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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爱随我

_9 绚烂如花(当代)
  调息一阵,四肢渐渐回力,林翼然扶墙站起,对林婉儿拱手道,“小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婉儿扬唇,“那便欠着吧,总有还的时候。”
  林翼然失笑,伸手摸摸她的头,“我很喜欢你呢。”
  林婉儿愣了愣。
  只听他继续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若是师父不同意,我帮你。”
  “什么?”她不解。
  “师父一直希望能给小雪找一个武德兼备的好夫婿。你不会武功,你与小雪的事,只怕师父不允。不过我喜欢你这性子,也相信小雪的眼光,若是师父为难,我一定会帮你。”林翼然认真地解释道。
  “哦。”林婉儿恍然大悟。眨眨眼睛,她对他道,“林大哥可记得今日的话,不要食言才好。”
  林翼然郑重点头,“君子一诺。”
  林婉儿掩嘴笑笑,不再说什么。
  
  没有月亮,星光也稀疏,夜幕下的山寨犹如伏在脚边沉睡的巨兽,随时都有觉醒的可能。
  “寨门在东南方向。”见林翼然有些迟疑,林婉儿开口道,“从这里到寨门,共有十哨六岗,每哨一人,每岗三人。寨门二丈余高,守卫五人。出了寨门往右是下山道,下了山往东十里,就是雍州沁宁镇了。”
  林翼然惊异不已,“小兄弟何以对寨中情况如此熟悉?”
  林婉儿偏偏脑袋,“谈不上熟悉,不过进来的时候数了数。”
  林翼然不由得钦佩起眼前这个身量娇小,看似柔弱的小兄弟来了。心思细腻,沉着冷静,加之聪慧过人,怪不得他在寨中如入无人之境。
  “我们走吧。”将林婉儿揽过,林翼然带着她,朝山下飞去。
  照着林婉儿的指示,两人小心地绕过哨卫,很快就来到盘云寨正门。
  林翼然停下来,喘了喘。
  “怎么了?”林婉儿察觉有异。三丈多高的城门颜雪都曾带她翻过,这门才两丈有余,对林翼然来说,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无事。”林翼然说完,提口气,带着林婉儿,默无声息地飞出寨子。
  然后,一直往右。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洛云霞和寨中大半弟兄都喝醉了,不会这么快追过来的。”林婉儿轻声道。
  林翼然停下来,呼吸沉重,“抱歉,拖累你了……”话未说完,只觉身子一软,满目雪花。
  好在落地及时,不曾摔到身边的小兄弟。林翼然迷迷糊糊地想。
  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林婉儿环顾四周,扶着他朝一个小山洞走去。
  洞口极小,刚好能让人钻进去。湿冷的空气从洞口深处传来,林婉儿忍不住打个寒战。
  没敢往里走得太深,林婉儿带林翼然坐下。洞口处较为干燥,刚好能够挡风。
  收回手时只觉双手粘腻,林婉儿知道那是血。方才的急速逃亡让林翼然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开裂了。
  “我马上回来。”在他耳边安抚一声,林婉儿踏出洞口。
  
  夜色如墨,周围的景致溶在涔涔夜幕之中。幸而眼睛已然适应了这般黑暗,依稀能够从隐约的轮廓中辨出身边的物色。
  记起一句俗话,夜里反光的,是水。
  拨开稀疏的树丛,细碎的流水声传入耳畔,夜色下微亮的水色如琥珀温润的光芒!
  走到河边,湿冷的水气笼上面颊。夜风吹过,哗哗的声响中有竹枝拍打的声音。
  林婉儿大喜,掏出青影。
  河边竹影摇曳,如鬼魅张牙舞爪。
  林婉儿借着微光,择了枝粗大的竹子砍下。将竹子分成几段,从其中选出几段趁手的,林婉儿汲了水,回到林翼然所在的山洞。
  跟颜雪一样,林翼然也有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林婉儿将伤药取出,摸索着替他将衣裳除去,用帕子沾了水,仔细地替他清理伤口,而后上药。
  再度替他着好衣裳,林婉儿的一身汗已经被风吹干了。
  绞了手帕,替他将虚汗抹去,惊喜地发现他的温度退下不少,林婉儿着实松了口气。
  心放下来,便忍不住犯困,可林婉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方才出的那身汗,现在还粘在皮肤上,仿佛有无数只微小得看不见的虫在肌肤上攀爬。好想洗澡……
  不行!林婉儿摇摇头,仿佛可以摇掉心中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要知道,春水很冷。而且,再忍耐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待林翼然醒了,他们只需步行十里就能进入沁宁镇,到时候,就可以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了。
  林婉儿缩到林翼然身边,咬着牙闭上眼。
  方才那条小河离这里其实并不太远,半盏茶一个来回。她似乎可以听到隐隐的流水声,那声音仿佛在轻唱,洗澡,洗澡……
  林婉儿睁开眼睛,迈出洞口。
  
  待林婉儿苍白着脸,颤抖着几乎是爬着回到山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没有颜雪为她驱寒,山洞里甚至连可以御寒的衣物都没有。
  只有一个还在发热的病人。林婉儿望着林翼然出神。
  怀中突如其来的清凉让正被热浪煎熬的林翼然舒服地轻吟一声,他本能地伸臂,将那团凉意箍在怀中。
  终于暖和的林婉儿舒服地打了个呵欠,“你也占了我便宜,我们扯平……”她呢喃一会,就着倦意,沉沉睡去。
  
  和煦的暖阳小心地探进洞口,清脆的鸟鸣声将清晨的序幕徐徐拉开。
  林翼然睁开双目,稍稍挪动,便觉脑中一阵钝痛。他皱皱眉,因为刚刚退烧而略显混沌的脑子让他一时间记不起身在何处。
  怀中一片温软,像个……女人。可是哪来的女人?
  垂眸,正好对上一双半启的双眸。
  “啊……”林婉儿打个呵欠,清醒过来。
  见对方有些发愣,林婉儿伸手覆上他的额,吐口气,而后粲然一笑,“烧退了。”
  林翼然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他昨夜遇到的小兄弟。
  “呃……咳咳……”到嘴的话咽进嘴里,林翼然忍不住咳了几声,要是他告诉他的小兄弟他还以为他是个女人,他会不会生气?
  幸而小兄弟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径自从他怀里爬起,整衣束发,而后就着洞口竹筒里的清水,净脸漱口。
  不知是不是病后疲惫,林翼然有些懒懒地不想动,只微微坐正了,静静地看着眼前人动作。他只觉他一举一动优雅利落,行止间怡然自得,看着心静,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她整理好自己,便开始替他打理。
  拢起他的一头乱发,将纠结的发丝解开,理顺束好。然后净脸净手。
  “他”的手指纤细白嫩,抚过脸庞,细腻柔软。
  “你的家世不错?”林翼然问。
  林婉儿点头,“何止不错,该是非常不错。”
  “没想到世家子弟也会服侍人。”林翼然笑道。
  林婉儿将他的袍子打开,将药粉轻轻地涂在他交错的伤口上,头也不抬,“颜雪伤重的那阵子,我天天帮她净身换药,熟能生巧嘛。”安寿受伤的时候也是。
  “他”天天为小雪净身?林翼然愣住,不知该做何反应。
  林婉儿上好药,看他表情,不由失笑,“颜雪当时伤重不能自理,又被通缉中,我总不能不顾不理。”
  “说得是。”对上林婉儿坦然的双眸,林翼然有些自惭形愧。江湖儿女,行事不拘小节,而他竟比眼前的小兄弟还要拘谨古板。
  替他将腰带系好,衣折捋平。昨日狼狈憔悴的邋遢男子,而今虽无十分神采,却已是英气逼人,风姿潇洒,一派侠客风范。
  “游龙出涧,玉面如仙,‘玉面游龙’如此风采,果真不凡!”林婉儿不由赞道。
  林婉儿直白的赞赏叫林翼然不知如何回应,接受显得轻浮,谦逊又显客套,无奈之下,只能哑然。
  “咕……”一声轻响,介入沉默。
  林翼然有些尴尬地望一眼林婉儿,昨日与她分食一碗,本就半饱,夜里又强自奔波,腹中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我也饿了。”林婉儿笑着化去他的尴尬,踌躇一阵,而后道,“我先去找点吃的回来。”说完不等林翼然开口,已然驱身向外。
  林翼然无力笑笑,盘膝坐在地上,调息一阵。
  他的小兄弟没让他久等,很快便再次出现在洞口。
  只见“他”将空空的两手一摊,无奈中带点委屈,“我看见一只烤小鸟从天空飞过,四尾烤鱼从水里游走,我觉得他们可能都有事情要忙,所以没好意思挽留他们。本来想摘些野果回来给你充饥的,不过现在离秋天还远,我想你一定等不及,就先回来了。”
  这完全不能怪她,她真的不知道电视剧里那些随处可见的野果究竟从何而来。她曾经在水泥森林里生活了18年,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享受了两年半,在繁华热闹的京城小店里呆了半年,可是这些经历都不能教会她如何从半空中将飞鸟击落,如何在流水中将游鱼抓住,或者,在初春的青山中,找到一棵挂满成熟果实的果树。
  林翼然却只是笑笑。她若是真的将吃的带回来,他倒是真该惊讶于她的无所不能了。
  “我们走吧。”他揽过她的身子,带她掠出洞口。
  “你的伤,不要紧吧?”林婉儿有些担心。也许她该自己走,虽然对她而言十里路确实长了点。
  “若是不舒服的话,与我说一声。”林翼然几个纵跃,已然将林婉儿带至山下。
  风景在身后渐渐远去,身子在他的掌中却始终稳若磐石,掠过耳畔的风,也舒爽宜人若夏风清爽。起落间因为尽量照顾她而变得舒缓,却并未因此而减慢了速度。
  如行云舒展,如鹤舞悠然。若是此刻有人旁观,一定会为他飘逸出众的身法与姿态折服。只可惜了她身在其中,反而无缘观赏。林婉儿不无遗憾地想。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来到沁宁镇外。
  展眼只见街道整洁,屋舍俨然,数缕炊烟,自青砖绿瓦间升起。
  卯晨交际,一日之始,小镇上的住户正在准备早饭。
  林翼然将林婉儿放下。
  林婉儿上前数步,在镇外石阶坐下,除下左靴。
  林翼然有些好奇,凑近了看。却见她撩开靴底夹层,将靴子在石上顿了顿,数张折成三角的纸片便自靴内掉了下来。
  林婉儿拿起一张,余下的依旧放回靴中机关。
  “我们走吧。”林婉儿着好靴子,朝林翼然展颜一笑,举步踏入小镇。
  
  雍州地处大玄东南,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多出文人雅士。大玄国半数以上有名的学者,都出于此地。雍州大户,多是百年以上的书香世家,代代相传的儒雅灵秀,自是其他城市所不能比的。
  沁宁虽小,又在雍州边境,但其雅致素净,犹有雍州风采。
  时候尚早,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道旁许多店铺刚刚开门,客人廖廖。
  林婉儿赶前几步,在一个卖早点的小摊前停下。
  从来没觉得馒头的雪白如此优雅,油条的金黄如此勾人,还有香滑的豆浆……林婉儿咽咽口水,转过头来,“林大哥,你身上有钱吗?”
  林翼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原本放置钱袋的地方空空如也,已经记不起是何时掉的了。
  看他表情,林婉儿失望地转回头,望一眼手中展开的纸片,轻叹一声。
  林翼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她手中,赫然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看来她的家世当真“非常不错”,林翼然想。虽然后来得知他此时所想的“非常不错”依旧与实际情况相距甚远。
  “老板,请问一下,”林婉儿将落在食物上的目光调回,“附近可有钱庄?”
  那老板心热,忙碌中直起身指了个方向道,“过了这条街,往东走二十米。”
  “谢谢老板!林大哥,我们走吧。”林婉儿转身欲走,却见林翼然朝她伸出手掌,粗厚的掌心中安静地躺着一个铜板。
  “夹在腰带里的……”话未说完,却见林婉儿顿时笑逐颜开,喜悦爬上她的眉梢,一张小脸顿时被那盈然的笑意点亮。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样的笑容让心里暖暖的。原来喜悦有时并不昂贵,一文钱,便够了。
  “林大哥!我们一人一半。”林婉儿将手中冒着热气的馒头分做两半,送到他手中,而后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睛,语气却意外地庄重,“我向你保证,这一定会是你这辈子尝过最美味的馒头了!”
  林翼然微笑,看着她略显急促却依旧不失仪态的吃相,将馒头送入口中。
  味道确实,很好。
  
  吃过馒头,两人到钱庄将银票兑换成现银。林婉儿取了些碎银带在身上,剩下的一股脑儿全推到林翼然手里。
  “做什么?”林翼然不解地问。
  林婉儿谄媚地笑,“林大哥武功盖世,银子放在你身上比较安全。”银子这么重,当然应该由“武功盖世”的人来搬了。
  林翼然但笑不语,并不反驳。
  出了钱庄,林婉儿问了路,径直往本镇最大最气派的客栈走。
  入得客栈,未曾开口,先将林翼然手中装满银子的包裹打开,耀眼的白光立刻迷花了所有人的眼。林婉儿随手拿了一块,放在柜台上,“要两间上房,给我们准备早餐。”
  “是,是,是。马上就好!先这边请。”掌柜和小二立时点头哈腰,数个小厮走过来,殷勤地为他们引路。
  林婉儿满意地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翼然无声笑笑,这小兄弟,爱显摆。
  
  两人被引到二楼雅间,早餐很快上来,一锅米粥,数道点心,做得精巧细致。林婉儿赞不绝口,厚赏了小二。
  饭毕二人都觉得有些累,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却说林翼然调息过后,小憩片刻,醒来已是午后。
  起身没多久,便听得小二敲门,“林公子可醒了?”
  “进来吧。”林翼然应一声,却见小二推门而入,手提热水,恭敬道,“林小公子吩咐小的备了热水给林公子洗浴。”
  “有劳。”林翼然想,既是林宛厚意,不好拒绝,便如此应着,任小二往屋里浴桶添水。
  一切准备就绪,小二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只见他走到林翼然面前,恭声道,“林小公子说了,林公子背后有伤,叫小的留下服侍您更衣换药。”
  他不说,他都差点忘了。林翼然这么想着,随小二走入屋内屏风,在小二的帮助下净了身。
  从屏风后出来,已有人将两套新衣和一瓶伤药送至屋内。
  那小二将药粉倒出,林翼然扫了一眼,见那药粉成色,便知伤药贵重,必定是花了大价钱购置。
  小二手粗,虽然仔细,偶尔手指还是会擦过新长出的嫩肉。不疼,只是没由来地叫他不舒服。就好像尝过了精致奢华的大餐,再咽不下粗糙简单的青菜白饭。
  他站起来。
  “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多谢小二哥了。”
  那小二微愣片刻,却不多言,放下药瓶,便出去了。
  林翼然将伤口处理好,开始着衣。
  桌上两套玄色衣裳,从发带到鞋袜,无一遗漏。内衣是柔软的棉料,外袍色沉,乍看之下,并不出彩。林翼然却在碰到它的同时认出,是上好的苏锦织成。
  如此周到细致,足见林宛心思细腻过人。林翼然感慨过林婉儿的细腻心思,又不由得感叹一番她的阔绰大方,这个富家出身的孩子,用度真是……奢侈。
  
  着好衣裳出门,却发现小二还守在门口。
  那小二见他身形颀长,一身玄色长衫更显英姿磊落,玉面风姿,温雅中不失英武,落拓间兼顾风流,掩不住惊叹,心道这两位林公子风采各异,俱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当下更为殷勤,弯腰道,“林小公子正在墨竹雅间相候,请林公子跟我来。”
  说罢,毕恭毕敬地先行引路。
  那一刻林翼然有种错觉,自己并非住进客栈,而是到了林宛林小公子的行馆别苑。
  早晨来此时,困顿疲惫,对周围环境并未太过留心。
  而今随小二在客栈走道上行走,才发现客栈确实气派又不失雅致。
  二楼雅间小阁,格局错落有致,门窗皆为檀木所制,淡淡檀香,举步间不经意沁入鼻翼,舒心安神。各个小阁单独成间,名号文雅。窗阁雕花,都以小阁名号入题,可谓独具匠心。
  面前小阁,雕长叶,刻竹枝,门上一匾,题曰墨竹。
  入得门中,入目一道屏风,只见深山修竹寓于其上,筋节强韧,修姿挺拔。旁有诗曰:不与众芳争闹市,但持高节恋深山。屋内大红桌椅,上有佳肴满席:荤的是金腿鲤鱼、五彩嫩鸡、龙井虾仁,凉的有玛瑙银杏、青椒皮蛋,素菜为明目苦瓜、 藕香芹味、芦笋烧干贝,汤名雪花豆腐羹。虽只九道,却道道精致,无不色味俱全。
  林翼然的目光,却只落在主座之上。
  主座上林婉儿玉带束发,着一身湖绿锦缎,腰间玉色锻带。举手投足间的华贵,一颦一语中的雍容,叫他实在无法将那个身着半旧儒衫的白面书生,与这个不折不扣的王孙公子联系起来。
  “林大哥!”正在听掌柜解说各道菜肴的林婉儿起身相迎。
  如此悦目赏心的林翼然,让林婉儿心情大好,挥手示意掌柜和小二退下,她不容置否地拉他入座,笑颜相陪,“一起吃饭吧!”
  林翼然却皱眉,“如此排场,我实在不习惯。”
  “哦。”林婉儿稍稍反省了一下,“林大哥若不喜欢,我下次一定注意。”其实这段日子她真的很收敛。为了不引人注意,她非常尽职地将穷酸演绎到底,着半旧衣裳,住下等客房,从不打赏小二……可是,有钱不能花的感觉实在叫人憋屈。而今,身边多了一个武功绝顶的保镖,她终于又可以招摇过市,为所欲为了,真在是大快她心!
  “你在家时,也是如此吗?”林翼然突然问。
  直觉这问话还有下文,林婉儿微愣了一下,勉强答道,“还好。”
  “我观你行止用度,家中不只富余,还该是名门望族子弟。”
  林婉儿观他神色肃穆,衡量再三,决定说些真话,“与上官家,渊源颇深。”
  上官仪为一国辅相,佐三朝帝王,又是皇帝姻亲,其宗亲氏族,确实可以算是当今第一名门望族。
  林翼然听她说得含糊,但终归不假,遂缓了神色,“林宛一名,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
  林婉儿故作淡然,“虽然我不叫林宛,林大哥只管唤我林宛便是。”
  林翼然沉默,知道再问下去已然无益,思忖片刻,他再度开口,“那么,小雪可知你的真实身份?”
  “比你多一些。”林婉儿如是答道,神色坦然,无一丝愧色。
  林翼然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喃声道,“你不该……”
  “林大哥很介意吗?”林婉儿抬起头,认真而严肃地打断了他,“林大哥会因为介意我的身份,所以不愿意与我交朋友吗?”
  “不!”林翼然笃定否决,“拿你当朋友,是因为我很欣赏你。况且结交朋友,本就与身份无关。但是,你我既是朋友,为何却连你的身份都不肯如实相告?”
  林婉儿挑眉,望进他的眼里,气势竟有些迫人,“难道林大哥,就没有不想与我说的事?”
  林翼然愕然无语。
  林婉儿收回目光,徐徐开口,“说实话,我并不介意你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管是林宛或是其他,我便是我,不会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但若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于人于已都有害无利,我为什么不该隐瞒?”林婉儿说到这里顿了顿,别有深意地望他一眼,“林大哥真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林翼然有些犹豫。
  “我可以如实相告。”林婉儿望定他,语气决然,“不过之后你将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林宛或是真相,你选一个便是。”
  许久沉默之后,只听林翼然轻叹一声。
  “林宛。”他轻声唤。
  林婉儿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林翼然不由微笑,再唤一声,“林宛。”口齿清楚,字字清晰。
  林婉儿眨眨眼睛,唇角止不住上扬,清秀的小脸上,喜悦二字写得清楚明白。
  林翼然笑意更深,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吃饭吧。”他柔声道。
  虽然他依旧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但他知道,两人之间,将再无芥蒂。
  林婉儿点着头,喜滋滋地拿起筷子。
  “对了!”她似想起什么,将筷子放下,“林大哥急着回充州吗?”
  林翼然想了想,“不急在一时。”
  “那么,与我同行好不好?”林婉儿望着他,一脸企盼。
  “好啊。”林翼然想也没想,当口应下。
  
  第二日林婉儿租了马车,与林翼然同往西边的隆城。
  “为何不到南边的虎口镇?”林翼然问。
  林婉儿笑嘻嘻,一双眸子愈显清澈透亮,“听说隆城盛产美玉,很早以前我就想去看看了。”
  林翼然于是不再说什么。
  在隆城游玩一日,两人向以美味小吃著称的丁当镇出发。
  两日之后,两人在浅枫镇拜菩萨。
  再两日,他们在宿辛镇看湖。
  被林婉儿拉着一路吃喝玩乐的林翼然终于发觉不对。
  从沁宁到苏幸,他们一直往西,往西,再往西。
  踏上离开宿幸的马车时,林翼然终于忍不住了,“林宛,充州在南边。”他正色告之。
  “我知道。”林婉儿认真点头,一点也不像认不得路的样子。
  “你并不想去充州?”
  林婉儿摇头。踌躇一会,她自马车对面起身,坐到林翼然身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正在离家出走?”
  林翼然蹙了蹙眉,摇头。
  “他知道我要到充州找颜雪,所以只要我一到充州,就再无自由。”
  林翼然深深看她一眼,“既是如此,我觉得你该回家。”
  “我不要!”林婉儿微噘唇角,几个踏步,坐回他的对面。
  林翼然有些无奈,真难得见林宛耍小性子。
  “你孤身一人在外,家里人总会担心。”他温声劝道。
  “林大哥放心,我有分寸。”林婉儿再度开口,已没了刚才的激愤。
  林翼然不觉得自己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他这个小兄弟向来极有主见,年纪虽比他小,做事看事却总比他明智多了。
  两人无话,心情有些沉重的林婉儿转过头去,掀开车帘。
  帘外春色如锦,和风暖日,彩碟翩跹花间,好不惬意悠然。人生本当如是,得欢乐时且欢乐,明日愁留明日忧!
  这么想着,林婉儿再度开朗起来,“听说东临风景不错,接下来我们去那吧。”
  她没有回头,自然没看到林翼然在听到“东临”二字时,眸中的悲哀与沉痛。
  东临城临江,风景秀美,城内遍植古树,屋舍颇有古风。
  林翼然临窗而立。
  这一次,林宛选的客栈临江而建,两岸风光,尽在这一窗之中。
  时值清晨,太阳隐在岸那边的远山之后,缓缓吐露着它的光华。光束跨过山脊,在宽阔的江面上撒下一片灿烂的金波,却又几乎同时,被淙淙流水挤碎。
  林翼然的目光,越过江面,重山掩映之下,那个地方在心中凝结成疤,伤痕犹在,悲痛犹在,不过物是人非。只是万万不曾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回到这里。
  回去看看吧。他们,该想他了。
  林翼然转身出门,敲开了林婉儿的房门。
  “进来。”本没注意到她语气中的虚弱,进门却看见她面色微白,躺在床上,精神不济。
  剑眉皱起,他几个跨步来到床边,伸手覆上她微凉的额,“哪里不舒服?”
  林婉儿微显尴尬,但很快神色如常,“肚子不太舒服,大概是这几日吃得太杂。”总不能告诉他,她月事来了,所以体虚畏寒。
  “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林翼然说着就要起身。
  林婉儿忙拉住他,“我已经看过大夫了。”
  “大夫可曾留下方子?我去替你煎药。”
  她于是指指床边已然喝净的药碗,“喝过药了。”
  林翼然再无话,纵然在病中,她也已经将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望着床顶的帐子,拉拉身上的薄被,林婉儿不无遗憾,“我今天要好好休息,不能陪你玩了。”
  林翼然禁不住摇头苦笑,到底是谁陪谁?这段日子他的绝顶武功,都用来替她搬运物品,带她赶路,替她跑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家仆人呢。
  “林大哥有事吗?”林婉儿如是问。刚才进门,就见他一脸凝重,有些心神不属,所以她才故意说话逗他。此时见他神色稍缓,不忍误了他的事,她主动开口问道。
  林翼然眸色微沉,点了点头,“想回家看看。”
  “原来林大哥是东临人。”林婉儿微微笑道,“这里真的跟你很像,敦秀儒雅,平和深广……你今晚会住在家里吗?”
  “也许吧。”林翼然垂下眸,替她掖好被角,“晚上不要等我,好好休息。”
  林婉儿乖乖点头,目送他离开。
  “林大哥!”临出门时,听林婉儿叫他,林翼然回过头去。
  只见她冲他暖暖一笑,轻道,“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林翼然点头,离开。
  
  茔冢荒凉芳草凄。
  如墨的夜色中,是谁的伤痛在无声流淌,又是谁的记忆,在无助游荡?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翼然,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他有一句遗言,要我带给你。”
  “……”
  “好好活着,不许报仇。”
  “不许报仇……”
  
  更声传来,已是丑时。
  “怎么还不睡?”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昏黄的灯光下,林婉儿坐在床上,手捧书卷。
  见他回来,她合上书册,将书本放进床的内侧,起身相迎。
  “今天叫小二弄些书籍给我看,结果小二不识字,不知从哪里找了本颇有年代的厚本子……我留了宵夜,一起吃吧。”
  她说着走到屋内的小火炉边,将炉上一直煨着的甜点取下。揭开盖子,那股淡淡的酒气扑鼻而来。是甜酒煮鸡蛋。
  “我不饿……”林翼然话一出口,却见林婉儿顿时垮下一张小脸,“我已经好久不下厨了……”
  “给我……盛一碗吧。”林翼然立即改口。
  林婉儿立即笑逐颜开,殷勤地替他盛上一碗后,再给自己盛了一碗。
  甜点还热着,林婉儿勺了一小勺,放在唇边细细地吹着。对面林翼然垂着头,默默地搅着汤匙。
  林婉儿放下汤匙,“以前我每次从学……游学归来,我娘都会板着脸责备我,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又瘦了,脸色又难看了?然后就给我煮甜酒煮鸡蛋,因为听说这个很补身子。”
  林翼然搅动汤匙的手顿了下来。将汤匙放到一边,他拿起碗,将碗中甜点一饮而尽,“我吃饱了。”
  目送林翼然出门,林婉儿收回目光,轻叹一声。
  走回床边,她将方才手捧的书卷从床内拿出来。灯光下,那本书册残损颇多,纸质微黄,看样子该有十年以上的年纪了。但那封面字迹,却仿佛清晰如昨??林氏族谱。
  “……小二,东临是不是有个姓林的大户?”
  “八年前是有的,就在东临的南面,也是这边的大家族。”
  “八年前?那现在呢?”
  “……八年前,被满门抄斩了……”
  
  第二日林婉儿端着午饭,敲林翼然的门。
  “叩叩叩!”没有回应。
  推推门,门没锁,一下就被推开了。
  林婉儿探进一个小脑袋。
  林翼然立在窗边出神。江风涌进来,舞起他的衣,乱了他的发。
  林婉儿在桌边坐下,将午饭摆上,“林大哥,该吃午饭了。”
  林翼然回过头,看了看她,“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说罢转回头去。
  林婉儿不悦地嘟嘟唇,拿起筷子搅了搅米饭,只觉胃口全失。
  放下筷子,她走到他身边,倚着窗,托着腮,陪他一起看江。
  江水缓缓而过,远山映在江中,模糊了轮廓。江面上行舟数只,几只野鹤停在船上,伸长了脖子饮水。
  
  “抱歉。”林翼然伸手摸摸她的头,她的一脸沉重,是否为他感染?
  林婉儿抬起头看他,“如果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林翼然轻轻摇头,“你总是如此聪慧。我常想,我若能如你一般洒脱,该有多好。”
  “不是这样的,林大哥。”林婉儿吸口气,目光转回江上,“有时候看得太清楚,痛反而更尖锐。若想得到什么,就必须用同样珍贵的东西去换。至于值不值得……”林婉儿将手,压在心口之上。那紫玉伏在心口之上,不知不觉竟已将近一年。他从不讨回,而她,从不归还。
  “我总是清醒的,但毕竟不是圣人。我也会彷徨、犹豫、逃避,甚至,不知所措。”林婉儿幽幽说完,垂下眼帘。江水的光芒映入她半敛的眸,迷离而无措。
  原来总是快乐的,并不是全无烦恼的人。每个人都有烦恼,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快乐。
  
  “阿嚏!”林婉儿一个喷嚏,将沉闷的空气打破。
  林翼然忙将她揽到身前,用身子替她挡去江风,“你昨日还病着,这里风大,当心着凉。”
  林婉儿乖乖点头,趁机讨巧,“那你陪我吃饭。”
  “好。”林翼然微扬唇角,忍不住用微带腻宠的语调应道。
  林婉儿眸光微闪,得寸进尺,“明天陪我去爬出云山。”
  “好。”林翼然带她坐下,“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突然觉得这话,有些像情人间的承诺。林翼然摇了摇头,这个念头刚下去,另外一个念头却不由得浮了起来。其实,一直这样也很不错。与她一起游历四海遨游四方。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帮她改掉大手大脚的坏毛病。除此之外,她总是讨人喜欢的,偶尔有些小固执小任性,纵容一些,也就过了。
  “林大哥!”林婉儿不悦地唤一声,终于将林翼然飞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林翼然应了声,才发现自己碗里已经堆起了小山。
  “吃饭!”她气势汹汹地吩咐道。
  林翼然微笑点头,专心吃饭。
  出云山高千余丈,山顶层云环绕,直峰入霄,有如穿云而出,故而得名。
  “听说出云山顶有块巨石,名唤飞来。斜插入峰,从石上往下看,就像浮在云端一样。林大哥,你上去过吗?”一大早,林婉儿与林翼然来到出云山脚之下。
  林翼然点点头,对林婉儿的博学惊叹不已,“你知道不少。”
  “以前在家的时候,事事有下人打点,穷极无聊,就找了些书看。”林婉儿解释道。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所以记得也多。
  林翼然颇为赏识地望着她,真正的聪慧不仅仅需要灵活的头脑,更需要一颗肯学爱学的心。而她无疑,两者兼俱。
  走到她身边,他对她说,“我带你上山。”
  出乎意料地,林婉儿竟一口回绝,“这一次,我要自己爬上去。林大哥,”她望着他,一脸严肃,“你也不许用轻功,我们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猜不透她意欲何为,但她总有自己的道理。林翼然并不多话,只配合地点头。
  
  出云山山势险峻,虽然修有石阶,却几乎垂直而上,甚难攀爬。是以出云山名声在外,来观光游玩的人,却是不多。
  林翼然好几次险险地扶住林婉儿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觉一颗心荡来荡去好不难受,真恨不得将她一把抱起,直接飞至山顶。无奈林婉儿十分坚持,刚刚站定,又挣开他的手,继续往上爬。
  好容易爬上山顶,已是傍晚,林婉儿累得气喘吁吁。林翼然也累得够呛,心道下次再也不敢抱怨林婉儿让他用轻功带她赶路爬山观光涉水了。
  
  山风吹干湿汗,落日的余辉将山景染成金黄。展眼只见飞来石突兀地立在山尖,斜飞而出,凌空而立。
  休息过后的林婉儿精神亢奋,三两步爬上飞来石,她在石上一路小跑,急着看山下风景。
  阻止不及的林翼然一颗心再度提起,“林宛!”急转身形将几乎俯冲而下的林婉儿拉回来,林翼然简直要大声斥责她的胡闹。
  “好漂亮!”林婉儿心神已被脚下景色所迷,根本无视他的惊惶。
  脚下云霞飘渺,薄雾间屋舍变成一个个灰白小点,缀在片片苍翠之间。江水蜿蜒而过,在夕阳下照耀熠熠发光,像是撒了一地的五彩宝石。暮鸟迟归,从身边滑翔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几乎就在耳畔。
  “从这里看人间,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好小好小。”她轻声说完,抬起头来朝他眨眨眼睛,“要是把林大哥从这里扔下去,一定会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找都找不到。”
  林翼然敲敲她的小脑袋,佯怒道,“怎么,你还想把我扔下去?”
  林婉儿立刻举起双手,做起誓状,“我发誓,我有贼心没贼胆。”
  “你呀……”林翼然笑着摇头,他总也说不过她。
  “不过,”林婉儿放下手,一脸认真,“你可以把我扔下去哦。”
  林翼然微讶,正自奇怪,却见林婉儿已经转过身去,在边上碎石间拾起一块石头,搬到他手中。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只见她自靴中拔出青影,在石上刻下一个“我”字。
  林翼然失笑,捧着手中的石块看了又看,好一会终于抬首对着她道,“我恐怕,舍不得扔。”
  “‘我’当然不能扔了。”
  青影再次出鞘,林婉儿在“我”的后面,加上“的烦恼”三个字。
  自他手中将石块拿过来,她痛快地将石块扔下山崖。
  “你看,烦恼在这里看起来这么大,可是扔出手以后,它就会越变越小,到最后,一点也看不到了。”她说完,跑到一边,择了块大块的石头,使出吃奶的劲,搬到他手里,然后掏出青影,在石上刻下“林翼然的烦恼。”而后停下来,沉默看他。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处心积虑带他来这里,为什么一定要一步一步地爬到山顶。林翼然抱着手中的石块,默然无语。
  “若我,扔不掉?”
  林婉儿轻叹一声,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林大哥累不累?”
  他抬头,皱眉看她。
  她朝他微微一笑,“一直抱着它不累吗?不舍得扔掉,至少先放一放吧。”
  林翼然也笑,“说得也是。”说罢蹲下身子,郑重地将石块放在地上。
  林婉儿再无话,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是这么多了。
  上前几步,她在石沿上坐下。
  
  晚风清爽,如血的残阳将整个天际染红,红到极至,泛出浅浅的紫来。
  林翼然在她身边坐下,轻问,“离家久了,想家了吗?”
  林婉儿目光微暖,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轻点了点头。
  “那……”林翼然胸口微堵,心中尽是不舍,但依旧继续道,“回家吧。”
  林婉儿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林翼然沉默,目光落到南边,那个曾经是他家的地方。
  “我小时侯很皮,不肯听爹的话好好读书,只想练武。爹拗不过我,悄悄把我送到鸿门。长大后,更不喜欢回家,整日都想着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闯荡。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却发现,家没了。”
  “……其实,”林婉儿想了很久,终于认真道,“我生前也这么想,希望死后,家人还会记得我。可是现在,我却衷心地希望他们能够把我忘记。他们应该开始新的生活,完全与我无关的新生活,就像我现在的生活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林翼然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看她,“我听不太懂?什么生前死后?”
  “恩……”沉吟一阵,林婉儿朝林翼然勾勾手指。
  林翼然奇怪地凑近了些。
  林婉儿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徐徐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已经死了。”
  林翼然蓦地沉下脸,一把抓过她的腕,沉声道,“林宛,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第一次见林翼然动怒,林婉儿愣了一下。
  察觉到自己的失控,林翼然忙收了手,转过头去,“抱歉,林宛,我……这里的死人……已经够多了。”
  林婉儿有些失望,转过头去,沉默看天。
  身子突然被人抱起,林婉儿吃了一惊,抬头正好看见林翼然严肃的脸。
  “怎么了,林大哥?”
  林翼然带她后退数步,直至觉得安全,才将她放下。
  “林宛……”他轻唤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只是方才见她出神,总觉得那一刻的她如脚下飘渺的云,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云层,永远消失了一般。怕她消失不见,就像那一年一无所知的他回到家中,所有关于家的回忆都在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样。这感觉太过突兀太过强烈,而他一时还理不清道不明。
  “如果……如果想回家了,让我送你回去。我……想看你平安到家。好吗?”他最后道。
  林婉儿想了许久,终于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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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好了。比较一下两位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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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死了。”林婉儿对安寿道。
  “哦?”安寿抬眸看她,明显地不信,“那你告诉朕,你是怎么死的?”
  “两年前的一个夜里,我患了风寒,在床上昏迷了三日,然后就死了。”
  安寿望定了她,突然伸手将她揽过。
  修长的指滑过她白皙的颊,温润的唇,跳动的颈脉,“若朕怀中所抱,是一个死人,那这世上还有活人吗?”
  “皇上有所不知。”林婉儿抓过他的手,阻止它的肆掠,“两年前的同一天,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叫林婉儿的女孩,因病死去。她的魂魄,飘无所依,最后附着在上官婉儿的身体里,”她抬起头来,望进他的眸,“她占据了她的身体,取代了她一国之后的身份,死而复生。”
  虽然她一脸认真,眸中没有半丝造作,他依旧对此不屑至极,“荒唐!”
  林婉儿有些恼怒,自己坦诚以对,对方居然不屑置之,“皇上不觉我这两年性情大变?”
  “怎么?”安寿扬唇,“难道不是为了吸引朕的注意力吗?”
  林婉儿冷笑出声,“那臣妾岂非荣幸之至?变个法儿勾引皇上,而皇上居然照单全收。”
  “没错。”安寿拥紧了她,“朕就是要你这样,朕要的,就是这样的你。只要你在这里,什么林婉儿上官婉儿,于朕都没有任何意义。”
  林婉儿眨眨眼睛,埋下头,她倚进他怀里,浅浅地笑。
  “皇上。”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笑意深沉,“听说借尸还魂的女鬼要靠吸食阳气而活,皇上介不介意,分我一点阳气?”
  “是吗?”安寿沉着以对,丝毫不惧,“那你打算怎么做?”
  林婉儿的手指爬上他的胸口,轻轻地点,“掏心挖肺,扒皮抽骨,饮食鲜血,吸尽精华。”
  说罢挑眉看他,“如何?”
  安寿哈哈大笑,“想从哪里开始?朕一律奉陪。”
  林婉儿的目光在安寿身上搜寻一圈,似乎真在考虑从何处下嘴。而安寿任她观赏,居然颇为自得。
  “先尝尝味道好了。”林婉儿挽过他的脖子,立起身子在他唇上极快极轻地舔了一下。
  像是被人挠到痒处,安寿不由得抿了抿唇。
  林婉儿歪歪脑袋,像是没尝出什么味道来,仰了唇又在他唇上舔了一下。依旧极快,润湿的感觉让安寿有些后悔没拦住她的唇。
  却见林婉儿重重地叹了口气,频频摇头。
  “怎么,味道不好?”
  林婉儿继续摇头,一脸沉痛,“皇上钟灵毓秀,人中杰瑞,死一个便少一个,叫臣妾怎生舍得?还是……”她不舍起身,“另外找一个吧。”
  话未说完,已经被重重压回他的怀中。耳边,他的声音阴冷坚硬,显然是从齿缝中一字一字挤出,“你敢!”
  出了东临,林婉儿终于转而向南。
  东临南边最近的一个小镇名唤迎来,离东临不过三十里路,小半日的路程。
  “这个小镇名字不错,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歇上一宿好了。”林婉儿认真道。
  林翼然看了看天空高高在上的日头,对她有些莫名的理由向来无语,是以并不表示任何异议。
  赶车的车夫摸透了林婉儿的脾性,入得镇中便径直望镇中最大最奢侈的客栈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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