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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传

_15 叶永烈(现代)
中国的政局,剑拔弩张。一场政变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就在这极不平常的时刻,发生了一桩极不平常的事情。那是一九七一年七月三十一日,《人民日报》刊载了一条消息——《第七、八期〈人民画报〉合刊和〈解放军画报〉合刊八月一日出版》。消息说:
 
两本画报都以单页篇幅刊登了毛主席的照片。刊登了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彪副主席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照片,这张照片把林副主席无限忠于毛主席的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生动形象地展现在人们面前,给了人们巨大的激励和鼓舞。
 
那幅“林彪副主席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照片”是空前的,因为林彪通常总是戴着军帽,这幅照片却是免冠的,显眼地暴露出那光光的秃头。这表明摄影者绝非普通的摄影师,足以叫林彪取下那顶长年不离的帽子。
照片题名《孜孜不倦》,摄影者的名字却是陌生的,曰“峻岭”。
“峻岭”何人?江青也!
这张照片是江青在一九七一年六月九日亲自登门为林彪拍摄的。她要林彪捧起《毛泽东选集》,那红色的封面、金色的大宇,表明了他对毛泽东的虔诚——实际上,林彪正在暗中磨刀,要暗杀毛泽东,哪有心思捧读《毛泽东选集》?!
终于,就在这张“杰作”发表后的一个多月——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三日凌晨一时五十分,林彪、叶群、林立果乘坐的二五六号飞机越过了中国国界,进入蒙古上空。凌晨二时三十分,这架飞机坠毁于蒙古温都尔汉,机上八男一女全部摔死。
这便是震惊中外的“九·一三事件”。
就在林彪出逃前夕,叶群还从北戴河给江青打电话:“林彪同志问候江青同志,请江青同志保重!”
江青则在电话中说:“请林副主席放心!”
叶群派人给江青送去了几个西瓜。
就在九月十二日下午,江青还带着林彪所送的四个西瓜游颐和园。江青在和她的随从们吃西瓜时,还特地说:“这些西瓜是林副主席送给我的,我再送给同志们。这是林副主席对我们的关心,我们大家一起谢谢林副主席!”
据粉碎“四人帮”之后从江青住处查到的一份电话记录统计,仅仅是从一九六九年到一九七一年九月上旬的两年零九个月中,江青和林彪、叶群之间的通话便达四百七十余次,平均每隔两天多就要电话联系一次!
 毛泽东致江青的信提高了江青的声望
“九·一三事件”发出巨大的冲击波,冲击着中国的政治舞台,也冲击着每一个中共党员,每一个中国大陆老百姓。
人们百思而不解:两年前被写入党章、明文规定为接班人的林彪,怎么会一下子成了叛国投敌分子?人们的思想,转不过这个弯来。
毛泽东明显地衰老了,虽然林彪自取灭亡,毕竟也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威信:林彪这个接班人,是毛泽东亲自选定的!
中共中央在一九七一年九月十八日,发出了《关于林彪叛国出逃的通知》,传达的范围限于高层。《通知》指出:“林彪叛党叛国,是长期以来,特别是党的九届二中全会以来阶级斗争和两条路线斗争的继续,是林彪这个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的总暴露、总破产。九届二中全会上,国民党老反共分子、托派、叛徒、特务、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陈伯达敢于那样猖狂进攻,反党、反‘九大’路线,反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主要原因就是依仗林彪这个黑后台。陈伯达路线,实际上是林彪、陈伯达路线……”
这份在“九·一三事件”之后第五天发出的中共中央《通知》,清楚地说明了林彪事件的性质,林彪陈伯达之间的关系。尽管当时这份《通知》是在“严格保密”状态中下达的,“根据内外有别、有步骤地传达的原则,目前只传达到省、市、自治区党委常委以上的党组织。有关林彪的文字、图画、电影等均暂不改动。”
江青急转弯,她“控诉”起林彪来:
“这几年,他(引者注:指林彪)采取种种阴险毒辣的手段,想把我干掉。”
“我是在同林彪的接触中,并同他进行斗争中,逐步地了解了林彪。”
一九七一年十月三日,中共中央又下达通知:
“为彻底审查、弄清林陈反党集团问题,中央决定成立中央专案组,集中处理有关问题。中央专案组由周恩来、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纪登奎、李德生、汪东兴、吴德、吴忠十人组成。在专案组领导下,设立工作机构,由纪登奎、汪东兴两同志负责进行日常工作。各地、各单位今后凡向中央上报有关林陈反党集团的揭发材料,统请以绝密亲启件送交中央专案组统一处理。”
江青进入“林陈专案组”,而且名列第三,这表明在“九·一三事件”之后,江青的政治地位不仅稳固,而且加强了。在中共党内,她排名第四——毛泽东、周恩来、康生、江青。
不过,那份“林彪同志委托”的《纪要》,毕竟曾给人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加上“峻岭”那幅《孜孜不倦》,人们对江青颇有微词。
给江青帮了大忙的,是毛泽东在一九六六年七月八日写给她的那封信。
那封信的内容,经毛泽东同意,曾由周恩来转告林彪。林彪诚惶诚恐,当即表示接受毛泽东的批评。为了消除林彪的顾虑,毛泽东销毁了此信的原件,但留下了一份抄件。
过了五个多年头,林彪从党的副主席变为反革命集团头目,毛泽东找出了那封信的抄件。在一九七二年五月二十一日至六月二十三日召开的全国批林整风汇报会上,此信作为会议的最重要文件印发,政治局九人分头至各组解释此信,传达到全党。
信是毛泽东写的,而此信是毛泽东写给江青的,包含了两层意思:第一,毛泽东对江青是极为信赖的,这才把如此重要的意见写在给她的信中;第二、这表明江青早在一九六六年七月便知道毛泽东“看穿”了林彪,因此江青也老早“看穿”了林彪。批林整风会议的简报上登载了江青对此信的解释,声称毛泽东早就看出林彪“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于是,全党都学习毛泽东写给江青的这封信,反复咀嚼着那些“预言式”的话语:
“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我的朋友的讲话,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像他这样讲法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迫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们不行了……”
人们读着这封信,惊叹毛泽东的超前的预见——林彪果真是以政变相抗,以政变告终。
这封信的广泛传达、学习、讨论,大大提高了江青的政治声望——虽然她跟毛泽东在“文革”中早已完全分居,只是“政治夫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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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红都女皇》
 北京盛传“江青要当副主席”
北京的政治“铁三角”不复存在,林彪的毛家湾消失了,只剩下毛泽东、周恩来的中南海,和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的钓鱼台。
忽地,在钓鱼台不见康生了。虽说那里的八号楼仍保存着康生的住房,但是,他搬回家去住了——他的家,在北京旧鼓楼大街西侧的小石桥胡同。
康生为什么离开钓鱼台?
此人堪称老奸巨滑。他从林彪、陈伯达的垮台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已是仅次于毛泽东、周恩来的第三号人物,却自知“高处不胜寒”,说不定会成为下一次党内斗争中的林彪、陈伯达。何况,步步上升着的江青,迟早会嫌他碍手碍脚。经历了一次次党内斗争的康生,深知其中的奥秘。他称病在家,虽说他也确实有那么一些病。
康生朝后缩,江青向前进。随着毛泽东写给她的那封信的印发、传达,她的自我感觉越发“良好”,何况,江青的个性向来是好胜争强的。由于康生称病,她实际上迈入了第三号人物的地位
——仅次于毛泽东和周恩来了!
北京传言颇盛:“江青要当副主席啦!”
其实,江青岂止是要当副主席,她还要当主席哩:因为她比毛泽东小二十一岁,比周恩来小十六岁,比康生也小十六岁,何况她有一张万夫莫敌的“王牌”——毛泽东夫人!虽说她没有上过井冈山,没有爬雪山、过草地,却也住过延安窑洞,吃过小米,跟随毛泽东转战过陕北。她不是“三八”式,是一九三三年的中共党员,论资历也还是过得去的……她在中共“九大”时,便要争当副主席。眼下,林彪死了,陈伯达倒了,康生“病”了,她怎不跃跃欲“上”呢?
一九七二年一月十一日《人民日报》所载报导《首都隆重举行追悼陈毅同志大会,伟大领袖毛主席参加了追悼会》,清楚地显示了江青的政治地位。报导在提及“伟大领袖毛主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恩来”之后,紧接着提到的便是“政治局委员江青”。
《人民日报》的报导,明明白白地把江青排在第三号地位。
陈毅的去世,使江青又少了一个政敌。但是,两个多月后——三月二十六日,江青则失去了一个得力的政治伙伴,担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兼公安部长、北京市革命委员会主任等一系列要职的谢富治病逝了。
江青亲手“培养”的张春桥和姚文元,此时成了她政治上最为重要的“嫡系”力量。
在中共党内,张春桥和姚文元的地位,仅次于江青。当时的外电,称江青、张春桥和姚文元为“文革新贵”。他们借着“文革”发家,平步青云,登上了权力的峰巅。
张春桥的自我感觉也极为“良好”。在庐山,在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张春桥成为林彪、陈伯达一伙集中攻击的目标。如今,林彪、陈伯达一伙成了反革命集团,张春桥受他们攻击,成了不可多得的政治资本。张春桥不时估计着自己的政治前途:要么成为党的副主席,要么当国务院总理。
姚文元自从陈伯达倒台之后,取而代之,成为中国的“舆论总管”。这位以评《海瑞罢官》而一鸣惊人的“秀才”,对江青言听计从。他深知“第一夫人”的力量。他当年正是在上海骑着自行车前往锦江俱乐部,见到了这位“第一夫人”,才得以直上青云。
三位“文革新贵”踌躇满志。尤其是毛泽东、周恩来明显地衰老了,他们益发为自己的“年龄优势”而兴高采烈。不言而喻,中国未来的权杖,必定落在他们手中……
江青早在中共“九大”前就声言自己“有掌握国家全盘领导的能力,就是许多人不了解我”,此时江青更是要“掌握国家全盘领导”了!
 毛泽东突然休克
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一日上午十一时三十分,锃亮的美国总统专机“空军一号”,降落在北京机场,成为举世瞩目的时刻。这时正是美国东部标准时间星期日晚上十时三十分,收看电视的黄金时间。中美双方精心挑选了这一时间,让美国总统尼克松和中国总理周恩来握手的时刻,出现在大洋两岸数以亿计的电视荧光屏上。
中美关系的冰河,从此解冻。
尼克松到达北京才四个小时,毛泽东便出乎意料地迅速会见了他。这是毛泽东临时决定的,虽然事先双方商定的程序表上列有这一最重要的会见,但没有确定时间——因为毛泽东正在病中,中国方面无法事先定下毛泽东何时能够会见尼克松。
尼克松在他的回忆录中,写及他目击的毛泽东病态:
他身体的虚弱是很明显的,我进去时,他要秘书扶他起来。他抱歉地对我说,他已不能很好地讲话。周(引者注:指周恩来)后来把这一点说成患了支气管炎的缘故,不过我认为这实际上是中风造成的后果。他的皮肤没有皱纹,不过灰黄的肤色看上去却几乎像蜡黄色的。他的面部是慈祥的,不过缺乏表情。他的双目是冷漠的,不过还可以发出锐利的目光。他的双手好像不曾衰老,也不僵硬,而且很柔软。不过,年岁影响了他的精力。中国人只安排我们会晤十五分钟。毛完全被讨论吸引住了,因而延长到一个小时,我注意到周在频频地看表,因为毛已开始疲乏了。尼克松还描述会谈结束时,毛泽东显露的病态
毛陪我们走到门口。他拖着脚步慢慢地走。他说他身体一直不好。
“不过你气色很好。”我回答说。
他微微耸了耸肩说,“表面现象是骗人的。”
尼克松的目光是异常敏锐的,毛泽东确实在病中。就在几小时之前,毛泽东还不是出现在电视镜头上的“光辉”形象:他的头发很长很长,胡子也好多天没有刮了。急急召来理发师“突击”,给他理了发、刮了胡子,换上新做的“毛式”衣服,他这才变得“容光焕发”,才变成观众们熟悉的往常的形象。只是他的那双脚,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他的脚肿得很厉害,以至穿不进原先的鞋,不得不新做了一双格外肥大的圆口黑布鞋。尼克松注意到了他步履蹒跚,但他肿胀的脚被宽大的裤子遮住了。
毛泽东的体质是不错的。虽说他年轻时得过肺病,但后来一直很健康。一九七一年林彪的严重挑战,使他的精神颇受打击。“九·一三事件”之后,毛泽东开始患病。他的沙发之侧,总要放着痰盂了,起初是感冒,转为支气管炎,转为大叶性肺炎。
考虑到毛泽东在病中,定于一九七二年一月十日下午举行的陈毅追悼会,没有安排毛泽东出席。毛泽东看到了有关陈毅追悼会的文件,于一月十日中午突然决定出席追悼会.当时时间已很紧迫了,他连睡衣都未换下,只是套了一身“毛式”外衣,就上车直奔八宝山公墓礼堂。
回来后,毛泽东显得异常疲乏。过了些天,毛泽东竟突然休克!
周恩来闻讯,火速跳上轿车,从中南海西花厅赶来。他竟由于过度的紧张,许久下不了车!
毛泽东是由于肺心病伴严重缺氧,导致休克。他的护士长吴旭君首先发现险情,马上告知毛泽东的随身服务员张玉凤,急请大夫。医生们随即赶来。心脏病专家胡旭军采取了紧急抢救措施。”毛泽东终于从休克中苏醒。他在病中仍不失风趣,说道:“我好像睡了一觉!”
毛泽东这次休克,表明七十九岁的他,已明显地在走下坡路。毕竟岁月不饶人,他老了!虽然报上仍用“神采奕奕”之类仿佛他的“专用词”来形容他,虽然“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口号声仍响彻中国大地,但是自然规律无法违抗,毛泽东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
在抢救毛泽东时,周恩来说了一句动情的话:“这个国家的担子,我担不起来,不能没有主席。”
那时,正处于美国总统尼克松准备访华之时,毛泽东和周恩来正忙于准备那历史性的会见。然而,毛泽东在病中,无法事先安排他和尼克松会面的时间。
正因为这样,在尼克松到达北京之后,毛泽东突然决定立即会见他,把身边的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
 张玉凤眼中的江青
当毛泽东病倒时,在他身边护理的,除了护士长吴旭君,便是张玉凤了。
张玉凤本是毛泽东专列上的服务员。一九六八年,二十四岁的她,和在铁道部工作的刘爱民结婚。不久,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香港《文汇报》记者阮纪宏的《张玉凤回忆在毛泽东身边的日子》(注:连载于一九八八年七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五日香港《文汇报》)一文中,记述了张玉凤进入中南海的经过:
 
一九七○年七月的一天,张玉凤在北京专列处照常打扫着车厢随时候命出发。列车长及副书记来到她跟前,问张玉凤工作什么时候能完成,通知她去中南海一趟。早上十一时,张玉凤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来到中南海,中央办公厅第一副主任、中央警卫团团长张耀祠及毛泽东的护士长吴旭君接待了张玉凤,问她是否愿意到中南海当服务员。
在疯狂的文革年代,在一般人心目中,能够到毛泽东主席身边工作是一种多么崇高的荣誉,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在这种信念的支配下,毫无一点心理准备的张玉凤一口便答应下来,可是,不管怎样,当时二十七岁的张玉凤是无法估计接受这份工作,对她以后的人生将会产生什么影响的……
 
就这样,张玉凤从毛泽东专列上的服务员,进入了中南海,在毛泽东身边当服务员。
那时,毛泽东已不住在丰泽园——一九六六年上半年,毛泽东几乎不在北京,当他在七月十八日一回到丰泽园,发现园内所有的房子都修茸一新,正房向阳一面还新修了一道双夹道走廊,安上双层玻璃。毛泽东大为不悦,因为这样的修缮未得他同意。他搬到中南海怀仁堂东侧的房子里去住了,一直住到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住了十年。江青则在钓鱼台另住。
毛泽东的新住处,人们通称“游泳池”,因为他住在游泳池旁。那游泳池,是毛泽东用《毛泽东选集》的稿费修建的。喜欢游泳的他,这样不出中南海也能游泳。游泳池分室内、室外两个。毛泽东住在室内游泳池之侧。他的住处,有一间不大的卧室,另有一间大厅,那是书房兼容厅。电影、电视和新闻照片中常常出现的,就是那间大厅。
张玉凤进入中南海不久,便遇上毛泽东患病。毛泽东的生活便由她细心地照护着。
江青在公众场合,总是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代表毛主席向同志们问好!报告同志们好消息,毛主席的身体非常健康!”实际上,江青已经不大来中南海。她在钓鱼台建立她的“独立王国”。只是由于“毛泽东夫人”是她的政治护身符,所以她总是要以毛泽东夫人的身份对公众发表讲话。对于她来说“毛泽东夫人”的身份,比其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职务更为重要。
江青知道张玉凤成了毛泽东身边的服务员。张玉凤回忆江青如何对待她:
 
毛泽东患病时的医护工作由汪东兴、张耀祠同志领导,同时,也有周总理的支持。
经医护人员精心治疗以及毛主席的积极配合,他的病总算一天天好起来。
开始,江青与很多当时的领导干部一样,并不知道主席的病情。后来,她知道了消息,便说:“主席的体质是好的,怎么可能病得这么厉害,你们谎报军情!”还说毛主席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中央办公厅、警卫局的领导同志是“反革命”、“特务集团”。
按理说,江青身为毛主席夫人,又是当时的政治局委员,应该对为毛主席健康付出了用语言无法形容的辛劳的人们充满感激之情。谁知她不仅没有给予鼓励与感激,反而扣上这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罪名。说实在的,那个时候听了江青这番话真让人感到寒心、紧张、茫然不知所措。事后,中办的负责同志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毛主席。
有一天。周总理陪江青来探望康复不久的毛主席,一起前来的还有汪东兴同志。
毛主席是了解人、理解人的,他当着总理、汪东兴的面对江青说:“你说这些人(原注:指毛主席身边工作人员)是‘反革命’、‘特务集团’,你知道这个集团的头子是谁?那就是我。”并用手指着自己。毛主席这句话不仅保护了我们这些无名之辈,也使身为政府总理的周恩来同志如释重负。
江青挨了主席的批评之后,心头的火无处发泄,她出得门来,便向我开火。她说“你不懂医,又不是护士,走路这么重,一阵风吹着我了。”
我赶忙告诉她:“在这里,主席有规定,走路要响一些,好让他知道有人来了,免得他不知道给吓着。”
江青当着总理、汪东兴,还有五、六个工作人员的面,厉声指责我:“你狡辩!”
周恩来总理为了不使这一状态持续下去,便走过来对我说:“你认个错吧。”也许,我当时作为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不知自量地回答“首长”责问,也是该挨批评的。我的头脑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直率,不知利害。
 
后来,发生了毛泽东休克事件。当时,并没有告知江青。当毛泽东醒来后,张玉凤这样回忆:
 
我们把周总理、汪东兴请到主席面前。主席说:“谢谢你们。”并邀他们两位一起到沙发上坐坐。他们问主席:“是否把刚才的情况告诉江青?”
主席看看大家,又看看总理,说:“不要告诉她,告诉她只会添麻烦。”江青在毛主席心目中的形象,便是如此,这是常人很难理解的,我们也不很理解。因为普通人的家庭,这种情况不是太多。
 
张玉凤的回忆,生动而逼真地勾画出当时毛泽东和江青之间“常人很难理解”的关系。
 尼克松眼中的江青
“榕树的须再多一些。洪常青的装显得人短了。前奏曲应出现琼花主题。音乐上洋教条、土教条都要打掉……”江青从一九六三年起,便“指导排演”了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把它树为“样板戏”。
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晚,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在北京作为一项“极为重要的政治任务”演出。周恩来、江青陪同尼克松夫妇观看演出。这是江青第一次在重要的外事活动中露面。作为“无产阶级文艺革命的旗手”,江青让美国总统观看“革命样板戏”,心中充满了自豪之感。
尼克松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述了他对江青的印象:
 
我从事先为我们准备的参考资料中得知,江青在意识形态上是个狂热分子,她曾经竭力反对我的这次访问,她有过变化曲折的和互相矛盾的经历,从早年充当有抱负的女演员到一九六六年“文化革命”中领导激进势力。好多年来,她作为毛的妻子已经是有名无实,但这个名在中国是再响亮没有了,她正是充分利用了这个名来经营一个拥护她个人的帮派的。……
在我们等待听前奏曲的时候,江青向我谈起她读过的一些美国作家的作品。她说她喜欢看《飘》,也看过这部电影。她提到约翰·斯坦贝克,并问我她所喜欢的另一个作家杰克·伦敦为什么要自杀。我记不清了,但是我告诉她好像是酒精中毒。她问起沃尔特·李普曼,说她读过他的一些文章。
毛泽东、周恩来和我所遇到的其他男人具有的那种随随便便的幽默感和热情,江青一点都没有。我注意到,替我们当译勋的几个年轻妇女,以及在中国的一周逗留中遇到的其他几个妇女也具有同样的特点。我觉得参加革命运动的妇女要比男子缺乏风趣,对主义的信仰要比男子更专心致志。事实上,江青说话带刺,咄咄逼人,令人很不愉快。
那天晚上她一度把头转向我,用一种挑衅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到中国来?”当时,芭蕾的演出正在进行,我没有搭理她。
原来我并不特别想看这出芭蕾舞,但我看了几分钟后,它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精湛表演艺术和技巧给了我深刻的印象。江青在试图创造一出有意要使观众既感到乐趣又受到鼓舞的宣传戏方面无疑是成功的。结果是一个兼有歌剧、小歌剧、音乐喜剧、古典芭蕾舞、现代舞剧和体操等因素的大杂烩。
 
舞剧的情节涉及一个中国年轻妇女如何在革命成功前领导乡亲们起来推翻一个恶霸地主。在感情上和戏剧艺术上,这出戏比较肤浅和矫揉造作。正像我在日记中所记的,这个舞剧在许多方面使我联想起一九五九年在列宁格勒看过的舞剧《斯巴达克斯》,情节的结尾经过改变,使奴隶取得了胜利。
中国的外事活动是十分周密的,讲究纪律性。江青陪同尼克松夫妇观看《红色娘子军》,是经过政治局讨论、同意的。可是,翌日晚,当尼克松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答谢宴会,事先并未安排江青出场。
晚六时三十分,江青自说自话来了,要求会见尼克松夫妇。
出于礼貌,尼克松夫妇只得跟江青会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此时此刻,周恩来和众多的客人却在新疆厅里干等着。
这一回,轮到尼克松不断地看手表,因为他知道早已过了宴会开始的时间。
江青说了一阵子废话,这才站起来告辞——她并不出席宴会。
她的突然出现,无非是向即将离开北京飞往杭州的尼克松夫妇,显示一下她的存在——她是毛泽东夫人,中国的第四号人物。
 韩素音婉拒为江青立传
江青是怀着嫉恨之情,离开了人民大会堂:美国的总统和夫人举行答谢宴会,她作为中国的“第一夫人”,怎么可以被排除在宴会之外?
她不满周恩来。
她见到尼克松夫人,也使她感慨万千。因为尼克松夫人仅仅是“第一夫人”而已,并没有她那样具有“政治局委员”、“第四号人物”那么显赫的职务,可是,尼克松夫人却随丈夫周游世界,频频出现于电视屏幕上,具有很高的国际知名度。
对于江青来说,她只具有中国知名度。就国际知名度而言,她无法跟尼克松夫人匹敌。
她早就注意到国际知名度的重要,企望着提高自己的国际知名度。
江青常常摹仿毛泽东。她跟毛泽东结合之后,就连写字也学“毛体”,以至一九八三年在北京军事博物馆展出的一份毛泽东手迹,经笔迹专家指出那出自江青之手,这才取了下来!江青成为“中央首长”之后,好在种种文件上写“批示”,那语气、那字体,也照搬毛泽东的样子。
当然,江青也注意毛泽东的种种工作方法、谋略,暗中摹仿着。
她曾细细读过美国记者斯诺的《西行漫记》。她知道,一九三六年斯诺前来陕北保安对毛泽东作了长时间的采访之后,写出《西行漫记》(英文版书名为《红星照耀中国》),在英国和美国分别出版,为毛泽东赢得了国际声誉,提高了国际知名度。
一九七○年十二月,斯诺再度访华,毛泽东又与他长谈。虽说此时的毛泽东早已名震世界,但他通过斯诺,把他的许多新的思索告诉了西方众多的读者。
她知道记者、作家手中的笔的影响力。她知道“无冕皇帝”的无比威力。
她寻觅着自己的“斯诺”。她希望她也有一本在西方广为传播的传记。
最初,江青选择了英籍女作家韩素音。
韩素音当然是很合适的人选。她比江青小三岁,一九一七年中秋节出生在中国河南省南部信阳周家谷、父亲是中国铁道工程师,名叫周映彤;母亲却是比利时人,叫玛格丽特。这个混血女婴,被取名为周光瑚,又名周月宾。
周光瑚最初学医。偶然,她对写作发生了兴趣。一九四二年初,她在美出版了题为《目的地重庆》的小说,署名“Hansuyin”,亦即“韩素音”。那是她的笔名。“素音”,也就是小而平凡的声音。后来,她竟齐医从文,以写作为业,也就以笔名“韩素音”知名。
韩素音加入了英国籍,她是以英文写作的,她的作品在西方具有相当的影响。然而,她又能操一口流利的汉语。何况她对中国革命相当了解,在中国生活过多年。她跟中国当局有着良好的关系。
正因为这样,江青看中了韩素音。
不过,江青自己不便于直说,她让张春桥向韩素音转达了为她写传的意思。
韩素音向笔者讲述了当时的情景。(注:一九八九年九月十二日,韩素音和笔者在北京饭店的谈话。)
 
在一九七一年夏天,江青请我和我的丈夫陆文星以及荷兰电影导演伊文思和罗丽丹吃饭。
那天,在一开始,我就得罪了江青。她问我有多高,我说不上来,就说不知道。其实,我真的说不上我有多高。江青显得很不高兴,就只顾跟伊文思说话了。
这时候,张春桥过来了,他跟我谈起了江青。他说,江青的一生很了不起,把一切都献给了革命事业。他又讲,听说你对样板戏很喜欢,样板戏就是在江青领导下搞出来的……
不错。当时我看过几个样板戏,确实说过一些赞扬的话。不过,张春桥却借这个做由头,暗示我为江青写传——江青自己不说,叫张春桥跟我说。
当然,我不能干干脆脆地说,我不写。我只好转了个弯,说自己很忙,一下子恐怕顾不上,推掉了。其实,张春桥的意思,就是江青的意思。江青听说以后十年了!
江青找错了人!韩素音跟周恩来有着深厚的友谊。韩素音跟周恩来的助手龚澎(乔冠华夫人)是燕京大学同学。借助于龚澎的介绍,韩素音得以在一九五六年五月访问新中国,荣幸地一次又一次会晤周恩来总理,前后进行了八次长谈。
尽管那时江青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韩素音还是婉拒了为她立传——因为韩素音知道,中国老百姓对江青没有好印象,虽说她当时对江青的认识并不那么深刻。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江青的那些阴谋勾当。我庆幸没有去当她的‘斯诺’。”韩素音对笔者说,“我最崇敬的人是周恩来总理。正因为这样,我花费多年时间,在最近完成了《周恩来传》。”
 江青寻觅着自己的“斯诺”
在韩素音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江青仍在继续物色、寻觅着自己的“斯诺”。
在尼克松总统访华之后,随着历史性的文件——《中美上海公报》的发表,中美关系走上了正常化的轨道。
一九七二年七月十九日,一架波音客机降落在北京机场,一群在当时中国罕见的穿高跟鞋的女郎,款款走下舷梯。这是访问中国的第一个美国妇女代表团。
内中有一位三十四岁的女士,是代表团中的“中国历史学家”。她名叫露克珊·维特克(Roxane Witke)。她在美国纽约州宾翰顿大学讲授中国近、现代史、古代史以及日本历史。当时中国报纸称她是副教授,实际上她只是“助教授”。直至一九七八年,她才升任正教授。她的丈夫叫恩特洛·纳森,也研究东亚问题。
维特克此行,为了了解中国的现代妇女运动。她学过中文,虽说并不精通,但她对中国的现代史还是了解的。她要求会见中国妇女领袖,作些采访。
那时,中美之间的大门,才打开一条缝,来华的美国客人很少。另外,正处于“文革”之中的中国人,听说维特克翻译过《红旗飘飘》中的一些文章,也就把她划入了“友好人士”的行列。维特克的请求,得到了批准。邓颖超、康克清接见了她,回答了她关于中国妇女运动的一些问题。
在访问了邓颖超、康克清之后,维特克又要求访问江青。
中国的有关接待部门考虑:邓颖超早在一九二七年便担任中共中央妇委书记,解放后担任了全国妇联第一至第三届副主席;康克清在抗日战争时期担任中共中央妇委会委员,解放后担任全国妇联常委、副主席。她俩都是中国现代妇女运动领导人,由她俩接待维特克是恰当的。可是,江青并没有跟中国现代妇女运动有多大瓜葛,由她出面接待维特克并不合适。当然,更使外事部门担心的是,江青那么任性,说起话来没这没拦,吹起牛来没完没了,所以外事部门极少安排她接待外宾。
不过,维特克的要求,又不能不向江青通报。不然,如果事后江青知道,追究起来,谁也受不了。
于是,维特克的报告,被呈送到周恩来那里。
此事理所当然使周恩来为难:不同意让她见江青吧,江青会不高兴;让她见江青吧,说不定会惹出麻烦来。
周恩来写下了这样的批示:
 
江青同志:
如你这两天精神好,可以见见此人,谈上一个钟头就可以了。如不愿见,也可不见。
 
当时,江青正准备去外地休养,她见了周恩来的批示,又看了关于维特克的简介。
她觉得才三十四岁的维特克,资历太嫩了点——“不过,斯诺当年去延安,也只这样的年龄。”江青曾如此说。
于是,她打电话给姚文元,约定翌日——一九七二年八月十二日下午,一起会见维特克女士。
 《红都女皇》畅销于西方
北京,人民大会堂的江苏厅,那时几乎成了江青的专用厅。
当穿着一身连衣裙,显得年轻又漂亮的维特克,跟江青紧紧握手之后,寒暄不过几句而已。
江青说:“我非常高兴见到你。作为研究中国问题的副教授,你不远万里前来中国,我热烈地欢迎你!”
维特克说:“江青夫人,我见到您非常荣幸!今天,是我来到中国后最为高兴的一天!”
双方几乎一拍即合:江青正在物色着自己的“斯诺”,恰恰在这个时候,维特克出现了;维特克来中国了解现代妇女运动,所获甚少,正为难以出研究成果而发愁之际,江青热烈的握手,表明写作江青传记这一新课题远比研究中国现代妇女运动更容易获得成功。
后来,美国《基督教箴言报》这样报导:
“江青和维特克女士第一次见面后,维特克女士就认为江青想确立她自己在历史上的地位,所以两人‘合写一本书的意念’,马上形成了。”
据当时在场的外交部工作人员回忆,江青跟维持克见面之后,便这样说道:
“关于我本人的历史,从来没有对外国人讲过,你是第一个外国人。”
“我谈的都可以发表。”
“斯诺写了一本《西行漫记》世界闻名,我希望你走斯诺的道路。”
“我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都可以跟你谈。”
江青的态度如此明确,当然使维特克深为喜悦。
尽管周恩来批示“谈上一个钟头就可以了”,江青不予理睬,第一次跟维特克见面,就谈了六个小时。。
既然一个愿意谈,一个愿意写,谈六个小时当然是远远不够的。“合写一本书的意念”既已明确,江青就要跟自己的“斯诺”长谈。江青要飞往广州休养,她要把维特克也接往那里。
周恩来得知,加以劝阻。他通过外交部接待人员向江青传达:“不要多谈,只谈一次,最多两次,只谈文艺,不要谈其他问题。”
江青大为不悦,说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维特克后来曾回忆说:“跟江青共同度过的一个星期,那是对我非常有影响的一个星期,它改变了我的生活。”
 
(注:一九八八年第九期《新观察》,《〈红都女皇〉作者维特克女士访问记》)
 
维特克所说的“非常有影响的一个星期”,是指一九七二年八月二十五日至八月三十一日。
原总参测绘局局长张清化,曾奉命于一九七二年八月十八日前往广州。江青限令他于八月二十五日前整理出“解放战争西北战场情况(包括毛泽东主席行动路线),还要整理抗美援朝战争情况和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况。各种材料要简单扼要,都要附图。”
张清化说:
“江青于八月二十五日将维接到广州,维到后,当夜江青就与她开始谈话,之后,每天一次,一般每次都谈五、六小时左右,长者达八、九个小时,一直谈到八月三十一日。”
江青与维特克的谈话,前后共七次,六十小时。谈话时,有两位翻译,一个速记员,两个医生,一个外交部新闻司干部和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
在跟维特克谈话时,维特克当场作笔记。另外,江青还安排工作人员录音。江青答应把录音带复制一份送给维特克,并送一份根据录音整理的记录。
回到北京之后,忙坏了江青手下的一批工作人员。他们根据江青的指令,把录音带上的谈话整理成文字稿。
江青看了文字稿甚不满意,嘱令作修改、补充。她自己也动手改。
江青曾打电话要姚文元参与修改。姚文元平素对她言听计从,这一回却打起“太极拳”。他深知这稿子非他能改的。每一回江青派人送来稿子,他只说看过,未改一字,连错别字也不改。
文稿经江青改定,排印,印成一本又一本。一九七三年三月,江青跟维特克的谈话记录稿,终于都印了出来。
江青把记录稿,派人送到了周恩来那里。
不久,周恩来召集了一个会议,出席者是参加过接待过维特克的工作人员和参加整理谈话记录稿的工作人员。
周恩来在会上郑重地宣布:
“经请示毛主席,说记录没有必要送维特克女士。围绕此事的一切工作马上停止。
所有的记录、录音、资料要逐件清理、封存。绝不能把这些材料外传,已经流入社会的要想法追回。”
周恩来所传达的毛泽东的意见,来了个急刹车!
虽然没有得到江青组织工作人员整理的记录稿,也没有得到复制录音带,维特克根据自己的笔记,在美国还是着手江青传记的写作。
据韩素音回忆,一九七三年四月,当她来到美国纽约时,她的当年燕京大学的同学、那时担任中国驻联合国代表的黄华转告她,维特克希望跟她见面。
韩素音同意了。
韩素音提醒维特克:“中国的老百姓不大喜欢江青。你要小心点。”
维特克也说,她感到江青“有些专横跋扈”,她周围的一帮子人使她想到“慈禧太后”,“姚文元真像个太监”!但是,维特克认为:“江青将会成为中国极为重要的人物!”
维特克写出了关于江青的传记,书名为《Comrade Chiang Ching》亦即《江青同志》后来被译为《红都女皇》。封面上印着江青一九四五年在延安所摄一帧披着军大衣的侧面照片。书前印着江青赠给维特克的一首诗的手迹,那是江青题写在她所拍摄的庐山汉阳峰照片背后的。全文如下:
 
庐山汉阳峰
江上有奇峰,锁在云雾中
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
                   江青摄 诗赠
    维特克夫人
                   一九七二年八月三十日
 
那是江青在与维特克第一次见面后翌日,题赠维特克的。
《江青同志》的出版,达到了江青的目的。这本书在西方成了畅销书,第一次就印了三万五千册,然后又不断重印,并被译成好多种文字出版。许多西方报纸、杂志加以摘载、转载,一时间,江青在西方成了引人注目的人物。西方报纸还多次报道有关此书的“幕后新闻”:
一九七四年五月三日,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报导,江青在与维特克会见时,要求维特克以斯诺的《西行漫记》作为“范本”写作她的传记——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一日,英国《每日电讯报》和美国《华盛顿邮报》分别报导,江青和维特克的谈话受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
一九七六年三月十九日美联社报导,维特克所作江青谈话笔记在她的办公室丢失。
过几天又报道,“丢失”的笔记本已找到了。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三日,当新华社有关人员向姚文元请示,可否把英国《每日电讯报》和美国《华盛顿邮报》的关于毛泽东主席批评江青和维特克谈话的消息,刊载在内部参考刊物上,姚文元在电话中答道:“今后这类挑拨离间的材料不登刊物。”
其实,毛泽东确实尖锐地批评了江青对维特克的谈话。当毛泽东得知《江青同志》在西方出版,曾颇为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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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攻击“周公”
 毛泽东面临着第三次挑选接班人
称江青为“红都女皇”,是再确切不过的了。
她的“女皇梦”,在一九七二年越做越美:
一九七二年一月,毛泽东突然休克,意味着毛泽东的余生已经屈指可数;他说;“我已经收到上帝的请柬。”
就在毛泽东休克不久,一九七二年四月,在例行的体检中,发现周恩来患有早期癌症!这表明,周恩来也余日不多了!
这么一来,排名于江青之前的毛泽东、周恩来、康生都在受疾病困扰,“第四号人物”江青充满信心,仿佛未来的党的主席非她莫属了!
毛泽东在思索着,斟酌着,在考虑着第三回挑选自己的接班人……
毛泽东早就注意接班人的问题。一九六一年,当英国元帅蒙哥马利访问中国时,毛泽东跟他谈起了接班人问题。
毛泽东注意到,斯大林没有解决好接班人问题。他说:“斯大林是最有权威的领袖,但缺乏远见,没有解决继承人的问题,搞了三驾马车,只会用皮鞋敲桌子”。
毛泽东又说:“不是三驾马车,而是三马驾车,又没有人拉缰绳,不乱才怪呢!赫鲁晓夫脱下皮鞋敲桌子,是两面派。斯大林在时和死后,完全是两副面孔。”
蒙哥马利问起,将来谁是毛泽东的接班人?他要对此作“战略观察”。
毛泽东答道:“主席谁来当?七个副主席第一个是刘少奇。前年开会选了国家主席。
原来两个主席都姓毛(引者注:指中国共产党主席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现在一个姓毛,一个姓刘了。过几年两个主席就都姓刘了。谁是我的继承人,何须战略观察?”
毛泽东的话,明白无误地道出,他所选的接班人是刘少奇。
后来,毛泽东渐渐不满于刘少奇,在“文革”中打倒了刘少奇。
于是林彪成了毛泽东选定的第二个接班人。
“九·一三事件”爆发,林彪粉身碎骨,毛泽东第二次遴选接班人失败。
眼下,毛泽东不能不郑重其事地第三次考虑他的接班人。
虽然江青自以为这第三个接班人非她莫属,但毛泽东的视野里却没有她。毛泽东早在中共“九大”前,当江青想当党的副主席时,就明确地说:“江青不能当副主席!”
也正因为这样,当刘松林后来问及江青会不会成为党的副主席时,毛泽东一口否定:“不会的,她不行!”为此,尽管江青暴跳如雷,把刘松林投入监狱,毛泽东仍不改口。
毛泽东深知,不论是就理论水平、领导能力、革命经验、个人品格,江青都够不上作为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正因为这样,毛泽东在第三次遴选接班人时,根本没有考虑江青。何况江青是他的夫人,就连有人提议江青担任政治局常委,毛泽东都未同意。
当然,除了江青之外,张春桥也是很有可能入选的人物。他在党内的地位紧挨在江青之后,何况他在庐山上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立了“大功”。可是,也许因为他跟江青的关系过分密切,毛泽东也没有考虑张春桥作为接班人。
毛泽东在思索着,斟酌着。当年,在他第一次选定接班人时,确定刘少奇是非他莫属;在他第二次选定接班人时,林彪的地位也是明摆着的。可是,如今第三次选择接班人,却不那么容易,没有一个人是“呼之欲出”的!
毛泽东在着手做各种调整工作:
林彪倒台后,由军委副主席叶剑英主持军委工作。
一九七二年四月二十四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强调“经过长期革命斗争锻炼的老干部、是党的宝贵财富”,“不但要看干部的一时一事,而且要看干部的全部历史和全部工作”。于是,一九七二年八月一日,在国防部举行的庆祝建军四十五周年的招待会上,陈云、王震显眼地露面了——他们“下放”到江西,已经三年多未曾露面。
也就在陈云、王震露面后的第四天,毛泽东接到了一封从江西寄来的信。这封信使毛泽东的眼睛忽地一亮……
 邓小平得到毛泽东重新起用
那封信来自江西省南昌市附近的新建县望城岗原步兵学校一座小院里。小院里有一幢两层红砖小楼,本是步兵学校校长住的。自一九六九年十月下旬起,一位六十五岁的老人成了那里的新居民。这位老人是从北京用专机押去的。从此,他默默地“贬居”于这座小院里。
他,便是中国当年“第二号走资派”邓小平。
邓小平和妻子卓琳、继母夏培根生活在一起,他成了家中的“壮劳力”,扫地、劈柴、砸煤之类活儿,都由他“承包”。他还“奉命”每日上午去新建县拖拉机修配厂劳动。
每当黄昏来临,邓小平总是在小院子里散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邓小平在小院里走出了一条“邓小平小道”。他一边散步,一边沉思。
他在思索着中国的未来,思索着中国共产党的未来……
终于,发生了“九·一三事件”。当邓小平坐在工人之中,在新建县拖拉机修配厂听完中共中央有关“九·一三事件”的文件的传达,邓小平回家后说了一句:“林彪不死,天理难容!。”
林彪的倒台,给了“左”派们沉重一击。
差不多同时跟邓小平来到江西的陈云和王震,被调回了北京。那些日子里,陈云在南昌的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蹲点调查”,王震则在东乡红星垦殖场“蹲点调查”。
一九七二年“五一”节前夕,邓小平的身患残疾的儿子邓朴方获准去京就医。邓小平的女儿毛毛陪同哥哥邓朴方前往北京。
在北京,王震托人找到毛毛,要毛毛上他家。王震详细询问了邓小平的近况,他对毛毛说:“我要向主席及中央上书,让你父亲出来工作。”
毛毛回到南昌,把“胡子叔叔”王震的话,转告了父亲。
周恩来更是关心着邓小平,最初,在一九七二年一月十日,毛泽东突然出现在陈毅追悼会上。毛泽东那天在与张茜的谈话中,提及邓小平,说邓“属人民内部矛盾”。在侧的周恩来注意了这一重要信息,他知道毛泽东已原谅了邓小平。
一九七二年八月三日,邓小平在那小院里写了给毛泽东的信。此信很快地通过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转给了毛泽东。
八月十四日,毛泽东对邓小平的信,作了如下批语:(注: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党史党建政工教研室,《“文化大革命”研究资料》中册。一九八八年版。
 
请总理阅后,交汪主任印发中央各同志。邓小平同志所犯错误是严重的。但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别。(一)他在中央苏区是挨整的,即邓、毛、谢、古四个罪人之一,是所谓毛派的头子。整他的材料见两条路线,六大以来两书,出面整他的人是张闻天。(二)他没有历史问题。印没有投降过敌人。(三)他协助刘伯承同志打仗是得力的,有战功。
除此之外,进城以后,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作的,例如率领代表团到莫斯科谈判,他没有屈服于苏修。这些事我过去讲多次,现在再说一遍。
 
毛泽东提及的“邓、毛、谢、古”,即邓小平、毛泽章、谢维俊、古柏,由于支持毛泽东,在一九三三年四月在中央苏区遭到王明路线执行者们的批判。
毛泽东的这一批示,是一个重要的信号,意味着将重新起用邓小平!
周恩来一边把毛泽东的批语和邓小平的信派人送往印刷厂排印,一边通知中共江西省委,解除对邓小平的监督劳动,恢复党的组织生活。
一九七三年二月二十日,邓小平终于离开了那小院,从江西返回北京。
邓小平在北京出现,使周恩来有了一位得力助手,对中国的政局产生了重大影响。
 毛泽东调来王洪文、华国锋、李德生
就在毛泽东对邓小平的信作了批示后的二十多天——一九七二年九月七日,毛泽东从上海调回一个年轻人,说是来京“学习”,连此人自己也一时闹不清来京干什么。
此人只有三十七岁,标准的“少壮派”。在“文革”中,他靠造反起家,成了“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的“司令”。后来,成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
在上海,他排名于主任张春桥和副主任姚文元之后,是那里的第三把手。
毛泽东十分看重这位年轻人,称他是“工农兵”干部——工人出身,在农村干过,又当过兵。早在中共“九大”时,王洪文便跃升为大会主席团成员,还作为上海工人阶级的“杰出代表”在大会上发言。
毛泽东还从湖南调来了一位中年人。此人五十一岁,名唤“华国锋”。其实他本姓苏,单名铸。一九三八年参加游击队时苏铸取了个化名“华国锋”——取义于“中华民族抗日救国先锋”。后来他以“华国锋”这一化名闻名于世,以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苏铸。其实,如今他的子女,仍用苏姓,并不姓“华”。
华国锋是山西交城县南关街人氏。一九四五年任中共交城县委书记。一九四九年南下。一九五一年六月出任中共湖南湘潭县委书记——成了毛泽东家乡的“父母官”。由于这一历史的机缘,他得以结识毛泽东,引起毛泽东的注意。
一九五八年,华国锋任湖南省副省长。翌年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一九六八年八月,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一九六九年,当中共“九大”召开时,华国锋与王洪文一起进入大会主席团,同时被选为中共中央委员。
一九七○年十二月,华国锋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兼湖南军区第一政委、广州部队政委、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代理主任。
一九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毛泽东在跟斯诺谈话时,谈到姚文元评《海瑞罢官》的文章,“全国各地、各省、市都转载了,只有一个省没有登。就是我那个省——湖南”。
接下去的谈话如下:
斯:当时湖南报纸未登,是不是因为刘少奇阻挠?
毛:那还不是。湖南省委的宣传部长右得很。什么宣传部、组织部、省委,统统打烂了。但是不能只看一样事就作结论,湖南省的人物也出几个了,第一个是湖南省委现在的第一书记华国锋,是老人……
毛泽东亲切地称华国锋是“老人”,表明了他对华国锋的关注和信赖。
一九七一年二月,华国锋除了仍任中共湖南第一书记外,还兼任国务院的一些工作,参与农业、财政、商业方面的领导,表明他开始迈入中央。
毛泽东还看重了李德生。李德生比华国锋大四岁,河南新县人,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将,他在一九三○年参加红军,一九三二年参加中共。李德生是“打”出来的,从排长、连长、营长、团长逐级提升。解放战争时,他已是第二野战军师长。一九五一年参加抗美援朝,任副军长。回国后,升为军长,进入高等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仍任军长。
因主持总结“郭兴福教学法”引起广泛注意,一九六八年后,升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北京军区司令。在中共九届一中全会上,他被选为政治局候补委员。
从江西调来邓小平,从上海调来王洪文,从湖南调来华国锋,从南京调来李德生——毛泽东在考虑中国政治舞台的新布局。因为在爆发“九·一三事件”之后,他要召开中共“十大”,以对林彪、陈伯达问题作出决议,对林彪、陈伯达以及黄永胜、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倒台所造成的政治局内的空缺,作出组织调整。
 王、张、江、姚结成一帮
一九七三年三月十日,周恩来根据毛泽东对邓小平信件的批语,主持政治局会议。
会议作出了《关于恢复邓小平同志的党的组织生活和国务院副总理的职务的决定》。这一决定,意味着邓小平正式复出了。
四月十二日。北京人民大会堂里,中国领导人宴请柬埔寨国家元首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邓小平出现了!这是他被打倒之后,第一次以国务院副总理的身份公开露面。
当时在场的匈牙利记者巴拉奇·代内什这样描述:(注:巴拉奇·代内什著,《邓小平》,解放军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
 
他孤独一人站在大厅里。他个子明显矮小,但体肩宽阔,显得刚毅有力。身着深色的毛式干部服,但袜子是白颜色的。此刻,他当然知道,从远处,从人民大会堂大厅里的许多圆桌旁边,数百双眼睛正好奇地注视着他,因为他是在消失之后又从被遗忘的角落里突然出现在人们眼前的……
四月的这天晚上,筵席未散就抢先急匆匆地走下楼梯的却不是外交官,而是各国的新闻记者。他们直奔近处的邮电总局,向全世界传播一件重大新闻:邓小平复出!
 
不过,在邓小平、王洪文、华国锋、李德生四人之中,起初最受毛泽东青睐的,还是王洪文。
一九七三年五月二十日至三十一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工。作会议,讨论召开中共“十大”的有关问题。经毛泽东提议,决定王洪文、华国锋、吴德三人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并参加政治局工作。
根据毛泽东的提议,会议还作出了“惊人”的决定:成立中共“十大”准备委员会,王洪文为主任,周恩来、康生、叶剑英、江青、张春桥、李德生为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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