我有啥关系,又不是给我选美?”
蓝鹰说,“虽说跟你没有关系,但你可以沾点选美的光呀。喂,我的白将军,你想不想欣赏一下这些姑娘的玉体呢?”蓝鹰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在白歌的面前晃了晃。白歌当然是求之不得,由于负责选美工作,这几天早被那些漂亮姑娘的容颜迷得如痴如醉,若能领略一下她们裸露时的风采亦可大饱眼福,何乐而不为呢?白歌想到这里,便伸手去拿蓝鹰手中的钥匙。
蓝鹰一把攥着白歌的手,格格地笑道:“别急呀,我这还有条件呢”。
白歌有点丧气地说,“什么条件,快说!”
蓝鹰又是一阵格格地笑,一边笑一边就去脱裤子,白歌见状正颜厉色道,“少来这一套,叫林副主席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白歌知道蓝鹰与林彪的关系,哪敢造次?
蓝鹰说,“现在拒绝也晚了,十年前你曾占有过我,这会儿咋提起裤子装好人呢。”
白歌看了一眼这位高鼻子、蓝眼睛的女同事,狡黠地笑道,“和你开个玩笑你就较真啦,咱俩是一根绳子拴着的两只蚂蚱,飞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不过呢,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大姐若能答应了……
“你这人真罗嗦,有话快说,我这等着急了。”蓝鹰气得又把裤子提了起来,狠狠地瞪了白歌一眼。
“好吧,我说。”白歌微笑着走到蓝鹰身边,伸手将她的裤子和内衣扯到小腿肚处,然后腾出左手狠狠地掴了她屁股蛋子一下,说,“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点不假,你都五十岁了还浪成这个样子!”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0)
蓝鹰妩媚地冲着白歌一笑,“你不浪啊,那干嘛还向我提要求呀?”
白歌哈哈一笑,“谁向你提要求啦,我这是逗你玩呢?”
蓝鹰说,“不提要求还磨磨蹭蹭干吗?来,快出溜两下,出溜痛快了我就给你钥匙。”说完,她仰面朝天地躺在床铺上,闭着眼睛等美事。
白歌心中暗笑,遂掏出妻子美娘炼制的一包嗑睡药,猛地撒在蓝鹰的面部,蓝鹰刹那间昏睡了过去。白歌疾忙从蓝鹰衣服上摸出那串钥匙,走到门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光着身子的蓝鹰,心里说,“对不起,你老了,没有魅力了,我裤裆里那东西见你就心烦。”然后转身走出屋子,告诉警卫员,“在这守着,谁也别让进去,过一会儿我就回来”。
警卫员点点头。
白歌离开自己的房间径直来到蓝鹰的工作室,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知道到这儿来是违纪的,事先叶群交待得很清楚,检查身体部位的工作室除蓝鹰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谁违犯了纪律就处理谁。其实白歌也不想违犯这样的纪律,只是这几天心情忒好。其一,叶群许诺给他,等颠覆毛氏政权成功后,她准备调白歌任北京军区司令员。其二,临来京之前,夫人美娘给白歌配了一种叫“猛猛猛”的春药,经试用后效果极佳,使本来就激情旺盛的白歌更是锦上添花。其三,红叶的病情大见好转,使白歌那颗愧疚的心得到些许安慰。一想起这些,白歌刚才那种紧张劲儿没了,他拿出钥匙打开“机关”,然后坐在椅子上,正好平视着墙上那个猫眼,透穿猫眼,他看见了一个精彩的白花花的女人世界:这个世界使他骤然记起了现代绘画之父塞尚的《浴女图》,那才是丰丰的乳,肥肥的臀,雪一样的肌肤,撩人的处女地哟。白歌心想,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妈那个×的,我这只老虎要吃女人哩。
……
白歌回到解放军总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刚才副官在车上告诉他,朝鲜人民艺术团今晚在大会堂演出,问去还是不去?白歌问,“是政治任务吗?”副官说,“不是。”“算了,我还有事,你要爱看你去吧。”白歌有两三天没去医院了,他惦记着红叶的病情,所以下了车直接赶到红叶的病房。这个时候已是晚上八点钟左右。白歌推门进来,只见屋里亮着灯,没人,红叶和田田都不在。白歌喊了几声田田,也无人应声。“这孩子,到哪儿去了?”白歌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盯着红叶那张床,那床头柜上有一个古朴典雅的景德瓷花瓶儿,花瓶里插有一束红叶,那红叶很艳,但白歌却叫不出名字。白歌瞅着瞅着心里陡地便是一震,思绪不知不觉地铺展开来,二十多年前那个深情的夜晚又出现在眼前: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1)
她转过身去,一边脱衣服,一边轻柔地呼唤着,“来呀,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给你。”白歌旋即抱起裸露的美玉般的红叶,朝一片耀眼的枫树深处走去……
白歌记得,红叶那年才十八岁,如花的年龄。为了表达最忠贞不渝地爱情,在自己面前,她毫不掩饰地坦露出一切,尽情地让自己触摸让自己享受。当洁白无暇的红叶仰身于月光如水的山坡上,那个夜晚便如同白昼。红叶的疯狂哟,红叶的呻吟哟,红叶的……白歌正在浮想联翩时,突然听见洗澡间有撩水的声音,他的脑海里就像条件反射似的出现了白天在蓝鹰大姐工作室里,所观察到一切,丰丰的乳,肥肥的臀……呀,真是秀色可餐!紧接着鬼使神差的他,便寻着声音悄悄地走进洗澡间,门敞着,从哗哗地水声中,从一团团乳白色的水汽里,他又一次看到了塞尚大师精心绘制的那幅《浴女图》。他惊呆了,他没想到红叶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富于青春的活力,瞧鼓鼓的雪乳,丰丰的雪臀,一双令异性倾倒的媚眼……
“红叶,我的美人,我来了……”白歌口中讷讷有声,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抱住红叶的臀部就使劲儿地吻呀吻呀,这个时候田田却出现在洗澡间,于是就有了白歌与田田签定君子协议的那段情节。
未到成年人的田田从此领悟了男女之间情爱的真谛,也知道了妈妈和白叔叔在战争年代的相爱的悲剧,她原谅了他们,并答应保守秘密。但是,她不想对哥哥隐瞒,在这个世界上,哥哥是最关心她的,所以,当田青再一次追问她时,她就毫不保留地讲了出来。
田青被田田讲得故事惊得目瞪口呆,尽管自己原先有关妈妈与白歌的事儿知道一点,却没想到如此严重。这个白叔叔也太不像话了,竟背着我们欺负妈妈,这跟赵光头他们有什么区别?呸。田青没等小妹说完,就像疯了似的跑到院外,眺望着千里之遥,喃喃地叫着“妈妈——”,眼泪簌簌而下。
于是,田青和田田就期盼着妈妈尽早归来。
田田没有说谎,真个是农历八月枣熟的季节,红叶还乡了。
事情出乎田青和田田的预料,妈妈的精神分裂症没有治愈。虽然不像原先那样疯疯颠颠地乱跑,但呓语连篇累牍,车轱辘话太多,而且还有一个最突出的变化,就是喜怒无常,一改过去温柔善良的面孔,变得或嗔或怒,或惊或喜,或南或北,有时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吵大闹,甚至敢拎着菜刀追到人家门口去。红叶回来的第三天头上,敝庄有不少人到田青家看热闹,看热闹是农村妇女的一种习惯,只要谁家有红白喜事或其他轰动效应的新闻,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和四、五十岁的老妇女,就像闹蝗虫似的一会儿轰进这一家一会儿又轰进那一家,乱糟糟的有如蛤蟆坑,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在敝庄,田青家的事儿本来就引人注目,更何况这一次又掺乎进白歌这么一个重要人物,有关红叶与白歌的风流韵事她们早有耳闻,甭管是真是假、是东是西,一大帮饶舌的女人编排得还蛮有兴致。田青家的屋内屋外、院内院外都挤满了人。女人们发现红叶这次回来年轻了十多岁,又白又嫩的脸蛋儿和那娇娇娜娜的身段儿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一辈子泡在百草洼里的黄脸婆们哪见过这般俏丽的容颜?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2)
“哎,你们说田青他妈使了啥化妆品,肉皮儿咋那么嫩,那么细呀?”
“在大城市里捂得呗,不信你到北京、上海呆上十天半月的,保准捂得比她还白呢。”
也有的说,“啥捂得?人家就是天生一副好肉皮儿,风吹日晒也照样嫩照样白。”
“我不信”,“大解放”阴阳怪气地说,“她根本就不是天生的。”
赵麻坑儿的老婆听出话里有话,便问,“那、那是咋弄的?”
“格格格,还咋弄的,男人们啃得呗,被那个叫白歌的男人出溜得呗”。
在场的妇女哄堂大笑。
红叶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明亮的眼睛里透出异样的光来,紧接着她大吼一声,就窜到大解放跟前揪住头发便打,直打得大解放鼻青脸肿。赵麻坑儿的老婆觉得红叶这娘们打从外地回来咋这么凶呀,是不是吃错了药什么的,心里便有些忿忿不平。情不自禁地嘟哝了一句,“真是个骚货”。红叶闻听杏眼圆睁,随手抄起一根棍子使劲抡,麻坑儿老婆躲闪不及,黑屁股被重重地打了一下,疼得杀猪般的尖叫起来。
红叶格格格地笑着,一边笑一边还骂着,“你个王八操的,想败坏老娘的名声,没门。”
田青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心里暗暗叫苦。他问田田,“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会越治越坏呢?这姓白的小子,是不是欺骗咱们。”
“哥哥,你说什么呀,白叔叔可不是那种人!他为了治好妈妈的病,可操碎了心呢。”可是,田田也有些伤心,“我回来的时候,妈妈差不多快好了……”
田青说,“就是么,这叫啥病呢,好一阵子坏一阵子的。不行,我得去趟沈阳找姓白的问个清楚。”
从屋外走进来的国叔把田青拦住了。
国叔这两天出了趟儿门,到县里参加了个赤脚医生培训班。给培训班讲课的是县医院的祁大夫,国叔认得他。这个祁大夫医业儿挺高,妇女病瞧得最好,在天津地区这一块儿是数一数二的。不过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好色,喜欢漂亮的女人。由于他治妇女病名气较大,找他看病的妇女很多,当然这里面就有不少漂亮的女人。据说他特别爱检查女人的乳房和小腹,那没结婚的大姑娘就更甭说了,一检查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东摸摸,西蹭蹭,这里敲敲,那里拍拍,口里还念念有词,弄得病人心里老大不痛快,可又不敢说。这样一来,祁大夫胆子大了,渐渐从乳房摸到肚脐眼,再往下就伸进裤裆里去了。有一回祁大夫到一个农村姑娘家瞧病,祁大夫一看姑娘面嫩得一掐一兜水,就在检查时挑逗她,先用听诊器听人家的乳房,后来嫌不解气,干脆用手摩挲那女子的坚挺的乳头,摩挲得那女子大呼小叫的呻吟作一团。那女子实在抵当不住,就乖乖地做了祁大夫的俘虏,甘心情愿地与祁大夫同床共枕。当然啰,凡是这样的女子,祁大夫瞧病就非常认真,而且一治就好。对于那些不听话的漂亮女人,他就采取两种措施,要么不给看,要么就打一针发情的兽药,叫你难受得抓耳挠腮,不信你不脱裤子?国叔知道祁大夫有这么个毛病,所以半年前给红叶瞧病时就格外当心,寸步不离红叶的左右,气得祁大夫直问国叔,“是你看还是我看?”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3)
尽管如此,国叔还是非常敬佩祁大夫的医疗技术的,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国叔也从祁大夫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次办班,祁大夫在和国叔闲聊时又谈到了红叶。祁说,“我还认为那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呢,闹了半天是八杆子都打不着,你护着她干嘛,那女人长得多漂亮,跟这样的美人睡一觉死了都值得!”
国叔最腻歪他说这种腌臜话,立刻反驳说,“人家是个病人哪,你说这种话就不觉得愧心?”
“病人,病人怎么啦?病人也懂得异性相吸,男女交配。”祁大夫说完嘎嘎嘎地大笑起来。
“住嘴,亏你还是个医生呢,连起码的人道主义都不讲,我那田震嫂子可不是一般病人,她是个患精神分裂症的女人,是个疯子,你连疯子都感兴趣么?”
国叔一顿连珠炮轰得祁大夫找不着北了。祁大夫笑呵呵地说,“你看你,跟你说句玩笑你就当真了!说真格的,你那嫂子的病情到底咋样了?”
国叔无限感慨地说,“到北京解放军总医院治疗去了,谁知道能不能健康的回来?听说这个医院治这种病是蝎子巴巴独一份。”
祁大夫摇摇头,“难、难、难哪。不瞒国叔,你那嫂子受打击受折磨太大太深了,彻底治愈了可能性不大。”
国叔听祁大夫这么一说,就更加惦记着这件事,因此培训班一结束就匆匆地赶回来了,刚进村就听说了有关红叶的全部经过,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田青家。国叔拦住田青说,“都老大不小了,办事还这么冒冒失失的。遇事得动脑筋,不能沾火就着!我看你白叔叔这个人对你们就够可以的了,比我这个当家叔叔还强呢。要没他的帮忙,你们家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吗,你母亲瞧病能进那么好的医院吗?当然,你母亲的病没有治好这是事实,可也不能怪人家呀。俗话说得好,得病容易祛病难,尤其是你母亲这种病更不好治,得慢慢来,哪能一口吃个胖子?如果你意识不到这一点,总认为你白叔叔是在欺骗你,不相信人家是在真心实意帮助你们,那可就叫做以怨报德了,会伤人家心的,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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